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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双叶之章 四

  星期五下午,藤村寄来了快件。信封里装着东京至札幌的往返机票和去往旭川的火车票,另外还有两张信笺,上面写的是致歉的话语,大致内容是由于东京至旭川的航班数少,只订到了飞往札幌的航班等,另外还写了抵达旭川之后的提示。说是提示,但并不复杂。

  总之,就是让我入住预订的酒店之后在房间里等待,当天晚上会给我打电话等。

  按照约定,我应该于后天下午一点抵达旭川站。本以为要去很远的地方,但我还是改变了认识—终究还是国内啊。

  准备到一定程度后,我又去了趟池袋,购买还缺少的旅行必备品。

  百货商场的旅行用品卖场里全是年轻人。偷听一下他们的谈话就会发现,大半似乎都要去海外旅行。我想起朋友栗子也说要去加利福尼亚,正忙得不亦乐乎呢。

  购买了一些小物件、袖珍时刻表和北海道指南后,我用公用电话打往阿裕家。所幸他在家。我问他有没有时间出来一下,他回答立刻就来。我们约好在百货商场前的咖啡店见面。

  我先进了店,一面吃着咖啡冻一面打开指南制订计划。由于是头一次去北海道,总觉得心里没底。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阿裕气喘吁吁地赶来。

  “只剩下每站都停的最慢的电车了。”他一坐下,立刻就把目光投向餐桌上的时刻表和旅行指南等物品,“你要去北海道?”

  “嗯,但不是去观光。”

  我简单向他说明。他神色凝重地听着,向女招待要了杯冰咖啡。

  直到我说完,他的表情都没有放松。

  “你母亲身上竟有这么多谜,真是一点也没想到。”他用吸管搅动冰咖啡,“我一直以为你父亲在你小时候就因某种事故去世了呢,所以从不敢提起,一直回避着这个话题。”

  “嗯,我明白。朋友间都是这样。”

  “可我还是有些担心。那个所谓的肇事逃逸,很可能是蓄意的。

  那个北斗医科大学的教授可信吗?”

  “我会小心的。”尽管我这么说,阿裕还是神情不悦地注视着咖啡。

  他是真的在为我担心。

  “求你一件事。”我从包里拿出一把钥匙,是房间的备用钥匙,“我不在的时候,能否偶尔过去看看我房子的情况?虽然托付给附近的阿姨也行,但照目前情况来看,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所以最好托给一个知情的熟人。”

  “这倒没问题。可……”阿裕翻了翻眼珠,“像我这样的人,合适吗?”

  我苦笑。“如果把钥匙交给宽太或智博,房间恐怕就被他们糟蹋成垃圾箱了。”若是拜托栗子,又担心会被她当成情人旅馆。

  “拜托了。”

  “后天我送你,怎么样?”

  “当然可以。”我答道。

  与阿裕分手回到公寓,只见一个男子正坐在楼梯上看书。此人身穿牛仔裤,配一件微微有点脏的T 恤,手臂上的肌肉异常显眼,让人感觉仿佛是个小号的施瓦辛格,脸形也带着些西方味道,肩上挂着一个大挎包,一件黄色风衣般的衣服罩在外面。

  我本想不加理睬直接过去,可他占据的空间很大,无法通过。

  我在他面前停下。“如果需要长椅,石神井公园里有的是。”

  “啊,抱歉。”小号施瓦辛格急忙站起来,可一看到我的脸,还没完全直起的腰静止在了那里,嘴唇也张成了O 形。

  “盯着人看什么看!”我瞪了他一眼。

  “小林……双叶?”

  我后退了一步。“啊,是……”

  男子依然盯住我的脸不放,表情逐渐放松下来。这种状态持续了有三秒钟。我正要怒喝,他已经抢先开了口。

  “太好了。我都等了一个多钟头了。”

  你等多久与我何干?“你是谁?”

  “我是干这一行的。”他递出一张名片,似乎已经被汗水濡湿。

  我一看,上写“The Day After 编辑部胁坂讲介”。The Day After 是聪明社发行的一种商务月刊杂志。

  “杂志记者,有什么事吗?”

  “确切说应该是编辑,但这也无所谓了。事实上,我想问你些你母亲的事,关于事故的。”他的眼里分明充满了自信—我这么一说,你还敢小觑我?

  “若是采访,恕无奉告。我现在很忙。”

  “不是采访。”男子的表情格外认真,“只是想以个人身份问问。

  我以前曾受过你母亲的照顾。”

  “是吗?”胁坂讲介这个名字,我可从未听妈妈提起过,“那,请先到那边一个叫‘安妮’的咖啡店等一下吧,我放下行李立刻就去。”

  “知道了。”胁坂讲介刚要抬脚,又扭过头问道,“可是,那个,你要去旅行?”

  “咦?”我吃了一惊,差点踩空楼梯,“你怎么知道?”

  “那还骗得了我?那个,不是一次性相机吗?”他指着我的行李说道。我低头一看,相机的绿色包装已从纸袋中露出。我连忙往下塞了塞。

  “那么,我等你。”胁坂氏抬起粗壮的手臂向我招招手,然后走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在咖啡店碰头后,我才意外地发现他其实很年轻,大约二十五六岁。或许因为是同龄人,他的措辞毫不拘礼。我倒觉得这种方式更易接受。我的原则是,对于不向我使用敬语的人,无论对方的身份如何,我也决不对其使用敬语。

  “既然我已经出示了名片,你对我保持警惕也无所谓。可我今天来,其实并不是为了公事。”他没有用吸管,直接喝了一大口冰咖啡,然后径直说道。这一口,咖啡就下去了一大半。这使我想起阿裕用吸管啾啾地吸咖啡的情形。

  “你刚才说曾受到我妈妈的照顾?”

