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第十部分

 

 
    陈静康和陈方大眼瞪小眼,很快就看到陈慕白又从楼上冲了下来,已经换好了衣服,走过陈静康身边的时候还瞪了他一眼,“愣着干什么,去开车啊!”
 
    车子进不去胡同,停在胡同口,催了一路的陈慕白却在车里沉默了下来,盯着车窗上不断流落的雨水出神,良久之后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罢了,左右不过是个位置,给他便是了。”
 
    陈静康心里疑惑,不是去救顾姐姐吗,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
 
    琢磨了半天才明白陈慕白在说什么。
 
    陈慕白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言简意赅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有些顾虑,迟迟没接话。
 
    陈慕白又补了一句,“跟他说,我许给他的东西没给他,让他受委屈了,今年我会酿一坛桂花酿,如果酿的好,最迟明年春天我邀他回来小酌几杯。”
 
    这次那边倒是答应的很痛快,陈慕白也很快挂了电话。
 
    陈慕白不顾倾盆的大雨,按下车窗扭头去看王府花园门口的红灯笼,明明发着暖色的光,在他眼里却是寒意逼人。
 
    陈铭墨演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他一清二楚,陈铭墨断不会为了一条狗如此大动干戈,南边是他逼得紧了,陈铭墨不过是想逼他退一步而已。退一步就退一步,现在还不到翻脸的时候,更何况他不是退不起的人。
 
    想到这里,陈慕白的嘴角挑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又等了会儿觉得这个消息差不多已经到了陈铭墨那里,才平复了心情下车撑着伞往家里走。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继续有重大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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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陈慕白刚踏进院子便看到顾九思站在雨里,浑身都湿透了,看样子站的时间不短了,雨水从轻颤的睫毛上往下滴也不知道擦一擦,背影倔强直挺。
 
    顾九思也是高傲的人,认为没有错的时候头都不会低一下,只是垂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水坑。
 
    陈慕白从陈静康手里接过伞,走到顾九思旁边站定,替她遮了遮,顾九思慢慢转头看着他,冷着的一张脸有一丝丝破裂的迹象,似乎对他的出现很不可思议。
 
    他没去看她,而是隔着雨帘冲坐在厅里看着他们的陈铭墨不咸不淡的喊了一句,“这……过分了吧?您还当这是封建社会,当您是这王府花园里的王爷?”
 
    陈铭墨虽不说话,倒也不见怒气,陈慕白眯了眯眼睛,可见他定是知道了他的让步,那他也好开口了。
 
    几天前舒画自认为刚刚弄丢了陈慕白的玉观音,再加上那天他一脸厌恶的扔下她离开,此时她见到忽然出现的陈慕白有些雀跃也有些心虚,可陈慕白自打进了门就没看过她一眼,还把整把伞都遮在顾九思身上,她尝试着说点什么引起他的注意,“今天是我冲动了,不知道那是九小姐养的,我……”
 
    陈慕白眼底闪过几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痞痞的拿眼瞟着舒画,却对着陈铭墨凉凉的开口,意有所指,“不过是个畜牲。”
 
    陈铭墨不为所动,看了顾九思一眼,又看着陈慕白,附和了一句,“是,就是个畜牲。”
 
    黑暗沉郁的天空不时被闪电照亮,尤显阴森恐怖。顾九思轻轻抬眸看着站在她身前只留给她半个背影的男人,。
 
    他举着雨伞站在风口里,替她挡下大半风雨,却微微侧身把大部分伞都遮在自己身上,狂风席卷着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身上,她在风雨里站了那么久所以她知道那有多冷,也许是太冷了,她竟然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和暖意,即便暖意微薄,却以足够,让她不自觉的靠近。
 
    此刻他的眉眼间带着湿冷的寒意,看着厅里坐着的两个人,“畜牲就是畜牲,没有脑子,给块肉就摇尾巴。”
 
    陈铭墨看他一眼,“那也不好说,说不定一不留神就会被畜生咬一口。”
 
    父子间一来一往的对话让舒画彻底糊涂了,他们是在说那条狗吗?
 
    扑哧一声,陈慕白抚着额头笑得开心,不理会舒画,歪着头问陈铭墨,“您也不想想,我是畜牲,您又是什么?”
 
    陈铭墨没接话,平静无波的低头去喝茶,再抬起头时却看不得陈慕白把大半部分伞都遮在顾九思身上,“你进来。”
 
    陈慕白知道自己越表现的在意顾九思,陈铭墨越是会针对她,他犹豫了下,收起伞,走到屋里坐下,喝茶,赏雨,一派气定神闲之象。
 
    又一道闪电在黑色的天幕中滑过,很快雷声滚滚而来,雨似乎也越落越大了。
 
    陈静康站在旁边几次想过去给顾九思遮雨,都被陈慕白用眼神制止了。
 
    舒画在一片死寂中有些不自在,她很久没见到陈慕白了,好不容易盼到陈慕白回来了,可他却一直无视她,她越来越坐立难安了。
 
    她偷偷看了陈铭墨一眼,悄无声息的凑到陈慕白面前,捧着笑脸低声下气的开口认错,“那块玉……”
 
    陈慕白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你找到了?”
 
    舒画看到他的笑容被晃得一愣,半天才愣愣的回答,“没有。”
 
    陈慕白忽然敛了笑容,冷哼了一声,带着不耐烦,“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舒画拍着胸脯保证,“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已经托人去找了,一定找个差不多样子的赔给你。”
 
    无论什么东西,它本身的价值或许有,可并不重要,拥有者在意的是它背后的意义,可这个道理舒画不会懂。
 
    陈慕白毫无顾忌的看着陈铭墨,眼底的嘲讽和不屑丝毫不加掩饰,似乎在说,瞧瞧,这就是你看上的儿媳妇人选,可不可笑?
 
