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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女人部落(10)

  那个年代文化人虽然也穷,却有着很高的社会地位,无论走到哪儿一说你会写两句歪诗,大家立马就会高看你一眼,投来崇拜目光,所以,只要敢拿起笔写两句诗的人,总是觉得自己崇高于平常人。文化界自然也有他们的很多理由聚会,自古文化就需要交流的,“岳麓书院”的形成,不正是一批文化大师们创下的伟业吗,那是最高文化人相聚的先地。前有古人后有仿者,当代文化人也要自己把握好时机,接二连三的相约着开这样那样的笔会、诗歌会。这次是在W市所属的一个风景秀美的县里开,此县坐落在大别山脉,是我国不多见的将军县。旧社会也是最穷的地方,穷则思变,又有着三面环山的天然屏障做依托,在战争年代山大林密好隐藏,于是就涌现出一大批革命追随者。因为风景好,又有天然的温泉,当地政府就开发了矿山温泉浴厂,旁边又建了温泉宾馆等一些配套服务项目。文化人最懂得浪漫也最爱浪漫,当地文联做东,就在这里设了会场,下通知,通知本市有潜力有影响的一些小青年参加。韦民过去和现在都有所成绩,自然在邀请之列,金灿灿则是刚发现的人才,文联也不会忘记她。

  接到通知后,林主席要求一起走,但是韦民有个案子在搞调查,只能推迟半天才脱开身,林主席就先走了一步,第二天韦民正匆匆忙忙往车站赶,车站每天只在早晨和下午两班的客车,他却发现金灿灿也在车站,手里提着个包像是出差的样子,韦民忙走过去叫:“金灿灿,你要去哪?”

  “你呢?”她狡黠地答非所问看韦民。

  “我要去N县开一个诗歌笔会,你……”

  “我能跟你一起参加吗?”

  “这,我不好做主。”韦民为难地有些不好意思说。

  “别怕,我的韦先生,林主席通知我去参加会的,与你无关,这下你不为难了吧?”

  “你小丫头,在故意逗我啊。不是说昨天下午报到吗,你怎么没走?”

  “你不也没走吗,我想跟你一起走,犯法吗我的检察官先生?”

  “你嘴里藏着刀子,随时准备杀人。”

  “哎,你以后不准小丫头小丫头的跟我说话啊,你才比我大几岁,就美的你跟个老夫子一样了?”

  “当你大哥哥没问题吧?”

  “好啊,以后我就叫你韦哥了,这还像点话。”

  “像画贴墙上,丫头片子。”

  “哈……上车吧,别打嘴皮子官司了。晚了就没车了。”

  车上路后,由于N县是比较偏僻的小县城,路况很不好,总是摇来晃去让座车的人不能保持静止状态,相熟的人嘴里天南海北的谈天说地都很兴奋,大有相见恨晚之势,灿灿轻叹一声,韦民问怎么了,她笑而不答。也不知是司机不注意开车还是灿灿故意东倒西歪,总是一会儿歪过来直到韦民怀里来,紧紧地靠住他。年轻人离得近了,话又投机,难免会生出情来,灿灿那一眼一眼的媚笑,有时说到高兴处还高抬粉拳轻轻打韦民,韦民虽心里痒痒却不敢轻举妄动。

  报了名,各自找到房间又拿好日记本,偷偷地从后门进到会场,选了最后排坐下听课。说是在听课,两个人并没断了窃窃私语,要么就是写在纸上给对方看,总觉得有话说不完,特别是韦民,他与灿灿在一起有着一种轻松快乐的感觉,可以没有一点拘束,满身都放松敞开的感受,一切杂念都不在脑子里。

  晚饭后,他们也不与大家掺和,不约而同地走出招待所大院,灿灿说:“咱们熟悉熟悉附近的环境吧?”

  “为了你的安全,甘愿做你的保护神。能做个护花使者,当是天下最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

  “又贫嘴。”

  “韦民。”

  韦民正在等着斗嘴呢,却听到灿灿这么叫他,听声音有些不对劲,忙抬头看时,灿灿却是凄凄地眼神满含热泪在看他。他有些不知所措,忙走近一步问:“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我的心不舒服。”

  “你有心脏病?”

  “你啊,是故意不懂还是不想懂?”

