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的成全
第四十六章 一人的成全(1)
“好,”韩宁似乎在笑,和她唇齿纠缠着,低声应承,“老婆你真是善解人意,我爸今天还下了命令,让我立刻回南京,估计和他说住在上海,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她愣了下,避开了几分:“你怎么不和我说?”
因为他这句话,她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想了想,才追问他:“如果我不说要去上海,你难道要自己回南京?”
他意外沉默着,没说话。<A href="HTTP://WWW.XIAOSHUOTxt.net/" >txT小说天-堂</A>
无声的回答,应证了她的想法。
时间,在自己和他之间悄然改变着一切。
纵然是问心无愧的一个电话,一个老人家的去世,只要和许南征有关的,她就会怕韩宁多想。并不是没有抱歉,却更多的真是怕他误会不论是雪域高原,还是大雪纷飞交通瘫痪的巴黎,他的笑总是能软化自己。
此时此刻的温暖,她早已习惯,甚至是依赖。
一直以来每当她最无力时,他会伸出手抱住自己,给一个完全宽容的怀抱。她明白不该在这时候,可他的眼神动作完全打散了她的犹豫。
她不敢再追问他想离开的想法,只是用手环住他的腰。灼热的皮肤,不知道是谁烫伤了谁,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在她耳边说:“笑笑,我今天很怕,怕你再也不会回家。”
他说完,俯身深深地吻住了她。
很自然的交融,不用语言交流,两个人已经紧贴在一起,不停摩挲着彼此的皮肤,想要将刚才的犹豫和彷徨都打散,都忘记。
到最后,她已经紧张不行,双手扣紧他腰。
不敢呼吸,也不敢动。
他却忽然停下来,狠狠地咬了下她的嘴唇:“我去客房睡。”
她不解,张开眼,昏昏忽忽地看着他眼中的汹涌澎湃。
韩宁长出口气,只用手捋顺她的头发,手指滑过她的耳廓,一路滑下,直到她又紧绷起身子,才笑著说:“老婆,别急,最好的一定要最后才给你。”
“韩宁!”萧余本来就紧张,被他说得几乎要烧起来。
他马上笑了,低下头碰了碰她的嘴唇。
很意外的留宿,结束了两个人长久来的小心翼翼。她很快退了酒店的房间,开始和他安排去上海的所有事情,母亲听后没有任何意见,她从小就没有在父母身边住过,自然相互都不会有太多的依赖感。
只是那份关怀依旧还在。
新年伊始,她主动带韩宁回了家。
母亲的默认,让始终持观望态度的父亲也认可了韩宁。
她没想到母亲不光是喜欢韩宁,似乎还和他很投契,几乎是无所不谈,大有忘年交的感觉。那一天是冬日难得的好天气,他们就坐在阳台落地窗边喝茶,暖暖的日光勾出韩宁的轮廓,还有那双永远带着笑的眼睛,格外清晰。
“上海也好,只是冬天太熬人了,不像北方有暖气会舒服些,”妈妈笑著喝了口热茶,“你们应该过了冬再去。”
“我早先在那里有套房子,特意装了地暖,”韩宁替母亲添了些水,“不过我的意思也是,等笑笑在这里过了农历新年再回去,正好连正月初一的生日一起过了。”
萧余看见他右手习惯性地摸了下裤子口袋,不禁暗自好笑,轻咳了声:“我们下楼走走?”
