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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与魔鬼同罪 (2)

  他的胳膊伸过来握我的手,我一动也不动,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肉身接触,两月之后方来拉手足见彼此吸引的是精神。

  “我喜欢你。”他揉搓着我的手,似乎略显紧张,“做我的女朋友好么?”

  不是不欢喜的,设若在五年前早欢天喜地的应下了。然而在目睹了那么多走马灯似的表演后再爽直的应下对自己都没法交待。更何况我总感觉我们之间的交往浪漫有余而诚信不足。

  我抬起眼睛看牢他的双眼:“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喜欢有才气的女孩子,喜欢你的字,喜欢你的歌,喜欢同你说话的感觉。”他答的很顺,甚至OVER。我期待的只是“没有想过啊!”“就是喜欢你。”

  “而且,”他欲罢不能,“我们在一起你不必为我改变,可以继续唱你的歌——”

  笑容在我的脸上僵掉:“你什么意思?”这男人的大方更佐证了我的猜测,不限制对方的自由说白了就是诚意不足。

  “我的意思是,”他急着剖白,“你是个才华宕溢的女孩儿,前不可限量,你需要足够的发展空间——”

  从头到尾提及的只是喜欢,爱变成了奢侈。必竟不再年少,难道还期待着“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不成?我的心忽然软下来,低头道:“好,我们试试看。”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手臂环住了我肩头却不曾吻我。不管是真是假,他是唯一一个不以肉体接触为恋爱前提的男人,也许我时来运转了。

  石磊是第一个察觉有异的人。他刚从推荐会回来,手捧着一束鲜花迎面走来。我故意抢过来道:“哟,这些天玩的不错吧?这花是要答谢媒人不成?”

  他红番了脸道:“你少胡说,我跟小凤一点私情都没有。这些天忙死了,哪儿有时间去玩。”

  “那是你的隐私,不必向我汇报。”把花推到他的胸前,继续容光焕发地写稿子。

  石磊把花推到我面前,道:“这个确是给你的,谢谢你给我机会。”

  我一愣方笑道:“首先我并未主动让贤;其次我若收了这花,杨大小姐知道了不得把我活剐了。得,正好有个外访,我好人做到底,你快去找某人诉衷肠吧。”

  他探着身子看定我:“与人为善?这不是蒋搴华的作风啊!发生什么好事了?”

  我摊开双手耸耸肩以示无可奉告。他忽的有所悟:“我懂了。是因为那个章俊雷吧?”

  我奇怪石头也有开窍的时候,确是因为他。我识人一向不准,可愿意下血本去赌。更何况现在的男人不是心理有问题就是生理有问题,百年不遇的健康男人谁舍得撒手?

  他面色有变,道:“哪的外访,我这就去。”

  摆臭脸给我看?这小子八成疯了。可是心情真是奇妙,好的刀枪不入,耳边响起的依然是自己宽容的声音:“这是地址,五千字以下,要照片袄。”

  他铁了心不与我的快乐握手言和,拿起地址朝门口阔步而去。我怒视他的背影,叹传递快乐是一件多么难的事儿。

  周末去看护父亲。只有在父亲的床前我才敢忆往昔,才敢卸下铠钾武器。

  我是单亲小孩,恍惚记得某男士对我说过结婚一定不找单亲小孩子。现在想来这位仁兄当真英明无比,至少我就做不了贤德敦厚的好妻子。我甚至做不来柔顺的乖女儿,我最擅长的把戏就是同爸爸作对,逼他在别个女人与我之间做出了断。因为每次都是我赢所以乐此不疲地玩着同一个游戏。

  不,我没有恋父情结,实则是为着恨。父亲一直隐瞒着生母的真实去向,他说她死于疾病,可为什么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为什么不带我祭典亡灵?他的闪烁其词甚至让我怀疑父与女的真实关系。最恨人与人之间的欺骗,我恨父亲低估我的承受能力,没有妈妈我照样可以茁壮成长成为社会的栋梁,血未必浓与水,就算生母是伊利莎白二世与我又何干。

