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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切暧昧的开始 (1)

  兴高彩烈地去看球赛。天气冷煞,似要飞沙走石,可要看的是心上人的表演胸中顿时别有洞天。我承认一向轻蔑足球事业,可哪个大小伙子去看泳装表演是为了品评泳装?略一破戒,无伤大雅。

  章俊雷站在我身旁,英姿飒爽,衬得我如一芥草。他把外套披在我身上登时热血上涌,所以当他体贴的问询冷否时,头摇的跟拔棱鼓似的,认真解释:“我特喜欢足球,有机会看现场哪顾得上冷?”

  他笑笑朝场中走去。我则大口吐气,扯这么个大谎天晓得会遭什么报应。然则竟一丝悔意也没有,这人若当了拆白党全天下的女人都得糟殃。

  目不转睛地盯着赛场,二十几个人跑得我眼花瞭乱,时不时丢了伊人倩影。情急处恨不能上场去杀剩他一人让我细细把玩。中场哨响,我调整好笑容正准备迎接英雄,手机响起。是石磊。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告诉我一石破天惊的消息:章俊雷是一有妇之夫,且妻子貌美,且生有一女,且其乐融融。

  我微笑着挂掉电话,微笑着看着章先生一步步向我走来。阳光依旧灿灿,伊人俊美依然,可心中涌起的居然是古人的警句:血华啼杜宇,阴洞吼飞廉。比人心山未险。转而悲叹自己成了晏氏父子的传人,人百负之而不恨,已信人,终不疑其欺已。可悲啊!最后如霍小玉一般剑拔孥张的发毒誓: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

  在古诗词与古人间兜了一圈儿后春风面满地向章俊雷献媚:“你们队踢得真好!不过防守太差!”他同胖财主是一类人,虽然一个状如猪,一个形如人,面具下没有不同。同人面兽心迎来送往一直是我的长项。

  章俊雷未觉有佯,卖力表演:“现在大不如前了,不过我真是喜欢踢球,趁着没有家室多玩玩,结了婚机会就少了。”

  “结了婚照样可以出来玩啊,而且乐趣多过踢球。”

  许是台词太猛,章俊雷面色有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的形势不就这样嘛,”我面无异样一派天真地牢骚,“而且在那种地方看多了背着老婆花天酒地的男人,凡事难免要朝坏处想。”

  他执着我的手,深情溢满眼眶:“我再不会。”

  戏不能演得太真,否则会有伤害。况且突然有种作恶的感觉,抽出手道:“比赛开始啦,加油。”

  接下来的时光异常驽钝,忽地忆起稿子尚未完结,表演的新曲尚未熟稔,石磊那里要怎样才能保全面子,对了,阿花是否已虎口脱险。球场上的一切似夜总会里的灯红酒绿一样与我全无干系。

  忽然觉得人类的一切都如交易,一见无利可图立码转向。无人例外。

  分手时章俊雷二度与我执手相看,一转身我立刻奔向石磊处。一见面一个拳头挥过去一叠声地抢白他:“章俊雷是何种身世我早已一清二楚,我现在正做婚后男人外遇的社会调查,他是活生生的不二人选。偏你多事,险些坏了我的好事。”

  石磊睁大眼睛有些发懵:“你真的早已知道?”

  “当然。”我撇嘴,“他那点道行岂骗得了我?老娘大小也在夜总会混了五年,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学着点,这才叫报告文学,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看老娘给你——”

  石磊接道:“你别老娘老娘的行不?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老?满面风霜的还嫌不够?”

  我瘪下嘴。真的么?已满面风霜。

  “石磊,请我吃饭吧。”老人开悟,也想寻欢。

  “也好,化悲痛为食量。”

  “去你的,我只喝酒。”酒后好装疯。

  酒一入肠我开始抨击中国的教育制度。现在的教育只逼着孩子们读书识字,不要成为文盲。熟不知文盲不可怕,可怕的是德盲。六祖就是文盲,他因之得五祖衣钵的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还是找人代写出来的,可五祖看到了他的慧性,衣钵照传不误。人与人的高下是以德分的。

  你看章俊雷,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外表光鲜,文采迤俪,可在老娘看来他就是个下等人。你说我多背运,怎么总要同这些下等人不清不楚?也许我本也是个坏女人?

  “胡扯!”石磊好象这么说,“你的所作所为都是有理由的。”

  对,对。给我个理由,我可以做尽天下坏事。

  你敢做什么坏事啊?

  多着呢。比如说,勾引你。

  后来想想,我同石磊间的一切暧昧就是从那句“勾引你”开始的。

  办公室里噼哩啪啦地骂一女人。

  她来信说:二十三岁结婚,婚后三年老公后悔早婚,想出去再玩几年,然后与她白头偕老。问我是否该等?

