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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三十岁前最后的疯狂(2)

  “你的名片?”史文婧问我。

  “我……”

  “这儿,我这儿有。”马龙珠从皮包里拿出一张我的名片,递给史文婧。我恨死马龙珠。“哦,爱情顾问?”史文婧故意把我们公司的名字和我的职位都重重地念出来,“什么时候也给我顾问顾问。”“没问题……”我很没底气。“他很棒的,我就是他顾问的,我很满意。”马龙珠忙着帮倒忙。

  我向马龙珠挤眉弄眼,可没用,有些女人天生二百五加精神分裂。“那再会。”史文婧优雅地走了。我却依旧沉溺在她忽然出现而带来的震动中,两次拿叉子都没拿稳。“怎么?扛不住了?”马龙珠玩着手中的勺子,“你喜欢?”“喜欢什么?”“她啊。”“没有的事。”“那最好,”马龙珠似乎从刚见面时的端庄中挣脱出来,口气带着点幽默,“看样子是留过学的,留过学的人回到国内,做两种工作最让人看不起,一个是做外语老师,一个是做留学咨询,跟没留过学有什么分别。”我闷头吃我的牛排,却久久无法消化。“不过她美,”马龙珠还在说,“这点我不能不承认,男人是视觉动物,只要好看,命都可以不要……”3一上班,QQ就弹出一个对话框。是史文婧!慌乱之中,我手一抖,刚泡好的立顿红茶泼到了裤子上,我被烫得哇哇直叫。胡丽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嘴一撇,用一种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窃窃私语道:“德行,年轻人就是欠稳重。”说得好像她有多老资格似的。我懒得理,史文婧才是我的目标,我重重地点下鼠标,史文婧那娇美的头像赫然出现在我的电脑桌面上。

  “Hi。”史文婧主动打招呼。我连忙发一个笑脸。“最近怎么样?”“挺好的,你呢?”我假装淡定。

  “我失恋了。”什么,失恋了?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说自己失恋了,除了寻求安慰,多少也对这个男人有点意思吧。“谁这么没福气!”我连打三个叹号,以示惊奇和不解。“你呢,个人问题解决了没有啊?”史文婧切入正题。虽然我觉得一上来就追问别人的隐私是一种极端粗鲁的行为,但史文婧问,我乐意。“还没那个福气。”“Youdeservehappiness.”史文婧狂拽英文。我也来句洋的,几乎出自本能,“Youaremyhappiness.”打完这一行字,我赶紧关掉显示屏,也许是怕胡丽看见,也许是怕自己看见,看见她否定的回答。隔了数秒,我才装作不在意地打开显示屏,端着茶杯,掩饰我的慌张,屏幕上显示正在输入,我盯着看,小心脏七上八下,她在思考,考虑措辞,考虑我们俩的关系走向,考虑怎么回复我这段躲在英文里的表白。尽管我知道,说英文不够勇敢,但总比不说要好得多。

  “你最近有时间休个假吗?”史文婧深思熟虑的回答让我吃惊。休假?意思是?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有七八个回答在我脑海旋转,但又迅速被我自己否定掉了。

  “可以有。”我不敢怠慢,迅速键入这几个字,可进可退。史文婧的对话框又静止了。世纪佳缘的广告从边栏不顾一切疯狂弹出,简直是对我们这种单身人士莫大的嘲讽。“天气还不错。”史文婧的表现依旧很文静。我考虑再三,说:“要不周末去爬山?”说出来我就后悔了。爬山实在不是一个好建议。哪个优雅的女人会跟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去爬山呢?高跟鞋不能穿,搞不好又累得一身汗。

  “你的意思是--约我?”史文婧高调地询问。我的脸一下红了,我慌乱地喝了一口水,提了提肩,郑重其事地故作戏谑:“怎么,这点面子都不给老同学啊?”史文婧发来一个笑脸。她还是那么高雅与含蓄,换成马龙珠,肯定三个感叹号发来了。可哪个男人不喜欢柔情似水的?在这么个眼光明媚的星期五中午,我的幸福忽然从天而降。