    本来这个把柄陈慕白可以好好利用一下,绝对可以让舒画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好意思来烦他,可是目前陈慕白所有的心思都在站在雨里的那个女人身上,更何况东西并没有丢,他不愿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也就不再继续揪着不放。
 
    舒画受她妈妈的影响,在陈慕白面前一向致力于扮演一个宽容大度的形象,再加上她看到陈慕白不言不语的便可怜兮兮的把手伸过去博同情,“真的是那条狗先咬得我,我才让人打死它的。”
 
    说完又捂着自己的脸看了眼顾九思,“我的脸都肿了,真的很疼,我都没有还手,你可以问她。”
 
    音量不大不小,顾九思虽然站得远,却可以听得清楚,只不过她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有些不屑。
 
    陈慕白也同样不屑,什么恶人先告状啊,装无辜啊,贼喊抓贼啊,博同情啊,这些戏码都是他从小和陈慕云陈慕昭玩儿剩下的,可他知道今天这件事儿的突破口在舒画,他也只能从舒画下手,这事儿是因舒画而起,有些话只能让舒画说出来才能了结。
 
    他看似关心的看着舒画,忍了半天恶心才说出口“你有容人之量我自然是知道的,手和脸没事吧?”
 
    舒画一听陈慕白关心她,早把其他的抛到脑后了,陈慕白越夸她她越是想表现给陈慕白看,转过头在陈铭墨面前温温婉婉的替顾九思说话,“今天也是我不对,陈伯伯,您就别再罚姐姐了,雨下得这么大,淋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陈铭墨今天这么做表面上是替舒画撑腰,其实是为了顾九思的反戈,陈慕白悄无声息的去了南边她竟然都不告诉他,还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出来,连他都吃了闷亏,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去。不过既然陈慕白让了步,他也乐得就坡下驴,“既然舒画这么说了,那就进来吧。”
 
    陈慕白听到这里,身子条件反射般的就要站起来去扶她,瞬间又反应过来,稳稳坐定,风轻云淡的去端茶杯,却暗中冲陈静康使了个眼色,陈静康立刻跑过去扶着顾九思走进来。
 
    陈铭墨又假模假样的训斥了几句之后,才让顾九思去换衣服。
 
    陈慕白被舒画缠了半天,耐着性子和她周旋了半天,好不容易把她打发走了才往客房的小院走。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顾九思已经换了一身干衣服,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窗外的雨夜。
 
    陈慕白走到窗前,和她并肩站着,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特意看了有没有红肿的地方,“她真没还手?”
 
    顾九思早已反应过了今天这又是陈铭墨设计好的一盘棋,什么咬了舒画又恰好被她撞上,怎么会那么巧,她当时怒火攻心才动了手,现在只是心疼那条狗,因为她无辜的送了性命。
 
    只是她没想到陈慕白会帮她,他们才翻了脸,他又是带着气走的,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出手帮她。
 
    她闭了闭眼,“舒画本性还算纯良,她能想到的最高明的计策就是苦肉计了,大概恨不得我打得重一点好找你哭诉,哪里还会还手。”
 
    顾九思外表看上去很柔弱,可骨子里却是极彪悍的,本身也不是会吃亏的人,陈慕白听她这么说也就放心了,转过头看向窗外。
 
    良久才缓缓开口,声线低沉清冽,“我跟你说的话,你当真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这些年两个人说话多是半真不假的迂回试探,演技更是高深莫测,却难得这么正正经经的开门见山,而且这话他并不是第一次说了。
 
    顾九思却不发一言,她不是抵抗,而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陈慕白跟她说过什么来着?顾九思皱着眉抬手揉了揉额角,一脸苦恼的使劲回忆。
 
    哦,对,他跟她说,陈铭墨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原话。
 
    陈静康这次回来还有意无意的提醒她,陈铭墨叫她回老宅的时候,不要去,可以拿陈慕白当借口。
 
    这大概也是陈慕白的原话,可是她也没有听。
 
    往日里她若是这种反应,陈慕白早就发怒摔门走人了,可这次他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顾九思放下手看着他。
 
    他难掩一脸疲惫,眼下更是一片青灰,垂着眼睛微微皱着眉和她对视,看不出怒气,只是眉宇间笼着着几分……拿她没有办法的无可奈何?
 
    那几分无可奈何淡淡锁着,流不走也挥不散,也只是短短的几秒,陈慕白转身离开。
 
    顾九思完全摸不透他的心思,愣愣的站在窗前没有动,他这是对她彻底失望放弃了?
 
    良久身后再次传来开门声。
 
    顾九思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的听着,步伐沉稳,脚步缓慢,应该是个老人。
 
    陈铭墨的声音很快响起,“今天这场戏你表现的很好,虽说你受了点罪,可目的达到了,那个位置已经到手了,我说过女人有女人的办法,这不比男人勾心斗角的简单多了?”
 
    顾九思觉得自己的脑子就是一团浆糊,她不过是淋了点雨,怎么就听不懂陈铭墨在说什么呢?她轻轻摇了摇脑袋,便换来一阵阵的眩晕。
 
    身后安静的可怕,顾九思耗尽全身的精力转过身,猛然看到虚掩的门口那道身影时,心里咯噔一下。
 
    转瞬嘴角便扯出一丝冷笑,真是一场好戏。
 
    原来陈铭墨那话不止是说给她听得,怪不得听着那么别扭。
 
    这一出戏下来,折了她,让陈慕白赔了个位置,还送了个人情给舒画,陈慕白还不知道怎么想她呢,以后她和陈慕白之间的梁子怕是结的更深了,何止是一箭三雕,简直是一本万利。
 
    陈慕白的半个身子都被门挡住陷在阴影里,脸上倒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大大方方的把手里还冒着热气的姜汤扔到地上,一把推开门慵懒的靠在门边,依旧面若桃花,挑着眉意味深长的盯着她看了半晌后,敛了眸色垂着眼睛看向地面。
 
    陈铭墨状似无意的转过身,状似这才刚刚看到陈慕白,就连脸上惊讶也是出现的恰到好处。
 
 第61章
 
    陈慕白一向不惧于和人对视,也最是擅长掩藏自己的情绪,可此刻他垂着眼睛不发一言。
 
    陈铭墨看着他很久才别有深意的开口,“有句话说得好,人活着难免会犯错,犯错的原因有很多。有的时候做错事,是因为该用脑子的时候却动用了感情。”
 
