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瓦解的曾经

 第四十三章 瓦解的曾经(1)

 
  
 
  他一动不动跪在那里。
  看不见神情。
  她就这么站着看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感觉被人握住了手。
  母亲抿唇看她,竟也不知该说什么。
  或许她也于心不忍,许南征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如果不是为了为人母的一点私心,又怎会一次次地用长辈身份,劝许南征离开笑笑?
  她太了解南南的性子,骄傲,不服软,又格外尊敬长辈。所以只要自己找他谈,不论是从自己对他的质疑,还是出于一个长辈的恳求,他都不会再继续下去……WWw.xiAosHuotxt.Net
  母亲看着萧余失魂落魄的样子,只对她身旁的韩宁略点了下头。
  电梯门悄然打开,风尘仆仆的人快步走过他们身边,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看到许南征,脚步非但未顿住,反倒是跨前两步一把拉起许南征,猛地掌扇过去:“好好,你爷爷最宠你,没想到最后也是你,给我们许家丢尽了脸!”
  啪地一声骤响,所有人都愣住了。
  被打的人却没有任何躲闪,只是顺着掌势退了半步。
  “二伯,”许远航冲过去挡在许南征面前,“二哥也是刚才知道消息……”
  几个大人已经冲上去拦住了劈头盖脸的一通拳头,估计谁也想不到堂堂少将,竟能在医院里对儿子大打出手。好在是军人家庭不是什么社会名流,这一层又只剩了家里人,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再传出去。
  他一声不吭,置身事外。
  等到众人终于拦下父亲,他才又跪了下去。
  没有任何缓冲,膝盖嗵地一声砸到地上的声音,同时砸进了她的心底。胸口有什么涌上来,竟险些哭出声,可最后还是紧紧攥住拳,压住了所有的眼泪。
  压得胸口生疼,疼的不敢呼吸。
  她明白他无法化解的愧疚。
  许爷爷或许当真是以他为傲,可是许家所有人从来都风平浪静,唯有他总是停不下来。他每一步挫折,对自己是个打击,老人家听了又怎么会好受。
  就像当初他从清华退学,就像当初3GR那场暴风雨……
  如今又是受贿案,一个普通老人家都不一定受得了,又何况是身体每况愈下的人?纵然他最后被证实没有任何问题,却仍是晚了。
  “要不要下楼走走?”韩宁低声问她,“出去买些热饮?”
  无论怎么说,这一幕落在谁眼里,都会心有触动。
  她轻摇头,没说话。
  后来的一切,她回到酒店也不大能记得清楚。
  高高低低的哭声,混杂在一起,她也几乎哭得喘不上气,根本没敢看许南征会如何。
  韩宁陪她回到酒店,就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哭到睡着,到半夜才轻拍醒她,一口口给她喂着温水。两人没有任何语言交流,他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她半步,到她第二天中午醒来,才看到韩宁就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睡着了。
  窗帘没有拉上,日光透过半透明的窗帘照进来,他睡得很安静。
  很像是当初在飞机上,他睡着的神情。
  烟灰缸里几乎塞满了烟头,满屋子的烟味,她就这么睁眼看着他,直到他忽然醒过来,也看着她:“睡美人,你醒了?”
