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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心似蛛网千千结

  我伸出有些麻木的手指戳了戳光滑的面颊,手指猛地被抓住,卫聆风倏地睁开眼来,眸中凌厉的光芒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抬头看到我,他的眼中骤然闪过狂喜,几乎是有些慌乱地抓住我的手,哑声问道:“冰依,怎么样了?”

  “嗯……”我摇了摇头,嘟囔道,“痛死了,下辈子再也不要受这种罪!啊,我忘了根本就没有下辈子,说不定这辈子我就残废了,要永远坐在轮椅上……”

  “不会的!”卫聆风猛地抱紧了我,一字一顿地说,“朕绝不会让你残废的!”

  我抓住他颤抖的手臂,嘿嘿笑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真的残废了,我大不了一辈子赖定你,不愁吃不愁喝,也不错啊!”

  卫聆风无奈地松了口气,松开我来,嘴角终于再度扬起了那熟悉的笑容,“当真如此,那朕会让太医见机行事的。”

  我嘴角抽了抽,暗骂道:偶尔吃一下亏你会死啊?干吗每次都那么精明,非得占上风不可?!

  “饿了吗?”卫聆风扶了我起来,声音带了几分欣然地说道,“朕让他们去准备点儿清淡的粥?”

  宫女上来伺候我洗漱,我随意吃了点儿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卫聆风说着话,以求减轻膝盖上传来的阵阵锥心般的痛楚。

  我的头歪歪斜斜地靠在他肩上,额头因为疼痛渗出细密的汗珠。我有气无力地问道:“心慧呢?我都要死了,她也不来看我一下?”

  卫聆风面色一寒,冷冷道:“不许再说死字!”

  生气了啊……我缩了缩脖子。

  卫聆风长叹了一口气,语气却仍有些森寒地说:“朕让她回文若彬身边了,以后都不用再过来了。放心吧,你平安无事的消息朕也已经派人通知她了。”

  “啊?”我惊疑地抬头望向他,当初死活把心慧调来昭阳宫,还不许她踏出一步的不就是他吗?

  卫聆风眉头轻皱,收紧了抱住我的手,眼中却浮起了一丝后悔和心痛,“是朕的错。在这宫中,本就不该在你身边留这么一个随时可能危急到你生命的软肋。”

  我怔了怔,卫聆风,居然说出这些话。我把头靠在他肩头,喃喃说道:“现在不怕我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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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收紧到足以勒死我甚至融化我的程度,他低头在我颈项落下一个酥麻的吻,哑声道:“你很清楚,朕若要她的命易如反掌!”

  真恶劣!我撇撇嘴,仰首看着他俊秀的容颜,谆谆教诲道:“卫聆风,这年头追女孩子已经不兴这套了!要用温柔的攻势,Romantic,就是浪漫的气氛,懂不懂?”

  “温柔的攻势?浪漫的气氛?”卫聆风有些迷惘地重复着我的话,忽地嘴角一扬,轻轻扳过我的身体面对着他,道,“是说这样吗?”

  手缓缓收紧,温热的唇贴上我的辗转吮吸,轻柔地拨开唇齿,邀我的舌共舞。身体牢牢贴着他坚实的胸口,心脏怦怦的跳动声顺着密合的衣衫传递过来,安抚着我的心。

  这个人,因着我的生而快乐,因着我的痛苦而悲伤;这个人,霸道又喜怒不测,可是却肯为我卸下脸上的面具;这个人,爱我……爱到冲破时空阻滞的地步。

  那么,我爱他吗?祈然,请你告诉我,我究竟,可有爱他?

  冬天彻底来临了,我腿上的伤也日益好转。虽然还无法正常行走,却也能勉强站立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日日过着米虫般的快乐生活,丝毫不管后宫朝廷惊涛骇浪般的巨大风暴。

  然而,不管却不等于我不知道。

  李妃死了,而且是当场死在我受刑的莸容殿,被卫聆风一剑刺穿了心脏。李妃背后的势力极大,尤其在军中,她爷爷是守旧派的首领,好几个高级将领都是她的亲属,这是我以前就知道的。可以想见,李妃一死,朝堂将会引起多大的震荡。

  可是,卫聆风出手却远比这些震荡来得快、来得猛。他迅速用一些年轻的将领替换掉所有与李妃有关的大小将领,随后把本来分散的军权通通集中到玄天手上,又将监军权交给文若彬以保证势力平衡,最终所有权力归于一身。

  所有人都被这个年轻帝王雷厉风行的杀伐决断吓到了。朝臣们开始纷纷猜测,也许李妃的事件只是个借口,皇上早就有心在军队中进行大换血。否则,又岂能如此料事如神,夺得先机?

