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算了。”屋里传出一声不急不徐，但却戾气十足的喊声。小青年闻声在门口消失了。张天成知道那一定是疙瘩脸的声音。

　　张天成的目光扫过对面一排人的脸，见一张张脸上都露出惊慌的神色。张天成将目光收回望向天空。他的头顶是一张覆盖整个放风场的铁网。网眼细密，看不出天空是阴云密布，还是晴空万里。

　　张天成的思绪很快便飘飞起来。小梅的影像在他的眼前不断闪现：

　　小梅在舞台上唱歌时的场面……

　　小梅抱着鲜花跑下舞台将鲜花送给他的样子……

　　小梅抱着他的脖子亲吻他的脸颊时的情景……

　　想着想着，泪水顺着他的脸流了下来。

　　“兄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哇！”坐在他身边的一位中年汉子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可能是中年汉子看到他落了泪，认为他感到委屈而开导他。张天成用手揩了一下泪水，望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下午，众人被赶到放风场后不久，门口便响起了开锁声。跟着，门开了，一名警察对着放风场喊，“谁叫张天成？”

　　张天成慌忙站起。

　　警察的目光立即投射在他的脸上，嘴一张，蹦出两个字：“接见。”

　　张天成不知道“接见”是什么意思，仍站在那里不没动。

　　“叫你出去。”中年汉子推了推他的腿。

　　张天成赶快走向门口。

　　张天成跟在警察身后走进接见室，他一眼便看见王凤英坐在那里。

　　王凤英见张天成进来，急忙从椅子上站起，眼中刹时泪光莹莹：“天成……”

　　张天成走到王凤英面前急切地问道：“凤英，你怎么来了？”

　　“昨天晚上你没回去……今天我才听说……天成，你在里边怎样？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我没事儿。小梅呢？”

　　“她在家里，本来她也要来……”

　　“不，不，别让她到这种地方来。”

　　王凤英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天成，让你落难到这种地步……真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你……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也不要说……”

　　“坐下，你们有什么事儿，坐下来说。这是规定。”警察在一旁提醒道。

　　两人在椅子上坐下。

　　王凤英抹了一把泪水：“天成，小梅的事儿你就不要再管了，我已经给红会打了电话，以后再说吧……”

　　张天成焦急地说：“不，凤英，你不能这样……”

　　“天成，只能这样了……”

　　“不，不要这样，我们还没有到无路可走的地步，我们还有希望！”

　　“还有什么希望？你人已经住在这里了。”

　　“不，有希望，你再等等。”

　　王凤英摇摇头：“不，没有希望了。明天就是验资的最后期限了。”

　　张天成怔怔地望了王凤英片刻，绝望地垂下了头。

　　“接见时间到了。”警察在一旁催促。

　　“对不起，是我没有尽到责任，我没本事……我对不起小梅……”张天成凝咽着说。

　　“不，你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这是她的命……”王凤英安慰他说。

　　“走吧。”警察再次催促。

　　张天成松开了王凤英的手默默地走向门口。两人对望着，张天成的眼中涨满了泪水，王凤英的眼泪流得更快了，她不忍心再看下去，一扭头跑出了接见室。

　　此时，周志钢刚刚接到梁主任的通知，梁主任在电话里告诉他，对方已经宣布退出。周志钢听到这个消息后长舒了一口气，顿时感到身上轻松了许多。他放下电话，便开车向医院赶去。

　　病房里，白灵正在悠闲地为周文静修着眉毛。周志钢匆匆进来，激动地说：“好消息，好消息。那一家自动放弃了，现在文静不需要和别人再竞争了。”

　　白灵惊异地望着周志钢：“真的？”

　　“真的，那边的红会刚给咱们市红会打过电话，说那一家自动放弃了。”

　　“是吗？那太好了。”周文静舒心地笑了，随后，一把抱住白灵，俩人同时笑了起来。

　　白灵高兴地说：“文静，现在就看你的了。”

　　周文静笑着点了点头。

　　周志钢笑望着二人，如释重负般地吁了一口气：“总算是盼到这一天了……”

　　丁大忠也听到了这个喜讯，他心里乐开了花。多日来，他心里有的不快也随即烟消云散了。

　　看看快到了做饭的时间，他提着网兜上街了。当他提着鱼哼着小曲推开厨房门时，却见妻子已经开始做饭了。他将几条活蹦乱跳的鲜鱼倒进水池里，笑着对妻子说：“老梁，今天咱吃这个。”