    陈慕白面无表情的听着,没有任何回应,陈铭墨看了他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眼顾九思,不再说什么很快走了。
 
    顾九思叹了口气,一切都是明摆着的,他也不需要多说什么了。戏演完了,她留下也没什么用了,苍白无力的解释陈慕白不会听,这个房间太压抑她也想离开,这么想着便迈开了脚步,只是浑身上下都很沉重,甚至有些天旋地转。
 
    她强忍着不适,看似正常的往外走,经过陈慕白的时候,忽然眼前一黑向前倒了过去,她在闭上眼睛的前一秒眼前都还是他淡漠的脸,她以为陈慕白是不会再伸手扶她了,这一次不会,以后也不会。
 
    谁会被咬了一口后再施以援手呢?普通人尚且不会,陈慕白更加不会。
 
    陈慕白果然只是静静的站着,一脸漠然的看着她的身体慢慢倒下去,直到她摔倒在地上的前一刻,才忽然伸出手去把她揽到了怀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伸出手去,不是没见过女人摔倒在他面前,他心里清楚,不是怜香惜玉,他是彻底栽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陈静康在外面听到瓷碗摔在地上的声音就想冲进来了,可孟宜年站在门口挡着不让他进,直到陈铭墨走了他才跑进来,此刻看到陈慕白揽着已经昏过去的顾九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少爷,怎么了?”
 
    陈慕白没有迟疑,横抱起顾九思大步往外走,这个地方他也一刻都不想待,“给周医生打电话,让他到家里等着。”
 
    周医生是陈慕白的家庭医生,技术精湛而且不会多话。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周医生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大晚上周医生被急吼吼的叫来,本以为是陈慕白怎么了,见到他抱着一个女人进来也没表现出惊讶。
 
    陈慕白直接把顾九思抱到自己房间,小心的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皱着眉,“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陈慕白在这里周医生压力山大,轻声开口,“慕少您先出去等一下,我马上给她看。”
 
    陈慕白点点头,走到门口又不放心的转头交待了一句,“你用点心。”
 
    周医生赶紧点头,他不是没有眼力劲儿,慕少这么重视的人他哪里敢不用心。
 
    陈慕白在房间外的小客厅坐着边等边出神。
 
    其实今天晚上的事情不难理解,要么是陈铭墨挑拨离间,要么是陈铭墨和顾九思联手算计他,对他而言,不过是选择相不相信她的问题。
 
    这么久了顾九思对他……都是演戏?美人计?她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个人?
 
    果然,最可怕的是发现背后捅刀的是一直真心以待的人。
 
    他烦躁的脱下外套,随手扔到一边,一块手帕从衣服里飘然而落,静静的躺在地上,上面的兰花和三个字母猝不及防的闯进他的眼里。
 
    陈慕白俯身捡起来,摩挲着上面的图案,靠进沙发里慢慢闭上眼睛。
 
    她当初说梅花图案不适合男人,才选的兰花,其实她是知道素心兰是他母亲的最爱吧。她大概也是知道那天夜里在王府花园他为什么独独指了那棵他亲手种下的素心腊梅让她看吧。她有那么多机会,只要稍微耍一点心机,便能让他自己发现她是故交,可是她却没有,还找了那么多借口来隐藏真相。
 
    她机关算尽到底是在难为他还是在难为她自己?
 
    陈铭墨说他该用脑子的时候却用了感情,可他却觉得他是该用感情的时候总是用了脑子。
 
    陈方轻轻把一碗姜汤放在陈慕白面前,“您也淋了雨,喝碗姜汤吧。”
 
    陈慕白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盯着袅袅升起的热气开口问,“方叔,你说顾九思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方微微笑了一下,“言语应对者,情之饰也;言至情者,事之极也。九思的性子淡漠,从不会说什么动情的话,可我知道她心里透亮清澈,她心里若有一个人,虽然不会说出口,但永远不会害他,她宁愿自己难受死都不会去让那个人有一丝一毫的为难,我觉得这已经足够了。”
 
    陈慕白不是怕别的,他是怕顾九思心里压根没有他,他微微皱着眉,一脸迷茫的低喃,“她心里……”
 
    陈方有些恍惚,只觉得眼前这张脸配上这个神情很熟悉,他曾经在另外一个人的脸上看见过,也只是几秒钟便回神,“少爷,您是当局者迷,这个世界上在您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很多事,您不知道并不代表没有。九思因为急性胰腺炎住院那天,在您叫她去接您之前,吃了药在沙发上睡着了,发着烧迷迷糊糊的叫您的名字。”
 
    那一刻陈慕白的心毫无预兆的裂开了一个口,有什么东西缓缓流了出来。
 
    “她有多自制您比我清楚,所以自制的人在不经意间的失态您也该知道有多难得,若只是演戏,走的是脑子,不是心。”
 
    陈方说完看到陈慕白一脸的怔忡,不再多话很快走了。
 
    陈慕白保持着一个姿势坐了很久,直到周医生走出来叫他。
 
    陈慕白回神,抹了把脸,“她怎么样?”
 
    周医生欲言又止,“顾小姐只是发烧,打了针睡一觉就会好了,只是……”
 
    陈慕白看他一脸凝重,心里隐隐发慌,脸上却是一片平静,“接着说。”
 
    “只是顾小姐的手……手筋好像是断的……”周医生支支吾吾半天,陈慕白的手段他不是不知道,他怕这事儿是陈慕白干的,说完之后偷偷看了陈慕白一眼,直到陈慕白猛地抬头看他,这才松了口气,看陈慕白的样子,应该也是才知道。
 
    虽说陈慕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那几个字滑过耳边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动容,不死心的确认了一遍,“右手?”
 
    “是。”
 
    怪不得她从不用右手。
 
    顾九思之前的种种异常终于有了答案,他一直在追寻答案,此刻陈慕白却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解惑之后的释然还是失落,亦或是……害怕?
 
