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周志钢顺路向东走去，周文静和白灵在后边跟着。几分钟后，周志钢停住脚步，扭过来头指着面前的一块麦地，对二人说道：“这里就是当年那家旅馆的位置。”然后踩踩脚下的地面，“这里应该是那座房子的地方。”

　　周文静紧紧搂着白灵，泪水无声滑落。

　　雨停了，雾似乎更浓了。

　　周文静和白灵静静地听着周志钢对往事的讲述，心情像这时的天气一样，阴云密布，浓雾迷漫。

　　“我的腿能下地走路以后，就又来到了这里，可那已经是三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当时，这个地方的建筑都已经被全部拆除，只能凭依稀可见的建筑物根基判断出房屋的大致位置。后来，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那对年轻夫妇是在本市做生意的外地人。房子是他们租赁的。由于他们在本地没有亲戚朋友，没人知道他们的详细情况，只知道他们的口音像是安徽的，由此判定他们可能是安徽人……”

　　周文静轻轻啜泣起来。白灵搂着她的肩，泪水盈盈。

　　“到现在，我连他们的骨灰放在哪里都不知道。”周志钢沉痛地说。

　　周文静哭出声来。

　　周志钢从白灵手中接过鲜花放在地上，轻声说道：“大哥大嫂，我和孩子来看你们了，你们也看看孩子吧……”

　　空阔的田野寂然无声。

　　周文静双膝跪倒在地，她那凄切的哭声在雾气迷漫的空气中漂浮……

　　过了片刻，白灵含着泪水向周文静伸出手，拉着周文静的胳膊，轻声劝说：“文静，起来吧，地上太冰凉潮湿了，要注意身体。”

　　周文静从地上站起，她走到周志钢面前，轻轻将头埋在爸爸怀里，凝咽着，“爸，别说了，我什么都懂，什么都清楚……不错，他们是我的父母，是他们生了我。可他们只给了我身体，而您却给了我整个生命。如果没有您，我或许早已不在了人世，是您给了我一切，您把我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这么多年来我还能体会不到吗？爸，您就是我的父亲！就是我的亲生父亲！我对您的爱比生身父亲还深……”说到这里，周文静哭得说不出话来。

　　周志钢紧紧搂着女儿，热泪纵横。

　　白灵望着父女二人，泪流满面。

　　坐在回程的火车上，周文静望着窗外的景致，陷入了沉思，她在心里默默说道：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才真正体会到了爸爸对我的良苦用心，我不能再让他们失望了，我现在是为大家活着，我必须战胜疾病，获得新生，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养育我20多年的父亲，才对得起热心帮助我的人，才对得起社会对我的关爱。

　　为了保持最佳的身体状态，从海城市回来之后，周文静更加注意身体的锻炼和调养了。

　　这天，周文静正在小院子里跳绳，丽娜站在旁边帮助数数，梁主任走了过来。周文静看到梁主任后，赶紧停下来笑着迎上去，亲热地喊道：“梁阿姨……”

　　梁主任笑问：“文静，身体怎么样？”

　　周文静向梁主任展开双臂：“梁阿姨，您看。”

　　梁主任满意地对周文静说：“走，咱们出去走走。”

　　周文静笑着挽起梁主任的胳膊向院门走去。

　　出院门不远，便是医院的花园。初春的花园里，冰雪消融，湖水荡漾。草坪上，枯叶泛青。

　　垂柳枝条，幼芽初萌。近看春意尚无，远望新绿一片。

　　周文静陪着梁主任走在飘带般的花径上，展望眼前的景色，心中情不自禁地升起对生命的感动。

　　梁主任指着草地和柳枝对周文静说：“文静，你看这青草这垂柳，冬天的时候它们坚强地忍受着酷寒和风雪雨霜，虽然枝叶枯萎了、凋零了，心中却依然坚守着对生命的渴望、对春天的向往。春天来了，它们又长出了幼芽，过一段时间，它们还会长出新的叶片、新的枝条，还会绽放出勃勃生机……”

　　周文静轻轻说道：“梁阿姨，你的意思我懂，我一定会勇敢地迎接一切，我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那就好。阿姨就希望你能这样，并且相信你一定不会让阿姨失望的。”

　　“梁阿姨，你放心好了。我不仅是为自己活着，还为所有关心我的人活着，为整个社会活着。因为有太多的人在关心着我，在盼望着我早日康复。”

　　“的确是这样。”梁主任在竭力寻找着词句，过了一会儿，她问，“文静，你说阿姨这个人怎么样？”

　　周文静不解地抬起头望着梁主任问：“梁阿姨，您是怎么了？”

　　“我知道我自己的毛病，办事古板，不会通融，也不知道人情世故。”

　　“梁阿姨……”