韩宁笑得不动声色,显然明白她在给自己找借口离开。
两个人装模作样下了楼,她立刻把他拉到后院,比了个‘请随意’的手势:“你不用怕我妈,她早就习惯了,家里走得近的男人没有不抽烟的。”
韩宁哭笑不得:“我刚才是在摸手机,老婆大人。”
她扬眉,刚想说话却感觉手腕一紧,已被他握住反扭到身后,成功被他按到了怀中。
韩宁轻吸口气,意味深长地感叹:“这味道真好。”
她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用的洗发液,明明是和他用的一瓶,却还偏要说得这么暧昧她想要挣开,可胳膊被拧到身后,无论如何都动不了:“小心被我妈看见。”
他只是笑著,用下巴摩挲着她的额头。
她被他蹭的发痒,一想到这是在自己家,竟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用余光偷偷打量四处有没有人出现,透过玻璃门能看到客厅多了几个人影。
“怎么了?”韩宁感觉到她忽然绷紧了身子,下意识回头,也看见了来人。
玻璃的反光太强烈,可就在这样折射的光线中,也能看出他。
几乎是回头的一瞬间,韩宁已经松开她,拉开了客厅的玻璃门。
每年的这一天,许南征都会来看望父母,年复一年,似乎早成了习惯。或许是生病清减了些,他又显得高了,目光却难得的温和:“新年快乐。”
萧余微怔愣着,韩宁倒是走上前,笑著说:“新年快乐。”
许远航只是对两人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四个人相对冷场了会儿,直到老阿姨端着茶盘出来,许南征才说替伯父带了些东西来,先一步上了楼。
许远航倒没跟上去,反倒是和他们坐在客厅里,闷声不吭地喝着茶水。
萧余明白他的个性,声怕他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只好不停问他些不痛不痒的话,到最后连韩宁都听不下去了,笑著拍了拍萧余的手背:“手机忘在楼上了,我上去拿。”
她对他蹙眉,示意他无须回避。
韩宁只是笑着轻弹了下她的额头,用口型说:马上下来。
说完就站了起来。
萧余无奈,看着他上了楼,才去看许远航:“你平时不是话很多吗?今天怎么没话了?”许远航无奈一笑:“我不知道说什么,怕开口就是错,”他莫名静了会儿,才问:“听说你要去上海了?准备在南方定居了?”
她嗯了声:“离韩宁家近一些。”
“也离我们远一些是吧?”许远航靠着沙发看她,“这一年也不知是怎么了,总能想起小时候,我们天天黏在一起上幼儿园,上附属小学的日子。以前你说去哪我都没感觉,反正你肯定会回来,毕竟这里才是你的家。可这次光是一听说你要走,就觉得难过。”
她没接话。
一千四百公里,不过两个小时的航程。
可是她明白小航话中的意思,曾经亲密无间的感情,随着身边人的变化都会改变。慢慢疏远一些关系,北京的所有人和事都不再和自己有关,包括这大院里的往昔岁月。
晚上父亲特意留许南征和小航吃饭。
北方人吃饭喜欢喝白酒,一瓶76的陈年茅台刚才打开,酒香已弥漫了整个房间。萧余从来没看过韩宁喝酒,用脚轻碰了碰他的腿,暗示他要不行千万别逞强。
韩宁轻声耳语:“未来老丈人要喝,就是拼死也要陪到底。”
整瓶的陈年茅台,被他们全部分完。
走的时候父亲才想起许南征他们是开车来的,可因为元旦,司机都已经回家过节去了,根本没有人能送他们。好在萧余只象征性地抿了小半口,路程又不算远,只能由她亲自开车,送两人回许家。
车是韩宁的,她之前也是开过很多次,自然是驾轻就熟毫无障碍。岂料刚才开出去十分钟,许远航就不行了,让她停靠在路边,开始大吐特吐。
萧余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让,让我蹲会儿”许远航两手抱着矿泉水瓶,示意她千万别碰自己。
她怕他头重脚轻,直接栽进路边的水沟里,只能在三四步远的地方站着,提心吊胆看着他。“诶?”许远航回头瞥她,“你能,能不能离我远点儿我看你就吐吐不出来。”<a href=HTTP://WWW.XIAOSHUOTxt.net/ >小 说-天 堂</A>
她哭笑不得,又往后退了两步,却不敢再动了。
身后就是小航的车,车旁站着许南征。
身侧不停有车灯晃过,他们就隔着三步的距离,却像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小航就在路边蹲着,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就如此停顿下来,过去还没过去,未来还没到来。
很大的风,很快就将身上的温热带走,到小航晃悠着站起来的时候,视线从两个人身上飘过,终也没说一句话。
“好了?”萧余扣好安全带,透过后视镜看着许远航。
“让我再坐一会儿。”许远航摇下车窗,醉眼惺忪看着窗外的车海如潮。
她抬手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多了。
她明白小航只是在和自己生气,从吃饭开始他就不停和韩宁碰杯,却一句话也不和自己说。结果他的意气用事让他喝得这么醉,难过的还是自己的身体
后视镜中,另一个人也摇下车窗,刚想点烟,却忽然说:“我下去抽根烟。”