  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地处理着朝政,只求认真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明哲保身。是以,当卫聆风再一次将宫中各级嫔妃遣出宫去时,反对的人已经大大减少。他们虽然惊疑畏惧,却又怕李家那种一夜之间豪门败落的惨剧,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哪怕几个老臣以不合先朝礼法的理由誓死反对,也被卫聆风一句轻飘飘的话给挡了回去——“朕开疆辟土一统天下,是为祁国开国皇帝,又何来先朝礼法?卿等此言莫非仍心怀旧国,意欲颠覆朝廷?”黑,果然够黑。

  至于那些被遣送出宫的妃嫔,愿意婚嫁的,皇上会降旨赐婚;想要守节的,皇觉寺也常年为她们敞开。因后宫妃嫔人数本就不多,卫聆风又极少因政治原因迎娶妃嫔,是以此举并未引起多大轰动。

  我曾问过卫聆风,她们被这样遣送出宫,未来还会有幸福吗?你……会不会不安?

  卫聆风笑得很平淡,甚至冷血,这样回答我道:“想要幸福就自己去找,朕可没义务提供给她们。她们进宫是求仁得仁,朕的天下也不是她们打下平定的,何来不安?”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局势,毫不犹豫地掌握人心、利用人性,一旦决定,就无人能左右他哪怕一丝一毫的意志,这个,就是卫聆风。

  我扶在窗前歪斜地站着,心里胡乱地想着,忽然身子一轻,被腾空抱了起来。

  “为何不多穿些衣服,嗯?”卫聆风抱着我冰凉的身子走到暖炉前,“还跑到窗前吹风,若是再病了……”

  “卫聆风!”我忙打断他,道,“出去走走,抱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卫聆风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将雪白貂裘裹到我身上,柔声道:“这几天,当真闷坏你了是不是?放心吧,太医说你的腿很快就能痊愈了。但恐怕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跑跳……”说着,他眼神微微一黯,抱着我走出昭阳宫。

  冷风呼地一下吹来,我忍不住打了个抖,往卫聆风怀里凑了几分。他收紧了手,抱着我走到御花园。冬季百花萧条,但还是有风中寒梅灿烂绽放。

  卫聆风在凉亭坐了下来,把我安置在他腿上,随后低头撩起我的裙摆,隔着薄薄的布料揉捏我的膝盖,动作轻柔而细心,“现在还会酸痛麻痒吗?”

  见我没有回答,他抬起头来,却对上我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不由得一愣。

  我转头望向亭外的梅花,几个小太监将精致的酒水糕点送了上来,又将亭底的暖炉点上,片刻之后凉亭就温暖了起来,食物馥郁的香味飘入我鼻中。

  卫聆风夹了一块十珍八宝送到我唇边,我咬了一口,正待整个吞下它,卫聆风却诡异地一笑,收回筷子塞进了自己口中。

  我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却换来他的笑声。胸膛微微起伏,沉沉悦耳的声音随着他滑动的喉结溢出,眉眼都带着笑,不是为了遮掩伤痛的面具,而是真正开心的笑容。

  我猛地转开脸看着凉亭外,想起那年的冬天,我和步杀也是在这个御花园,共同纪念三人相见的时刻。鹅毛般的白雪纷纷洒落,冰凉却温馨,那个冷面的杀手一脸郑重地跟我说,这个日子,他以后再也不会忘记了。

  我转过头去,刚好对上卫聆风狼狈别开的眼,那里带着几分恐慌、几分淡淡的悲伤和失落。我心里骤然一痛,无意识地揪着他的衣衫看着亭外,忽然想,要不要留下来呢?留在他身边?

  这一生,我都不可能忘记祈然,更不可能不爱他!如此,我还能爱身边这个人吗?

  一个心里永远装着另一个人的女人,卫聆风,他真的可以接受吗?