  熬到三十岁,一个从国外回来的美女老同学就这么闯入我的生活中,而且,起点很高,一上来就是约会。

  “时间地点你定。”我迅速键入。“我不喜欢没主见的男人。”史文婧发来这么一句。我立马凌乱了。

  “不过男人听话也是个优点。”我一秒钟又恢复正常。爱让人坚强,也让人软弱,我们都是爱的斗士,也是爱的俘虏。晚上回家,我对着黑眼豆豆说了半天话,我心情好,它也有了福利,不但得到了大分量的食物,还附赠一个毛绒玩具供它抓扒。它的主人史文婧从天而降,勾起了我无数少年回忆。我把家里收拾了,苍井空老师也被我藏了起来,我剃了胡子,笨拙地用水蒸气蒸了脸,仔细挑选衣服--我想要自己变年轻点,好配得上我心中多年不变的女神。第二天早晨我起了个大早,仔仔细细洗了个澡,还点了点香水在手腕上--文婧是留学回来的,她也许喜欢“洋气”一些的东西。噢,还有钱,微博上都说,身上现金不超过八百元就是屌丝。我格外多取了一点,二十张百元大钞把我那黑色小钱包塞得鼓鼓的。我对着门口的穿衣镜,正面看一遍,背面又看一遍,我的蓝色合身小西装,漆皮的黑色皮鞋,还有不算修身也不算太松垮的裤子,怎么看怎么优雅。我忽然对约会充满了信心。

  史文婧来短信了。约会地点是望京花家地金星路十八号。我连蹦带跳地去电脑前查好了路线,亲了一下黑眼豆豆的额头,对它说了句“祝我好运”,欢天喜地出了门。

  公交车像一只蜗牛一样前进着。也不知道是我太过心切,还是路程确实太远,我急得一头汗,车总还是不到。我给史文婧发了条短信,认认真真做了解释。史文婧回复说,到了直接进来就可以了。我这才放了心,继续朝前走。下了车,我发现这地方我来过--马龙珠的公寓就在附近。我有点犯嘀咕,不知道史文婧搞什么名堂。但我顾不上想太多,我已经迟到了,这样很不礼貌。眼见来到一座巴洛克风格装修的门店前。赤金的大圆柱子,浮华得好像刚中了彩票,门口一座假浮雕,不知希腊哪位大神的。我犯疑惑,史文婧这么清雅一个人,怎么会找这么浮夸的地方作为第一次约会的地点。“罗马假日”四个泥金的大字竖排在门口,后面还坠了一串小字,汗蒸、按摩、洗浴……我脑中轰然一响,瞬间觉得我昨天在外形上做的努力都属白费。是不是史文婧弄错了。她可是留学回来的学生,怎么会对如此中国化的地方感兴趣。

  “先生几位?”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小青年拦住我问。“两位……”我不敢确定,摸出手机,一边敷衍着,一边给史文婧电话。

  “喂,我到了……是罗马假日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明确:“进来,水晶馆。”我满腹惶恐,交了钱,换了白色的跟睡衣一个模样的毛巾服,从一个小门进入,顺着走道往里。四周的空气热得吓人,好像活火山似的。一个包裹得像木乃伊似的服务员拉开一道门,门廊窄窄的,我低头进去,只见史文婧穿着粉红色的毛巾服,席地而坐,吃着水果。周围还有四五桌,有男有女,样子很悠闲。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谁知被进门的门槛一绊,整个人正面朝地,猛摔过去,脸做了地板擦。真是大出糗。史文婧过来扶我。我连忙说不用不用,自己摔倒自己起来。周围的人都在笑。我忍住痛,弄好头发,坐在史文婧对面。

