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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承恩宠 (2)

  今夜是谨妃册封的日子,亦是贞妃回宫的第二日,恪纯又不在她宫里。她心里确实认定他会留宿贞妃或是谨妃那里,才早早地预备歇息。

  但他真切地出现在她面前,微带一丝醉醺,掩了深邃眉目里的无可捉摸,闲淡的意态里却是另一种叫人不能轻忽的压迫。

  “臣妾不敢妄揣圣意。”她不能确定他是醉了抑或是清醒着。

  他反手托起她的下颌,淡淡的龙涎香兀自弥漫开来:“你就是什么都不想才让朕生气!朕就毫不值得你交付真心吗?”

  “皇上,你醉了。”她低柔地道,低垂眼睑,慢慢抚平跳动不已的心。

  他不语,紧握她的手,将她踉跄地带入怀里,双臂紧紧拥住她。扑鼻而来的龙涎香混着酒香似带魔力一般,教她失了力气。她动弹不得、挣扎不得。重重纱幔,缓缓垂落在地。她脸上满满覆盖他的温暖,她紧紧攀着他,不能放亦不敢放。待灯烛熄灭,她眼前再看不到他。

  他的温度声势浩大地包裹住她,冰冷的身躯里因他的长驱直入迸发出未曾感受过的炽热,点燃心底不知何时起的热忱。

  丹纱帐影春宵醉。

  不知何时,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婉辞辗转反复,依稀梦见自己站在悬崖上,底下是万丈深渊。她居高临下,疾风席卷,她摇摇欲坠。忽而惊醒,婉辞惊觉身边男子清浅的呼吸萦绕周身。她伸手慢慢地抚着胸口,尽力缓和急促的呼吸。幽暗的光映在他疲倦的睡颜上,蓦然生出安宁。

  她逐渐倦怠,刚合上眼,却听到外面有人敲门,一下更比一下急切。婉辞坐起身,披上衣衫,轻声走到殿前问道:“是谁?”

  凝香打开门,素来稳重的面孔上也不免急躁起来:“主子,是定嫔那里的管事太监让人过来传话,说定嫔娘娘殁了,是上吊自尽。”

  婉辞一惊:“你说什么?”

  声响惊动了萧霁睿。他踱步至婉辞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掌。指尖的温度让婉辞片刻回复镇定。她忙转头道:“皇上,我服侍您更衣。”

  萧霁睿了然地点头,等她默默地为他扣好最后一粒扣子。临出门,他却回过身,轻道:“你早些休息。不要杞人忧天。”

  出了净荷宫,萧霁睿唤过那太监,问道:“一个疯妇如何能自尽?”

  那太监牙齿打战,颤抖地道:“奴才见定嫔娘娘梳洗得整洁干净,扯下裙褂做的绳子。是奴才巡夜时见她殿里灯火一直未灭便去询问情况,之前定嫔娘娘一直很怕火,从不让奴才半夜听灯。”

  他语无伦次地回答,萧霁睿却慢慢听明白了:“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详情?”

  那太监忙道:“江公公正候着皇上,除了江公公,奴才没敢告诉旁的人。”

  萧霁睿沉吟道:“此事切不可外传,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定嫔疯症发作,撞墙而死。”他语气严苛,那太监连连磕头称是。

  萧霁睿走后,婉辞却怎么都无法安枕,索性披衣起身,写字静心。凝香让霜娥跟锦儿睡去,自己端了牛乳送进来,见她沉默,劝慰道:“主子,皇上临走前特意嘱咐奴婢们要服侍主子早早歇息,主子切不可为了不相干的事伤神。”

  婉辞摇一摇头道:“发生这种事情,换作任何人,都睡不踏实。”她转头向凝香问道,“你跟随皇后日久,想必对定嫔娘娘有所了解,当年故王妃的薨逝果真与她有关吗?”

  凝香略略犹豫,才答道:“很多事情我们做奴婢的并不了解详情,其实定嫔娘娘先前在府里一度极为受宠,贞妃娘娘未进王府之前,属她与昭容娘娘最得圣心。奴婢也不能理解当年她为何那么对待故王妃,反连累了二皇子。大家都猜测是定嫔担心嫡皇子诞生会威胁二皇子的地位。”

  “斯人已逝,有些真相怕是永远淹没了。”婉辞叹口气,她本以为毓妃会对谨妃下手,皇帝也加派人手于谨妃所在的云萝宫。不料却是这一石二鸟之计。毓妃啊毓妃,竟连疯癫的定嫔都不肯放过。

  她不由打了个冷战。她们的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随时等待时机刺出最尖锐的一剑,令人防不胜防。

  那是个太过可怕的敌人。

  雨打纱窗、层云阴霾。

  婉辞醒来时,却见萧霁睿负手而立,悠长的目光不知投向何方,俊伟挺拔的身影弥漫着淡如水的清寂。

  “皇上!”她不想是他,不想他会回来。

  萧霁睿淡淡一笑,道:“你醒了。”那三字里仿佛是无尽的疲惫夹杂一丝的沉痛。

  “皇上一宿都没有合眼,先在臣妾这儿歇下吧。”婉辞起身,走到他身边,柔声道。

  他摇头:“朕不累。”

  她亦不再言语,静默地陪在他身边。他伸过手,她依偎在他胸口,静静地感受他紊乱的呼吸慢慢平复。许久她抬起头,见他深邃的眼眸里渐渐生出倨傲的坚定。

  “皇上,二皇子跪在门口,声称要见您,奴婢们怎么都劝不住。”凝香站在门外禀报。一波未平一波却又起。

  他与她互换视线,他牵起她的手,道:“跟我一起去。”她毫不犹豫地点头,随他而去。出了内堂,忽然想起重要的事情,轻轻挣脱他的手,道:“皇上,等一等臣妾。”

  她拿了一件往日萧霁睿留下的披风,随他一起到了宫门外。果见萧湛直挺挺地跪着,眼圈泛红,双唇紧抿,神情怨恨。下过雨的清晨微带寒气,婉辞快步上前,想用披风裹住他,萧湛身体一紧,僵硬地避过。

  不等萧霁睿开口,萧湛已冲着他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时已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婉辞忙示意锦儿去拿膏药。萧湛语声哽咽道:“父皇,您一定要为母妃报仇!”