  我的脑中忽然溢出一个极端荒谬的想法,今天会下雪吗?从早上等到晚上,从白天等到黑夜,如果下雪了,那么我就留下来;如果没有下雪,那么我……

  我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亭外虽然稀疏却一片片飘落的雪花,惊叫道:“下雪了!”

  卫聆风抚着我冰凉的脸颊好笑道:“下雪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祁国多的是下雪的日子。”

  “卫聆风!”我猛地转过头去看着他,他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惊呼吓了一下,挑眉看着我。

  我举起双手绕过他的颈项,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视中,身子倾前在他薄薄的唇上印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随即退开。我瞥见他震惊到僵化的神色,不由得好笑。

  我说:“卫聆风,我们来谈一场恋爱吧。我会以你妻子的身份待在你身边,努力试着爱你,直到我发现不可能爱上你,直到,你厌倦了我……”

  抱着我的手猛然收紧,滚烫的唇猛地贴了上来,带着说不尽的复杂情绪。唇齿胶着间,他喘着粗气说:“厌倦?你明知道不可能有那一天……”

  我欣然一笑,搂紧了他的颈项,承受着他如惊涛骇浪般激烈的吻,席卷着我的唇齿,甚至我的心。畏寒的身体一点点被温暖、点燃,异样柔软的温馨充斥了我全身。

  记得有谁说过,冬天来临的时候,会想谈一场平淡的恋爱,用另一个人的体温来温暖包裹自己,等到春天来临了再分手。

  卫聆风,我们可能相依相偎,直到下一个冬天吗?

  凉亭外,雪花由小而大,缓缓飘落……

  我味同嚼蜡吃着碗里的菜,心道:与其半死不活卡在这里,不如就豁出去向他表白,顶多被他嘲笑一顿。想到这里,颇觉得自己有种壮士断腕的悲壮。

  “皇上驾到——”

  殿门外的太监在昭阳宫门口尖声呼喝,卫聆风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又恢复,他知道冰依根本懒得计较这些。他的唇角毫无预兆地自然上扬,心里满满地都是幸福的感觉,几乎让跟在一旁的小安子看傻了眼——这真的是那个他敬畏如天神的皇帝吗?

  寝殿的门毫无预兆地推了开来,显出小月惊惶欲哭的脸,卫聆风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顿时消逝。

  他微微眯起漂亮的眼眸,沉声道:“娘娘呢?”

  小月面对这张能迷死千万人的脸,却只余恐慌,完完全全被那种生死悬在一线的压力给吓到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颤声道:“娘娘……娘娘早上换了男装出去,至今……至今未回。”

  卫聆风心头猛地一颤,脸色霎时白了一片,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可是,在门推开的一刹那,他却忽然冷静下来,面色恢复如常,嘴角勾起了略带自嘲的笑容。

  冰依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他不敢说一清二楚,至少也了解八分。她既然答应了要留在自己身边,就断然不会毫无交代地离开。

  卫聆风为自己的患得患失无奈地摇头,脸上的笑容却变得凝重起来。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心仍在不安,只因为那个女子的短暂离去就深感恐惧。

  深深陷入——卫聆风脑中猛地闪过这四个字,他仿佛忽然之间了解了祈然,就算毁灭全世界也要将这个女子留在身边的决绝和渴望。

  一个时辰后。

  我歪着头,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缓步走进昭阳宫,膝盖还是有些疼啊。只见早上我离去时就一副天塌下来模样的小月匆匆赶了上来,那表情,我估计是天已经塌下来了。

  “娘娘,娘娘……”小月扯着略带责怪的哭腔,道,“皇上已经等你很久了。”

  “我知道了。”卫聆风来了吗?我欣然一笑,跨进门去。

  迎面就对上房中悠闲喝茶看书的卫聆风,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心道:小月,你的天塌得也太冤了。

  见我进来,他放下了手中的书,示意我过去,仰首问道:“出去可有让侍卫跟着?”

  “当然有啊!你那些侍卫跟牛皮糖似的,我想甩也甩不掉。”我走到他面前,被他一把揽住腰身,坐在他腿上,感觉他温热的唇瓣轻轻地落在我颈项上。

  “腿还痛吗?”他含糊地问。

  “嗯,好多了。”好痒!我笑着躲了开去,正待说话,却忽然听到他不轻不重地说了句:“以后出去要给朕留个信,而且也不要出去太久,嗯?”