“哥,”在他打开门的时候,许远航忽然说,“我手机没电了,借我用用你手机。”许南征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扔给他,下车撞上了车门。
第四十七章 一人的成全(2)
“我爷爷去世那天,”许远航声音有些发飘,仍是醉得厉害,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他,“我开车送我哥回家,不敢走,就在他家陪着,”他顿了顿又道,“后来也是我送他去的医院,所以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萧余听他说着,不敢说话,也不敢继续听下去。
许远航低头摆弄着手机,过了一会儿忽然从手机里传出个女人的声音,在用德语念着什么东西,声音似是在半睡半醒间。
过了会儿,有个男人的声音问:“原版还是译文?”
读书的声音停下来,女人带着笑说:“译文。”
简单的对话,却能听出两人的关系。
女人继续念着念着,到最后根本听不出她念的是什么。
萧余靠在座椅上听着。
声音、语调,一切都那么熟悉。淡淡的日耳曼语调,和着车窗外吹入的北风,急速冰冻着心脏,一下下地越来越慢。
所有往昔画面撞入眼中,躲不开,逃不掉。
当所有都倒退回原点,那晚在马来渡假村,自己可还会主动搂住他。
手机里的录音嘎然而止。
小航说:“他取消婚约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小航在医院会说出那些话,两个人的声音他不可能听不出。是怎样的状况下,许远航听到这样的录音?然后才拼命求自己去医院看他。
车门忽然被打开,许南征坐上了副驾驶座,带着新鲜的烟味。
“打完电话了?”他问着后排的人。
许远航嗯了声,把手机递给他。
这样的气氛,许南征却像是毫无所知,只是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车开到许家小院外,萧余看着他们下了车,也跟着下了车。
她撞上车门时,许南征和小航同时回头看他,她只是放任自己最后看着许南征。
小航立刻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进了院门。
萧余走过去,仰头看着他,头发被风吹的乱飞,模糊着眼前的视线。
许南征下意识伸出手,替她带上了羽绒服的帽子:“有什么话,以后有的是时间说,快回去吧。”她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他,好像只要一眨眼就不会再见到。
他的手离开她的瞬间,终于伸出手臂,把她猛地抱到了怀里。
很大的力道,她来不及反应,鼻子撞到他胸口,竟就这么流出眼泪,再也止不住。
太多年的感情,可却再也回不去了。
就像永远怀念十几岁时的夏天,蝉鸣嘈杂和汗流浃背都那么清晰,舞蹈老师猛地压住自己的腿,钻心刺骨的疼,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看见他在窗外。
这一切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很大的风声中,他对她说:“笑笑,我以后会很忙,很多人在看着我,等着看我的笑话。可能需要几年的时间3GR才能重新开始,你不再要看有关3RG的任何新闻,也不要再去关心许南征这个人。你帮了我这么多年,足够了,不要再继续下去。”
她说:“好。”
他说:“我不会再找你,也不会再注意你的消息。”
她说:“好。”
他说:“我以后不会接受任何采访,如果有任何媒体报道我个人,也会立刻让人处理掉,不会让你看到任何消息。”
她说:“好。”
他说:“我不会去上海,你不会有机会再见到我。”
她已经泪流满面,却还是说:“好。”
长久的沉默。
两个人都在沉默着。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用法语说了最后一句话,松开了手臂。
说得很低,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就是那短短的发音,如同多年前那个夜晚,烫着她的心,压住她的喉咙。
动不了,答不出,她再也回答不了同样的话。
他的眼睛黑而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背影清晰。
拥抱的温暖骤然消失,她只觉得冷,脸上的泪水被风吹干,刀割般的疼。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晚她浑身湿透在游泳池边被他扶住,回头一霎那看到他,是如何的心情。像是被上帝静止的画面,远在对岸边的喧闹人群,还有音乐都被模糊掉,只有他的眼睛那么直接专注,看着自己。
他浑身也湿透了,狼狈不堪,两个人都难得当众如此狼狈。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这么凑上去,只想着最后一次,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自己的感情。面前的人是自幼喜欢的,唯一喜欢的,只是这么双唇相碰就已经不能再呼吸。
直到两个人都不能呼吸,却还是贴着冰冷的池壁,不停地加深着那个吻。
他说:“够了吗?”
