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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三十岁前最后的疯狂(1)

  遇见一个人,如果你没有任何改变,那么你等于没有遇见过这个人。这是一句励志的话,但遇见一个人,然后改变,却分为变好和变坏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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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见一个人,如果你没有任何改变,那么你等于没有遇见过这个人。这是一句励志的话,但遇见一个人,然后改变,却分为变好和变坏两种。我和史文婧,显然是后一种。自然界每一个物种都有天敌,史文婧就是我的天敌。她柔情似水,又勇敢坚毅,她明明是一副小家碧玉的长相,但常常心狠手辣,是个做大事的人。从初中到高中,史文婧都稳居我心中女神排行榜第一名,她确确实实也长期稳居年级第一名。在很多人心中,史文婧都是遥不可及的,我们都叫史文婧霸主。

  “你在那种场合跟霸主见面?”蜜妮最近靠美色力压了二秘,心情不是一般地好,“那你还有形象不?”形象,我一向最在乎的东西,却在一瞬间毁坏得跟被火烧似的。“可不就是那种地方,我还刚跳过……钢管舞……”大麦正剔着牙呢,听了我的话,差点没把牙签喷出来。“你?跳钢管舞?

  你体重合适吗你?”

  老林把椅子拉出来,说来来来,现在就来一段。我苦笑,纹丝不动,出了那个场子,那个氛围,我又变成一个木讷的宅男。

  “史文婧现在过得怎么样?在干吗?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结婚?搞不好是二婚。”大麦连珠炮一样。“美吗?”蜜妮关心这个问题。“搞不好是有钱人。”老林总是关心钱。

  史文婧这些年过得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单身,有没有钱,或者甚至是不是已经二婚,千头万绪种种细节还来不及我去思考、判断,史文婧突然闯进我的世界中,而且还一下就占满了。我多年来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等待,一秒钟内,在最狼狈的情形下,居然成了现实。我瞬间凌乱。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兴奋又沮丧。“留了联系方式?”蜜妮问。“没有。”事实上是我落荒而逃。

  “不打算联系?”大麦朝后靠,跷着腿,豪放得很,“不能重新开始也可以约个炮嘛。”老林和蜜妮骇笑。好了,我的私人生活终于又可以被死党们拿来取笑了。而忘记留史文婧的电话,又是那场聚会中我最为懊悔的一件事。晚上回家,我搜了微博,上了人人网,甚至还翻墙去国外网站看什么“非死不可”,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再度发现史文婧的踪影。可是她像是童话故事里林中闪着光的小精灵似的,刷一下来了,刷一下又隐没了,无可追寻。我打电话给我妈,因为上次来北京的时候,她老人家提到过史文婧,我想问问具体情况,但话到嘴边我又咽下去了。问老妈我过去暗恋对象的近期情况,显然是不切实际的。星期一我到公司。公司所有人都异样地看着我,我大概知道又出岔子了。

  没过多久,牛姐果然把我叫去办公室。“你周末干吗去了?”牛姐问。我有点摸不准她的脉,“周末?休息呢。”“我听人说你去了一个假面舞会。”我警觉:“听人说?听谁说的?”“这个你别管,你是不是去了?”牛姐严肃又狰狞,好像牛魔王的妹妹。“是,”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不过是陪朋友,也算市场调研。”“但客户私下见面不符合我们这一行的规矩。”牛姐单刀直入。“我没有啊。”我比窦娥还冤,“牛姐,这是污蔑,得有证据的。”牛姐一个鼻孔重重喷出气,弯下腰,点击鼠标,一段感天动地的钢管舞表演,我简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纯属私人行为。”我知道肯定是胡丽又在搞鬼了,不行,我要反攻,“胡丽不也去了吗?她还做主持。”牛姐一拍桌子:“她那是卧底。”我抬头看看站在屋子外面的胡丽,她趾高气扬地瞪了我一眼,俨然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我们开公司是要赚钱的,不是来讲私人感情的,这事怎么善后,你看着办。”牛姐用手指关节重重地敲着桌子。我也不知道哪来的火气,脱口而出:“牛姐,我们开这公司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公司的宗旨又是什么?难道就因为两个会员私下联系了一下,我们就要阻断吗?当初我来公司做爱情顾问的时候,是你告诉我,我们做爱情顾问做红娘就是要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现在呢?整个公司都在胡丽的恶性竞争下弄得乌烟瘴气。牛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牛姐一拍桌子,气得脸上的肉乱抖,我一转头,夺门而出,公司的女人们都看着我。我冲到我的座位,拿起我的包,冲着胡丽吼了一句,“你赢了”,便冲出了办公室。我挤进电梯轿厢,看着门框上的计层器一点一点往下降,越发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还没走出办公大楼我就后悔了,我不是那种决绝的人,我敢保证,只要牛姐给我打个电话我就会立刻回去。可是我的电话沉闷得好像一个失聪的人一样。