  韦民这才觉得事情严肃性,他站住再也不敢动了,只得抬头绕过灿灿向远处看去,嘴张了张还是没发出任何声音。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你愿意说我洗耳恭听。”

  “你也听到了,那天林主席介绍说我的父亲是中央舞蹈学院毕业的,因为被打成右派下到南明市来,他来时是个二十岁的小青年,回去的希望太渺茫,自然就在当地结婚生子。妈妈是一个内向爱静的传统女性,开始认识爸爸觉得爱动爱跳很新鲜,双方互相性格给予弥补就产生了爱慕。可是过日子比树叶还稠,久而久之矛盾就产生了,志不同趣难投,自从有了妹妹后,他们就无法见面,见面除了吵架就没话说。一个说对方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古董,一个说对方是没正经不务正业的浪荡公子,我就是在这种辱骂讥讽下长大的,他们打架时我常常吓得浑身发抖,只好跑到外婆家不回来。在我十五岁时,他们都不愿再吵下去,就离婚了,我虽然判给了爸爸,人却天天还是在外婆家,只是每个月去找父亲要生活费。继母表面假情假意做个样子给爸爸看,私下却总是想法刁难于我,常常在爸爸不在时,皮笑肉不笑地说些风凉话,说爸爸给我的生活费在桌上放着让我自己拿,意思就是让我快点滚,我不想见她就拿了钱转身离开,回去一数却少了十块,本来只有三十块都是五元值的票面,姥姥让我回去问一下,是不是我在路上拿丢了,可我明明放在兜里动也没动过怎么可能丢十元呢,只得硬了头皮回去问,于是继母撒起泼,说我跟爸爸告她瞎状,爸爸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了我一巴掌,骂我像我妈妈一样小市民,我那时真是恨透了他们,同时也恨母亲,恨他们为什么要生下我。直到我大学毕业,父亲托人给我安排了现在的工作,才算彻底脱离这种恐惧的家庭氛围。”灿灿说着泪水不觉流了满脸。

  “我想尽快脱离他们早日独立。上班后,我再也不愿意看见他们,找单位要了一间房子自己住了,当然还是常去外婆家吃饭,这样也总归显得很孤单,一位一直爱我的中学男同学,总是知时机地给我送这送那,他家人对我也特别热情,一来二往缺少温暖和爱的我就认为是爱情到来了,也没经过父母同意,我们就同居了,他对我依然是无微不至、可谓百依百顺。不多久我就发现怀孕了,只得匆忙结婚,也许是过于心情不太好,我不甚流产了,经历了这样的事,我们才冷静下来开始了正常生活。我却发现我根本不是爱他,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和他在一起我从来没有感觉到心动,与他热恋时也好,婚后也罢,我总是极为冷静,总是他在围着我转,我几乎不懂得什么是爱。他呢,只知道一味顺着我对我好,不惜一切为我服务,满足我的任何要求,就连内衣他都给我洗好,他越是这样对我,我心里越难受,却怎么也没觉得爱是什么样子,但是我确实不敢提出离婚二字,不单怕他受不了,我自己也会离不开他的呵护。想想父母的经历,我就偷偷做了手脚,决定不再要孩子,不让我的痛苦在我孩子身上重演,就那样混一生算了。可是,千不该万不该让我遇到你,自从认识你以来,我几乎丢了魂,无论干什么,满脑子都是你,睁眼闭眼都有你的身影,我快疯了。但是我还是要克制自己,毕竟我们也做了两年夫妻了,可我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心跳过,让我心里的话说出来吧,就算你看不起我,甚至踢两脚我也无怨无悔了,我觉得自己愿意为你去死。就在我要下决心找你说这话时,正好林主席通知开会,他说还有你。我想这个会,对我来说真是天赐良机,我来时,心里就打定了主意,不管你怎样笑话我,我也一定要告诉你,没有你,我不愿再多活一天。”灿灿说到这已经哽咽了。

  韦民再是铁石心肠也会被感动,他不由上前一步,轻轻地抱着灿灿,并接过她手里的手帕为她擦去流到嘴角的泪水。这时的灿灿,像着魔一样,猛地反抱紧韦民,并把嘴凑上来,亲吻着韦民,嘴里还喃喃地说:“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男女之间的楚河汉界,看去是那么的遥远神圣不可侵犯,但是,如果两心相悦时却又如薄薄蝉翼,遇水破之。他们不顾别人的异样目光,也不管各自言行,处处面面都互相关心体贴着对方,手拉手喜笑颜开,俨然一对热恋情人,参会者中,有不知情的就公开地说他们真是天生的一对啊,无论是个头,长相,风度,真是一对绝美佳人。

  男女之间的事,一旦敢于突破了,再想退缩那是很难的,何况他们也是真心相爱,韦民常常有一点内疚,借用唐人·张籍的话说:恨不相逢未嫁时。金灿灿总说是三生有幸,是她用三生修来的这个情和爱。她这种肯定而坚定的口气,令韦民很不安,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接她的话,也不知道这种关系能维持多久。自己一个人时总是发愣,就连和灿灿约会也时有发生,灿灿则安慰他说:“你早晚也是我的!”

  三个月后,灿灿跑到韦民办公室来,也不说话就扔到办公桌上一个绿本,韦民先没注意,认真看时,才看到“离婚证”三个字,惊呆地抬头看灿灿,灿灿毫不客气地说:“我解放了,我什么也没要,只要我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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