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交往史上的里程碑

　　这一天注定是三人交往史上的里程碑。

　　从这天过后，牟森对昭君展开了疯狂的攻势，萌萌却在旁边看着，越来越坐立不安。在萌萌面前，他总是不惮于表达对昭君最激烈的情感，他每周六晚上，都会来萌萌和昭君的小屋报到，带来一捧花，当着萌萌的面，对昭君说甜蜜的话。把“爱”这个字说出来，对于现在的牟森来说，并不困难。送完花，他会邀请昭君和萌萌去外头吃饭，萌萌当然是不去，可他依旧邀请。

　　“牟子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周日早晨，昭君捧着脸对着盥洗室的镜子说。萌萌坐在马桶上敷脸、翻杂志。

　　“你明知故问。”萌萌使劲瘪着嘴。

　　“等下吃饭你得去啊，牟子说有事要宣布。”

　　“我不去。”萌萌没好气地说。

　　“牟子说是很重要的事，你一定要去。”

　　萌萌知道，牟森又来气她了，去，就是一场气，不去，反倒显得她怕了他，想到这儿，萌萌爽快地答应了昭君。

　　晚饭地点选在百年京鲁，大厅里有潺潺水声，走道里玻璃墙边摆着表情不一的弥勒佛像，装修成灰红二色，很有点大都风味。这儿口味虽然一般，但约人谈事，氛围还算清雅。

　　“这儿！”牟森在大堂最靠里的一张桌子那儿朝两位女士招手。

　　昭君婷婷袅袅地飘了过去。她穿了高跟鞋，一身素色旗袍，乍看给人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但不得不承认，昭君很有身段。萌萌夹着人字拖，一条蓝色铅笔裤，上身是衬衫配开司米外套，随意得像刚从野外采风回来。

　　“不好意思，我们又迟到了。”昭君的发音很林志玲。

　　“迟到是美丽女人的权利。”牟森风趣地说，说完便起身去洗手间。萌萌冷眼旁观，狠狠地拉开椅子坐下，结果那椅子不小心磕到了昭君的大腿。

　　“亲爱的你到底要干什么？”昭君有点生气，可她依旧保持笑容。

　　“我……哦，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你好像今天一出来就有情绪，如果你不想来，没人逼你，真的，我只是觉得你整天憋在家里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可你这样，会很影响大家的，你知道吗？Comeon！”社交场合，昭君的外语单词会像被烫的青蛙一样朝外蹦。

　　“哦，我没事，没情绪啊，我只是为工作的事有点烦心。”萌萌给自己打掩护。

　　“OK，忘了它，享受这顿美味。”

　　“OK。”萌萌耸了一下肩，假装轻松。

　　“女士们，菜点了吗？”牟森回来了。

　　“等你回来呢，点菜可是个技术活，得男人干。”说完，昭君便咯咯地笑，她永远不会忘记，在男人面前，她是个女人。

　　“萌萌来。”牟森把菜单推给萌萌，可眼睛却朝向昭君这边。

　　“还是谁请客谁来。”

　　“那就我来。”牟森翻开菜单，开始向服务员报菜名。“精品焖炉烤鸭一只。”服务员打断问鸭架是打包带走还是做汤，牟森说做汤，然后接着点，“芥末墩、老醋蜇头、桂花紫薯、干烧鱼、糊辣牛肉粒、架烤羊排、干烧小丸子、鸡豆花海参汤，嗯？”牟森还要点。昭君忙说够了、够了，说不够再点。牟森便合上菜单，坐着与昭君说话。

　　“趁着菜没上来，我先把今天吃饭的由头说说啊。”牟森笑嘻嘻地说道。

　　“对啊，快说，今儿聚会我也觉得奇怪。”昭君问道。萌萌应景地跟着嗯了两声。

　　“这第一就是，我升职了。”

　　“哎哟，我的天，你真棒，难怪送我猫眼石，我的小祖宗，你真是棒极了！”萌萌听昭君喊牟森小祖宗，鸡皮疙瘩起了半身。

　　“谢谢，谢谢，在非洲我完成了一个大项目，回来之后领导一高兴，就稍微提拔了我一下，承蒙两位关照啊，服务员，拿酒，还有杯子！”牟森酒瘾上来了。

　　“我只喝茅台，45度的。”昭君撒娇。

　　“那就茅台，嘿，服务员，拿瓶茅台过来，45度的。”萌萌仿佛被这种气氛笼住了，只顾听牟森说好事，忘记去恨他了。

　　服务员用个大圆盘端了一瓶茅台上来，把3个人面前的小玻璃酒杯斟满了。

　　昭君率先举杯道：“让我们为亲爱的牟子顺利升职，干一杯！”说完一仰脖子干了。

　　牟森也仰头喝了，喝完把杯子底朝天在自己头上一扬，滴酒不剩。

　　情绪走到这儿了，萌萌没办法，也只好喝了。牟森随即叫了一声好，说：“就看在萌萌敬我这杯酒的份上，我再喝3杯。”说完他找服务员又要了两个杯子，斟满3杯，依次喝了。

　　“这第二，就是……”牟森故意卖关子。

　　“就是什么，快说呀。”昭君耐不得。

　　“我买房子了，”牟森顿了一下，补充说明道，“虽然只是期房，后年才能交。”