  我给蜜妮打电话,她正在陪老板。我跟大麦联络,她正在陪最新一任男朋友。我找老林,他的孩子病了,他和老婆正陪着在医院急诊科。而我成了一个没人陪,也无法陪伴别人的人。走在夜色四起的城市街头,我忽然无比感伤,想大醉一场。

  醉也是一个人醉。算了,还是回家找我的黑眼豆豆和苍井空老师寻求安慰吧,世界再变,人再变,他们总是那么坚贞地陪在我身边。

  我走到家门口,掏钥匙,一个黑影从楼梯间闪出来。“到底搞什么,电话不接?”又是祈使句,我大概听出来是谁了。马龙珠捧着一块蛋糕,难得地扎着马尾,人好像年轻了五六岁。

  “哦,”我从屁股口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静音了。”“被抢劫了,还是被强暴了?”马龙珠歪着头看我。“没有……”我提不起劲,有气无力。“不问我来干吗的?”“你还不是想干吗就干吗。”我累极了,懒得应付这个女人。“不请我进去?这么没礼貌?”我把钥匙插进去,扭开门,黑眼豆豆站在沙发扶手上。“凑合坐。”我招呼了一声,跑去洗脸去了。我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看我那张即将老去的脸,感到一阵忧伤。马龙珠也是,每次都在我最狼狈的时候来,存心看我笑话?好像也不是,但我对她实在有些猜不透。牛姐怪我让她跟皮特取得了单线联系,丧失了公司的生意。我总觉得与马龙珠之间,似乎还有着一种类似江湖情义的东西。我把脸埋在面盆里,却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怎么还没弄完,家里有什么喝的吗?你就这么招待客人?”我没好气:“自己不会去冰箱拿啊。”马龙珠也来劲了:“可笑,你家的东西我哪知道在哪,我们还没熟到那个地步吧?”“没熟到那个地步你就不该来。”“徐浩你什么意思!我把你当朋友我才来。”马龙珠撂下一句话,走了。我也犯贱,她一走,我的恻隐之心又浮上来了,会不会话说得太重?会不会太不近人情?她还是个女孩子,天还黑了。我大脑短路,把她会跆拳道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我拽起一件风衣就冲了出去。“你先别走。”我一只手拉住马龙珠的胳膊。马龙珠伶俐地一个反抓,再一发力,我疼得嗷嗷直叫。马龙珠松开手,叉着腰,又踢了我一脚。我倒在地上,叫了几下,后来索性装死。马龙珠用脚尖拨了一下我的胳膊,“嘿。”我还是不动。“再这样我走了啊……”马龙珠威胁我。我撑住,坚持挺尸。

  “我真走了噢。”我听得出来马龙珠迈出了脚步。我按兵不动。马龙珠有些急了,折回来,拍拍我的脸,说徐浩,你别闹了。我心里觉得好笑,但好在我还能控制得住。马龙珠打我打得更凶了,还专打脸。我敢肯定再这样下去我的小脸肯定肿得跟面包似的。

  我撑不住了,哎呦呦叫了几声,睁开眼,偷偷地看马龙珠的脸色。“你装的。”马龙珠铁面。我说你下手太重了,我简直需要救护车。马龙珠抬脚就走。我忙说:“好了好了,是我态度不好,我请你吃东西还不行吗?”马龙珠说这还差不多。尽管才八点多,我住的社区路上行人已经不多。我笑说跟你在一起走安全,女保镖。马龙珠说你什么意思,是说我太粗鲁。我说没有,只是看背后有点粗壮。马龙珠一双老拳又要朝我袭来。

