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桃花难避 (1)

　　萌萌真不敢相信，这个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昭君，居然还有这样一段故事。昭君的痛，她不能理解，可她能感觉到她的痛。

　　“你还没结婚吧？”点淑问。

　　“没呢。”

　　“在谈？”

　　“也还没。”

　　“这个年纪的没谈的不多了哦。”点淑笑笑，点燃一支女士烟，抽了一口，又说，“不过也好，女孩子情史简单也是好事，能嫁好人家，相亲，门当户对，简简单单，反而稳妥，千万别弄太复杂了，你看昭君，多痛苦。

　　”此刻的萌萌，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可她似乎又什么都没明白。婚姻的起点，不正应该是爱情么，可照现在的情形看，爱情，仿佛又只会把一个女人的生活弄得一团糟，反倒是只谈条件的相亲，能给人安稳的人生。女人希望男人有未来，好寄托自己的后半生，男人希望女人没过去，好抚慰自己的前半生。在这一点上，萌萌倒很符合男人的审美观。服务员推门进来说时间到了，点淑和萌萌开始帮喝醉的两位拾掇东西。就在这时，昭君的手机响了。小光砖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像鬼的眼睛。萌萌要去接，点淑一把拉住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动。那电话响了一会儿停了，停了又响。

　　来回响了几遍，连醉倒的昭君都被这铃声震醒了。“喂，找谁——”昭君口齿不清地问。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急迫的声音：“你怎么还在外面玩，喝酒了吧，快回家！”“关你屁事，不要你管！”昭君骂道。“我这都是为你好。”那男人语重心长地说。“为我好？哼，为我好？”昭君哭笑不得，“好，为我好，行，为我好你他妈现在就给我离婚！我跟你！”电话那头没声了，接下来是长达两分钟的静默。一行清泪从眼眶流出，昭君狠狠按掉了电话，站起来，扬起麦克，唱了最后一首歌——辛晓琪的《领悟》。没有人值得你流泪，可你一旦找到那个人，他绝不会让你哭。看来，还是昭君走错棋了。

　　据某机构预测，到2020年，中国光棍的数量将达到2000万。这数据固然可疑，但也从某个层面反映了中国适婚人群的困扰。找不到对象，荷尔蒙能平衡吗？找不到对象，这社会能稳定吗？找不到对象，人类能进步吗？寂寞是一个没有爱的人。成千上万的人饱受寂寞的折磨，可人世间，偏就有一种阴差阳错——寂寞的男人寻找女人，寂寞的女人在家等待，他们从未遇见过。从这个意义上说，相亲又成了天大的事，它为寂寞的男女们提供了机会，它的成功与否，关系到社会的繁荣、人类的发展，马虎不得。

　　庞大的相亲人群，或者说是庞大的关心相亲的人群，为相亲节目的繁荣造就了坚实的群众基础。不过在这一年里，相亲节目尚未潮爆中国。选秀节目和奥运会的到来，挤压了相亲节目的空间。相亲节目真正红火起来，要等到几年以后——21世纪第一个十年的尾巴，“80后”大龄未婚男女青年，乃至于“90后”着急要结婚的青年，都急吼吼地蹦上电视，表达自我的看法。南方好几个电视台凭借相亲节目大大提高了收视率，笑傲全国荧屏，其他卫视见收成这么好，便也赶紧跟上，一时间大到省台，小到地方小电视台，乃至各路影视制作公司，都开始打相亲节目的主意。

　　不少女孩靠上电视相亲红了，电视媒体给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提供了崛起的机会。一个潮流的兴起，总有些不为人知的先锋，昭君和萌萌就是这样的先行者，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这一年，新潮流公司老总因为自己的胖侄女迟迟不肯恋爱，便动了办相亲节目的念头。考虑到新潮流公司在业界的影响力，昭君也想去赌一把——没准在电视上被新潮流的某个老总看到，她不就进入娱乐圈了吗？可昭君一个人又不大好意思去报名，于是，便死活拽着萌萌一起去。

　　在CBD凯德大厦的第二十层，新潮流公司制作的相亲节目《拼了都要爱》剧组嘉宾招聘现场，昭君打扮得花枝招展，轻薄露透，全副武装，务求夺目，连十个指头都是精心描画的，萌萌则穿了条工装裤，脚蹬白色软面皮鞋，像刚从房屋装修施工现场出来。轮到昭君了。主面试官是个胖墩墩的眼镜男，仰坐在黑皮椅上，似乎在假寐，他身边有两个烫小卷的女助手。女助手问：“3467号，请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李昭君，26岁，毕业于传媒学院，现在在好兄弟影视公司工作。”

　　话音刚落，眼镜男慢慢睁开了眼：“李昭君？和王昭君就差一个字啊，不过你也很美。”

　　“谢谢。”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来报名参见我们的‘拼了都要爱’？”女助手问。

　　“为了相亲啊，找男朋友，来报名的不都是来找男朋友的吗？”

　　“那不一定。”

　　“怎么个不一定法？”

　　“以李小姐的条件相貌，身边追求的人应该不会少，那么李小姐为什么要来我们这里找男朋友呢？”女助手追问。

　　同性相斥，尤其是漂亮女人之间，她对昭君没什么好感。

　　“这个你真多虑了，我真没有男朋友，也真没人追我，我来‘拼了都要爱’真是诚心诚意的。”