    他忽然没有勇气再继续问下去,直到周医生试探着叫了他一声,“慕少?”
 
    陈慕白从矮桌下摸出一盒烟,点上之后叼在嘴里眯着眼睛问,“是意外还是人为?”
 
    周医生也有些疑惑,“根据我的判断是人为,而且看样子手筋被挑断之后没有进行过任何治疗,但是伤口处又是做过整形手术,所以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既然可以做整形手术却不治疗呢。”
 
    陈慕白不关心这些,他只想知道……
 
    “还能不能治好?”
 
    他是他母亲带大的,从小耳熏目染,自然知道手对学钢琴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周医生回答的很保守,“时间太久了,可能性不大。”
 
    陈慕白沉默良久,他也知道大概是治不好了,不然顾九思不会不去治,可他偏偏还是不死心非要问出来。
 
    一般这种情况陈慕白就不会再往下问了,可周医生等了许久也不见陈慕白让他离开。
 
    陈慕白终究还是没忍住,“如果我非要治呢?”
 
    周医生很照顾陈慕白的情绪,隐晦的回答了几个字,“也不是没有可能……”
 
    陈慕白抬抬手,家庭医生很快离开了,他靠进沙发里,撑着额头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本是已经累到极致,却是一丝睡意都没有。
 
    听说挑断手筋是一种很残忍的做法,其疼痛程度男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她一个女孩子。
 
    有谁会对一个女孩子下这么重的手?他承认,他不是个对方是女人就下不去手的人,但是他认为像他这种变态应该找不出几个来,更何况顾九思不是那种会逼得人下这么重手的人。
 
    手筋被人挑断了,怪不得……
 
    怪不得当年那个在钢琴上造诣极高的少女会突然消失匿迹,怪不得她不愿提起跟自己母亲学过钢琴,对她来说,手废了,再提钢琴,那该是锥心刺骨的痛吧。
 
    陈慕白坐了会儿起身进了房间,她静静的躺在那里,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看上去格外乖巧。
 
    他坐在床头看了很久才慢慢伸出手去握顾九思的右手,确实冰凉无力。
 
    他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心情,这些年他见过的听过的比她惨的人比比皆是,可是……
 
    可是这样的遭遇出现在一个叫顾九思的女人身上时,他竟然有些接受不了。
 
    陈静康送走了周医生,上楼来的时候就看到陈慕白正靠在房间尽头的窗边吐烟圈玩儿,就像他养着的金鱼每天都在水里吐泡泡。
 
    他还没走近就听到陈慕白背对着他开口,“小康子,我有点郁闷了。”
 
    陈静康一愣,在他的理解世界里,陈慕白这么放浪形骸的人根本就和郁闷不搭边啊,他无聊了可以折磨人解闷儿,他生气了可以折磨人出气,他郁闷了也可以继续折磨人啊。
 
    陈静康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寻思了半天,只有丢了那个位置心情郁闷的可能性最大了,便开口安慰,“少爷,胜败乃兵家常事……”
 
    陈慕白恰好吐完最后一个烟圈,再转身已经恢复了从容得体的气度,打断他,“你明天去给舒家传个话,什么都不用说,就问问他们是怎么教女儿的。”
 
    陈静康本来就看舒画不顺眼,对于这件差事更是乐意得不得了,第二天一大早便去了舒家。
 
    传话的时候恰好段景熙在,陈静康虽然在舒家的地盘上倒是半点客气都没有,站在客厅中央,抬着下巴阴阳怪气的开口,“我们家少爷呢,一向最是宽宏大量的,可是今天却特意差我来传一句话,问问在坐的长辈们,到底是怎么教的女儿,舒家教出来的女儿他怕是高攀不上。”
 
    舒父一脸疑惑,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赔着笑脸,“这话是怎么说的呢?”
 
    “你们自个儿琢磨去吧!”陈静康傲娇的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他虽然从头到尾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可刚走出舒家两条发软的腿就开始抖。虽说他是代表陈慕白来的,可这里到底是舒家,更何况还有个段王爷在,这种差事以后还是少接吧。
 
    陈静康走了之后舒家就笼罩着低气压,舒家二老坐在沙发上叹气,舒画窝在角落的沙发上不发一言。
 
    这种侮辱方式让段景熙都皱起了眉,看着舒画,“你又干了什么?”
 
    舒画支支吾吾的把事情说了,然后一脸无辜,“她还打了我一巴掌呢!我爸妈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我!”
 
    段景熙就知道舒画不会让人省心,“这事儿本来就是你做的不对!”
 
    舒画被外人羞辱了一番,家里人也不帮她,她头脑一热壮着胆子没底气的吼了一句,“这是我们舒家的事情,你……你管不着!”
 
    段景熙不再说什么,看着舒画冷笑了两声,站起来就走,留下舒画咬着唇悔恨,“小舅舅……”
 
    段景熙前脚刚到了办公室,段景臻后脚就到了。
 
    “舒画那个丫头嘴上却个把门的,这些年又被我和你大姐夫宠坏了,她说了什么得罪你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已经训了她了。”
 
    段景熙没了往日的平和大度,带着隐藏许久的犀利,“大姐,我也算是舒画的长辈吧?还需要你拿这种可有可无的话来敷衍我?”
 
    段景臻沉默不语。
 
    段景熙给她倒了杯茶,继续开口,“我记得六岁那一年,有个远房亲戚来我们家,同行的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玩闹的时候我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了地上,那天晚上父亲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我一顿,罚我不许吃晚饭,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什么是温良恭俭让。”
 
    段景臻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也就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是为了那个女人?”
 