　　“我的天！你行啊你，不声不语的，连房子都买了，不会过两天你又跑来说孩子都生了吧？”昭君说。

　　“看你说的，怎么会。”牟森说。

　　“怎么不会，你现在可是钻石王老五了呀，虽然是小钻，但也保不住那些小姑娘不朝你身上送哦。”昭君晃了晃手指。萌萌有点不耐烦，她知道昭君喜欢把一切事情都朝男女关系上引，这是她的专长。

　　“不会，不会，在大都只算个小白领啦。”牟森有点不好意思了。

　　“小白领这么有钱？”

　　“家里帮了点，而且只是首付，很平常吧。”

　　“平常不平常，反正值得庆祝，再喝一杯。”昭君要酒，牟森给她斟满了。

　　“那第三件喜事呢？”昭君面带桃花。

　　牟森不说话，瞟了萌萌一眼，然后说：“这第三件事，其实还没实现，不过是我很久以来，都想要达成的一个心愿。”

　　“什么心愿？”昭君问。萌萌有种不祥的预感。

　　牟森整理了一下衣服、头发，仿佛很慎重很严肃：“李昭君小姐，你可不可以正式做我的女朋友？”

　　昭君脸红了。不知道是因为酒醉还是害羞。萌萌一口菜差点没喷出来。她就知道！她就知道牟森请她来，就是为了向她示威，折磨她，惩罚她。

　　现在，他的目的达成了。

　　“别开玩笑啦。”昭君搪塞了一句，但萌萌知道，昭君已经动心了。

　　“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哦，认真的，那我可要考虑考虑哦。”昭君还在摆架子，可谁都看得出她脸上的喜悦。

　　对于昭君来说，这是次鹊桥会，春宵一刻值千金，对于萌萌来说，这是场鸿门宴，每捱一分钟都呼吸困难。等到结束，萌萌觉得自己已经像是过了一辈子。

　　回到家，打开电脑，萌萌看到牟森也在线，他上的是手机QQ，她知道他一直在等她，他故意激怒她，等她发火，看她笑话。

　　“如果你是为了报复我，好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可以停止了。”萌萌颤抖着敲击键盘。

　　“你在说什么呢？我爱的是昭君啊。”牟森回复。

　　“你爱她？”萌萌躲在QQ背后，无所畏惧。

　　“当然。”

　　“可是你曾经说你爱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可是你并不爱我！而且那是曾经，现在不一样了，人都是会变的，我不能因为一棵树放弃整片树林啊。”

　　“我不信你会变得这么快。”

　　“随你。”

　　“我拒绝你有不得已的理由。”

　　“可是亲爱的丁同学，是你让我和昭君在一起的，难道你忘了？”

　　“我只是说着玩。”

　　“呵呵，你可以说着玩，但是我却当真。”

　　“这对她不公平！”

　　“够了！别跟我谈什么公平，你对我就公平了吗，你可以选择任何男人，却不肯给我一次机会，这样就公平了吗？这世界原本就是不公平的，那就让我们一错到底吧。”隔着网络，萌萌依旧能感受到牟森的冷。

　　“你太可怕了。”

　　“好了，晚安。”牟森的头像暗了下去。

　　萌萌蜷缩在电脑前的椅子上，赤着脚，披散着头发。是的，他在复仇，就因为她没有给他机会，就因为她拒绝了他，爱与恨只在一念之间，眼下，萌萌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句话。

　　她真想现在就冲到隔壁去告诉昭君，牟森不爱你，他爱的其实是自己，在北戴河的时候他就对自己表白了，后来他又表白过，他还亲了自己，他是追自己没得手才把注意力转向你的，请你不要上当……昭君不把她当成得不到爱的失心疯女人才怪！昭君会说她是羡慕嫉妒恨，是见不得自己处处比她强，更何况，得到了牟森这样男人的爱，在昭君心里，恐怕并不觉得是件难事——他爱她，并因此证明了她的魅力，她要的更多的是这种感觉，至于她和他能不能走到最后，这从不是昭君想要的事。萌萌越来越害怕了，牟森预谋已久的回归，正一步一步地在摧毁着她和昭君的姊妹之情。可无论萌萌有多害怕，牟森和昭君的恋爱还是在她眼皮底下发生了。而且，更令萌萌不解的是，无论在什么场合，无论在什么时候，现实中，手机上，网上，牟森传达给她的状态似乎也很符合一个恋爱中男人的标准：温暖、体贴、不顾一切地做些疯狂的事。他半夜给她打电话，他送她玫瑰花，他对她说那些比蜜三刀还甜的情话，难道他真的爱上了她？当初的表白，难道都不算数？如果真是这样，那萌萌不得不承认，男人承诺的有效期，不会比一盒午餐肉更长。