  我眨了眨眼,回头看他,忽然诡笑道:“卫聆风,你怕我跑了啊?”

  他眼中的狼狈一闪而逝,嘴角的笑容却挂得更深,让我一阵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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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收!我忙道:“你知道我今天出去干什么了吗?”

  他微微挑了眉看着我,并不说话。

  我从袖子中拿出一个东西,摊开了放在掌心让他看。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猛地瞪大了眼睛,将我手中一块——确切地说是两块晶莹剔透的白玉拿在手中。

  “这是……紫凤?”他惊诧道。

  我得意地点头,原来呈椭圆形的紫凤被从中间呈S形均匀切割了开来,我拿起一块放到他手中,笑道:“就是忽然想留个纪念。在我们那个世界情侣之间很流行这种配套的饰物。不过,把你的凤印给弄坏了。你都不知道那个玉器店老板看我拿出这块玉时,眼睛都发直成什么样了……”

  温热的唇猛地压上来,牢牢封住我的,一只手紧紧搂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托着我的后颈,容不得我后退半分。我“咿呀”了两声,想问他怎么了,却趁机被他撬开唇齿,深深吻住纠缠。

  狂烈的吻迷乱了我的神智,眼中浮起氤氲的水汽,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手无助地攀扶在他肩上,一点点沉沦。

  那吻中带着欣然,带着狂喜,带着初尝幸福的小心翼翼。我在心里快乐到想哭,于是满心的伤痛在我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一分分褪去。

  等我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抱到了床边。他轻柔地将我放在鹅绒锦床上,随即一个倾身牢牢地压住了我。

  这几个月来,我们虽然日日睡在一起,却再也没发生过关系,我舔了舔干燥的唇,可怜巴巴地喃喃道:“卫聆风,我……”

  唇再度被封住。我在心里大骂:丫的!你除了会这招还会什么?

  身体渐渐火热了起来,脑袋更是晕乎得厉害,只觉他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如莲花绽放般灵巧又坚决地褪去了我所有的衣物,最后只余近乎透明的白色亵衣。

  卫聆风微微撑起了身子,用赤红满含情欲的眼牢牢凝视着我,但那里更多的却是疼惜和深情。他喘着粗气,压抑着自己哑声问道:“可以吗?”

  我睁开水雾迷蒙的眼,瞪了他一眼,却不知道此刻的表情……

  我的呼吸也并不比他正常多少,声音微微沙哑含情,“衣服都被你脱到这份儿上了,还问个屁啊!”

  开怀的笑从他喉间溢了出来,他环住我的手猛然一紧,将我捞起来紧紧抱入怀中,澎湃的激情再没有半分压抑,向我侵袭而来。

  瞬间,外间烛火摇曳,里间昏暗的宫殿中只余一室喘息低吟和幸福的春色。

  洗完澡,躺回到床上时已经是丑时了,我都不想说自己有多累,一沾床窝进他怀里就想沉沉睡去。可是他却不愿让我如意,理着我尾端半湿的发丝道:“冰依,是否毁了那‘引魂绳’,你就不会再回去了?”

  他的手指拨动了发丝,痒痒的颇是难受,我一把拽住他的手,嗫嚅道:“也不一定吧,灵魂穿越的事,谁知道呢?说不定水宇在哪儿制造一个磁场,我就咻的一下又穿回去了。”

  揽在我腰间的手猛然一紧,他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慢慢却又平静下来,“有什么办法可以将你永远锁在这个身体里吗?”

  “哈——”我松开他的手,打了个哈欠,“这我怎么知道?我既不是茅山道士,也不是科学家……”手刚好搁在他赤裸的臂弯上,发现他其实有肌肉,忍不住捏了捏,又想,皮肤真的好好啊!难道是因为古代水土适合养美男的关系?