　　“这是你钓的？”梁主任惊奇地问。

　　“我哪有这能耐？买的。”

　　“怎么？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梁主任见丈夫情绪好转，便问。

　　“当然高兴，那一家不是放弃了吗？”丁大忠笑着说。

　　“你的消息很灵通嘛！”梁主任揶揄丈夫道。

　　“好，好，太好了，这叫苍天有眼呐！今天，咱们要好好庆贺一下！”丁大忠说着挽起袖管，推了妻子一把，“去忙你的吧，今天看我的手艺。”

　　梁主任笑笑，洗洗手出了厨房。

　　很快，丁大忠便将菜做好了。梁主任听到喊声，走进餐厅，望着满满一桌菜，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哟，这么丰盛？”

　　丁大忠笑而不答，殷勤地走过去帮妻子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

　　二人在餐桌前坐下，丁大忠为妻子倒上酒，然后站起来双手端到妻子面前，笑着说：“来，今天高兴。这一杯酒，是我敬你的。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梁主任接过酒杯，声音竟有些发颤：“好，我喝，我喝。”

　　丁大忠见妻子将酒喝干，又将两只酒杯倒满，将一杯递给妻子，一杯端在手里，说道：“老梁，以前我对你的工作不理解，现在我算是彻底明白了，你的工作是公德无量啊！文静是个好孩子，我也为咱少峰高兴，这也是咱家上辈儿有德呀！”说完，一仰脖子将酒喝干。

　　梁主任将空杯放下，笑望着丈夫：“看把你高兴的，红会的工作才刚刚开始，中华骨髓库要达到一亿志愿者，中国的白血病人才能全都配上。任务艰巨啊……”

　　“这我明白。我看，这个数字没问题。听说报名参加志愿者队伍的人很多。”丁大忠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不错，现在志愿者人数增加是很快。我真为白血病患者感到高兴。”梁主任显然也非常激动。

　　“那就好，那就好。”丁大忠一边倒酒一边说。

　　“我去给你做个汤。”梁主任说着就要起身。

　　丁大忠忙伸手示意：“别别别，今天你是功臣，你别动，我来。”说完又走进了厨房。

　　梁主任望着丈夫的背影欣慰地笑了。

　　周文静的骨髓移植进入了准备阶段。

　　医院对周文静进行了全身检查。检查结果很令人满意：一切正常。

　　这边，市红会也正组织人员对赵宾进行体检，对他的血样进行多项复杂的检测。

　　王凤英从看守所回到家里不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王凤英将门打开，却见两位气宇轩昂的警察站在门口。她狐疑地问：“你们是……”

　　“你是王凤英同志吧？”一位年轻英俊的警察微笑着问。

　　“噢，是，是。你们是……”王凤英忙说。

　　“我们是卫城监狱的。我姓杜。”年轻警察指着身边一位和蔼可亲的中年警察，“这是我们监狱教育监区魏监区长。”

　　王凤英忙让开身子热情地说：“噢，你们辛苦了。快，快请进。有事儿咱们屋里说吧。”

　　两位警察随王凤英来到房间。小梅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见有两位警察走进，赶快从沙发上下来。魏监区长微笑着走到小梅面前，蹲下身子问道：“你就是小梅吗？”

　　小梅惊奇地望着魏监区长点了点头，然后问：“警察叔叔，你怎么知道我叫小梅？”

　　“我会猜呀！我这一猜不就对了。”魏监区长笑容可掬。

　　“坐吧。你们坐了这么远的车，一定累了，快请坐吧。”王凤英招呼着。

　　魏监区长和杜干事在沙发上坐下。

　　王凤英将小梅领到她学习的房间，将门关上，倒了两杯水送到两人面前。

　　“谢谢。”两位警察说。

　　王凤英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杜干事说：“王凤英同志，钱武海在我们监狱教育监区服刑，我是教育监区的管教干事。昨天你去接见钱武海时，我负责监听你们的谈话。从你们的交谈中，我了解到了小梅的病情和你们所面临的困难，知道你正在为女儿的治疗费作难。当天下午，我将这一情况向魏监区长作了反映。魏监区长又将情况向监狱领导作了汇报。监狱领导今天派我们两个来，一是来看望看望你们母女，二是来了解一下小梅的病情和治疗费筹集情况。”杜干事说到这里，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水果和学习用具放到茶几上，“这是监狱领导的一点儿心意。希望小梅能尽快康复，早日回到学校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