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一度以为自己会嫁给王世爵。每个女孩在初尝恋爱滋味时都希冀一生一次的圆满，可命运却让他们在1998那年便失之交臂。

　　又是一年冬天，那时学校已开始流行圣诞节。虽然不会放假，但同学们却兴起了互送卡片。连翘将租书的钱省下来买了一张卡片，那上面画了安徒生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她每天都把卡片小心翼翼的立在文具盒上。

　　晏紫苏终于忍不住问她：“连翘，明天就是平安夜了，你这张卡片到底要送给谁啊？”

　　连翘甜笑着摇头。晚自习上她工整的在卡片上写道：“王世爵同学，谢谢你经常让我搭便车。祝你圣诞快乐，学业有成！”

　　晏紫苏偷偷的瞄了眼，也没有吱声。

　　晚自习下课后，她借故去洗手间，让紫苏先回宿舍。

　　车房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终于看见了王世爵的身影。眼看他和一群男生越走越近，她的心像藏了一千只小兔，脸也憋得通红。突然一架单车就刹停在她面前，一个高年级的男生也是满面通红的望着她。她倒抽了口凉气，还没搞清楚状况。

　　“连翘同学，这个，送给你！”高年级的男生递过一张卡片。

　　只见卡片上手绘了一朵玫瑰花，还写着：“连翘同学，圣诞快乐！我想邀请你明天跟我一起渡过平安夜。”连翘捏着卡片，不知所措。

　　围观的同学一阵起哄，连翘慌乱的搜索到王世爵的眼神，竟看到了醋意十足。

　　“不，我，我明天没有时间。”她不想王世爵误会，连忙拒绝。

　　“那后天呢？再后天呢？我会一直等下去的。”高年级的男生不依不饶。

　　“不用等，我已经约了她。”连翘的手被一个人握住，竟然是王世爵，从那只手传来温暖安心，她满眼欣喜的望着他。

　　王世爵虽然还在读高一，却已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高年级男生知难而退悻悻离去。围观的同学也一哄而散，带着羡慕、嫉妒，连翘知道明天这件事一定会成为学校的大热话题。

　　“这是我送给你的。”连翘从书包里掏出准备好的卡片，顿了一下又道，“谢谢你替我解围。”

　　“谢谢！”王世爵接过卡片也难掩惊喜，“我是说真的，明晚下课后，我在大门口等你。”

　　第二天上课，晏紫苏递过来一张纸条：

　　“你和王世爵在谈恋爱吗？”

　　“没有啦，昨晚他帮我解围而已。”

　　“那今晚呢？”

　　“今晚他让我在大门口等他。”

　　“都开始约会了，还不承认，这下该有多少男生女生心碎啊！”

　　“男生才不会心碎呢，不是还有你这个大美人吗？”

　　……

　　难捱的一天终于过了，连翘特意换上父亲去北京出差买给她的红色羽绒服，那个帽子有圈白色的绒毛，戴在头上像洋娃娃一样。

　　等同学们走得七七八八，她才蹭到大门口。昏黄的灯光下，王世爵一边跺着脚一边将手捂在嘴前呵气。小城的冬天阴冷潮湿，连翘满心歉意的跑上前去。

　　“你来了，快上车！”王世爵抬手看了看表，“现在十一点，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他一点都没介意她的迟到，兴奋的说。

　　连翘高兴的跳上车，车身微微晃了下。她发育了，不再像以前那么清瘦，身体出现了微妙的线条。夜里的风很大，她把头缩在王世爵身后。

　　风声把王世爵的声音吞没了一半，连翘大声的问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我说，你要是冷，就把手放进我衣兜里吧！”王世爵重复道。

　　连翘也不再矜持，将双手从衣缝里钻进去。他穿着皮衣，里面有厚厚的绒，这个冬天是她印象里最温暖的一天。

　　远处听到热闹的人声，在那样的小城，这样的冬夜，实属难得。原来王世爵竟带她来到一所小教堂，这是小城上唯一的教堂，因为连翘家的亲朋好友没有任何人信教，所以她从未留意过。

　　王世爵锁好自行车，牵着她的手说：“我们快进去，到了十二点教堂就会敲钟，派平安面。”

　　连翘很喜欢这种牵手的感觉，诗经上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誓言有时不过是一个人的天荒地老。

　　他们跟着人唱圣歌，做礼拜，吃平安面，最后心满意足的离去。

　　王世爵送她回学校，大铁门已经锁了。

　　“怎么办啊？”她满脸愁云，还没试过这么晚回学校。

　　“不用怕，有我呢！”王世爵带着连翘绕到围墙边，“你踩在我肩膀先上去，然后在上面等我，千万别自己跳下去！”

　　连翘手脚并用的爬上墙头，只觉得紧张又刺激，好不容易把王世爵拉上来已是气喘吁吁。王世爵再纵身跳下墙头对她张开怀抱：“别怕，跳下来，我接着你！”

　　连翘深吸口气往下一跳，就跌入了王世爵的怀抱，他一个趔趄，两人就滚倒在路边的草丛里。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酥酥麻麻，晶亮的双瞳像黑色的玛瑙，她低下眸子不敢看他，纤长的睫毛投影在脸颊上，像两把密扇。他忍不住低下头去，她却挣扎着要起身。

　　“嘘，别动！”王世爵在她耳边低语道。

　　果然看见有电筒向他们这边扫射并伴着人声：“谁？谁在那里？”想是刚才动静太大，吵醒了管理员。

　　“喵～”连翘灵机一动，学起了猫叫。这时突然从旁边窜出了几只老鼠，遁得无影无踪。

　　“咳，原来是野猫抓老鼠，冷死我了！”管理员骂骂咧咧的回去继续睡觉，这么冷的夜谁愿出来啊。

　　“啊！”这时，王世爵才低呼出声，他的手腕已被连翘咬出一个月牙深痕。

　　“对不起，对不起，我最怕老鼠！刚才被吓坏了，又不敢出声……”连翘用手胡乱帮他揉着。

　　“谁让你学猫学得那么像啊，你就是只小野猫！”王世爵不气反笑，“快回宿舍吧，我也要回家了，不然老妈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连翘恋恋不舍的回到宿舍，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