  刚洗完澡,我虽套上了衣服,指尖却仍是冰凉的,不像他,在被窝中片刻就火热起来。指尖顺着他光滑温热的皮肤移动,无意识地汲取热量,意识却已经开始迷糊了。

  “冰依……”头上的人呼吸急促起来,一把拽住我的手,声音喑哑地在我耳边吐气,“你若再动,今晚就别想睡了。”

  我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的手掌也是热的,握住了正好能被焐暖,就欣然地往他怀里靠了靠,冰凉的脸甚至半贴到他颈间。

  良久,卫聆风平缓了呼吸,无奈地笑了笑,在我额上印下一吻,哑声道:“睡吧。”

  “冰依,朕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离开……”

  以前,我总是逃避走进卫聆风的生活,可是如今一旦尝试着去做他妻子了,才知道他每天的公务有多忙碌。

  每天天未亮便开始的早朝不说,早朝之后还有议政,如此一个上午便过去了。下午等待他的是成堆的奏折,以及永远解决不完的突发事件。然后那些奏折就被拖到了晚上,国家若有大事发生,熬夜便是家常便饭,通宵办公也时有发生。

  不过,无论有多忙,我若留在宫中,他都必然会陪着我用中餐和晚餐;无论有多忙,在夜里最天寒地冻的时刻,他都会掀开被窝,将我锁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我。

  有人说,男人是不能宠的,一旦被宠惯了他们就会视你的爱为等闲,需要时挥手招来,厌烦时弃若敝屣。又有人说,女人是应该宠的,因为对她们而言宠爱会成为一种习惯,深深融入她们的骨血,乃至以后再也挥不去那男子的味道。

  我睁开眼,看着卫聆风略显憔悴的睡颜,眉心微微皱起。我伸出被温暖了的手,贴上他光滑的额头,轻轻地抚平。

  片刻,卫聆风脸上的忧虑尽去,微侧了个身,紧搂住我,唇角挂起淡淡的笑容,沉沉入睡。

  卫聆风总是睡得很浅,身边稍有动静就会惊醒,但那种惊醒却与祈然和步杀不同,靠的并非是特殊的灵觉或高深的内力,而是他对这个世界本质上的不信任和警觉。

  开始与他在一起时,无论我是轻拽他的头发,还是戳弄他的皮肤,他都会立时惊醒过来,一见是我,才猛然松过一口气,或是展露一个笑容,才又沉沉睡去。其实他是如此,我又何尝不是呢?

  慢慢地,冬天接近尾声,初春来临了。我已不再需要他的温暖才能入睡,他也不必再为了让我安眠而放下手中的政务陪伴我。可是,明明应该如此的事,却往往出乎人的意料。

  忘了从哪天起,只要我在他怀里,无论如何他都能如孩子一般睡去,自然醒来;忘了从哪天起,无需言语,无需示意,我们都能清楚对方的需要,以自己的方式分担对方的痛苦;忘了从哪天起,我终于还是习惯了他的怀抱、他的宠爱,甚至……融进骨血中。

  我闭了闭眼,脸上露出了纯然的笑容,想着:要将自己的心,清楚地表达给他知道吗?

  为了这个问题,我整整困扰了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第二天中午他回来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不好意思了,猛地低下头。

  卫聆风走到我身边,问:“脸如此红,不舒服吗?”说着他伸手来摸我的额头,温热的指尖刚一触及我的皮肤,我如被火烧到般跳了开去。我抬头看到他错愕的表情和僵在空中的手,几乎想把自己凌迟。

  “没……没事的。”我生硬地笑笑,头半低着,眼睑抬起看着他俊秀绝伦的脸,在透射进来的阳光下融融莹亮,看得我傻眼。

  他松了口气,转身示意上菜。我们在小小的红木圆桌上坐了下来,一如往常,布好几样基本的菜后,太监和宫女退了下去。

  其实有些事情没有想到也就算了,一旦起念想做了,若不完成它,就仿佛有一根刺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分外难受。

  我味同嚼蜡地吃着碗里的菜,心道:与其半死不活的卡在这里,不如就豁出去向他表白,顶多被他嘲笑一顿。想到这里,颇觉得自己有种壮士断腕的悲壮。

  卫……

  “冰依,”我一个卫字还没吐出口,卫聆风突然抬起了头来,将一道菜端到我面前,笑道,“这是你最爱吃的红油抄手,朕特意让他们做的,尝尝味道如何?”

  我心里多少有些颓然,刚刚积聚起来的一点儿勇气全没了。愤愤地叉起一块红油抄手塞进嘴巴,感觉味道也不过如此嘛!

  我一抬头,对上他轻皱的眉,只听他沉沉地问道:“今日发生什么事了?”

