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林艾这些天白天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医院，晚上总会准时回去。既然答应了他，她就会遵守。她一向信守承诺。

　　钟朗偶尔回来吃个晚饭，大部分都要到晚上十点多才回来。有的时候，醉醺醺的。每当这时候，林艾都非常怕他，总想着方法远远地躲着他。

　　看看时间，今晚已经十一点了，看来他会很晚才回来。她从壁橱的底端，拿出那套鹅黄的睡衣，只是纽扣掉了而已。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在地上找了好久，最终还有一颗没有找到，不过把最上面的纽扣下移就可以了，反正最上面的也用不到。

　　钟朗原本今晚并不打算回来的，车子开着开着，就被一阵莫名的情绪吸引，回来了。打开房门，就看到这么一幕。

　　晚风吹动着窗帘，暖暖的橙光下，美人垂目，穿针引线，举手投足间洋溢着居家的温馨。

　　偶尔几丝调皮的长发在风吹动下，缭绕在她的脸上，丝丝作痒，她只是微微侧了一下脸，在他那个角度，真的很美。

　　那一刻，连他心底最坚硬的地方都柔软了。

　　林艾专注于手中的工作，一直没有发现钟朗的到来。待到一双棕色的拖鞋映入眼帘，她惊得一把攒起衣服，慌乱间，针就扎进左手的食指了，血液快速地涌出来，人说十指连心，果然很痛，虽然一闪而逝，却椎心一般。

　　她站了起来，局促不安，眼神飘忽。现在的她可以坦然地面对任何人，除了钟朗，这个男人夺走了她二十二年来的平静，让她步入了一个人人唾弃的身份，她有恨、有怨，却要卑微地与他在一起。

　　钟朗看见她手中拿着的是那晚的睡衣，眉头一紧。

　　她见了自己就像小白兔见了大灰狼一般，惴惴不安。他心里非常不舒服，往沙发一躺，双眼紧闭，一手张开按着太阳穴。晚上和那些人喝了六瓶白酒，他一人就喝了八九两，现在胃烧着疼。

　　“过来。”他沉声喊道，“按一按。”

　　林艾的手，冰冰凉凉的，虽然不是很专业的手法，轻轻柔柔，痛苦倒是减轻了不少。她蹲在一边，长发垂在他的脸上，来来回回，淡淡的茉莉花香。

　　细细地看着这个男人，白色的真丝衬衫，纽扣解得七零八落，她记得第一次见到许晔轩时他也是穿的白衬衫，俊朗非凡。而他穿着却让人感到他的冷逸。

　　她闻到他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味，灼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面前。看着他眉头紧皱的样子，她疑惑他这样的人也会累吗？原以为他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有一条康庄大道等着他们，必定无忧无愁。

　　刚刚认识他会儿，出于好奇，她有一次还上网百度过他。单身贵族，N市房产的领军人物。当然网上对于他的家庭没有过多提到，只是含沙射影一带而过。

　　“在想什么？”沙哑的声音让她一怔，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加重，她看到钟朗头一撇。

　　“对……对不起。”

　　双手无措地垂落下来。

　　“林艾，你很怕我。”钟朗肯定的语气陈述着事实。他不喜欢这样的林艾，像个木偶娃娃一般，在他面前，没有笑容。

　　“你为什么要怕我呢？我又不会吃了你。”

　　钟朗左手，绕过她的腋下，环住她，把她拉到沙发上，两人毫无缝隙地躺在软软的沙发上。这一刻，他只是想单纯地抱着她，湿热的嘴唇吻着她的脖子，一下又一下，长出来的胡楂，一点点地蹭着她。

　　他发现林艾似乎很怕痒，于是故意用下巴蹭着她，看着她一缩一缩的样子，他心情似乎也好多了。

　　许久过去了，林艾困得慢慢地合上眼，钟朗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地起身，抱起她。她身上根本没什么肉，骨架又小。