  她嗯了声,整夜的哭让眼睛肿胀的难过,可却不敢再去回忆昨晚任何一幕。只是压着心底的难过,哑声说:“我饿了。”
  他微笑着,坐直了身子:“好,去吃饭。”
  萧余看着他站起身,衬衫皱的不成样子,就这样走进洗手间洗漱。水流的声音灌进耳朵里,又一天的日光,都让她觉得昨晚的一切是梦。
  因为满身的烟味,她只能去彻底洗了个澡,走出来时只穿了件吊带衫,正对着衣柜挑衣服的时候,忽然觉得后背被他的手指抚过,瞬息绷紧神经,却听见他问了句:“纹的时候疼不疼?”她这才明白,他说的是纹身。
  因为纹在衣领以下的位置,又是后背,平时别说是别人,连自己都看不到。
  渐渐的竟都忘记了。
  他的手指只是很温和地,沿着纹身的形状摩挲着:“为什么纹一对翅膀,我记得这是挺俗的一种图案,几乎所有人想不到纹什么,都会选择这个,”他真的看得很仔细,图案从脊椎绵延到肩胛骨,“不像是你会选的。”
  他的话,恍惚像是那个法国纹身师说的话。
  那个人建议她挑些特别的图案,可是她却仍坚持纹这个。她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可当时的她,只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束缚在许南征身上,不管是生活还是感情,无论走的多远,都逃不过这个结局。
  所以她只想纹下个不可磨灭的印记,忘记他,彻底远离。
  整个纹身过程持续了四个小时,据说是女人能承受的极限,她全程没抹麻醉药。纹身师怕她真的吃不消,不停劝她这图案的面积,起码要两次才能完成,可自己依旧坚持下来……
  “好看吗?”她截断了自己再回忆的念头。
  他没说话,只是从身后环住她,很轻地亲吻她的后背:“好看。”他凑在她耳后轻声说,声音带了些懒散随意,随着后背温热的触感,让她整个人都没有了力气。
  太温暖的拥抱,早已习惯的亲吻。
  这么多天,自己有多累,他就有多累,甚至更疲惫。
  他也同样是接受了调查……
  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你放这么长的假,是不是也因为受贿案?”韩宁难得愣了下,才叹口气:“还是瞒不住你。不过不算严重,我说过,我比许南征情况好太过,他到现在还被监控,我不是已经恢复自由身了吗?”
  她哑口无言,其实早就该想到的,年底这么忙他怎会有那么长的假期陪自己去旅行。这案子严重,他作为高层又怎么会轻易就脱了关系?是自己把太多注意力,都放在了许南征身上。许南征本就新闻多,又赶上3GR上市,自然媒体会紧盯不放。
  可韩宁呢?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处境。
  心疼内疚,还有很多复杂不清的情绪,让她有些说不出话。韩宁看见她的眼睛又开始发红,立刻就消散了笑意,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不是说没事吗?最多是以后让老婆养,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就被气的笑了:“好,把你所有的动产、不动产都登记造册,一一汇报——”
  话没说完,就被他忽然搂住,狠狠吻了下去。她被吓了一跳,却很快就闭上眼,回应这个绵长而深入的吻。
  他不停往前走着,她就顺着他的脚步,不停被他吻着后退着。直到走到床边,他才放开她,低声说:“昨天看你哭的像个小孩子,你这人,看起来对什么都铁石心肠,可哭起来却比那些没事儿就哭一鼻子的女人还难劝。”
  她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很淡地笑著:“你知道女人最忌讳什么吗?就是用来被比较。”
  他嗯了声,反复地轻吻着她的耳朵:“我没有比较,我是心疼你。”
  她感觉他滚烫的手心抚着自己的后背,还有腰间的皮肤。反反复复,撩拨着两人之间的温度,没有语言的交流,到最后他才低下头,轻咬住她突出的锁骨……
  忽然一阵嗡鸣,是韩宁的短信。
  他蹙眉,拿起手机看了眼,脸上的轻松尽去,轻吁口气:“我爸来了。”
  “他秘书说他只是路过北京,我去陪他吃顿晚饭,”他边摸出烟,边解释,“今晚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的好时机,我估计要被教训一晚上。”
  韩宁刚才准备点燃,就侧头看到她因刚才缠绵而发红的脸,心中一暖坐下来:“完了,我舍不得走了。”
  萧余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能正经一点,这次事情这么大,小心晚上见到你爸有去无回。”说完,想起这些天自己对他的疏忽。
  零零碎碎的画面,从眼前滑过,他疲惫的神情那么明显,自己却没察觉……
  “不要胡思乱想,”他抱了抱她,“下去放松一下,约个朋友吃吃饭,聊聊天。”
 
  第四十四章 瓦解的曾经(2)
 
  他一走,整个屋子都空下来。
  这样的工作日她也不知道能约谁,只能独自在街上闲逛。北京十一月的风起来了,冬日的风,纵然再厚的衣服也能吹透。
  大多数人都匆匆走过,她无所事事,反倒是走得很慢。
  昨晚哭了一整夜,早没了元气,到最后真的是从脚底冷到了五脏六腑。
  本来盘算着要去吃些饭,回酒店等韩宁回来,却没想到许远航打来电话,要她去拿体检报告。她有些愣,这时候正是准备后事的时候,他怎么还有闲情帮自己拿报告?再说只有一天,又怎么可能出报告?
