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感情线上 (2)

　　“当年，我们公司旗下有一位明星，也算红极一时的偶像级人物，那排场大啊，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带着墨镜，好多粉丝跟在这位明星后面，只要下机场，肯定就有人接机的那种。大家都管她叫人气明星。这位明星的粉丝可疯狂了，牌子啊，就是那种大的荧光牌，尖叫啊，有的还哭啊，因为太激动了。忽然有一天，这位明星突发奇想，觉得是不是应该接见接见这些粉丝，好拉近偶像和粉丝的距离，这样自己也显得更亲民。但是呢，这次见面会呢也不要太大，要办得很私人的那种，两三个粉丝就行了，所以，一定要选最佳粉丝，这位明星想给粉丝们一些惊喜。可这么多粉丝，千千万万，总不能都请过来，选谁好呢？于是呢，这位明星心想，那回头下飞机的时候，看哪几个人见到我最激动，我就把他们带回来，聚一聚，谈谈天。”

　　“这位明星是谁呀？你们公司，我想想……是不是Z字头的那个女星？”

　　点淑笑而不答。萌萌打断了昭君的好奇心：“你别打岔，听她说，到底选中了谁当最佳粉丝？”

　　点淑继续说：“这位明星有了这个想法后，就开始留意了。有一次，她去外地参加一个大型文艺汇演，那天还下着小雨，结果这位明星刚出站台，一群打着牌子的人就过来了，这些都是她的粉丝，也有一些媒体朋友夹在人群里长枪短炮的，要抓拍。哎呀，这阵势不行啊，这一群人都拥上来，明星的安全不就出问题了吗？这时候保镖上来了，四五个，戴着墨镜，组成人墙，一下就把粉丝们挡开了。这位明星的经纪人也跟着挡人，这时候媒体越来越多，拍得也更起劲了，一同下飞机的还有其他老明星小明星，那接机的人跟这位明星一比，差得远了去了，这位明星算是挣足了面子。”

　　说到这儿，点淑停下来喝了口水。萌萌赶忙割了块前腿肉放到点淑的盘子里。点淑夹起来吃了一口，觉得味儿太冲了，便喝了口茶清清口，继续说故事。“这一挡开不要紧，Fans们不干了呀，有些人就拥上去，媒体记者也跟着拥上去，场面一片混乱，就在这时候，只听见人群里一声尖叫，那音调之高，音量之大，足足可以把机场的玻璃窗户都震破。这惊天动地的一叫可了不得。本来嗡嗡的人群，一下就都静了，大家都调转视线，去找这个叫声的源头。只见人群圈子外围，有个女孩打着一个荧光牌，牌子上写着这位明星的小名。那女孩看别人都看她，愣住了，几秒钟后，她竟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喊这位明星的名字。做粉丝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骨灰级了，明星被这个女孩感动了，转头跟身边的人说：‘把她请到大都去聚聚’，说完就走了。”

　　“然后呢？”昭君好奇地问。

　　“然后经纪人就去联系这个女孩，说我们可以提供食宿和路费，你愿不愿意去大都？这个女孩当然愿意去玩一趟。于是，她就来到大都，和这位明星进行私人会面。这个女孩，叫小梅。小梅来到大都以后，首要任务，就是见这个明星。这次见面，是我们公司全权安排的，我们是她的经纪公司嘛，见面地点我记得是在国贸的一家餐厅。见面那天，小梅穿得很土，这位明星却盛装打扮了，这样一对比，明星就更加像明星，粉丝就更加像粉丝。这位明星见了小梅，故意拉拉小梅的手，然后拥抱了一下，再然后就是上了一堆西餐。小梅也不知道该怎么吃，她不知道吃西餐的程序，明星不吃，她也不好意思吃。这位明星本来就不是来吃饭的啊，她更像是来调研的，调研自己的知名度。这位明星问：‘你最喜欢我的哪首歌？哪部电影？’小梅呆了一下，说道：‘我喜欢你的《八只蝴蝶》，我不怎么看电影。’这位明星听了，气得牙根痒痒，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为了保持风度，她只能说：‘还有呢？’小梅道：‘还有，没有还有。’说完就闷头大吃，小梅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她实在是太饿了。”