那么的随意,可声音中也带着喘息。
如果他不是许诚的孙子,他就不会想要拼命证明自己,甚至不惜牺牲一切。那时候他坚信着只要两个人是相爱的,无论多久都会在一起,却忘了生活可以改变一切。
如果那时候能爱下去,一直坚持下去,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在开车回去的路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打开收音机,努力找些欢快的节目听,可还是止不住眼眶发酸。
到家的时候,她在楼下坐了很久,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甚至在洗手间用冰水浸泡毛巾,压住双眼,让哭得红肿的眼睛不要那么明显。
直到后半夜,她才悄声走上楼。
韩宁睡得很沉,睫毛一动不动地,她在床边蹲下看着他的脸。从眼睛到鼻梁,再到嘴唇、下巴,最后终于探头轻碰了下他的嘴唇。
没想到他竟伸出手,淬不及防地把她的头压下来,滚烫的手心就贴在她的脑后,舌头直接滑入她的口中,酒精味混着薄荷的香甜,侵占着她的每一寸意识。WWw。xiaoshuotxt.neT
最后他放开她时,才懒懒地闭著眼说:“我为了等你,特地吃了口香糖。”
她含泪笑著,嗯了声:“尝出来了。”
他把她搂在身前,轻声喃喃着:“你爸是不是把多年珍藏拿出来了,我记得我一朋友去拍过一瓶陈年茅台,八几年的就要七八万了,这76年的怎么也要二十几万。”
她笑:“是啊,我爸真把你当女婿了。”
韩宁轻吻了吻她的肩膀,再没有说什么。
不过几分钟,她就听到韩宁均匀的呼吸声,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睡着了。不过照他喝的量,应该是硬撑着在等自己回来。
整夜冷透的心,渐渐有了些暖意。
所有的都会过去,包括沈瑛案的彻查。
只是当韩宁的无限期假期结束时,他已经递上了一封辞职信。萧余忽然很怕见到韩宁的父母,每次提起韩宁都是一笑置之,甚至还说:“我早和我爸说了,我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娇妻,从此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单就是能让浪子回头这一点,你就得了满分。”
再离开之前,她带着韩宁和小学同学吃了饭,席间欢声笑语的,大家都笑著说果真是内部调剂,真就被南京军区来的帅哥追走了。众人都是一个大院长大的,早已知道萧余和许南征那段短暂的爱情,却都默契地只字不提。
就连许诺也笑声连连,称自己是各种的羡慕嫉妒恨。
席间她离开透气,却在走廊处打电话时,看到了故人。
向蓝。
很久不见的人,自从那晚从许南征办公室离开,就再没见过她。
就像韩宁是个导火索,她又何尝不是自己跨不去的障碍,可当时无论恨的多咬牙切齿,现在面对面了,却只剩向蓝在局促不安。
“笑笑姐,”向蓝看着她,“我一直想和你说对不起,可是根本没有机会找到你。”
她微笑:“我去法国了,刚才回国半年。”
向蓝沉默着。
萧余看了眼她走出来的包房,亦是欢声笑语不停:“回去吧,有机会再联系。”
“我真的不知道,”向蓝看见她真的要走,才忽然又出了声,“那天我真的不知道许总和你在一起,对不起,笑笑姐,对不起。”
她连着说了很多的对不起,连身边走过的服务生都不禁侧目。
萧余只笑了笑,转身离开。