  “喏,吃一片,”史大小姐用牙签挑了一片西瓜过来给我,“这么多年了,还是笨手笨脚。”被人揭老底,我有些发窘,但我心里又觉得暖暖的,她居然还记得那么多。

  “没进步,多指教。”我忽然放松,有了无限勇气,也开始嬉皮笑脸,“史大小姐约到汗蒸房,我有点吃不消啊。”“吃不消?”裹着毛巾服的史文婧依旧很优雅,头发被毛巾包着,好像一个阿拉伯妇女,显得脸特别标致,“那是我的错,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说着她就要起身。

  “不用!”我连忙阻止,“出出汗也好,挺暖和的。”“没想到我们还会见面。”史文婧忽然大发感慨,“老实说,那时候我真没把你小子看在眼里,天天跟在我后头,蹑手蹑脚的,考试成绩还总是排我后头,我第一,你最多就是第二。”史文婧一嘴的怀旧。

  “你要是第二,谁都不敢第一啊,你是霸主。”我插科打诨,缓解尴尬。

  “但上次遇到你,我发现你变了。”“变了?”我挺起背,精神抖擞,“哪里变了?”变高了?变帅了?变富了?我好像跟这些都不沾边儿。“靠谱了。”史文婧狠狠地咬了一口西瓜。这是听到最令人欣慰的赞誉。

  一个女人说一个男人靠谱,等于说他值得托付终身。“史老师过奖了。”“你现在在做中介?”“是。”我底气又不足了。

  “介绍对象?”文婧开始吃桃子,“怎么不给自己张罗张罗?”“唔……”我词穷。“不过也没关系,男人嘛,也不着急生孩子,没那么多讲究,现在还有老来得子的,男人的青春期就是长,女人就不行,男人的一辈子是马拉松,只为事业就可以,女人不行,女人是坐公交,一站是一站,站站都有任务,错过一站都不行,事业家庭孩子,哪一个不到位社会都不容你,做女人很烦。”“也是生理决定的。”我开始从哲学层面思考。“生理?”“男人是直线型的,女人是曲线型的,比如女人每个月都有例假,周而复始,但女人的诱惑点也正在有例假,没有例假的女人没有吸引力。”“你这都是哪里来的理论?歪理邪说。”“独创的,只说给你听。”我不失时机地温柔一下。

  史文婧不说话。半晌,又问:“你觉得我现在看上去怎么样?”“看上去?是指什么?”“我现在完全素颜,”史文婧音量明显收小,偷偷摸摸的,素颜让女人没有自信,就好像衣不蔽体的夏娃觉得羞赧,“看你是老同学,才不那么讲究。”“不化妆的女人没有前途。”我脱口而出,史文婧当场色变,我连忙说下半句,“话是小S说的,我是觉得女人化妆,看化给谁看,还要看化妆的程度是什么,素颜是清心寡欲,淡妆是秀色可餐,浓妆是饮鸩止渴。”“你意思是我现在只能让人清心寡欲?”“当然不是,”我坐立不安,大脑细胞瞬间死了好几个,我告诉自己,快快,给她个理由,“你现在反而有种清水出芙蓉的美。”史文婧满意了。只要是女人,无论年纪大小,都喜欢听到赞美,而且不管别人是真心、假意抑或是善意的谎言。“你怎么不问问我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单身?幸不幸福?”史文婧越来越入戏。

  “史文婧的一切都能从外在看到,因为过得好不好,幸不幸福,看你本尊就知道了,唇红齿白,气质高雅,谁敢说你过得不幸福?”史文婧显然很受用。但我知道,她失恋了,失恋的女人心伤重,我也许只是个备胎,但目前为止,我仍愿意。因为我坚信,只要努力,备胎也有转正的时候。