    段景熙摇了摇头,“不全是。大姐,舒画再这么下去,早晚要栽跟头,与其栽在别人手里,不如栽在自家人手里,自家人起码不会真的伤害她”。
 
    说完看向窗外,声音倏地变得飘渺模糊,“外面的人,可就未必了。舒画怕是被人当枪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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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段景臻不过出了个门,舒画就趁空跑了出来,完全不顾什么淑女形象怒气冲冲的站在陈慕白家的别墅前,“陈慕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方客客气气的打开门请她进来,“舒小姐有什么事里面说吧,这么大吵大闹的被人看到会笑话的。”
 
    舒画进了门里里外外的看了一圈却不见陈慕白,便要上楼。
 
    陈静康站在楼梯口堵住她,“少爷不在,有事儿打他手机吧。”
 
    舒画如果能找到他也不回来这里兴师问罪,“我打了他不接!”
 
    陈静康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知道他不接,你的电话……”
 
    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瞥了舒画一眼,顿了一顿才继续,“他会接才怪。”
 
    舒画今天连着被陈静康侮辱,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不管不顾的去推陈静康,“他是不是在楼上?”
 
    陈静康纹丝不动,“没有。”
 
    舒画和陈静康纠缠在一起,眼睛里都是执念,“一定是在楼上!你给我让开!”
 
    说完一脚踢在陈静康的小腿上,她穿着尖头高跟鞋,这一脚下来就听到陈静康撕心裂肺的嚎叫,弯下腰去捂住腿,舒画趁机上了楼。
 
    陈慕白的房间特征太明显,她几步跑上楼就直冲着那个房间跑了过去,推开门没看到陈慕白,却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女人。
 
    刚想冲过去质问就被紧随其后赶来的陈静康连拉带扯的拽出了房间,还轻轻带上门。
 
    舒画揪着陈静康的手臂,一脸不可置信,“她……她怎么能睡陈慕白的床!”
 
    陈静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皱着眉压低声音吼她,“你小声点儿!叫什么呀叫,没看到她病了吗?”
 
    “她病了也不能睡他的床啊!她自己没有房间吗?他有洁癖还让别的女人睡他的床?!”
 
    陈静康一脸苦相的去推那双死死抓着自己的那双手,“大小姐,你轻点!疼疼疼……”
 
    洁癖癌晚期患者陈慕白确实是不允许别人睡他的床,别说睡了,碰一下都会翻脸,可是顾九思从来都不在“别人”这个范畴内。
 
    陈静康好不容易甩开了舒画的魔爪,就看到舒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脸无措的盯着紧闭的房门嘀嘀咕咕,“他们是不是……”
 
    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又要冲进房间去,陈静康吃了一次亏这次眼疾手快的把她拉下了楼扔了出去,“神经病!”
 
    陈慕白果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郁闷了。
 
    晚上的酒局俊男美女,觥筹交错,他之前还乐在其中,今天却晃得他眼花,别人来敬他酒,他也来者不拒。
 
    最后他觉得自己喝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去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才走了两步便靠在墙边,低着头单手抚额笑起来。
 
    舒画和顾九思一左一右的站在走廊上,虽算不上针锋相对吧,可那氛围完全称不上友好。
 
    舒画一脸敌意的盯着顾九思,顾九思的侧脸在灯光下毫无血色,低着头看地板。
 
    大概是听到了陈慕白的轻笑声,两个人齐齐的看过来。
 
    陈慕白轻咳一声很快站直身体往回走,走过两个人身边时,顾九思和舒画同时伸出手来拦他。
 
    陈慕白看到顾九思伸出来的右手时,不自觉的眼角一跳,生硬的调转视线,抬起头笑着左右看了看,好脾气的问,“二位有事找我?”
 
    两个女人异口同声的回答,“有。”
 
    陈慕白挑了挑眉,“那……谁先说?”
 
    “我。”这次只听到舒画的声音,顾九思并没有回答,只有傻子才会抢这种话。
 
    陈慕白点点头,“好,你说。”
 
    舒画刚才只是为了和顾九思置气,有些话她也不好当着顾九思的面问,吭吭哧哧了半天才憋出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陈慕白就知道她的问题没什么营养,深吸了口气拿出自己仅有的耐心回答,“你今天给我打了36个电话,我一个都没接,不是因为没听到没看到,只是因为我不想接。”
 
    舒画不死心,“你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那么清楚的记得我打过36个电话?你为什么不干脆关机?”
 
    陈慕白微微歪头扫了顾九思一眼才回答,“我记得你打过36个电话只能说明我很无聊,不关机是因为……我在等某人的电话。”
 
    舒画眼睛都红了,不好意思问的问题也问了出来,“你为什么今天让陈静康到我家里去说那些话?昨天晚上你明明还好好的……”
 
    陈慕白打断她,或许是因为南边的大局已定他不会再受陈铭墨的威胁,亦或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带给他太多的震撼,他发现再和舒画虚与委蛇他根本就做不到,不如就快刀斩乱麻吧。
 
    他毫无预警的说出真相,“我在利用你。”
 
    舒画有些不可置信,“什么?”
 
    别说舒画了,就连顾九思都是一脸愕然的看着陈慕白。
 
    虽然顾九思之前并没有亲眼见过陈慕白和他的那些“女伴”们分道扬镳是个什么样的情景,但是这么直白这么不绅士真的不是他的作风。
 
    陈慕白似乎并不介意说得再露骨直白一些,“我之前对你或好或坏,都是在利用你,我对你没有一点兴趣,我说得够清楚够明白吗?”
 
    舒画始终不肯相信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反应了半天才颤颤巍巍的指向顾九思,“是不是因为她?”
 
    陈慕白顺着舒画的手看过去,继而点头,坦坦荡荡的回答,“是啊,就是因为她。”
 
    之前说是他们自欺欺人也好,互相试探也好,总之,就是因为陈慕白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隔在陈慕白和顾九思之间的那道窗户纸被彻底撕开。
 
    三个人忽然都安静下来,顾九思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有些不知所措,舒画一脸恼怒的瞪着她,而始作俑者陈慕白则一脸闲适的靠在墙边看戏。
 
    或许是因为事实太残酷,舒画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不堪侮辱一跺脚哭着跑远了。
 
    舒画走了之后,陈慕白看向顾九思,面无表情的开口,“到你说了。”
 
    顾九思咬了咬唇,她今天在陈慕白的床上清醒过来,虽然没看到陈慕白却也能大体猜到昨天是怎么回来的,她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是凭着一股冲动才来找他,想要解释一下。可是现在她早已平静了下来,那些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昨天晚上……我不是……”
 
    陈慕白似乎并不在意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冷冷的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解释完之后你又有什么打算?”
 