  我眨了眨眼看他,“没什么事啊。”

  他的手缓慢覆了上来,一接触到他温热的掌心,我如惊弓之鸟般跳了起来,脸又红了一大片,我的碟子和筷子随着我的动作掉了一地。

  卫聆风脸色顿时暗了下来,漂亮的眼眸微微眯起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良久才问道:“你有什么话要与朕说吗?”

  “有……”我的唇张了半天,最后连自己都鄙视自己了,仍旧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我颓然坐倒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道:“没有。”

  “冰依……”卫聆风一把拽住我的手,猛一使劲将我拉进他怀里,哑声道,“你在躲着我?”

  “不是啦!”我看着他眼中受伤的神色,有些着慌了,“其实我是想……”

  “皇上,文丞相有紧急政事禀告!”

  如今总算知道了什么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我只是想把自己的心意清楚地表达给卫聆风,为什么就那么艰难呢?

  看着卫聆风似笑非笑地望着宫门外的表情,我脑中忽然飞过一句话:文策,你自求多福吧!

  “冰依……”卫聆风将我牢牢抱住,“你可有一点点儿……”

  他的话没有再说下去,松开我径直向殿外走去,可是语气中那一抹不确定,却深深刻入我心底。也让我下定决心,晚上一定要将心意清楚地向他表达出来。

  祈然,我知道,直到死你都只希望我幸福,永远幸福。如今,我很幸福。祈然,你看到了吗?

  我扒拉着碗里堆到天高的菜,郁闷地咀嚼着,不时抬头看看悠然淡笑的卫聆风。他这种明摆着“有什么事你最好自己快点儿说出来”的态度,与中午的紧张全然不同,让我准备了一下午的话,顿时又说不出来了。

  “冰依。”卫聆风忽然抬起头来,刚好对上我时刻偷窥的眼,唇角一勾,“你可有话要对朕说?”

  “没……没有!”我忙着埋下头,脸又发烫了,真他妈的没出息,一辈子没见过美男吗?

  “朕倒是有话要与你说。”

  我眨了眨眼,他舀起一勺雪藕莲子羹到我口中,我无意识地露出好喝的表情。他才淡淡一笑,“朕遣人找了数日,今日终于在西南山林之地,找到一个精通天理五行的高人。若彬遣人送来了那老者的赠言……”他的指腹在我唇边轻轻擦过,“只说,若想永远留住异世界的灵魂……”

  我捂着嘴再度从饭桌上跳了起来,脸上有多热多烫都没法说了,只觉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都往头部尤其是唇畔冲了。

  温热的指尖擦在最柔嫩敏感的唇瓣,仿佛有一股电流从上往下,蹿遍全身。我头晕乎乎的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恨那张笑脸,没事那么耀眼干吗?!

  可是,就在我豁然站起的那一刹那,卫聆风的脸却瞬时惨白了,他紧抿着唇站起身来,一步步逼到我面前。

  待我从自己的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时,却对上了一双酝酿着重重风暴的眼眸。

  “卫聆风,我……我想跟你说……”我在心底一遍遍鼓励着自己,才终于没让自己胆怯地再将视线挪开,而是紧张地看着他,支吾开口。

  “不许说!”卫聆风眼内的赤红一闪而逝,忽然猛地抓住我的肩将我推到墙角,双臂伸展撑在我两侧,将我困在他怀中。

  不许说?这……我震惊地看着他,为……为什么不许我说?

  “昨天以前不是还好好的吗?”卫聆风忽然开口,声音四平八稳,却掩不住其中深切的不安和恐惧,“从你答应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妻子,到现在……才过了多久?”

  卫聆风……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急了,推开他挨得太近的身体,抬头看他,“卫聆风,我是想跟你说……”

  “闭嘴!”卫聆风狠狠地将我锁进怀里,近乎沙哑地低吼,“就算你说永远不可能爱上我,我也绝不会放你离开!听到了没有!”

  我心里一阵酸痛,又一阵感动,按着他的胸口撑出一段距离,抬头道:“卫聆风,你弄错了,我只是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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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一紧,滚烫的唇落了下来,死死压住我的,也将我所有的声音都堵了回去,化为低低的呻吟。

  这他妈的还让不让人活了,你就不能让我把一句话讲完吗?!