  萧霁睿沉声道:“这件事朕自有主张,你速速回去,你母妃那儿还需要你。”

  萧湛倔犟地摇头,双目似喷出火焰:“儿臣不走,倘若父皇不能为儿臣做主,儿臣宁愿长跪不起。”

  闻讯而来的恪纯一把将萧湛拉了起来,斥道:“湛儿,你太不懂事了,竟拿自己威胁起你父皇来了!你给我回去,你母妃尸骨未寒,你不怕她在天有灵痛心疾首吗?”

  萧湛使力地推开她,大叫道:“我不回去,我不要日日面对害死我母妃的凶手!”

  他一语既出,萧霁睿朗目透着针刺的光芒,道:“你将话给朕说清楚。”

  萧湛仰起头,目露凶光:“儿臣亲耳听到谨妃与她贴身的婢女合谋,意欲害死我娘亲。”

  “臣妾没有,臣妾万万不敢!”适逢谨妃听到萧湛来寻皇帝,急匆匆地赶来,却听到萧湛那一番指控,唬得连忙跪下,“皇上明鉴,臣妾并没有要害定嫔的理由啊。”

  萧湛指着她,厉声道:“你说,父皇厌弃母妃,倘若母妃一日活着我一日便没有立为太子的机会,你也做不了皇太后。只有我母妃死了,你才能想方设法让我登上皇位。你心中好大的算计,只恨我被你关起来,不能通风报信,直到今日你得偿所愿,我才能出宫把你的罪行禀告给父皇!”

  谨妃面孔刷地苍白,身体不住地颤抖,辩解道:“冤枉,臣妾冤枉,就算借臣妾十个胆子臣妾也万万不敢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请皇上明察,请皇上明察。”

  萧霁睿冰冷的眸子里微有不耐:“你们都各自回去,湛儿给你母妃守灵,待事情水落石出,朕自有主张。”

  “皇上!”谨妃匍匐着向前,泣不成声:“皇上万万不能冤了臣妾啊。”

  萧霁睿把她扶起来,容色淡然:“朕不会冤了任何一个人,亦不会轻易放过真凶。”谨妃察觉他的不悦,不敢再多言,悻悻地告退。

  一干人等各自被安置,恪纯奔到萧霁睿跟前,抓住他的胳膊道:“皇叔,事情一定很快就会有结果的,您一定要保重身子,切勿伤怀。”

  微微得到一丝欣慰,萧霁睿俊目微微漾出一丝和暖,拍一拍她的肩,吩咐道:“纯儿,你留在慈圣宫好生陪伴母后。”

  恪纯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转身折回慈圣宫。

  “你怎么看?”待所有人都离去后,萧霁睿忽然问道。

  一直静默的婉辞似乎站在被遗忘的地方,刻意地收敛所有的光芒不被发现:“皇上担心的事情未必会发生。”她如是回答。

  萧霁睿沉默许久,缓缓点头:“湛儿并非她所期望的性格。”

  “却是她目前唯一的选择。”婉辞接口道。

  萧霁睿闭上眼:“是朕始终小觑了她,给她可乘之机。”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大致能够推断,那是魔鬼的交易,以性命作为赌注的交易。

  “皇上,大舍才能大取。”她微笑。面容明净、气度风华,澄澈的笑容无端地让他的心安静下来。

  萧霁睿剑眉微扬,胸口溢满温煦的恬静。

  紫宸宫,鎏金香炉内散着若有若无的轻巧香气。于冰艳修长的手指十分优雅地放下手中的茶盏,慵懒而妩媚的声线极其地充满诱惑:“不能亲眼看到那场好戏上演,真是本宫的遗憾。这个萧湛,再过几年,恐怕本宫也奈何不得他。”

  李嬷嬷弯身道:“二皇子性情乖张、喜怒不定,留在娘娘身边恐怕会是娘娘的祸患。”

  “有这般坚韧不拔又聪明隐忍的儿子,定嫔为他死得并不冤枉,本宫若是有别的选择,也必然不会留下他。”于冰艳无声无息地露出微笑,“其实,本宫倒是有几分赏识他。可惜,因为定嫔的缘故,这个孩子到底不能完全为我所用。”

  “娘娘也不过借他一时,防患未然而已。”李嬷嬷心中明白。

  “本宫这次算是成功地扳回一局,弥补那时他们在御医院砍掉我的臂膀酿成的损害。”她微微眯着凤眸,“恪纯那个丫头没有外表那么简单,本宫是真正看不得她继续留在我面前了。”

  “娘娘日前嘱咐老奴所办的事情老奴已经准备妥善了。”

  “敢对本宫的人下手,就得试试本宫的手段。”于冰艳冷笑着啜饮一口茶,“那就也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做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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