    顾九思觉得今晚的陈慕白太过反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到她不说话,陈慕白便替她回答,“因为你怕我误会,所以跟我解释。可是我误不误会对你而言有那么重要吗?反正你每次解释完让我觉得我对你而言是不一样的之后就会一脚踢开我,告诉我又是我自作多情了,难道不是吗?顾九思,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这就是你的打算。”
 
    明明是那样云淡风轻的口吻,可顾九思却听出一丝自嘲和无奈。
 
    良久的沉默之后,陈慕白忽然笑了一声。
 
    他本就一副桃花相,喝了酒更是□□无边,眼睛里闪耀着细细碎碎的光芒,深邃诱惑,他微微笑着,却让人感觉不到笑意,“顾九思,我们之间,要么就是完完全全的站在对立面,剑拔弩张,不要心软,要么就全心全意的相信对方,心底坦荡。如此反反复复,真的是……你不嫌累我都嫌烦了。”
 
    陈慕白说完并没有多做停留,从顾九思身边走过。
 
    顾九思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想到离开。
 
    段景熙和一群同事出现在酒吧里的时候,几乎是在第一眼就看到了顾九思。做他们这一行压力也大,有的时候他也会来喝几杯。
 
    他打了个招呼让其他人先去旁边坐便走向了坐在吧台旁的顾九思。
 
    顾九思的酒量还好,喝酒也是她父亲教的,她之前总说段景熙的一举一动都是训练出来的,就是因为她也被训练过,所以可以一眼看得出来。
 
    她本只是有些烦闷,路过这里便进来坐坐,可心里有事最容易喝醉,当段景熙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了。
 
    顾九思听到嘈杂的音乐声中隐隐有人叫她的名字,一抬头便看到段景熙在看着她笑。
 
    她反应迟钝的眨了眨眼睛,段景熙笑起来明亮而温暖,眼角有细小的笑纹,优雅从容。眼前却闪过不久之前的那张没有任何笑意的笑脸,心烦意乱的又端起酒杯。
 
    段景熙在她旁边坐下,要了杯酒才开口,“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顾九思又抬起头支着脑袋看向他,他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她也跟着笑起来,“请问……你的外交手段里还包括……□□?”
 
    段景熙一愣,喝了酒的顾九思倒是比往常多了几分真实和坦率。
 
    他半开玩笑的回了句,“你说是便是吧。”
 
    忽然台上有人在唱爵士版的十年,两个人都静静的听了会儿,段景熙心里一动,受了气氛的唆使忽然开口,“我们来个十年之约怎么样?十年之后,我若未娶,你若未嫁……”
 
    顾九思眯着眼睛掰着手指头开始算,“十年?十年之后,我若未嫁,你若未娶……”
 
    段景熙抬眼看她,眼中隐隐带着些许期待。
 
    顾九思放下手托着腮摇头叹息,“那我们真是太可怜了……”
 
    段景熙眼角一抽,这下他有些拿不准,不知道顾九思是真的喝醉了呢,还是在巧妙而幽默的避开这个话题,以免让他尴尬。
 
    他苦笑着摇摇头,这话本就不该问。
 
    顾九思忽然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转过头问,“他们一直在看我们,你朋友啊?”
 
    段景熙也看了一眼,点点头,“同事。”
 
    “哦”,顾九思催他离开,“那你快过去吧,我也该走了。”
 
    段景熙看她如此警觉,虽然确实喝了几杯,但也称不上醉了,再三犹豫之后便和顾九思告别。
 
    他本以为顾九思很快就会离开,可等他们一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竟然还在。
 
    身边坐着一个穿西装戴眼镜的斯文男人,而她正沿着酒杯壁慢慢的倒酒,眼睛盯着褐色的液体缓缓滑入杯中,慢慢开口,“男人嘛,和倒酒一样。”
 
    那个男人推了推眼镜,“什么意思?”
 
    顾九思的眼神冷了冷,轻轻吐出几个字,“杯壁,下流。”
 
    那个男人哈哈笑了两声之后才反应过来,虽是生气但尚且算是对得起他斯文的长相,只是瞪了顾九思几眼便转身走了。
 
    段景熙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下他确定,这姑娘,是真的心情不好。
 
    那个斯文男人之后不时也有异性上前去和顾九思搭讪,可说不了几句便会一脸愤恨的离开,段景熙看了会儿只觉得有意思,他也不上前去阻拦,只是静静的看着,直到陈慕白推开酒吧的门,他才招了招手。
 
 第63章
 
    陈慕白走近,却没往吧台走,而是坐到了段景熙的旁边,也不说话只是远远的看着顾九思。
 
    段景熙转头看了他一眼,今晚的顾九思不正常,今晚的陈慕白也同样不正常。
 
    他是君子,有成人之美之心,“时间不早了,她也喝了不少了,你不接她回去吗?”
 
    陈慕白看着前方,不温不火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丝的酸意,“你也可以送她回去,没必要非叫我来。”
 
    段景熙同样不凉不热的回了句,“我叫你也只是支会你一声,你找别人来也可以,没必要非得亲自来。”
 
    陈慕白这才扭过头看了他一眼,“你到底什么意思?”
 
    段景熙笑了一下,“我送她回去可以是可以,不过就是她让不让的问题。你觉得她会让我送她回去?”
 
    陈慕白不说话。
 
    “陈慕白,她只会等你来接她。”段景熙顿了一顿,心有不甘,“我要是再年轻几年……”
 
    后面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来,他笑着摇摇头,站起来也没道别便走了出去。
 
    陈慕白还在生气,刚才他说完话她虽是一脸震惊却没有半点行动,他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也不知道拦住他!就看着他走开!这到底是什么女人!现在竟然还在这里买醉?
 