  “太热,”史文婧解开毛巾服的带子,露出平坦的小腹,高耸的双峰,细细的腰,实在不像是三十岁的女人,“你不嫌热?”我热,我当然热,可我哪里敢把衣服脱掉,我没有绝好的身材,胸大肌,肱二头肌都欠佳,更别说什么人鱼线。还是包紧点好。我忙说不热不热。“还不热?来这里就是找热的,还说不热的,你看你额头的汗。”史文婧拿着花格子小方巾凑过来了,纤纤玉手,在我额头上一点,又一点。一股香风扑来,我闭上眼,觉得是莫大的享受。

  “不行就脱了吧,你一个男的,怕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史文婧就轻轻一拉,我的腰带就松开了。我微微凸起的腹部毫无预警地裸露了出来,我窘得头皮发麻,时光早已经让我的身形惨不忍睹。

  史文婧骇笑,说:“我们也算赤诚相见了。”她伸出手点我的小肚子。我怕痒,嘿嘿笑起来,一个没站稳,朝后一仰,像个大笨熊似的重重摔在地上,屁股差点没裂成两半。史文婧忍不住大笑起来。她伸出手,要拉我起来。

  我用力一扯,她吃不住劲儿,整个人朝我身上砸过来。我和史文婧就这么抱在一起了。她的嘴巴、眼睛甚至眉毛都与我的脸无限靠近。“疼不疼?”我问道。“还成,人皮沙发。”史文婧咯咯欢笑起来。

  恍惚之中,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在门口站着,那人一转头,是马龙珠?

  我没看清。门又关上了。打扫卫生的阿姨进来,嚷嚷着:“谁把这西瓜皮扔地上的,是不是你们?”我和史文婧相视一笑。史文婧说:“就是你们的西瓜皮把我们滑倒的。”4“这么简单就老树逢春了?”蜜妮仰着脸,盯着我问。大麦提着黑眼豆豆的两只小爪子,做着小孩子们常玩的游戏“你拍一我拍一”。“不正常,有点不正常。”大麦口气像福尔摩斯。老林坐在沙发上抽烟,腿跷着,胡乱翻着一本我找人代购的情色杂志。听到大麦的质疑,他一骨碌从沙发上弹起来。“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我也觉得有些不正常,一个从国外回来,长相不错,工作也不错的白富美,没有理由找一个屌丝交往。”我气得从床上跳下来,顾不上什么里子面子,愤愤不平地反驳:“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需要吗?不要总把别人都想得那么市侩。”大麦一听来劲了:“爱一个人当然需要理由,人在谈论爱情的时候最初完全是动物性的,男人是视觉动物,所以喜欢长得美的女人,女人是视觉动物加听觉动物,她们不但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还喜欢听男人的甜言蜜语,进入社会化阶段之后,很多女人喜欢有钱有地位的男人,因为这些男人能带给她们好的生活。”蜜妮说:“那史文婧小姐,是喜欢咱们徐浩的长相呢,还是喜欢他有钱呢?”说完三个人串通好了似的相视一笑,老林还招牌式地耸了耸肩。我心里那团小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你们都走!”我赤脚站在地板上,黑眼豆豆似乎也被我的样子吓坏,挣脱大麦的怀抱,跃到窗台上,“都走,还是死党朋友呢,你们接受我的幸福会死呀!”蜜妮吐了吐舌头。大麦开始苦口婆心。老林叹一口气,叫我冷静。我一顿被洗脑,暂时原谅了唱衰我感情的仨人。可等到他们都走了,夜深了,人静了,我一个人躺在床上,黑眼豆豆躺在我旁边,我竟然像个怀春的少女似的失眠了。他们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史文婧怎么会喜欢我,以她的条件,不难找,干吗吃回头草?更何况还是一口老草。

  桑拿约会过后,我和史文婧似乎什么都可以聊了。她甚至来例假都会在QQ上告诉我,当然还有她在公司的烦恼,她对于爸妈的担心,还有她的那些羡慕嫉妒恨。史文婧以前在我脑海中是个图腾,宏大的、抽象的、可望而不可即的。现在,她成了个活生生的人,一点一滴的细节把她的形象塑造得非常鲜活。我乐于参与到她的生活中去,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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