  “笑笑,你过来吧,”许远航知道自己这个借口有多失败,“我求你了。”
  她从来没听过许远航这么说话,有些不好的感觉冒出来,脱口而出:“是不是为了你哥?”许远航沉默片刻,肯定了她的疑问:“是。”
  她正好停在了新光天地外,风刮的太猛,只能推开玻璃门走进去。
  川流不息的人,丝毫没有因为工作日而减少。
  她长久不说话,许远航也没有再吭声。
  “昨天在医院,”她看着曾经留连的那个香水专柜,导购已经换了新人,不知为什么这么巧,竟也有一男一女在挑那款奇迹香水,“你还劝我要避讳”
  “笑笑,人都自私对吗?”许远航打断她,“我也自私,如果我哥真那么在乎你,你让我打跑韩宁都行。”
  萧余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最后只好说:“你们家最近事情很多,你不要把精力都放在我和许南征的事上,多帮帮”
  许远航又一次打断她:“笑笑,我求你了,我给你拿出来体检报告,就是给你借口不让韩宁知道。笑笑,这么多年,我求过你吗?”
  他那边都带着哭腔了,萧余被他说得有些接不上话。
  “小航,对不起,”她靠在玻璃门上,看着一楼里的人来人往,“韩宁对我很重要,远比你想象的重要。你哥也有未婚妻,这么乱的时候,不能再有任何不利消息了。”
  “萧余!”
  许远航真得急了:“就凭这么多年的感情,就我们两家的关系,他要是介意,你就是分手也不过分。你知道什么是感情吗?你懂什么是感情吗?不是爱情,我和你说的是感情!”
  她被吼的怔怔出神,许远航又哑着嗓子道,“你不是爱我哥爱的死去活来吗?就算你不爱了,你和他一起这么多年,连我和许诺都比不上。我哥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就不能来看看吗?之前也就算了,我爷爷都去世了,你就不能过来看看他?”
  她从来没有和许远航吵过架,他这些话,像是一把很薄的刀子,轻易就揭开她用尽力气才养好的伤口。她握着手机,根本再说不出半个字。
  过了很久,许远航才又软了声音。
  “对不起笑笑,对不起。我们家这几天出了太多事,我快受不了了,我哥刚出了重症监护,虽然没危险了,可我还想你能过来。”
  除了‘重症监护’四个字,她根本就没有力气连贯去理解小航的话。
  可那边还在絮絮叨叨说着,早已疲惫不堪:“不在总院,我现在都不敢让家里知道,只说是又被人找去调查了。笑笑,实在不行你把电话给韩宁,我和他解释”www.xiAoshuotxT.Net
  她终于强迫自己出了声:“为什么这么严重?”
  “半年前我哥就被抢救过,是心肌炎,那时候你刚回国,”他长出口气,“这种病就是要休息,可这半年他身边大事小事就没消停过,昨晚你也看到了,我二伯又不分青红皂白的也是气急了。”
  他的话说的断断续续,讲述着萧余不知道的空白。
  到最后她几乎都力气站住,就走到玻璃门外,坐在了广场的花坛边沿。
  很多人走过,看着这个大冷天在外边吹风的人。
  许远航继续说着:“汪夏是谁?我告诉你,连我都不认识。我爷爷这一年身体就不好,又总追问你和我哥的事,我哥都咬死了是他的错,他不要你了,你知道我爷爷疼你,不知道为这件事发了多大的火,”他顿了一顿,语气有些无奈,“我哥对老爷子的孝顺你是知道的,老爷子最后发狠心了,让他一定要今年结婚,他根本没有拒绝,只放下一句话:您让我娶谁我就娶谁。”
  “我只知道她是我哥的大学同学,是我爷爷以前战友的孙女,”许远航把所有都说完,才说,“笑笑,我之前所有劝你的话,的确是为了你好,可是这次就当我用你和我的感情来说,我也求你能来看看他。”
  她挂了电话,在露天坐了很久,拨韩宁的手机,却始终是打不通的状态。
  直到天有些暗了,她才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医院。
  天黑的很快。
  出租司机不停分析着国家大事,听得她太阳穴有些发紧,低声说了句开收音机吧,那侃侃而谈的人才停下来开始调频。不相干的语调,不相干的话题,即便是交通路况的播报也好,她只想分神休息一会儿。
  可没想到却是财经点评,偏就是以3GR为例,分析着互联网市场。
  所谓的专家,在追忆着2003年互联网泡沫的破灭,连带引经据典影射如今的互联网寡头格局……她闭上眼,觉得胃有些疼,才想起来一整天还没有吃过东西。
  许远航就在医院大门口站着,看见她时只感激笑了笑,匆忙把她带了进去,边走边低声说着情况。她听着,任他帮自己换衣服,墨绿色的衣裤和专用拖鞋,这些都让她觉得陌生而冰冷。直到跟着他走进去,更有了些退缩。
  昨晚的画面太清晰,叠加在眼前,恍惚着还有他悲痛欲绝的表情。
  直到拐过门廊,她才看到了那张床上,真真实实的许南征。
  他好像是睡着了,难得的安静和放松。
  曾经多少个日夜,他就睡在自己身边,或是笑,或是亲昵,或是沉睡她不敢走过去,身边的两个护士看看她,只用口型对许远航说:睡着了。
  许远航示意护士出去,自己也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她和他。
  她悄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他睡。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很短的时间,他的睫毛忽然动了下,她还在发着呆,已经看到他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她静看着他,轻声问:“口渴吗?”