  我回:等什么?等他玩遍天下女人?你不嫌脏?等你人老珠黄,没法不等?我是编辑不好动粗,不过你可以啊。建议你先唾他一口然后指着鼻子骂:你他妈的给我滚远点,老娘没功夫同你闲扯蛋。好男人不好找,象你这种尾巴长在前面的垃圾男还不一萝筐一萝筐的?

  石磊伸过头来道:“过啦,过啦。你心里有气也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这稿子能通过嘛?”

  我何尝不知,只是恨。恨女人不争气,恨自己糟蹋自己。活着时如徐渭,蓬头垢面的,百年之后才名声显赫;身后事管它做甚,重点是这一世光鲜照人。

  “那个,”石磊道:“你同他怎么了结的?”

  我一边重新措辞一边回他:“你说章俊雷?干嘛了结?今晚我们还有约呢。”

  “你——”石磊口不能言,青筋暴跳。

  我阴阴地笑,慈嬉太后当年发动政变时八成也是这副嘴脸:“我说你啊,只知孔子儒达天下,岂不知还有一老子以无为胜天下。夫唯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即来之则应之,闲着也是闲着,免费的现场舞台剧不看多可惜。”

  “你就这么闲?万一他——”呵,这么粗制的小伙子居然也有口难开。

  “万一什么?他不被我算计了就算他上辈子积德。”虽然嘴硬,可心里却似有拂尘划过,酥酥麻麻,“社会记者这一行本身就是危险的,当然你是接应,二十小时待命,情况有变马上支缓。”

  晚上,星空灿烂。良辰美景下却要单刀赴会,心里无限悲哀。这次约会章俊雷显然要进一步表示交往诚意,把我介绍给了他的二个发小兄弟。当然若不是发小人家未必肯替他圆谎,为这种损人不利已的勾当遭报应交情浅不了。

  “这都是我的铁哥们儿,他们还饿着呢,一起去吃个饭吧。”章俊雷牵起我的手,这一举动明确的告诉旁人我们关系暧昧。

  我温柔地笑回:“好啊,不过我吃过晚饭了。坐陪如何?”

  握我的手微一用力:“那你也给我少吃点儿,瞧你瘦的。”

  瞧瞧,侠骨柔情,跟真的似的。我但笑不语,大敌当前岂能以酒肉废之?

  席间谈笑风声。章俊雷似乎很想让发小们知道这次得手的不是一般货色,一个劲替我吹嘘:“哥们儿,搴华可是个作家啊,我看过她的小说,写的很有水平。”

  发小甲捧场道:“真的?我还没同作家喝过酒咧,来,我敬你一杯。”

  我拒绝:“不好意思,我向来滴酒不沾。”

  “胡说。”发小乙,那面相与梁朝伟有些相似的,接道:“文人不都无酒不诗嘛,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李白斗酒诗百篇。”

  我心道酒的功能可不止于此,于祝兴外恐怕乱性的功能更强些。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得逞,笑道:“李白算什么,真正的才人诗情不应该局限于外物。我的诗才可胜他两倍。”

  一语出,四座皆惊。章俊雷搂住我的肩,讪讪地替我解围:“搴华就爱说笑话。”

  “我可是认真的。”推开他的手继续调侃:“李白有一首诗是这样作的: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现如今我作:白发六千丈,缘愁两身长。你们瞧,整整胜过他两倍吧?”

  想当年石动筩就是这么取悦高祖的,用哄皇帝的法子哄平民自然马到功成。三人皆笑倒。章俊雷显然对我的热场本领大为满意,一只手在桌下移到我的大腿上来。这样的场面见多了,不同的是,旁的男人在摸之前还得先问问我卖不卖;章俊雷够聪明,打着爱情的幌子来摸大腿,摸得理直气壮。

  我笑着站起身示意要小解。谢天谢地人类有排泄的需求。待我归位时,哥几个都已面满风情。发小乙举着酒杯道:“哥哥我敬你一杯,希望我能早日喝上你和我弟弟的喜酒。”

  我接过酒杯并不喝,挑眉道:“那你得先回答我,俊雷是单身么?”话是冲着他说的,不过眼睛却盯着另一位。从面相上看,发小甲老实些。

  谁知两人一口同声道:“当然是,俊雷可是好男人。”果然是发小。我一扬脖干了烈酒,强忍着不去击鼓骂曹。这样的人世不如醉倒。

  “俊雷,”我扶着头悄声道:“头有些晕,我想回家。”

  “不舒服?”他托起我的下巴看见一张死灰的脸忙道:“好,我送你。”起身道别,身后传来发小意味深长的话语:“慢慢送,我们不急。”

  夜风习习。我侧着头眯着眼睛看身边的这个男子,俊俏的眉眼,挺拔的身材,禁不住又追问:“俊雷,你真的没结婚么?”

  “当然没。你怎么会这么问?”回答的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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