    段景熙打电话叫他来的时候,他本不想来,本来都快回到家了又让司机开车折了回来,这才耽误了。进门的时候还怕她已经走了,谁知顾九思根本就是个酒鬼,一杯接一杯的喝,他以前真是看错她了!
 
    眼看着顾九思手中的酒杯又快空了,陈慕白终于忍不住走过去拦住她去拿酒杯的手。
 
    顾九思转头看向手的主人,反应极快的把手收了回来,身子也坐得笔直,眼神飘忽,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孩子。
 
    陈慕白的面色不善的盯着她半天,一开口便是调侃的语气,“你最近长本事了啊?生着病大半夜的不回家来喝酒?”
 
    顾九思今天晚上被陈慕白的话刺激得不轻,现在有点儿怕见到他,“哦,回家,马上回家。”
 
    说完就站了起来,还问了一动不动的陈慕白一句,“你不走吗?”
 
    陈慕白看她动作自然口齿清楚就没当回事儿,站了起来往外走,走了几步之后才发现没人跟上来,一转头,顾九思还站在原地扶着桌子不动。
 
    他问了一句,“怎么了?”
 
    酒吧里有些吵,顾九思没有听清楚,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陈慕白没办法又走了回去,提高音量问,“怎么又不走了?”
 
    顾九思闭了闭眼,又睁开,老实交代,“我有点儿头晕。”
 
    她不是有点儿头晕,她是头很晕。坐着的时候觉得自己根本没喝多,可一站起来就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转。
 
    陈慕白微微蹙眉,边嘀咕着边伸手去扶她,“你到底喝了多少。”
 
    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拿起顾九思没喝完的酒,抿了一口之后脸色一黑,抬头瞪了酒保一眼。
 
    这酒喝得时候没有什么,后劲儿却大得惊人,陈慕白垂眸看了一眼脸色嫣红的某人,在心里叹了口气,恐怕一会儿有得闹了。
 
    陈慕白的预感……没有错。
 
    顾九思大半个身体都靠在他身上,走出酒吧后吹了风,非但没有清醒的迹象,反而真的开始耍酒疯。
 
    人家说平时沉稳安静的人刷起酒疯来会特别闹腾。
 
    说这话的人也没有说错。
 
    顾九思先是站在路口要打车回去,陈慕白好说歹说了半天,指着已经停在门口的车,她才同意坐陈慕白的车回去。
 
    可上了车之后看到司机不是陈静康又反悔了。
 
    “小康子呢?怎么不是他开车?”
 
    陈慕白被她折腾了一身汗,恶狠狠的回了句,“他没来!”
 
    顾九思皱了皱眉,忽然打开车门跳了出去,下车的时候没站稳,只听到一声惊呼摔倒在车边。
 
    陈慕白咬牙切齿的骂了声娘,急急忙忙的从另一边下车去扶她,“你又想干什么?”
 
    顾九思苦着脸,“不是小康子开的车,我不坐。”
 
    陈慕白简直无语了,耐着性子好声好气的解释,“他真没来,我们先回去,下次再让他开车来接你。”
 
    顾九思格外倔强的摇头,“我不!”
 
    陈慕白把她往车门上一放让她自己靠着就松了手,扯了扯衣领,黑着脸吼了一句,“顾九思!你给我听清楚了!别以为胡搅蛮缠装疯卖傻我就能放过你!我们的事儿还没完呢!快点上车!”
 
    顾九思忽然安静下来,靠在车上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我们什么事儿啊?”
 
    问完一脸苦恼的低下头想了半天,又抬起头问,“你是说上回我咬你的事情吗?”
 
    陈慕白也安静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那个……”
 
    半晌,陈慕白带着试探问了一句,“你的手怎么了?”
 
    顾九思伸出两只手上上下下的看了半天,伸出左手去给他看,“流血了。”
 
    陈慕白一看,左手手掌果然擦伤了,边转身问司机要湿巾边皱着眉问,“你这又是怎么弄的?”
 
    顾九思睁大眼睛一脸认真的回答,“刚才你把我踢下车的时候摔在地上了。”
 
    陈慕白拿着湿巾给她处理伤口的手一抖,很是无辜的问,“我什么时候踢你下车了?!那是你自己摔下去的好不好?”
 
    顾九思胡搅蛮缠起来能把陈慕白起得跳脚,她竟然冷哼了一声,“反正没人看见,你想怎么说都行了。”
 
    陈慕白真的是被她折腾的没脾气了,他本意也不是问她这个,转移着话题,“我是问你右手!”
 
    顾九思举起右手看了看,抬起头一脸懊恼的回答,“我的右手手筋断了,以后都不能用了。”
 
    陈慕白的心忽然疼了一下,他这次真的相信顾九思是醉了,他之前真真假假的问了那么多遍,她都没有回答。如果没有酒精的作用,她还是不会告诉他。
 
    陈慕白抬起头看着她,她的脸颊和眼睛都是红红的,那湿漉委屈的眼神就要看到他心里去,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怀里柔声细语的安慰她,“没事没事,有我在,我会帮你治好,不会不能用的。”
 
    顾九思一脸执着的看着他的眼睛,抿着唇像个受了委屈向家长撒娇的孩子,嗫嚅着,“我问过好多医生,都说治不好了。”
 
    陈慕白抚了抚她的脸颊,唇角弯起一抹笑,温柔的不可思议,“你问的那些医生都不好,我带你去别家医院看,肯定能治好。”
 
    顾九思似乎是不相信,又似乎是相信,眼睛里隐隐闪着期冀,“真的吗?”
 
    陈慕白点了下头,虽然知道她喝醉了不一定会记得,却还是轻缓而坚定的回答,“真的。”
 
    顾九思开心的笑了,却在下一秒翻脸,“那你刚才还凶我!”
 