  许南征摇头,没说话。
  “我这样穿,是不是很丑?”她早就想好了很多不相干的话,唯恐两个人冷场尴尬,“小航说我衣服很脏,一定要穿上这个。”
  他沉默着看她,终于开了口:“我爷爷去世了。”
  她愣在那里,这种事她不可能不知道,即使他昨天没有看见自己,现在过了将近一天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她最后还是轻点头,没接话。
  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她,没有移开过,不知道是想说话,还是根本无话可说。
  她不停告诉自己,既然是自己来看病人,总要说些什么,可越是被他看着越想不到话题。
  他忽然说:“你难得来看我,不用绞尽脑汁说话。”
  他太了解她,哪怕是一个小动作,就已经知道她的想法。
  她随手把头发撩到耳后,尴尬地侧过头,假装去看数据跳动的仪器,却忽然觉得耳朵上有些软软的触感,很凉。
  诧异回头时,他已经收回手:“都拿掉了?”
  她嗯了声,努力掩饰着刚才的失神。
  那时总想忘记和他有关的事情,对着镜子摘了五六分钟,才算拿掉了所有的耳钉。
  记得当初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耳洞,许南征没少说自己。小航还曾拉扯着开玩笑,弄得红肿一片她甚至能清楚记得他给自己消毒,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自己是如何不自主地伸手,替他撩开滑落在额前的头发。
  “笑笑。”
  她点头,他微微笑著说:“我听见你肚子在叫,是不是饿了?”
  她其实胃一直饿得发疼,被他点破了,才顺水推舟说:“是啊,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要留下来一起吃吗?”
  她想了想:“我问问小航,你现在能不能吃东西。”
  “好。”
  结果小航进来,听说许南征要吃东西,眼中竟是难掩的开心。拉起萧余就说出去买饭,到了门外,许远航才握住她的手,低声说:“我就一句话。”
  她不解看他。
  许远航叹口气:“和好吧,别管什么韩宁还是汪夏,我真恨我当初劝你放弃,恨不得抽死我自己算了。”
  除了许远航,没人会这么直接说这种话。
  不管任何人和任何厉害关系。
  她说:“说什么胡话,都过去多久了?快去买饭,我饿得胃都疼了。”
  “我一直不懂你们为什么分手,”许远航盯着她,“开始以为是我哥的错,可后来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可你们从来不联系,我就想,算了,过去了也就过去了。现在这样,我不忍心了,看你刚才到医院脸都白了,我哥一见你立刻就肯说话了”
  “小航,”萧余打断他,“你再说我就走了。”
  “到底哪里有问题?”许远航有些急了,“结婚了还能离婚呢”
  究竟是什么出了错?或许哪里都没有错。
  时间一声不响,留了无数狼藉回忆。哪有那么多无可挽回,只是分开太久,让我们都有了太多的无法舍弃,于心不忍。
  “小航,”萧余无力笑了,“我爱韩宁,不可能和他分手。就像你说的,你也忘不了初恋,可让你再回头去拆散她的家庭,你能做到吗?”不等许远航说话,她又摇头一笑,“你能做到,或许,她也早就忘记你了。”
 
  第四十五章 瓦解的曾经(3)
 
  小航明知道许南征不能吃很多,还是大张旗鼓地买了很多。
  两个人的口味很像,桌上摆的都是她喜欢的。
  许南征只草草喝了些白粥,却替她夹了很多菜,不知道是因为饿得太久了还是什么,她吃完饭反倒胃更疼了。
  护工进来收拾了病房,她又坐了会儿,护士就拿来了大小两个输液袋。针扎入他手背时,她忽然觉得很难过,想起很小的时候自己咳嗽不止,每天都要吊盐水,许南征总是想尽各种办法哄着自己,最后无奈了就问护士要葡萄糖,陪着她一起扎针。
  无论他是什么互联网寡头之一,有多少家入股的企业,外人眼红的‘将门虎子’把太多的外壳剥去,他也要经历所有要有的事业挫折,亲人病故。
  护士调节点滴的速度时,进来了一个女人。
  嘘寒问暖,小心翼翼。
  许南征只是草草应付了两句,没有说太多的话。那个女人还拉着一个箱子,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出差回来,她眼中的紧张很真切。
  看来,纵然是长辈授意的婚姻,他还是有能力拴住任何一个女人的心。
  萧余拿起手机,忽然说:“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目光很平静,甚至还有几分笑意:“这么晚?应该是韩宁找你?”