没想到韩宁就站在包房门口,看着那个红了眼眶的女人问:“怎么了?”萧余含糊解释:“以前的一个朋友。”
第四十八章 一人的成全(3)
依旧是原来那幢大厦,原来那个楼层,和原来那个办公室。
许南征脱了西服外衣,只穿着件黑色的衬衫,脖子上还挂着公司的门卡,在会议室门口喝水。农历二十九,明天就是年三十,公司的大小七个会议室却都是灯火通明。
全是老部下,都和他一样,沿袭了多年的拼命传统。
因为要等一个英国的电话,他独自从会议室走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四层书架几近堆满,大多是外文原版,还有土木工程的专业书。当初他在清华读的是土木,要不是因为那场席卷全球的互联网高峰,他也不会放弃了继续读博的机会。那时候,爷爷气的不行,笑笑却挡在最前面,缓解了最大的冲突。
桌上很干净,只摆着个相框,是早期创业员工的合照。照片里的他就如此坐在众人之间,撑着下巴看镜头,简单的牛仔裤体恤衫,一张脸却年轻的吓人。
也许是因为新的一年,又要开始。
或者是过去一年,又要结束。
他总能想到很多的过去。看上去,现在的样子和过去并没有太大变化,心情却已不复存在了。那时候,少年心境,意气风发,总认为未来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却仍旧充斥着你死我活的争斗,诱惑着他,不断往前走。
他不惧怕任何东西,除了时间。
怕脚步一停下,就再也不能走在最前面。
可现在,过了这么久,他惧怕的仍是时间。
那些已经过去,完全不可能追回的时间。
他记得,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在舞蹈教室压腿时,透过窗户的缝隙看自己。躲躲闪闪的目光,可爱的不行。那时候他以为,她只是怕他监督而已,现在想想,她说过,她很早就喜欢着自己,而那个三十八度的夏天,十一二岁的女孩子的目光,真让人怀念。
很多细微末节的事。
在这个深夜,不断地涌出来,压制不住。
如果那个时候,在马来的渡假村里,她没有上来主动吻住自己,这场感情是不是根本没有开始的可能?他可以有很多女朋友,甚至是指定的未婚妻,惟独谨慎地,不敢靠近她。
笑笑。笑笑。
这两个字,到底有多少的内容。
是她在游泳池里,试探地、生疏地吻自己。是她在飞机上,手在毯子下摩挲着,从自己的指尖,忐忑地、小心地一路滑到了手心里。第一次拥抱,亲吻,还有很多,这个本该骄傲活着的女孩子,被自己从小娇惯到大的女孩子,不该如此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电话如约而至。
他一贯注重效率,到接近十一点的时候,结束了这个会议。
就在挂断电话的一瞬,他的手指长久地触碰着免提键。
那晚她哭得泣不成声,把他的衬衫都浸湿了。
“我在你身后追了这么多年,累了,追不动了。以后你要拉着我往前走,我不想走了,我想放弃了,你也要坚持拉着我继续走下去。如果松了手……后果自负。”
在记忆里,这是她说的最煽情的话。
那时候听起来像演偶像剧,他甚至以为,只是因为自己飞到香港陪她过生日,让她感动的开始学那些小女孩的多愁善感。他手按着免提,到最后再次拨通电话,是许远航的手机,电话那头长时间无人接听,他却难得有耐心等待着。
直到许远航迷迷糊糊接起来,喂了声:“哥,我刚下了48小时的班,实在说不动话了。”
他嗯了声:“我就是问问,笑笑的体检报告出来没有?”