　　“难道小梅根本不是这位明星的粉丝？那小梅是谁？”萌萌不解道。

　　点淑笑笑说：“当时这位明星肯定也觉得奇怪，心想连我的歌都没听过，怎么还去接机呢？想到这儿，明星便说：‘我记得你在机场里大叫，还哭那么厉害，为什么？’小梅头也不抬道：‘不为什么。’明星更觉得奇怪，忽然正色道：‘你不是我的粉丝！你到底是谁？！’口气像在审问特务，小梅被这当头而来的喝斥给吓住了，半哭着道:‘我是李红梅。’明星又缓和下来，问道：‘嗯，李红梅，你多大了？’‘15。’‘告诉我，在机场你为什么尖叫？’‘我拿了54钱。’‘拿了钱？什么钱？谁给你的钱？你拿钱做什么？’‘有个人给我们的，说见了你，谁叫得嗓子哑了，给50，谁叫哭了，给80。’明星听了，心里虽是一惊，但也了解了个大概。”

　　“呵呵，雇佣粉丝啊。”昭君笑道。

　　“对，就是雇佣粉丝，做什么都要有人捧场，当明星也不例外。”点淑道。

　　“然后呢？”昭君问。

　　“然后，这位明星就问：‘你觉得我哪儿长得好看，哪儿又不好看？你要实话实说。’小梅磨蹭了一会儿，唯唯诺诺地说：‘我觉得你的鼻子好看，眼睛有点小，脸有点太宽了。’奇怪的是，这位明星听了这话，居然没有生气，反而出乎意料地说：‘你愿不愿意来大都，当我的助理。’她可能觉得小梅的诚实很可贵。这对小梅来说是喜从天降啊，她当然愿意来大都。而且后来，这位明星真的听了小梅的建议，去割了双眼皮，也做了脸，有一阵红得一塌糊涂。”

　　“那小梅呢？”牟森问。

　　“小梅，呵呵，小梅就来到了大都啊，从这位明星的助理做起，打入影视圈，再后来小梅嫌自己名字土气，就改名为点淑。”

　　“啊！”昭君、萌萌、牟森三人齐齐睁大眼睛，萌萌的嘴巴变成“O”字形，牟森筷头上的半块羊肉都掉茶杯里去了。

　　“对，我就是小梅。”点淑淡淡地说。

　　在这座风云变幻的城市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在电影学院门口等待面试的男男女女是小梅，在电影厂门口等待被挑选的群众演员是小梅，在马路过道里弹吉他唱歌的是小梅，在写字楼里拼命加班的是小梅，在彩票投注站前算中奖号码的也是小梅……每个人都在寻找机会，打破当下的平衡，走到另一种更为自己满意的平衡中去，只是，有几个人有破茧而出的运气呢？成千上万的人努力着，成千上万人的努力得不到回报，人生的乖谬，是对奋发图强的最大嘲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恋爱不也是这样吗？萌萌心里腾挪翻转，百感交集。小梅的故事说完了，外面天还没全黑，这场炭烤羊腿的聚餐则正式宣布告一段落。是到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时候了。

　　可偏昭君没尽兴，想接着玩，她半撒娇道：“这么早回去太没天理了吧。”

　　萌萌推开昭君道：“你得了吧你，我10点钟要上床休息。”

　　“休息，休息啊，我们去玩一会儿，10点之前保证你躺在你们家床上，我们去泡吧，工体，怎么样？”

　　萌萌头摆得像拨浪鼓，表示反对，她不喜欢酒吧里弥漫的颓废气息。

　　牟森不说话。

　　点淑微笑。“那去K歌？钱柜？朝外那家？”

　　大家只能表示同意。这个点钱柜人正多。这四人打车到了地方，恰巧没空房，又等了15分钟，服务员才带着他们到了房间。刚来，又加上萌萌、牟森两人和点淑并不熟，大家都拘谨着不肯唱，怕在陌生朋友面前丢脸，只有昭君唱了一首《死了都要爱》开嗓。也难怪，KTV的意义在于在别人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假如不能唱到最好，倒不如噤声，还给人一个清雅的印象。

