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安小惠从家里冲出来以后，跑到大街上，满脸全是泪。她恨透了她的母亲，恨透了她的不尽人情。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以后，司机问她去哪？她才知道她无处可去，除了田甜，她没有真正的朋友，那些同学家是去不得的，她不想让她们知道她为了唱歌让母亲给打了好几个响亮的耳光。这是她的隐私。

　　田家一家人对她很好，田甜的父母很喜欢她，还跟她开玩笑说，如果田家有个男孩，将来一定要娶她做儿媳。可是，这么晚了，安小惠不想惊动田家。

　　那么，除了她家，她实在无处可去了。

　　司机已经问她好几遍了，安小惠的大脑把所有认识过的人仔细搜索了一遍。老巴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他就是母亲认为和女儿早恋的男人。于是对司机说到西藏路的巴西人歌房去。

　　老巴是安小惠的启蒙老师。一心想把她培养成一个走红的流行音乐歌手。他那里有住处，兰兰就住在那里。想到兰兰，她又有些犹豫，她以前在老巴处唱歌时，兰兰也是他那里的歌手，她知道兰兰喜欢老巴，可是老巴对她就是没那根神经。只把她当成是朋友看，她也能从兰兰的眼神中看到对她的嫉妒。

　　安小惠不想让兰兰误会。

　　但是，此刻，她不到老巴那儿去，她到哪去呢？除了老巴之外，她还认识一个男人，他说他叫尤天文。在一家公司做总裁。什么公司安小惠不记得了，只记得他和母亲的年龄差不多，人很斯文，穿着名牌。话不多。经常到纤丝鸟去听歌喝茶。每次去喝茶时，他都要点那首叫《萍聚》的歌儿，而且都要小惠给他唱。然后，他会给她一百块的小费。

　　她和他的关系仅此而己。

　　她不想去找他，暂时先到老巴那儿凑合凑合再说。

　　大街上很空旷，所以，出租车开得快，不消多长时间就来到了巴西人歌房。安小惠付了车费，打发走了出租车。在歌房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因为她站在门外，能把里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客人走得差不多了，老巴和兰兰正在门口的吧台上喝酒，兰兰背对着门口坐着，所以，她看不到站在她身后的安小惠，倒是坐在她对面的老巴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老巴放下酒杯，走了出来。

　　安小惠看见老巴朝她走来，她扭头便走，这一刻，她突然想离开，她不想打扰人家。老巴在身后叫住了她。

　　安小惠大步流星的脚慢慢停下来。这时兰兰从吧凳上扭过身来，看着门外的一切。

　　老巴走过去，看到安小惠泪流满面的样子，吓了一跳。

　　“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老巴抓住她的肩膀焦急地问。

　　安小惠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哭泣，好象来这里就是为了哭给他看。

　　老巴不停地给她擦眼泪，越擦越多，身子发抖。老巴完全是情不自禁地把她搂在怀里的。她流泪的样子叫人心疼。这一搂，安小惠的哭声更加放肆了。好一个时辰才止住，跟着老巴走回歌房。而兰兰早就回了楼上的房间。两个人谁也没注意到。

　　安不惠擦干了眼泪。对老巴原原委委把事情说出来，老巴说好办，退学当专业歌手，北京那边他想办法，他决心要把安小惠培养成一名家喻户晓的歌星，到那时，让你妈后悔都来不及。

　　安小惠也是这样想的。既然已经到了这份上，也只能这样了。

　　老巴给她倒了一杯红粉佳人，这是安小惠最喜欢的一种鸡尾酒，不是喜欢喝，而是喜欢她的情调。所以，老巴就记住，每一次都给她倒红粉佳人。

　　老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庆祝她从现在开始成为专业歌手。

　　安小惠举起了杯子，但没喝。看着老巴，无比的伤感。她说：“你不恨我去了纤丝鸟？”

　　老巴摇了摇头：“对于你这样以理想为重的的女孩子，哪都留不住你，即使能留住，也是暂时的，你的理想是做一名专业歌手，而且要去北京发展。你去纤丝鸟，是为挣出盒带的钱。既然他们能给你，你去也无妨。至于我，开始有几天，也想不通，不过，现在就想通了。”

　　“谢谢你的理解，谢谢你在困难时给我的帮助，我真的很感激你！”

　　安小惠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她从来没有一口喝掉一杯酒的。这是第一次。

　　因为感激。

　　老巴让安小惠住到楼上兰兰的房间。晚上，她在纤丝鸟工作结束后，他去接她，这样比较方便，安小惠流着眼泪对老巴说：“你这样对我好，会更加剧我的不安的。”