有很大的杂音,许远航那边竟然把手机不小心掉在地上,他蹙眉,有些不好的感觉。
“笑笑的体检——”许远航喝了口水,似乎在琢磨着如何措词。
“不好?”他问。
“不算好,”许远航难得声音很严肃,“你知道她这么多年跟着你,胃的问题有多大吗?真是想要吃些好东西解馋,都要提前半小时,咽片儿吗丁啉,加班忘记吃饭了,回到家肯定要嚼达喜。许南征,你现在知道关心了?晚了。”
许南征想要拿烟,却手抖的不太正常。
许远航不再说话,他竟然也不敢追问,从烟盒里往出倒烟,一倒就掉出来七八根。到最后狠狠将手中攥住的也捏断了:“你现在在家?我开车过来。”
“不用,反正我也醒了,”许远航很快回绝他,“我现在过来。”
电话很快挂断。
在漫长的黑暗中,许南征忽然发现自己的耐性变得很差,他后悔为什么不立刻开车过去,许远航那个人除了手术以外,向来没有时间观念。三番四次有人推门进来,问许总什么时候开始会议,他摇头,没有回答。
房间门很快又被关上。
再次推开的时候,他已经有些怒意,声音抽烟抽的有些哑,嗓音可怕的吓人:“我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约会,今晚所有会议全部取消。”
“取消?”许远航靠在门上看他。
“你进来。”他多一句废话也不想说。
许远航走进来,也不再多说废话,把牛皮纸的信封递给他,那里有详尽的体检报告。许南征打开来,一言不发地翻阅着,一张张看过去竟然抓不住重点。到最后烦躁地把报告都扔到沙发上:“直接告诉我结果,还有解决方法。”
“没有解决方法。”
“许远航!”。
“真的没有,”许远航看着他的眼睛,过了很久才长叹口气,“如果笑笑就这么死了?你会不会后悔?那个从会走路开始就始终缠着你的小姑娘,如果她忽然不在了,许南征你会有感觉吗?”话音未落,衬衫领子已经被许南征猛地抓起来:“我没空和你废话,告诉我结果,还有解决方法!”
两个人对视,他眼睛里流动的都是愤怒,甚至还有恐惧。
“哥你放开我,”许远航扭过头,长长呼出口气,“放开我,好好说话。”
许南征看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松开拳头。
两个人虽然只有这样的冲突,却像是耗费了十分的精力。许远航忽然笑起来,是那种失落而又无奈的笑:“她没事儿,笑笑没什么大问题,我逗你的。”
他等待一个多小时,很多可能性都想过,却没想过是这个答案:“你再说一遍?”
“她没事儿——”。
许远航还想再说,许南征的拳头已经挥过来,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拳,眼镜掉到地上,许远航几乎躲都躲,就这么硬生生挨了一拳。直到觉得口腔里涌出血腥味道,才走到书桌边扯了餐巾纸,把血水吐出来:“我知道你心疼,我就是要你心疼,否则真对不起笑笑喜欢你这么多年。”
“过去是我对不起她。”
“现在也是。”
许南征走到沙发上,坐下来,有些累。应该是非常的累,累到他一坐下来就不想再站起来,就这么仰头靠在沙发上。黑色的衬衫,领口敞开着,还有脖子上常年挂着的公司卡片,所有都没有变,除了身边不再有那个女孩子。
一辈子,活的久一些八十岁,活的短一些的也只有六十岁。他已经渡过了而立之年,也算是过了一半的时间。而她,最好的年纪,都在陪着他,爱着他。
。
后来那晚他睡着了。
小航想做什么,他大概猜出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秘书悄悄走进来给他合上百叶窗,让阳光不至于干扰他休息。在秘书离开以后,他终于坐起来,走到电话机旁拨了一个手机号码。
这个手机号码,自从沈瑛案后,他就再没有拨过。
电话接起来,非常熟悉的声音喂了声。
“韩宁,”他叫他的名字,如同老朋友,他们本来也是老朋友,“是我,许南征。”
那边有些安静,但是很快就笑了:wWw。xiaoshuotxt。net“想见一面吗?我马上就要回南方了。”
“好,在你走之前,我请你喝一次酒。”
“不用,”韩宁的笑意淡下来,有些稍许的遗憾,“清茶一杯,足够说清楚所有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