　　“快去点啊！”昭君见那三位都坐在那儿纹丝不动，只好大喊，“再不点没歌了呀！萌萌、点淑、牟子，快快快，去点。”

　　到底点淑还是经常应酬的，唱功上过得硬，起身便点了两首。一首刘若英的《原来你也在这里》，一首蔡依林的《看我七十二变》。刚才不点，是为了保持矜持，现在昭君催着，她没必要继续“怀才不遇”。两首唱罢，大家都叫好。昭君催萌萌唱。萌萌有点五音不全，唱坏了怕不好意思，便死赖着不唱。昭君自己点了一首莫文蔚的《忽然之间》唱了。几个人又一片叫好，牟森情绪上来了，喔喔起哄。

　　“你再不唱我要罚你了啊。”昭君向萌萌发最后通牒。

　　“我唱不好呀。”萌萌也急了。

　　“唱不好那就罚。”

　　“好好好，我去点合唱，你先唱。”

　　昭君又唱了《美丽笨女人》和《解脱》，该萌萌唱了。萌萌点了一首《东方之珠》，KTV出来是首合唱，昭君把话筒塞到牟森手里：“快，合唱的，快。”随着《东方之珠》的曲调缓缓推进，萌萌在牟森的引领下，竟然奇迹般没走调，他们不像是第一次合唱，倒像是排练了千百次似的，高山流水，琴瑟和鸣。这两人越唱越放松，唱到高潮处，还不忘两两相望，微笑着庆祝合作愉快。

　　“好！”音乐结束，昭君第一个站起来拍手起哄。

　　此歌过后，小包间里的紧张气氛好像拖了筋的松紧带，缓和了许多，大家什么歌都唱，坐姿也开始有歪有倒，娱乐味越来越浓。昭君看气氛高涨，心想怎么能不饮酒作乐，便按了铃，找服务员又要了5升啤酒。

　　两分钟后，啤酒上来了。这酒是用长柱型玻璃管子装着的，足足一米半高，很有哥特范儿，像一根图腾柱——酒就是昭君的图腾。管子最下端有个闸门，开闸就可以放酒，像拧自来水管子一样。四个人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呯呯嘭嘭，觥筹交错，越喝越高，玩得甚是开心。按说5升啤酒看着挺多，可喝起来也没几杯，昭君喝得正在兴头上，啤酒见底了。

　　“服务员，上酒！”昭君喊。

　　萌萌、点淑见昭君有点过量，赶忙劝阻，昭君不听，推开二人，拉着牟森说：“牟子，他们不喝，我们喝！来两瓶小二？”

　　牟森也刚喝开，便道：“好，喝小二！服务员，来两瓶小二锅头！牛栏山的！”

　　服务员听见客人又要喝酒，小跑着去拿，不敢怠慢。酒上来了，昭君边唱边喝，一口接一口，手舞足蹈，牟森则坐在沙发上闷闷地陪她喝。两瓶喝完又是两瓶。昭君有些醉了，开始说胡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最后不省人事。牟森也喝得半闭着眼，歪倒在萌萌身上。KTV里SHE的《不想长大》放得起劲。萌萌把牟森扶起来，让他靠在沙发上，自己换到点淑身边坐。

　　“昭君也可怜。”点淑忽然说道。

　　背景音乐变成了孙燕姿的《someone》。

　　“她怎么了？”这句话勾起了萌萌的好奇心。

　　“你不知道她的事？”

　　“不知道。”

　　“那我就不说了。”

　　“你说，我不告诉别人。”萌萌把手叠在点淑手上，好让她相信自己。

　　“不好说……简单点说就是，她爱的那个人不能跟她结婚。”

　　瞬间，萌萌心里像过了一下电。“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跟她结婚。”

　　点淑微笑道：“不能就是不能，你很单纯。”

　　“莫非是？那个人已经结了婚？那么昭君就是……”萌萌自言自语，没把话说下去。悬崖勒马，但也惊险刺激到十足。点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