  不知道为什么,跟马龙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能够特别放松,我甚至会开玩笑,装死,不讲究卫生,甚至不用特别讲礼貌,我可以放肆地做我自己。

  “还是吃叉烧包?”我颠颠地跟在马龙珠后面。“就没有别的了?你三十年都吃这个?”马龙珠手插进头发里,作女神状。

  “都可以,不过我这个人比较念旧。”我一本正经,实话实说。“念旧?”“我只用一个牌子的牙膏、沐浴乳、香皂、洗面奶,多少年没变过;我只听张学友的歌,多少年没变过;我总是去一家饭店吃饭,还总点一样的菜,好几年没变过;我总喝一种口味的饮料;总去一家书店,就看那几个作家的书;我连坐地铁都总喜欢在最末尾一节;我有八条牛仔裤,都是蓝色;便裤五条,都是烟灰色;我还总是喜欢睡床的左边,尽管是一个人睡;我到现在还在用2B铅笔;我还看机器猫,不过现在也在看苍井空老师,你看,我一直都是这个发型。”“你会一直都爱一个人吗?”马龙珠静静问,“爱你老婆?”我一下哽住了。我怎么说,说我没结婚,此前都在撒谎,还是说我多少年来都在默默喜欢一个人,一个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人。

  “说不好。”“说不好?”马龙珠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耸着肩,“什么叫说不好,其实有时候我们去爱也类似于负气,或者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我和马龙珠一起走进7-11,“证明什么?”马龙珠拿起一袋芒果干,“人总是很有占有欲的,就像小时候我们总想把最好吃的都拢在自己碗里,却不问对我们的身体有没有好处,长大了我们总想跟更漂亮的、更有钱的人在一起,因为我们总觉得自己值得得到。”男人不喜欢爱讲大道理的女人,就好像男人不喜欢看有码的成人片。可这一次我觉得,原来女人有时候讲讲大道理也是很可爱的。至于她那天为什么来,我至今不知道。

  2

  我与牛姐的冲突以我的主动道歉而宣告结束。我还没做好辞职的准备,没必要跟老板过不去。胡丽也就告密事件跟我道歉,这让我觉得太阳真是从西面出来了。北京城突然有了雾霾这种东西,一连好多天,我的心情都不太好。每天钝钝的,上班,下班,我还是忙着给人介绍对象,自己却没有对象,对外,我还是说我结了婚,有一个不算美丽但很贤惠的妻子,还有一对双胞胎女儿,我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说得久了,我自己都快相信那是真的。但所有的谎言都不妨碍我下班后的日常生活。还是黑眼豆豆陪着我,我还是看那几部电影,还是用同样的方式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直到一个月后的一天,马龙珠又出现了。

  “我请你吃饭。”电话里,这是马龙珠的开场白。有人请吃饭,我当然答应,我无聊的生活正好需要有人粉饰太平。西餐厅,我再一次见到了马龙珠。我有些惊讶。她更美了,而且美得很确定,略带紧身小西装,鱼鳞式裙子,曳地而行。她更有女人味了。

  以前是我千方百计想把她打造得更有女人味,但怎么弄那种豪放的气质都会出来。现在则不同。一身衣服把她雕塑得好像希腊女神,就连头发也不再像原来那样披散了。

  “怎么,去了趟韩国?”我不忘打趣,说完我才发现自己原来跟马龙珠已经熟到这个地步了。

  “不跟你斗嘴。”马龙珠把菜单递给我,“我点了两份牛排套餐,不够你再点。”我说差不多行了。马龙珠问:“我最后一批的会费,已经打到你们公司去了,收到了吗?”我哦了一声,说还没查,回头看看。