　　事实上，面对牟森的进攻，昭君还没战斗就已经缴械了。青梅竹马，知根知底，一表人才，有房有车，前途大好，身体健壮，以昭君现在走下坡路的行情，她没有理由不抓住这上天的馈赠。可是，她又哪里知道，故事里还有故事。

　　“牟子现在很大胆。”姊妹俩吃饭的时候，昭君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他是够离谱的。”

　　“以前他连跟我说话都磕巴，没想到啊，社会真是个大熔炉。”昭君挖了一勺果酱。

　　“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萌萌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昭君听了这话心里有点不高兴，这让她想起了和老庞在一起的日子，而那一切，恰恰是她最想忘记的。

　　“你不为我高兴？”昭君不解。

　　“说实话，我高兴不起来。”萌萌说。

　　“为什么？”

　　萌萌不说话。昭君接着说：“就因为你嫉妒？你嫉妒我能找到这么好的男人而你不能？萌萌，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成姐妹，没想到你会这样对我。”

　　“你误会了。”萌萌赶紧解释。

　　“我没有误会！从一开始牟森出现的时候你就对他有偏见，现在毛头小伙子变成了钻石王老五，来追求我了，你又嫉妒了，明里暗里甩脸子，丁萌萌，你这是何苦？”昭君嘴下不留情。

　　“你如果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总之我问心无愧。”固若金汤的闺蜜情眼看就要因为一个男人而破裂了。萌萌吵不过昭君，只好退避三舍。

　　要不要跟她说实话？要不要把北戴河、快乐谷那些好的不好的事情，统统告诉昭君，以证明牟森不过是个两面吃好的伪君子？可是，热恋中的昭君，怎么会相信这些话呢？在她眼里，全世界反对她的女人都是在嫉妒她。

　　也许牟森会收手吧，萌萌想。如果他真心爱的是我丁萌萌，他终究会收手吧，这出戏不应该一直演下去，除非，除非他是真的变了心。事到如今，谁是真的，谁是假的，萌萌也分不清了。她的真心包在假意里，牟森对昭君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昭君对牟森似乎是真心，但也有可能是假意……上辈子的罪孽这辈子还。

　　这三角关系像一列脱了轨的列车，正朝着无边的恐怖荒野开过去。

　　上班时间，萌萌给牟森打电话。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玩够了吧！”萌萌低声喝斥道。

　　“我怎么了，我追求我喜欢的女孩，这有什么错吗？”

　　“但是你在做戏！”

　　“人生不就是做戏吗？实话跟你说，我现在真的喜欢上君君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你很自私。”

　　“真正自私的人是你，你终于知道我的痛苦了。”

　　萌萌无话可说。她可以不接受他的爱，可她无权禁止他去爱别人，不管是真爱还是做戏，他都有这个权利。

　　下了班，萌萌无精打采地打车回家，天是灰的，路是灰的，人是灰的，这座城市轰隆隆的声响，似乎都与她不相干了，她只想回家，盖上被子，睡上一觉。

　　扭开门锁，萌萌惊呆了。客厅像被人抢过一样，满地都是衣服和零碎的东西，昭君裹着大红头巾从她的卧室里走出来。

　　“你这是要干吗？”萌萌愣在一旁。

　　“搬走。”

　　“搬走？为什么？”

　　“你觉得我们还有再一起住下去的必要吗？”

　　“我都是为你好。”萌萌语重心长地说。

　　“你得了，我妈都不像你这样，用不着你猫哭耗子。”

　　萌萌见昭君意志坚决，只能先用缓兵之计：“好，你可以搬走，但用不着这么急吧，等找到房子再搬走。”

　　“呵呵，”昭君冷笑，又说，“用不着，按理说，这房子是我租下来的，要搬走也是你先搬，不过本小姐可怜你在大都没家，就先让给你住，我呢，就搬到我男朋友那儿去，共筑爱巢。”

　　“你男朋友？”

　　“嗯哼。”

　　“你是说牟森吗？”萌萌无可奈何。

　　“算你聪明。”

　　事到如今，萌萌没法再忍了。“你醒一醒好不好？”萌萌恳求。昭君狠狠地盯着她，屋子里静悄悄的，一地狼藉像是苍凉的古战场。

　　“他在骗你，他在骗你！”萌萌去扶昭君的手臂。

　　“你够了！”昭君一把甩开萌萌，“你就是在嫉妒！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他只是在利用你，利用你气我。”萌萌哭了。

　　“气你？”昭君眼睛睁得滚圆。

　　“我一直都没跟你说，他在北戴河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跟我表白了，我拒绝了他，后来去欢乐谷，他又表白，后来他就消失了，等他从非洲回来的时候，他就开始追求你。他这是在报复。昭君，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小子以为得到你，就可以伤害我，我以为这游戏他玩几次就够了，没想到他好像要动真格的了，我为你担心亲爱的，我不想你受到伤害。”萌萌瘫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呜呜地哭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昭君不敢相信。

　　萌萌埋着脸点点头。

　　“找死！”昭君把手里收拾的衣服朝空中一丢，穿上高跟鞋，哒哒哒哒冲出了屋子，她要去找他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