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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总关情 (1)

  鸿锦寺坐落在青山翠岭中,错落有致、石阶盘延,古树参天、曲径通幽。从前鸿锦寺香火并不旺盛,但自从萧霁睿登上皇位以后,鸿锦寺却俨然是皇家寺院的风范,几次盛大的佛事均由鸿锦寺主持。

  此时的鸿锦寺已不复当初婉辞熟悉的模样,殿宇楼阁,富丽堂皇。婉辞看在眼里,不知是惊喜是失落。霜娥却是兴致勃勃,不住地观望,像一朝获得自由的笼中雀一般欢欣雀跃。婉辞微笑着任她的快乐肆意地蔓延,感同身受。

  婉辞的厢房是寺院最偏僻的一角,临水而居,此时湖面亦冻结成冰,似一面宽大的镜子,清晰地倒映四周的景致。虽冬日清寒却掩不住空旷的清新。婉辞推开窗,闭上眼深呼吸,一脸惬意的微笑。

  霜娥一边放置行李一边笑道:“小姐这下可开心了,刚来的时候见你闷闷不乐的,还以为你有心事呢。”

  “不过是觉得陌生,所以不大习惯罢了。”婉辞回头展颜道,“倘若厢房是尘光大师的安排,我倒是安了心。大师到底是了解我的禀性的。”

  霜娥亦粲然笑道:“倘若这里独门独户的只有小姐一人住便好了。”她打了个哈欠,续道,“小姐早些歇息,明早要去佛堂做早课。”

  婉辞摇摇头,正要回答。外边响起了嘈杂声,婉辞挑了挑眉,霜娥嬉笑道:“我去瞅瞅,说不定是恪纯公主上这儿来看小姐呢。”

  婉辞随她一同走到庭院里,几个清秀的宫女拿着包袱进进出出,还有人将暖炉等物什搬进院子。一个管事太监吆喝着:“定嫔娘娘过会儿就到了,大家手脚利索些。”转头看到婉辞默默地注视这边动静,忙上前打千道:“奴才见过颖贵人,太后娘娘刚才吩咐,因定嫔娘娘素来喜静,看中贵人这间院落,稍顷便搬过来,请贵人多多包涵。”

  婉辞微笑道:“无妨,定嫔娘娘身份尊贵,原该让她的。”

  那太监闻言,行礼告退后,复又指挥那帮人上下打点。婉辞默默地回房,霜娥紧随其后,不解地道:“什么时候这么偏僻的处所倒成了香馍馍了。”

  婉辞好笑道:“只许我们贪图清净,人家便不能选个僻静的地方修身养性?”

  “那也犯不着跑来跟小姐挤一处院子。”霜娥撇嘴道,“听说当年正是定嫔娘娘心存歹意,害得旧王妃难产身亡。若非看在二皇子年幼的分上,皇上早不能容她了。偏把她送到小姐这儿来,谁知道是不是个面慈心恶之人。”

  婉辞微一摇头道:“过去那么久的事情,谁又明白当年隐藏的真相?说到底,在这宫里,没有谁比谁更无辜,又何必揣测她的性情。她若当真十恶不赦,皇上岂能真容她到今日?”

  霜娥不赞同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不可无。小姐,总是要当心些的。”

  婉辞抿嘴笑道:“就你最刁钻,去看看锦儿是不是都拾掇好了,咱院子右侧还有厢房,不知道一会儿是不是还有别的主子娘娘搬过来。”

  霜娥哭丧着脸,道:“小姐,莫非你还嫌这里不够热闹,要不,加上芳嫔跟琳贵人,你可就不必担心没有人跟你生事了。”语末,不忘取笑她。

  婉辞展眉道:“这儿恐怕不是所有人都待得习惯的,我想,定嫔娘娘该是个沉静寡言的人。她素日里也并不张扬的,倘若……”她适时地沉默,其实那不曾道来的半句却是,倘若定嫔真是加害前王妃的真凶,贞妃又是祉容公主的养母,皇帝岂会轻易纵容祉容与二皇子萧湛私下的交好。

  很多真相果然是蒙着尘埃的。

  所幸霜娥也未曾注意到她的吞吞吐吐,只是皱眉问道:“小姐,明日的早课你可要把那件水绿色的斗篷围上,看这天,怕是又要下雪。”

  婉辞摇头道:“不必了,早课是在佛殿内,顾虑太后的身子应当会很暖和。这前去的路并不远,索性将就一路罢了。”

  霜娥絮叨道:“我是不敢阻你,回来若是有个伤风感冒的,我可不伺候你。”

  婉辞失笑道:“我不怕,我还有锦儿。”

  霜娥气鼓鼓地瞪她一眼道:“小姐越发没心没肺了,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嫌我碍手碍脚,打发我走了。”

  婉辞一本正经道:“你说得极有道理,我是很想打发你走来着。”

  霜娥跺着脚,气道:“那我就在这儿剃了头发做姑子去。”

  婉辞见她小性子上来,越发觉得有趣:“这儿是寺庙,可不是庵堂,才不会收你。”

  “小姐!”霜娥实在斗不过她,偃旗息鼓道,“你非把我气死不可。”

  婉辞揽过她的肩,温言道:“霜儿,若有一天,我有这本事,定会送你去配个好人家。我这一辈子,注定会锁在红墙里,你要代我走我未走的路,做我不能做的事,方才是真正为我好。”

  霜娥眨着明净的眼,问道:“小姐,你真不要我吗?”