  而如今父亲躺在医院,哪怕只是养父,卖身为父我心甘情愿。

  推开门周姨还在。她是我请来专门照顾父亲的看护,五年来尽职尽责,思想觉悟早已进化到共产主义。工作一年后我认定她是天使,现在直想叫她妈。

  周姨丈夫早逝,只留下她与儿子相依为命。那个据说在外地工作的儿子很少露面,对生母如此淡漠再一次见证单亲小孩的冷血。

  “周姨,回去吧,我在这陪他。”

  “好。晚饭已经吃过了,注意给他排尿,每两小时翻身——”

  我接着道:“多做按摩,多聊天给他听——周姨,一百遍啦,我都倒背如流。”

  周姨笑:“你这孩子,那我走了。”走一半又停下,“有什么好消息告诉他,让他也开开心。”

  如果不是父亲昏睡着我真怀疑他们是不是情人。其实不用周姨提醒,一肚子的话说与父亲听最安全。以往与他关系淡如菊,个把月不交流一词亦是平常,而如今就让我把心里话都说与他听罢。

  “爸爸,我认识了一个男孩子。”一边按摩他的手臂一边报告我的际遇:“他高大,帅气,有学识,有事业,我很喜欢他。”才刚起个头电话铃声大作。

  “铅华么,我,阿花。”

  我打哈欠:“阿花呀,你好么?好久没联系了。”

  “我,你能借我点钱么?”

  原本软塌塌的神精立刻坚挺如铁丝:“你人在哪里?是不是有麻烦了?”

  “我在夜总会附近,你能过来么?”

  我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道:“我看护爸爸,不能离开,不然你过来?”

  “好,十分钟后见。”

  十分钟后阿花站在门口,瘦的皮包骨,面色比父亲还差,全然不是叱诧夜总会的俏美人。

  我被吓倒,失声道:“怎么了,你?”

  阿花蹲下去,双手抱着自己的双肩,削瘦的肩头随着她的抽噎一起一伏。“刘全又吸上了。”

  答案比我预想的要好,遂松了口气道:“他的为人你最清楚,你总不能盼着他考状元光宗耀祖吧?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他若就是往死路上奔,你还是想想自己的出路吧。谁离了谁都能活。”

  “我不是没想过,起初的时候还觉得对不起他,可现在想走都不敢走了,他说他会杀了我。他现在疯疯颠颠的,身上总别把刀,睡觉时都不离手,我真害怕。”

  我咬牙切齿地在她脑门上搓了一指头:“你现在才害怕?早怎么不动动脑子。毒品麻醉人的神经,多好的人一碰上也就完了。不然你送他去戒毒?”

  “怎么敢?他是有底子的人,一露面就得被逮起来。”

  我摊开手表示无能为力:“那你来找我干嘛?总不会是要借钱供他吸毒吧?”

  “不。我怀孕了,他不让我打胎,不给我钱。我是趁着他睡着跑出来的,打完胎我想先到乡下躲一阵,再这样下去我也快疯了。”

  受魔鬼引诱者与魔鬼同罪。遂恨铁不成钢地道:“好,这次我帮你。但你必须自救,躲起来吧,别再回来,他是死是活都不是你的责任。”

  身上仅有几百块都给了阿花,她接过钱眼泪又涌了上来:“这钱我一定想办法还你。”

  “得啦,你给我跑得远远的。有事尽管找我。”

  才跑一半她就别过头来扭捏道:“别对姐妹们说我这些事——”

  “不说。说你凤披霞冠快要当娘娘啦!”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打发完阿花电话又响起。这一次是我的新欢章俊雷。

  “干嘛呢,你?”

  “在同父亲谈你。”我一直是个诚实的乖宝宝。

  “伯父醒过来了?”口气惊讶。

  “没有,所以才敢谈你呀。”

  “呵。你,明天有空么?我们有场球赛,邀你观看。”

  我连忙说好,笑容美过天使。现在才明白父亲为何总要找一个伴儿,原来人生中顶可怕的事儿就是寂寞。就象小时候,不管对方是坏小孩还是脏小孩,有小朋友肯陪你玩就会眉飞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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