    “我……”陈慕白很是无奈,“我不是凶你,我是凶……”
 
    陈慕白腾出一只手来指了指司机,“我在凶他。”
 
    司机无辜的默默流泪,有我什么事儿啊。
 
    后来陈慕白终于把她哄上了车,估计顾九思折腾得也累了,一上车便靠着车门睡了过去。
 
    大概是车门太硬,她睡得不舒服嘴里嘟囔着什么。
 
    陈慕白把她拉到怀里拥着,这个司机跟着陈慕白时间也不短了,极有眼色的升起后座的挡板。
 
    陈慕白低头看她一眼后,也开始闭目养神。
 
    可是没过多久就感觉到怀里的人不老实,他睁开眼睛就看到顾九思一脸迷糊的想要去拿什么,才伸出手去就被陈慕白抓回来,包在掌心里,“你要找什么?”
 
    顾九思挣脱出来,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好像终于摸到了什么,才又安心的靠着他睡了过去。
 
    陈慕白看她半睡半醒的便试探着问了一句,“你的右手手筋是怎么断的?”
 
    顾九思抬了抬沉重的眼皮,“被人挑断的。”
 
    陈慕白有些不忍心却还是好奇,“为什么?”
 
    “因为……”顾九思嘟囔了两个字之后便没了动静,陈慕白轻声叫她,“顾九思?”
 
    她不再有反应,大概又睡着了。
 
    她睡得香甜,可陈慕白却没那么舒服了。
 
    她喝了酒身体又热又软,紧紧的贴着他,火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脖子上,点起一片火。偏偏她也不老实,时不时的就往他身上蹭几下,陈慕白自己也喝了酒,车还没开出去多远,他就有些受不了了。
 
    垂着眼睛看了她半晌,呼吸乱得一塌糊涂,终究是没忍住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她的唇齿间带着酒香和独有的香甜,也格外乖巧,他的舌尖轻轻一撬,她便微微张嘴放了他进去。她刚开始只是默默承受着他的扫荡,后来似乎凭着本能开始反击。轻轻含着他的舌舔弄了几下,似乎很满足,嘤咛了一声之后,陈慕白便感觉到口中多了一条滑腻的小蛇。
 
    她的唇柔软温暖,她的舌尖在他的口里轻轻跳动着撩拨,让人心痒,令人难耐。后来又开始轻轻的吮咬,细细密密的,有一点儿疼,有一点儿麻,还有一点儿痒。陈慕白微阖着眼睛配合着她,唇舌交缠间享受着那一份撩人,嗅着她身上轻浅的香气,似有若无,勾魂摄魄。
 
    他的手渐渐开始在她身上游离,就在他马上压不住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司机小声提醒,“少爷,到了。”
 
    陈慕白安抚着她,渐渐放轻放缓纠缠,最后两人分开时都带着粗喘,顾九思依旧没有醒。
 
    或许是顾九思最近的状况有点儿多,当陈慕白再次抱着她进门的时候,两个人脸上都是见怪不怪的淡然。
 
    陈慕白把她抱上楼放在自己的床上,她睡得正香,他和衣躺在她的左侧,手臂横过她的身体轻轻握住她的右手,慢慢闭上眼睛,心,却牵牵扯扯的疼。
 
    第二天一早顾九思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手一动便感觉到了阻力,陈慕白依旧把她的右手包在掌心里,似乎又不敢太用力。
 
    她一动,陈慕白也醒了,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醒了?”
 
    孤单寡女在同一张床上躺了一夜,两个人的反应都太过淡定,顾九思也想尖叫几声,只是两个人身上的衣服虽然褶皱,但还算穿得整齐,这一切都让她叫不出来,憋了半天才憋出一个“早”字。
 
    其实顾九思对陈慕白的床一直是不敢亵渎的,他的床太干净太整齐,在她眼中颇有安度晚年的意思,可是连着两天在这张床上醒来,她自己也有些不适应,更何况……
 
    顾九思清了清嗓子,主动交代,“我知道我昨天喝多了,大概又麻烦你带我回来,只是我想知道,我……喝醉了之后是不是说了什么?”
 
    陈慕白微微歪头看着她,语气有些奇怪,“没说什么。”
 
    顾九思示意他去看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既然没说什么,那你老抓着我的手干什么?”
 
    陈慕白这才放手,紧接着坐了起来,一脸平静的开口,“我帮你约了几个专家看手,一会儿就出发。”
 
    顾九思也紧跟着坐了起来,她就知道有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我自己说的?”
 
    陈慕白忽然转头看着她,眼神郑重而笃定,“我昨天说得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包括你记得的和不记得的,我知道像我这种人说情啊爱啊别人会很可笑,可是你不能笑。我昨天说我们要么就站在对立面要么就互相相信,那句话我收回。”
 
    顾九思心里忽然一凉,睁大眼睛看着他,其实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就差告诉他了。
 
    她一开口声音有些颤,“你反悔了?”
 
    “是,我反悔了。”陈慕白眉目沉静的开口,声线低沉,“我不允许我们站在对立面,从今天开始我们只能互相信任,互相扶持,你顾九思要一直陪在我陈慕白身边。”
 
 第64章
 
    顾九思在听完之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马上逃离这里。
 
    一只脚刚触到地面就被陈慕白抓住,他微微一用力下一秒她便被压到了床上。
 
    陈慕白两手牢牢锁住她的手腕撑在她身侧,把她禁锢在他身下,一脸危险的凝视着她,咬牙切齿的开口,“你敢再躲开试试看!”
 
    顾九思宿醉刚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制服了,她睁大眼睛一副受惊的模样看着这个男人。
 
    他撑起的上半身笼罩着她,身上的衬衫纽扣大开,她稍微一垂眸便能看到他的锁骨,再往下……她不敢再往下看,视线飘忽却没地方放,只能努力仰着头去看他的脸。
 
    窗帘没有拉好,留了一道缝。金色的阳光从那道缝隙照了进来,洒在他的身上,脸上,化作金色的光圈笼罩着他,那道窄窄的光束轻轻的勾勒着他脸上的轮廓,线条清晰漂亮,顾九思看着看着渐渐放松下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让她舍不得移开目光,只愿时光能定格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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