  我牙齿猛地一咬,当然没有太使劲,连血腥味都无,却趁着他分神的时候一把推开他。眼见急怒的他又要将我锁回怀里,我心底的暴戾升了起来,抬手抓住他的肩膀,把自己的额头冲着他光滑白皙的额头狠狠一阵撞击。

  好痛!我捂着嗡嗡作响的额头,气急败坏地大叫道:“我喜欢你!”

  卫聆风修长晶莹的五指还抚在额头上,双眉紧皱。我的声音却好似一记响炮炸在他耳畔,让他瞳孔骤然一阵收缩,都忘了接下去自己该做何反应。

  重重喘息了几下,眼前的金星总算散光了,我瞠目结舌地看着彻底石化的他,怒道:“我只是想说,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本来一个女生表白已经够尴尬了,你还不肯让我一次把话讲完,非得每次打断我!”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停滞了下来,随后又如玻璃管中的水银,以最缓慢的速度流动。

  卫聆风的手缓缓举起,我喘着息,耳中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喉咙因为刚刚的大吼而干干痒痒的,我抿了抿唇,就在双唇微微开合的时候,那双略带颤抖的手,落在了我肩上。

  卫聆风微倾了身子,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眸上,密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他说:“你再说一遍。”他波澜不惊地看着我,声音清淡优雅,平和缓慢,又重复了一次,“冰依,你再说一遍。”

  “卫聆风……”我抬头看着他,手抚上了他俊秀无瑕的面庞,触手温热。

  “冰依。”他抓在我双肩的手紧了紧,脸微微凑近了几分,急促不安的呼吸,没有半分遮拦地喷在我脸上,声音力持平稳,“你若再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改口……”

  “卫聆风!”我猛地抬起头来,双手虚张声势地掐在他喉咙上,凶巴巴地道,“你希望我改口?”

  “休想!”他的声音重重的,仿如鞭炮炸响在我耳畔,扣在我肩膀上的手猛然一紧,我已被他牢牢锁在怀中,“冰依,你是我唯一的妻子,一辈子都是!”

  我反手回抱住他,脸贴在那坚实温暖的胸口,听着他激烈的心跳,嘴角轻勾,露出了笑容。

  祈然,这一生我都无法将扎根在心底的你忘记,更不愿忘记。可是,我却真的爱上了身边这个人,想疼惜他、陪伴他、守护他,直到生命的终结。很奇怪、很荒谬吗?一个人居然真的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

  祈然,我知道,直到死你都只希望我幸福,永远幸福。如今,我很幸福。祈然,你看到了吗?

  紧紧抱了我良久,上头的人忽然低低笑了起来,“朕当真从未见过你这般的女子。”

  我脸上红了红,想起刚刚自己吼叫式的表白,房子都快被震塌了。连忙回头瞅了瞅,没有宫女和太监,我这才松了口气,总算没有糗大。

  “冰依……”卫聆风温热的指尖掐住我的下巴迫得我直面他,吐出灼热呼吸的唇离我不过一纸之隔,“朕知道你绝不会为了报恩或是同情这些无聊的理由,而说你爱上了我。”

  我看到他忍不住上翘的嘴角,压抑不住晶亮闪烁的眼眸,想着卫聆风对我的了解和包容,仿佛成了他意识的一部分,连半分牵强也没有,便忍不住跟着雀跃。

  卫聆风似乎想说什么,眼眸却逐渐变深了,呼吸也灼热急促起来。他仿佛是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收勾在我颈上的手,灼烫的唇深深吻住我。

  良久,卫聆风喘着粗气猛地推开我,又将衣襟混乱的我牢牢按在怀中,半晌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先去吃饭。这点儿时间我还忍得住。”

  呼吸慢慢平缓下来,卫聆风含着宠溺的笑容将我抱起,走往饭桌,“朕查过了,司徒容儿的身体并不好,尤其是厌食和畏寒这两种间歇性发作的病症,更是损伤了她身体的根本。冰依,朕也希望你原本的……但是,朕不能冒这个险,若是你一去不回……”

  我搂住他的脖颈,脸贴在他身上,乖巧地点头。其实,虽然我不喜欢占着别人的身体,可是,我同样也不敢冒这个险。

  “朕已经知道永远锁住你灵魂的方法。”卫聆风的脸上露出悠然自得的笑容,不知为何竟隐隐夹杂了几分孩子般的欣然,“所以,今后这就是冰依你的身体了,朕自然要好生将养。”

  我愕然抬头问道:“锁住灵魂的方法?”