  “怎么,不在我们那继续找了?”我问。“我和皮特在约会,还比较顺利。”马龙珠点头微笑,手一直放在腿上,端坐着,淑女得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的。我小心脏咯噔一下,就好像一块东西从心口被拿走了一样,生活中的一项任务告一段落,我似乎轻松了,也失落了,好在我能够不动声色,连忙调整呼吸,强行从我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恭喜恭喜。”马龙珠还是端坐着,两手很不自然地架着,机器人一样使用刀叉。“到什么阶段了?”“正常约会,圣诞节可能要去见一下他爸妈。”马龙珠切下一块牛排,“不过最近他出差,去多伦多,我正好偷偷练习西方礼仪。”“西方礼仪?今天也算?”我有些惊诧,马龙珠从来没有如此收敛过,为了一个男人改变自己,这还是马龙珠吗?马龙珠点头,一个看上去又大又笨重的发髻绾在她脑后。“到几垒了?”我继续口无遮拦。马龙珠问你说什么。我重复了一遍。“什么几垒?”过了一会儿,她恍然大悟,“一垒都还没垒呢,如果是结婚对象,皮特也很保守。”“西方背景的人能这样很少见。”男人很可能会在一秒之内爱上一个女人,但同时也可能在下一秒钟便厌倦她。

  “正式交往也没多长时间,只是突然有一天他提出来,我也觉得该认真交往交往,以结婚为指向的。”我心里不是很舒服,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你呢?”“我什么?”“未来怎么打算?”“没什么打算。”“还没打算?”马龙珠俏皮地笑了笑,“打算一直单身?”我一口蘑菇汤差点没喷出来。她知道我单身?才知道,还是很久以前就知道?她为什么不提早点破?糗大了。我唔了一声,低头,吃菜。马龙珠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工作需要,理解。”我羞愧难当,一个自己终身大事都没解决的人,一天到晚去给别人做爱情顾问,不用别人问,我自己都觉得无法理直气壮。

  我抬起头,马龙珠还是微笑着,但不是嘲笑,我稍微有些心安。“你真的不用愧疚,就像不是每个心理咨询师心理都很正常一样,爱情顾问也可以没有婚姻经历,而且人往往就是这样,看得清别人的问题,看不清自己的问题,我和你现在是好朋友了,所以我愿意跟你坦诚。”坦诚,什么意思,我的羞愧瞬间转为小小的恼火,“你调查我?”马龙珠轻轻把刀叉放在盘子边,用白色用餐布擦了擦嘴角,“凭我这么多年的HR经验,我还需要调查吗,我只要看你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怎么回事,更何况,我还去过你家好几次,我可以负责任地说,那个家就是一个单身汉的家,而且这个单身汉还童心未泯。”我吃不下去了。“你们家各处没有一点女人的影子,没有鞋,没有毛巾,甚至连一根女人的头发也没有。你喜欢看苍井空的影片,喜欢收集漫画书,家里乱糟糟的,还有一只猫,这样的男人说自己结了婚,我倒有点奇怪。不过你有一个好处,就是比较实在,人也够蠢,所以我选你做爱情顾问。”我坐不下去了。我觉得自己的脸涨得难受。

  西餐厅走怀旧风,一直在放赵传的《仿佛是昨天》,听得人心烦意乱。

  “那好了,你看透我了,也找到幸福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我放下刀叉,站起来,口气很不客气,我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的脸色此刻定似猪肝一样,且随时可能发作。

  马龙珠刚要说话,有人打断了她。“徐浩?”史文婧如天兵天将一般站在我和马龙珠面前,她穿着一身素淡的旗袍,胸口别着一朵花,还拿着个翠绿的手包。

  “噢,史,史……”我开始语无伦次了。“怎么,史不出来了?”史文婧咯咯笑,“不打算介绍一下?”我方寸大乱,磕磕巴巴,半天没有下文。

  马龙珠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徐浩的客户,今天约出来谈谈生意。”我连忙说是,她是我客户。可史文婧显然对我们的大实话不是很信任,“客户,fine,那就客户,每个男人的一生都不妨遇见几个beauty的client,很OK。”我尴尬地笑笑。“保持联系,这是我的名片。”史文婧掏出来两张橙红色的小卡片。马龙珠伸手接了,“很高兴认识你。”我接了史文婧的名片,觑了一眼,哦,她在做留学咨询,但我实在不好意思掏出我的名片来。让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知道我在做爱情顾问,实在不是一件光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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