　　四月底的天气还不是很热，可是钟朗却开着空调，林艾一直畏寒，忍不住就往被子缩缩，男人的身体本就热。钟朗看着她睡得迷糊，轻轻一拉她就滚进自己的怀里了，还自觉地向着他温热的身体靠了靠。他的嘴角慢慢扯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

　　那天晚上不知道怎么了，林艾许久以来第一次睡得这么踏实。清晨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是在钟朗的怀里醒来的。

　　她自知自己睡觉很安稳，而且她有个习惯，就是喜欢沿着床沿睡。小时候有段时间，她和妈妈一直租房住的，两个人挤在一张不大的床上，她怕妈妈睡得不好，总是尽量往床边靠着，往后这个习惯再也没有改过来。

　　她轻轻地向后挪动自己的身子，刚松一口气，就感觉到钟朗又向她贴近了，很自然地环着她的上身，鼻尖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林艾一动不动，脑子里很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她试着拿开钟朗的手，看着他好像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她掀开被子，脚刚刚着地。

　　突然又掉进了那个温柔光滑的胸膛。

　　“还很早，再陪我睡会儿。”清晨的这个声音沙哑性感，丝毫没有平时的冷峻。

　　说是睡觉，钟朗却拉着她的手细细地摸索着。

　　林艾强迫自己入睡，集中精神，想着书本上的法语单词，一个接着一个闪过，可是她仍不能入眠，钟朗灼热的气息吹在她的脖子处，酥酥麻麻的。

　　被钟朗缠着，她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一看时间，上课铁定迟到了，她正犹豫着去不去。

　　下楼的时候，钟朗换好衣服坐在客厅白色的沙发上，看着她下来，站起来：“走吧。”

　　走？去哪儿？

　　仿佛有心电感应一般。

　　“送你去学校。”

　　林艾一惊：“不用了，我自己坐车去。”万一被人看到她又要成为话题了，悠悠众口堵也堵不住，她不想让自己陷入那些麻烦。

　　钟朗走到她身边，抬起她的头，似笑非笑：“是我让你迟到的，送你理所应当。你说是不是？”

　　林艾脸上微红，心想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下车的时候，钟朗飘来一句：“下课打电话给李然，让他来接你。”林艾没吱声，点点头。

　　蔚蓝的天空，一群鸟儿成群结队地飞过，自由自在地翱翔。林艾期盼地望着，三年后，她也可以像鸟儿一般，潇洒自如。

　　课间的时候，她趴在桌子上，手里攥着笔，随意地涂鸦着，眼神毫无焦距地看着那墨绿色的黑板。

　　“嘿，林艾，先锋书店的会员卡带了吗？借我一下。”穆北拍着她的肩。

　　林艾从书包里掏出钱包，黑色的皮夹，四边磨损了不少，上面印着一个卷发小娃娃，很是可爱。这是她二十岁生日礼物，她一直视如珍宝。

　　抽了卡出来，递给穆北。钱包一合，往书包里一塞。

　　“谢了！回头给你。”穆北甩甩卡。

　　林艾继续歪着头，看着窗外，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一株株樱花树，花团锦簇，颜色粉嫩，满树烂漫，如云似霞。风一吹，如飘雪般散落，美不胜收。

　　小学时，还和妈妈一起去公园里赏樱花，拍了很多照片。

　　照片！

　　突然，脑海里有什么炸开了一样。双手有些发颤，艰难地再次拿出钱包，却失去了打开它的勇气。

　　一脸凄惶，牙齿都有些打战了，终于打开的一刹那，摸到那一处——没有了，原本放在那里的照片没有了！

　　她的心一阵发冷，一沉再沉，双手异常冰冷，背后亦是冷汗袭袭，脸色苍白得可怜。

　　胡乱地抓起书包向外走去，一路狂奔，长发散乱着，路上撞到许多人，却丝毫没有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