  卫聆风将我转了个身安置在他腿上,夹了块蛋苕酥我口中,直到我细细咀嚼咽下了,才道:“明日朕给你一块随意出入各个宫殿的玉牌,你的医术比那些太医都高,自己的身体如何调养,该是知道的。只不过……”

  他顿了顿,侧过头,微眯起眼看着我。危险的征兆!我打了个寒战,回忆回忆,有……有说过什么惹他生气的话吗?呜呜……没有吧?我压根儿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啊!

  他挑了挑眉,语带警告、威仪四射地开口道:“不许碰血竭、红花、川芎这类药物,嗯?”

  我一愣,僵化了半晌,又盯着他瞧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道:“卫聆风,你怎么知道这些药物可以避孕的?”

  我发誓,确实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尴尬和红晕。哈哈,他到底是自己查的,还是到太医那儿问的?不过光想想那些情景,我就……咳,不行,不能笑!这个皇帝睚眦必报又深不可测,我现在若嘲笑了他,待会儿还不被他全体讨要回去。

  我慌忙低了头吃饭,见好就收,咳咳,在卫聆风面前可千万得学会这招。

  我都不知自己是如何养成这种半夜醒来的习惯的。睁着眼转头望了望窗外,已经四更天了,空气中有几分寒意。

  我往那个温热的怀抱中缩了缩,环在我腰间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唇角的笑容让我看得呆了,我忍不住凑上前在他温热的唇上印下一吻。

  密而卷的浓黑睫毛扇了扇,缓缓睁开来,前一瞬还带了几分刚刚清醒时的迷茫,马上却又清明幽深得一如往常。

  卫聆风看了我一眼,眉头轻皱,用低哑的声音问道:“为何晚上总会醒来?”

  啊?我一愣,“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可能这具身体本身有失眠的习惯吧。”

  “明日让太医好好检查检查,”卫聆风搂紧了我,斩钉截铁地道,“就是开些定气凝神的药也好。”

  我失笑道:“没事的,醒来便醒来,反正马上便会睡过去的。说不定我是怕你跑了,才清醒过来查看……”

  卫聆风脸上那一闪而逝的红晕,让我后面的话彻底消失在嚣张的大笑中。脸埋在他颈间,汲取他身上的温暖,揪着他单薄的睡衣,笑得不停抖动。

  忽然双肩骤然被攫住,眼前的景物一百八十度打了个转,已对上了一双笑意盈盈,却深不见底的黑色瞳眸。

  “朕倒是不介意,整夜让你知道朕没有离开。”

  那话说得低沉喑哑,暧昧至极,又是在这种姿势下。我的脸都红了大半,忍不住嘟囔道:“真是个无赖的皇帝。”

  卫聆风发出低低的开怀笑声,温热的唇含住我精巧的耳垂,直到引得我一阵战栗,才满意地松开,“不无赖些,朕如何能留得住你,冰依。”

  我心中一暖,浓浓的感动及体而来,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却已被他温热的唇,炽烈的气息彻底包围住,再嘤咛不出一字,只余婉转的低吟和喘息。

  我伸出手贴上他早已褪去衣衫的灼热肌肤,在惊涛骇浪的激情中,感受他细腻肌理下那汩汩流动的血液和蓬勃的热情。

  这个男人是爱我的。我沾满汗珠的脸上挂起清甜的笑容,收紧了贴在他身上的手,也引来他更疯狂的律动。这个男人,是在用他的生命、他的骨血来爱我的。

  那么我呢?

  我用仅剩的一点儿清明,缓缓将手移向他的颈项,勾下他的脖颈,唇轻柔而坚决地贴了上去,深深吻住,由着热情的火焰将我们两个彻底燃烧殆尽。

  赤裸相贴,半分不离。想起当年他对我下药的那次,我们也是这般赤裸相贴,心却仿佛隔了十万八千里远。

  只是那样的时光,早已恍如隔世了。

  祈然,我过得很幸福!

  锁住灵魂的方法就是孕育一个小生命。原来,他一直都是以这样的心情,等待着我永远留下的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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