  她顺水推舟,笑了笑。
  汪夏听到略微惊喜:“韩宁?我很久没见他了,”她这才很认真地自我介绍,“我是汪夏,你是韩宁的?”
  萧余也笑:“女朋友。”
  “这么巧?”汪夏笑起来,脸颊边会有个浅浅的酒窝,“我和他很早就认识,他以前和我高中同学算了,这种话不能说。”
  萧余不用想就知道,她咽下去的话是什么,只是无奈一笑。
  这世界到底是多小。
  没想到到走出医院,韩宁真就来了电话。
  她被风吹的有些感冒,边听他半真半假说着如何智斗南边某位首长,站在路边拦出租。刚才在医院积攒的那点儿热气被挥霍完了,还是没有一辆空车。HTTP://WWW.XIAOSHUOTxt.net
  “我刚才打你手机,一直是无法接听。”
  韩宁笑着说:“我爸很烦和人谈话时有杂音。”
  他的声音很轻松,她也就当作轻松的话题,和他闲聊着。
  到终于上了出租车,他才忽然问:“打到车了?”
  她愣了下,迅速和司机说了地址,转而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打车?”
  “我这里听到的都是风声,还有路边的杂音,”他慢悠悠地解释,“你接到我电话了,还徘徊在路边,一定是下午忘了开车出去,打车又打不到。”
  出租车里有很重的烟味,应该是上一个乘客留下的,她想起早上自己睡醒,屋子里的味道,忽然就有些想他。
  听着他的声音,想着他的样子,她闭上眼,低声说:“今天小航给我电话,许南征住院了。我想着和他那么多年朋友,这几天他们家又出了那么多事,就去医院看了看他。”她鼓足勇气说完,韩宁却好似没有任何介怀:“严重吗?”
  她草草说了病情,照小航的话说是没问题了。
  如今最坏的都已经轮番上演,也不会再有更坏的麻烦了,只要调养的好,当审查彻底过去后,他应该能和3GR一起站起来。
  “我想吃大闸蟹。”她换了个话题。
  “没问题,”韩宁说完,才发现有些实际问题,“在酒店,好像不太好弄,出去吃?”
  她拍了拍前座,告诉司机去另外的地址,然后对电话说:“我去买蟹,在你家楼下见好不好?”她说完,又想起来自己什么,“你家有达喜吗?”
  韩宁被问得哭笑不得,大闸蟹本就性寒,她竟然胃疼时还嘴馋。
  当她拎着八只大闸蟹进门时,韩宁和笑笑更是人狗面面相觑了。韩宁靠在玄关的木雕墙面上,笑笑就‘哈哈’地吐着舌头,看着她一口袋的螃蟹,她不好意思笑笑说:“吃不完,明天也能吃。”韩宁接过吐着水泡泡的螃蟹,握了下她的手:“这么凉?要不要先个热水澡?”
  她嗯了声,忽然说:“我看到汪夏了,据说你和她的同学渊源颇深?”