  “是啊。一年多以前,我因采访受伤住进谷原医院,曾得到过小林女士的照料。当时我住院十天,她对我悉心照料。像她那样和蔼可亲、值得信赖的护士可不多见。我从学生时代起就经常因为骨折什么的住院,对这一点深有感触。”

  “是吗?”除了值得信赖这一点,其他赞美都令我意外,“你哪里受了伤?”

  “这里。”他指指额头,一条长约三厘米的伤痕依稀可见,“报道台风灾害时,我被飞来的瓦砾砸中,当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血流不止,周围的人都觉得必死无疑。”说着,他将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

  “幸亏你没事。”

  “是啊。”他点点头,“我可不想死在这种事上—尤其让我感动的是,我出院之后小林女士还经常打来电话,询问是否头痛、有无感觉不适等。总之,担心我会留下后遗症。这样亲人般的关心照料,我还从没有经历过呢。我说出自己的感受,她回答有时不由得就惦记起一些患者,至于理由就不太清楚了。怎么样,你母亲有没有在家里提起过我的事?你不记得那个额头受伤的男子的事了?”

  我摇摇头。“一点印象也没有。”

  “是吗?”胁坂垂下视线,似乎有点受到了伤害。

  “那么,你说的关于我妈妈的事情是什么?”我催促道。

  胁坂环视四周,在确认附近没有客人后,微微压低了声音。“正因为受到小林女士如此的照料,所以在报上得知她出事的消息时,我一下就懵了。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

  但凡认识母亲的人都会这样吧,我点了点头。

  “本来想出席葬礼,地点和时间也向医院打听了。可到了那一天,却遇上急事怎么也抽不出身。等我办完事情赶到灵堂时,一切已经都结束了。”

  “是五点撤走的吧。我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下一场的人在等待了。”

  “像婚礼会场一样?”

  “是啊。”

  “于是我想到府上再打扰一下,但后来又改变了主意,反正是去一趟,不如先搜集一下撞人逃逸事件的信息之后再去。如能获取锁定案犯的信息,就再理想不过了。”

  “啊,是这样。”我察觉自己连看他的眼神都变了,“那么,你今天来,意味着有收获了?”

  他的表情立刻阴沉下来。“嗯,这个,倒还没有得到。”

  “那为什么?”我问道。

  胁坂再次环视四周,然后微微探出身子。“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问你,关于这件事,警察是怎么向你说的?”

  “怎么说的?”我摇摇头,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是失窃车,也没有车主撒谎的证据。仅此而已,再没别的了。”

  “嗯,果然如此。”说着,他双臂交抱在凸起的胸肌前。

  “果然?”

  “实际上,我托在警视厅有路子的熟人打探了一下,结果探听到一些奇怪的细节。那边似乎要停止调查了。”

  “因为找不到线索?”

  “不,似乎不是。开始,此案的负责人并没有将案件定性为肇事逃逸,而是定性为故意杀人,正准备调查。还不到因找不到线索而放弃调查的阶段。”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这种情况下,可能性只有一个—受到了来自警界高层某种势力的压制。”

  “那究竟是什么?”

  “不清楚,反正是一种庞大势力。”

  “可死去的人是我妈妈啊。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市民。虽然对我来说是重要人物,可与这种所谓的庞大势力又怎么会沾上边呢?”

  “抱这种想法的,或许只有你一个人吧。”

  “难以置信。”我摇摇头。一种压抑胸口的不适蔓延开来。我觉得妈妈的死似乎是在一个我不熟悉的地方,被一群陌生的人像捏黏土一样合伙制造出来的。

  “不过,这只是想象。如果你不愿相信,也无所谓。”胁坂喝了一口水,顺便把冰块也一把放进嘴里,嘎嘣嘎嘣嚼了起来,“但我对这种推断很有自信,因此我只想问你一件事。听了我刚才的话,你想起什么线索没有?能够暗示这种庞大势力的线索,或许就在你身边。”

  “没有。”我断然道。

  “真的?你能否再仔细思考一下?比如,你有没有感到过某些组织或与政府有关的人的影子存在?”

  “没有,烦死了。”我不假思索地说道。可就在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样东西—那个剪贴簿。把那个伊原骏策称为“庞大势力”绝对没有问题。这件事我究竟该不该告诉胁坂呢?

  一瞬间我陷入了犹豫,最终选择沉默。我现在还没有理由如此信任他,毕竟只是初次见面。

  他叹了口气。“既然没有线索,那就没办法了。一旦你想起什么,希望能与我联系。只要拨打我刚才给你的名片上的电话就行。”

  “如果真能揭开那股庞大势力的真面目,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嘛,连我都还没想清楚。但我肯定会采取某种行动。”

  “是吗?”我说道,“那咱们的谈话就算完了?”

  “算是吧。非常感谢。当然,如果我发现了什么,也会与你联系。”

  女招待过来往杯中倒水,胁坂拒绝了。

  “你打算去哪里旅行?”他一面取过餐桌上的账单,一面直起腰来问道。

  “北海道。”

  他立刻瞪大了眼睛,盯着我。“北海道哪里?”

  “旭川。”

  “旭川……干什么?”他继续追问。

  我两手叉腰,也瞪着他。“我有义务连这些事情也告诉你吗?”

  “不不……我只是好奇而已。”说着,他把挎包背在肩上,去收银台付账了。我还听见他说了一句“请给收据”。我没义务等他,正要先出去,从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什么时候去?”

  我一咬牙,摆出一副厌恶的表情面对着他。“后天。”

  “后天?”他睁大了眼睛。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我急忙出了店。不一会儿,身后传来用力开门的声音。若是再被他追过来可就烦死了,我这么想,但那种情况并没有发生。我回头望去,他正一面看着手表,一面朝反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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