　　“为什么？”

　　“你应该顾及兰兰的感觉。”

　　“我又不是她的什么人？这和她没关！”

　　“是跟我没关！可我听着不顺耳！你是大老板不假，也不至于为了另一个城市小姐就把我这个从农村来的说得一无是处吧？”兰兰从楼梯下走来。

　　安小惠和老巴扭过头，愣住了。

　　“你听见了也好，说吧，你想怎么样？”老巴坐在那儿，一动没动。扭过头冲着兰兰说。

　　“谢谢你的直率！不过我也要亲口告诉你一个消息，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来爱我了，再过几天，我就要跟一个台湾商人结婚了。我们的新房已经准备好了！”

　　“还是那个……一直……追你的台湾老头吗？”安小惠小心的问。

　　那个台湾老头，她见过的，以前她在这里唱歌时，他常来，秃了顶，人很胖。一点也不招人爱。兰兰怎么会喜欢上他呢？何况人家也有老婆孩子。难道他离婚了？还是包她当二奶？不论是他离婚了还是真心娶她，安小惠都不赞成她跟那个台湾老头。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台湾老头有点像她爷爷的感觉。

　　“哎，我说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台湾老头？人家五十岁还不到吗？”

　　“那我祝贺你，什么时间成为别人的新娘？请我们吃喜糖？”老巴鼓掌道。

　　兰兰瞪了他一眼。走过来，坐到他们两个人跟前。

　　“看来，我真的是这里不受欢迎的人，没搅了你们的好事吧。”

　　“兰兰，你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好不好？我们都是朋友，很干净的朋友。再说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老巴是我的老师，根本没有你想像的那样，你要是再这样跟我说话，我真的生气了！”安小惠有点不高兴。她就是讨厌兰兰的这副醋瓶子样。

　　“我知道你冰清玉洁，如此冰清玉洁的女孩子不该往男人怀里钻的！对不对？”兰兰阴阳怪气地说。

　　“兰兰！”老巴在一边大叫道，他觉得她这样对待安小惠实在是太过份了。

　　“心疼了不是？既然心疼了就不要在我面前掩饰！”

　　“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我老巴的歌房不需要你这种人来捧场！”老巴站起来，指着兰兰大叫道。

　　“你这是拉完磨杀驴吃！”

　　“杀的就是你！我早就想杀了你！”

　　“好啊，姓巴的，你为什么早不这样跟我说？你挣够钱了是不是？就想把我一脚踢开，我告诉你，没门！今儿个我还不走了呢？非你姓巴的歌房不唱！”

　　“……，……”

　　两个人越吵越凶，安小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劝谁谁都不买帐。如果她不来，老巴也不会跟兰兰吵起来的，所以，安小惠只好离开这里，否则没法平息。

　　老巴追了出来，在不远处，一把抓住安小惠的胳膊大叫道：“你去哪？”

　　“不用你管，我去哪是我自己的事！”

　　“你的事我管定了！我偏不让你走！”说着就往回扯她。

　　愣是把安小惠扯了回来。把她送到楼上的房间，却发现兰兰趴在床上大哭。安小惠没辙，示意老巴下去，没事了。

　　安小惠想劝兰兰，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老巴一走，兰兰就不哭了，而是抬起头，充满敌意地看着安小惠。

　　“我就住一夜，天一亮我就走。”安小惠说。

　　“随便你！你想住在人家床上也不关我的事！”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我告诉你，不要一只脚踩二只船，纤丝鸟歌房不是给你高薪了吗？还到我们这个破庙搀和什么？”

　　“你要这么不顾朋友情份也别怪我不讲情面，你不是要嫁给台湾老头吗？那你就去嫁呀，还赖在这儿干什么？”

　　“嫁不嫁是我的事，你管的着吗？”

　　“那我住哪，你也管不着！”

　　“我是管不着，但是，你不要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好啊，那我就直说给你，你不要四处招峰引蝶，你以为满世界就你唱的歌好听？就你的眼泪能打动男人的心是不是？

　　“是的，老巴就喜欢关心我，就爱关心我，你能怎么着？”安小惠气不打一处来，说出的话也就带着刺。两个人越说越不投机。一阵唇枪舌战。

　　兰兰气得直瞪眼。安小惠索性不理她，坐在沙发上不知声，她对自己说，就这一夜，明天就是叫奶奶她也不会来这里的。她半躺在沙发上。无心和兰兰恋战下去，眼前的事睡觉要紧。

　　从这天晚上以后，安小惠再也没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