　　梁主任笑了笑：“不瞒你说，你爸爸可是个好人。这么多年了，无论是红会还是我个人都非常感激他。现在，问题是和你一起配上血型的还有一个人，红会必须在你们两个人中选择一个首先接受捐赠，另一个只能等到半年或者一年以后再做。如果是你的条件更好些，那就不必说了。如果是对方更好些……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相信，这次移植的一定是我。”周文静信心十足。

　　“告诉阿姨，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的身体素质好哇！还有，你们也都知道，我活着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所有人的希望。我不会让人们失望的。”周文静激动地说。

　　梁主任叹了一口气：“是呀，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少峰在国外九死一生，他内心想的只怕也是这个。”梁主任深情地望向远方，内心似有无限苦楚……

　　太阳消失在西边的天际，留下一天血红色的云霞。

　　张天成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工地上的一堆沙石上，一袋一袋地抽着烟……

　　旁边的工棚里，六顺正在为工人发工资。

　　有几名工人走过来站在了张天成面前。张天成抬起头在几张脸上望了望，问道：“天不早了，你们还站在这儿干吗？回去吧，都回去吧。”

　　几名工人掏出钱先后塞进张天成的怀里，张天成疑惑地望着他们：“你们……这是……”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说：“拿着吧。”

　　另一个年轻一点儿的说：“我们也知道帮不了你多大忙，可毕竟会好些。”

　　张天成充满感激地望着他们。

　　六顺走过来，将一沓钱递向张天成：“这是8千块钱。”

　　“你……这是……”张天成望着六顺。

　　“媳妇我可以晚晚再娶，孩子的病不能拖了，我可就这么多了。”六顺说罢从从砖堆上拿起衣服走了。

　　张天成的眼圈一下红了……

　　整个工地只剩下张天成一个人，他手里握着一把钱坐在那里发呆……

　　凄艳的晚霞踪影皆无，夜空里星光寂然。

　　张天成在回家的路上给那位买房子的中间人打了个电话，说想与买主一块儿坐坐。中间人过了一会儿给他来电话说，半个小时后在仁义饭馆见面。但事情依然很不顺利，买房人把价钱压的更低。

　　为了能尽快筹齐小梅的治疗费，也为将房子卖个好价钱，张天成四处托人找买主。这天，他正站在架板上砌墙，有人在下面喊了起来：“天成，天成，你下来。”

　　“好的。我马上下来。”张天成从房上下来问来人，“什么事儿？”

　　那人说：“你是不是要卖房？”

　　张天成急忙答道：“对，对，是要卖房。”

　　“我有个亲戚想买你的房子，现在人就在我家等着，要不，你过去见见？”

　　“好吧。”张天成急忙将工作衣脱下扔到吉普车里，和那人坐进车里，开车走了。

　　那人的家就在本村，吉普车拐了几个弯，便来到了他的家里。随后，拉上买主和他的家人向新房驶去。

　　来到新房门前，张天成打开房门，将鞋脱下放在门外，穿着袜子走进去，从门后提出几双拖鞋放在几个人面前：“来，换上，换上。”

　　那人和买主随着张天成一间一间房间打量着。张天成一边领着两人观看一边介绍说：“我这所房子，是室大、厅大、厨房大，设计非常合理，没有一点废地方。你看这，你摸摸这地板，还有这家具，市场上绝对买不到。”

　　看完房后，张天成领着几个去了一家咖啡厅。张天成与他们边喝咖啡边商谈起来。

　　那人说：“我看这所房子还真不贵。”

　　买主喝了一口咖啡，说：“我看这位老弟也是个实在人，我也实话跟你说，房子我也真相中了，就是钱不太凑手。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先给你10万，余款一年内还清。”

　　张天成苦苦一笑：“老兄，不瞒你说，我就是急等用钱才要卖房。要是能等一年，这房子我就不卖了。”

　　买主听后不无遗憾地说：“看来，这个生意咱们做不成，我一下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要不，这样吧，你先问问别人？如果有人要，咱二话没有。如果没有人要，你再找我，行不？”

　　张天成叹了口气：“好吧。”

　　此时，白灵正在咖啡厅约请几位医疗专家。

　　白灵对几位专家说：“各位，周文静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她早就是我的孩子了，我希望她尽快治好病。如果这病能代替，我宁愿代替她。今天，我把大家请到这儿来只想告诉大家，我不管仪器上的数据是什么，我就想让周文静成为这次最适合接受配型的人。”

　　白灵说着将几个信封推到几位专家面前，“这是一点儿喝茶钱，请各位务必笑纳。”

　　几位专家纷纷将钱往回推：“不，不，不……”

　　白灵又将钱推过去：“各位不要嫌少，等周文静进了舱，我还有重谢。”

　　一位头发银白的专家又将钱推了回来：“白大夫，你这就太客气了。这钱你还得收回去，只要能帮忙，我们一定尽力。”

　　几位专家随声附和：“对，我们一定尽力帮忙。”

　　头发银白的专家又说：“我还有点儿事儿，得先走了。”

　　几位专家也先后站起来说有事儿，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