  婉辞笑道:“就是在乎你,才要把你交到另一个懂你惜你的人我才安心,那时你会明白,即便我再好,也总有一个人比我更值得你去守护。”

  霜娥固执道:“在我心里,谁都不能代替小姐。”

  婉辞莞尔道:“好,没有人能够代替。那你也该让你举世无双的小姐用饭吧,稍事歇息后,我还要去拜访尘光大师,也可托他打听爹爹的事。”

  霜娥失笑道:“我这就去准备。”

  入夜,纷纷扬扬下起小雪来,清幽的雪景与皇城宫墙的凝重截然不同,处处透着空灵的寂静。婉辞本欲先拜见定嫔再去探望尘光大师,却不料被定嫔的宫女拦在门外,只说定嫔身子不大爽快,婉拒了她的求见。

  婉辞倒是平常,霜娥却愤愤不平道:“我就说她定是难缠的性子,看小姐好欺负所以才住过来的。”

  婉辞对她的反应无奈地摇头:“天下人哪都有你想的那般复杂。”她略一思索道,“你还是先回去,大师那儿我一个人去便好。倘若恪纯过来你也能陪她说说话,不致怠慢了她。”

  霜娥撅嘴道:“我要陪着小姐。”

  婉辞取笑她道:“素日把恪纯挂嘴边惦记着的也是你,如今反倒矫情起来。”

  霜娥俏脸一红,不依道:“她再好也比不过小姐重要。”

  婉辞一推她,笑道:“去吧,恪纯爱使小性儿,你我若都不在,恐怕她又为难锦儿,你且候着,多少能担待些。”

  霜娥这才勉强点头应承。

  婉辞转身离去,前去正殿有一处幽深的林荫道,寒风吹面,四周宁静得有如世外桃源。待走进正殿,丝丝袅袅的香火掺杂着山中特有的清旷。

  佛像有些脏有些旧,却带着不容亵渎的庄严。香烧过了一半,尘光大师盘膝静静地在佛前的蒲团上打坐诵经。婉辞站立门外,安静地聆听。

  寂静的大殿仅余尘光大师平静淡然的声音。

  漫长的辰光过去,婉辞的心绪清明而洁净,尘光大师停止诵经,缓缓起身,含一丝意料之中的淡笑,合十道:“慕施主,别来无恙。”

  婉辞掸落肩头的落雪,悠然地走进大殿,回礼道:“久别重逢,婉辞特来拜见大师。借大师吉言,我们果真又再见面了。”

  尘光大师宁定地道:“慕施主风采如昔,老衲很是感怀。”

  婉辞将披风解下,淡笑道:“婉辞一介凡人,得大师提点,纵天性愚钝,却也有所长进。前方的路,终究都是未知数,婉辞不会为着变故伤己伤人。”

  尘光大师微笑颔首道:“慕施主天资聪颖,老衲平生罕见。”

  婉辞但笑不语,走到佛像前,平生首次恭敬地参拜:“婉辞虽敬神佛,却从未诚心拜过神佛。”

  尘光大师道:“慕施主心中自有信念,无须借助参拜神佛得以庇佑。”

  婉辞俏皮轻笑道:“依大师所言,反倒是婉辞悟了,大师却未曾参悟。”

  尘光大师淡笑道:“参悟与否本不在叩拜一事上。”

  婉辞抬头,凝视佛像,轻道:“不过,适才婉辞叩拜时只觉内心从未有过的宁静,或许是沾惹的世俗太重,到底要神佛来助我洗涤。”

  “有些人虽远离红尘是非,却有浓重的鸾凤情结。而有些人则虽身在红尘之中,人却在是非之外,是以真正的超脱。”尘光大师淡然浅笑道,“慕施主又何必在意究竟身在何方呢?”

  婉辞敬道:“大师是真正的智者。”

  尘光大师淡然微笑道:“慕施主却在尘世中亦游刃有余。”他顿了顿,才问道,“老衲从未见慕施主求过签。”

  婉辞摊开手,微笑着抚过手中的掌纹,缓慢却坚定地道:“生命的无常与不测婉辞已然体会。既然有手相一说,婉辞便始终相信,掌纹既在手心,自然命运亦在手心。何必锱铢必较一时的得或失。”

  尘光大师喟然道:“慕施主性灵聪慧,宠辱不惊,便有大难亦可逢凶化吉。”

  婉辞偏首笑道:“那婉辞谢过大师吉言。”她仰头注视尘光大师平和的面容道,“事到如今,婉辞亦不愿与大师打哑谜。婉辞虽不知晓个中详情,却也明白大师非普通的世外之人,家父年事已高,还请大师私下照拂,婉辞不甚感激。”

  尘光大师并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淡淡点头道:“老衲自当尽力。”

  婉辞欣然微笑。她料定当时恪纯虽对她留意,若无尘光大师的保荐,皇帝必不会随意增添她的名字。这恐怕便是他所说的,并不止一人向他提及过她的缘故。

  婉辞再拜一拜道:“如此烦劳大师,深夜拜访,婉辞告退了。”

  尘光大师双手合十道:“慕施主在这三月里若有不便的地方,老衲会适时地助施主一臂之力。”

  “多谢大师。”婉辞坦然微笑,翩然离去。白雪皑皑,顷刻间已然覆盖大地,墙角的几杆翠竹虽被积雪压弯,却更见挺拔之姿。

  踩在雪地里,淡淡的脚印蜿蜒,细碎的脚步在宁静的夜晚好似天籁般作响,婉辞伸手,接住落雪,在她掌心化为清澈的水。

  冰凉刺骨,却又奇异地迸发热量。

  她淡淡一笑,缩回手,伸进宽大的衣袖内,款款向前。许是静谧的四周叫她格外放松,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惊觉淡静的光映在皑皑白雪上,微微可见一道黑影紧随其后,她停住脚步,黑影也驻足不前。

  她蓦然转身,看定来人后,惊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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