  韩宁长出口气,目光瞬息柔和下来,低声说:“我就知道,你回来肯定问我这句话,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说到最后,竟然就把大闸蟹扔到脚边,把她拉到自己怀里,紧紧搂住。
  他的下巴紧压在她肩上,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她本来是说笑,没想到他忽然这么抱住自己,反倒有了些忐忑。
  “韩宁?”她轻声叫他。
  他嗯了声,松开她,笑著揉了揉她的头发:“果然还是这样最有用,抱一抱就不闹了?”他又拿起袋子走进厨房,“我给你蒸蟹,你乖乖看电视等着我。”
  厨房的灯打开,透过落地的磨砂玻璃,她能看见他开始忙活起来。
  这样的影子,很平淡,却也很让人安心。
  下午许远航的话再次响起在耳边,一遍遍的劝说和追问,都拷问着她一直以来不敢去想的问题。如果许南征回头找自己,自己会怎么做?
  她抱起狗,脱掉鞋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个朦胧高大的身影。
  在西藏雪山上,把登山服脱给自己穿的时候,里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外衣,就那么一只手插着衣服口袋,一只手拿着烟,在胡乱飞舞的经幡中轻抬着下巴,说:“你可以这么理解,在没结婚之前,我们还是很崇尚恋爱自由的。”
  那时候的韩宁,现在的韩宁,眉目依旧,却再不是毫不相干的人。
  韩宁端着螃蟹出来时,她已经抱着狗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韩宁悄声把螃蟹放在桌上,走到沙发边,把她横抱起来。岂料她身子才离沙发,一双手就搂住了他的脖子,睁开眼:“螃蟹,我要先吃螃蟹。”
  她说完,韩宁才哭笑不得地哄着她:“你不是胃疼吗?我先给你吃药,螃蟹明天热了也能吃。”她把头靠在他肩上:“我感觉你越来越像家庭妇男了,韩宁,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很像是典型的大院子弟,还是那种眼高于顶,自以为是的一塌糊涂。”
  韩宁嗯了声,抱着她往卧室走:“是不是就是那种天天不学无术,就没事儿叼着烟,斜眼看人,特别欠揍的那种?”
  她抿嘴笑:“对啊,还要开着部队的白牌车,有事没事就到处招摇,在长安街上胡乱掉头影响交通的那种。”韩宁真是被她逗笑了,柔声说:“长安街还是算了,我爸又该教训我了,偶尔堵塞下机场高速就可以了。”
  她嗯了声:“不对啊,这条怎么听着那么像小航的事迹?”
  韩宁用脚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去,把她放到了床上:“许远航?”
  萧余点头:“他小时候特别爱惹祸。有一次偷偷带我去郊区吃农家菜,后来回来的时候走的京昌高速,你知道有些公交车司机喜欢开快车,险些追尾我们的车,他就把车横在公交车前,把司机从车上拉下来,让人家站军姿。”
  韩宁啼笑皆非:“这也太仗势欺人了。”
  “这倒不是,他纯属好心办坏事,”萧余笑,“他初衷不是这样的,那辆公交车超速太厉害,反正他后来被许南征揍的时候,一直说自己是怕车上乘客出事。”
  韩宁目光很静,看她眉飞色舞说着年少的事情。
  “韩宁,”她忽然停下来,认真看着他,“其实,我和许家所有人都有二十几年的感情。我父亲家的亲戚很少,基本没有谈得来的兄弟姐妹,妈妈家那边又都在香港或国外,除了在北京的小阿姨,都不是很亲近。小航,许诺,还有许南征,都像是我的亲人一样。”
  他抱着她进来时,还没来得及开灯。
  走廊的灯光照进来,他恰好背对着那唯一的光源,根本看不清神情。
  可是他的声音却是温和:“我知道,笑笑,这些我都知道。”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静看着她,萧余也看着他,又一次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住了他的唇,慢慢地试探着用舌尖碰了碰他的牙齿。还没等继续的动作,韩宁就已经侧过头,彻底加深了这个吻。
  两个人像是同时在用力,用尽力气亲吻对方。
  他是个绝佳的接吻对象,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喘息不止,却又不愿逃离。到最后他放开她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呼吸吃力,还没等缓过来,萧余又轻吻住了他的嘴角:“韩宁,我们去上海住。你爸不喜欢你出国,那我们就在上海定居。我在上海念过大学,不算很陌生,那里离你家又很近,你爸妈肯定很开心。”
  彻底离开这里,不再让他有所不安,不再给自己摇摆的机会。
  这是她能为他做的,愿意为他做的。

同类推荐 后宫甄嬛传 下班抓紧谈恋爱 橘生淮南·暗恋 兰陵相思赋 微微一笑很倾城 妖孽也成双 菊花香 江湖天很晴 轻易放火 迷雾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