　　“好的，我相信李小姐确实是诚心诚意，那么请您谈一谈，上‘拼了都要爱’节目，您最大的优势在哪里？作为一名女嘉宾，你最大的看点在哪里？您也知道，我们节目是需要更有活力更有表现力的女嘉宾。”

　　“表现力？我很有表现力呀，你们要看哪方面的表现，是镜头表现力，还是言语表现力，还是其他方面的？”

　　“这个我们不好说，每个嘉宾都有每个嘉宾的特点，我们要找独特的人，至于这种独特如何表现，在现阶段我们只能看报名者自己的表现，我们需要捕捉报名者身上更鲜活的东西，这个你明白吗？”

　　“是的，我明白。首先，我想说的是，作为影视公司的女白领，作为一名硕士研究生，我的学历和我的工作都带有一定的代表性；第二，我的口才很好，你们现在台上的那些女嘉宾不是号称毒舌吗？我比她们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太具有话题性了，我可是敢说敢干的呀。”昭君说得眉飞色舞。

　　听了这些话，两个女助围着眼镜男窃窃私语，随即说道：“是这样，李小姐，你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成功女性，但是你的个性特点与我们节目目前的定位可能不是特别适合，我们先把你的资料放入资料库，以后等节目调整了，我们再联系你好吗？下一位。”

　　这样的婉拒伤害了昭君的自尊心：“我怎么就不合适了，我觉得我非常合适。”

　　“你的价值观可能并不是很主流。”

　　“我哪儿不主流？”眼看就要打架，萌萌赶忙上去拉住昭君，昭君急得乱蹦，像不小心上了岸的八爪鱼。萌萌上前道：“我们怎么不合适了，人家诚心诚意来相亲的，有你们这样的么，根本没好好了解人家，就说我们不合适，这样下去‘拼了都要爱’节目还要不要办下去了？你们知道我们来到这里要鼓起多大的勇气么，上来就说不合适，根本就是看人下菜碟儿，存心的，昭君，我们走！”

　　眼镜男推了一下他脸上褐色大框眼镜，两手插在口袋里，缓缓站了起来：“这位女士，请问您是？”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这个节目不能这么办，这是相亲节目，大家都是抱着很严肃的态度来的是吧，你们选人不能这么随便。”

　　“我没说你们都不合适，你的服装很特别。”

　　别人特地提自己的衣服，萌萌觉得很不好意思，负气似的答非所问道：“那又怎样？！”

　　“我倒觉得女士您很适合我们的节目，无论是从着装上还是从性格上都很合适，不知道您的意思怎样？”

　　他觉得萌萌长得丑，容易衬托出老总千金的美。

　　“我不要去！我们走！”萌萌拉着昭君朝外挤。虽然昭君还在气头上，可她并没有失去理智，忙道：“可以啊，她愿意参加。”

　　萌萌道：“昭君！你疯啦，我怎么可能去参加这种节目？！那不等于向全城的人宣告我是单身吗？”

　　“她要参加的！”昭君隔着众多人朝面试组大喊。

　　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天底下的事往往就是这样，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上天偏偏大量放送给你，萌萌的正义感和奇妙打扮，一脚把她踢进了“拼了都要爱”的大舞台。

　　数百盏镁光灯迎面打来，几台摄像机飞天遁地地朝你一指，萌萌估计自己一准晕过去，但现在她得告诫自己站稳了。萌萌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寻爱之途会以如此高调的方式开始，上电视相亲，该说什么、该穿什么、该做什么，萌萌完全没有打算。导演说他会帮助萌萌的，请她放心，他们有最最专业的团队。昭君也反复告诫她，电视相亲，相亲是第二位的，露脸才是最重要的，为此，昭君倾力为萌萌打造了几套服装，用昭君的话说就是：“务必一炮而红。”

　　可事实上，萌萌心里其实还是幻想简单纯粹的爱情。萌萌又何尝不知道，电视相亲多少有些逢场作戏的成分，以前的老式相亲节目尚且如此，更别提现在的“拼了都要爱”了。即使是这样，在昭君的劝说下，在导演组的威逼利用下，萌萌还是一脸不情愿地参加了这个节目。

　　每个女人在内心深处，都梦想着经历一次惊心动魄的感情，发展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机会就在眼前，哪有理由不拼？录影定在周六上午，在大都的亚洲电视中心。11点40进棚，一点开始录，一切紧锣密鼓。萌萌这天上身是Ｔ恤衫，下身是工装裤，像个小粉刷匠。萌萌由工作人员领着，七绕八弯，进了后台，萌萌被绕得头晕，感觉自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化妆区里兵荒马乱，女嘉宾们大都对着镜子描眉画目。

　　“7号，那个7号，对对，就是你，你坐这儿！”一个脖子上挂着牌子的小姑娘朝萌萌喊。

　　“哦，好。”

　　“自己会不会化妆？”

　　“不会。”

　　“会不会弄头发？”

　　“只会扎头发。”

　　“编辫子会不会？就是那个麻花辫，两条的。”小姑娘边说边比画，手舞足蹈的。

　　“这个会，可为什么要编麻花辫，感觉很土气。”

　　“这是策划组的安排，我看一下执行表。”小姑娘狂翻桌子上的一个白色大本子，“对，７号，要编麻花辫，化妆也有安排，你自己先编起来，等会儿会有化妆师给你上妆，好了！大家快点啊，马上就要开始了，都抓紧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