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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忘了吧曾有过的幸福,算了吧一切已结束。

  ——零点乐队《你的爱给了谁》

  我想我是应该很高兴的。我盘算了那么久怎样去分手,反倒现在不用费力气了。所以我微笑着下了车,招手让傅辉过来。他显然很担心我:“倾倾,他怎么你了?你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

  我啐他一口:“呸呸呸,我现在心情好得很,从没这么好过。”

  我踩过深深浅浅的积雪走近大楼,笑着跟值班员打招呼:“陈姐,晚安。”

  陈姐也笑着跟我打招呼:“小倾,晚安。哎呀,你脸色有点苍白,要多吃点东西补一补啊。”

  上了楼,打开房门,我先把地铺收拾起来,再也用不着了。

  然后我坐在床沿想了一会儿,有点失忆和麻木的感觉,只有理智在告诉我,似乎是发生了一件好事情。于是我就睡了。一夜无梦,睡得很香很香,直到第二天上午才醒来,还是被自芳的电话吵醒的。

  我揉着眼睛问:“我好像不欠你稿吧?”

  自芳说:“到底怎么回事?你看今天的报纸了没?我们社的记者跟我说都是真的。”

  我气道:“报纸上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自芳也生气:“关系大了。我早跟你说过让你看紧点,你就是不听!”

  听她这么说我已经约略知道是什么事,所以没说话,只是将门口的报纸拿进来。

  自芳听到我在翻报纸的声音,于是继续说:“他带出去那女的居然是个端盘子的,长得也很一般,连你都不如,什么品味啊。还有,他居然让人给拍下那种尺度的照片,我说他也够没脑子的。”

  我笑:“娱乐大众有什么不好?让你我这样的单身大龄未婚女青年流流鼻血什么的,也是功德一件。”

  谈话既然已经变得如此低级,自芳也毫不示弱:“没想到他身体那么好啊,居然一晚上转战了好几个。我们社里的记者跟我说,都是真刀实枪的。”

  我听着她的“真刀实枪”之妙语,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自芳却长叹:“好在你也不喜欢他,不然这可够我麻烦的,非得把耳茧子磨起来不可。”

  我说:

  “是啊。好在我有先见之明。咦?你不是一直都是他的亲友团吗?”

  “现在也是啊。”自芳一点儿也不含糊,“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怨你,怪不得他。哎,你说话怎么鼻音那么重,没哭吧?”

  “哭你个头!我刚被你叫醒,正困着呢。”

  自芳识趣地挂了电话,我又回去接着睡。睡到中午起来,好好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出去看报纸。

  那样熟悉的身体和面孔,却躺在别人的怀抱中。

  一个个女人看过去,有一个是我认识的,那个“肤如凝脂”的女二号。我又忍不住笑。除了笑笑,还能做什么?

  昨天晚上听到他说分手的时候心里是迷茫了一瞬间的,毕竟,他是我第一个男朋友。可是随即我就用理智强硬地说服了自己,到底这也算是个相对正确的决定,比我继续欺骗下去要好得多。至于心痛,我此时只觉得麻木,还来不及有什么感觉。昨晚在傅辉怀中第一眼看到他时,我狠狠心痛了一下子。后来,就麻木了,一直到现在。

  一夜大雪之后今天到处都是一片白。所有的肮脏混乱,暂且都掩住吧。

  吃过午饭,忽然就有些不放心,很想打电话过去问问他的情况,劝劝他注意身体,又觉得不合适。我这才觉得,其实最伤心的瞬间,不是听到他说分手,而是看到他那么凌厉的痛苦。我真没想到他这么认真。到了后来他说分手那一刻,我反而已经心安一些了。

  犹豫了一阵,到底没压住自己的担心,我打电话给小欢。小欢听到我的声音,像遇到救星一样,急急问我:“你们究竟怎么了?”

  我说:

  “我们分手了。”不是他说的“我们分手吗”?

  小欢似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该安慰我还是该继续她要说的话。我说:

  “我没事,你说吧。”

  小欢得了我的指示,万分痛心地跟我讲述:“今天他一早来了,对谁都脾气不好,眼睛里全是红丝,显然昨夜没睡好。”说完这话又觉得暧昧,尤其是在大家都已看过报纸的现在,只好又补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他看着很让人心疼。他一来就跟导演说要拍失恋那一场,导演于是改了计划,哎呀,一早晨哭得昏天黑地,我都怕他眼睛受不了。结果中午又跟导演说,下午拍亲热戏。本来我们都跟导演谈过取消了,现在又全加回来补拍。就算你们俩吵架,也不用平白给自己加那么多工作量吧。”

  我轻轻纠正她:“不是吵架,我们分手了。”

  小欢不语,我说:“他喜欢怎样就怎样吧。现在这些都还好。如果以后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他要做什么出格的事,麻烦你告诉我。”

  小欢答应了,我便放心地挂了电话。

  欧阳昕在早报娱乐版上整整闹了一周。一周后的那个早晨,我什么也没看到,反倒有点奇怪。

  自芳的电话一早过来,我提醒她:“小姐,现在才九点半,要不是我今天碰巧起得早,你会吵到我的。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她说:

  “是啊是啊,不好意思,我也是万不得已。”我听她口气这么软,反倒真正开始担心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说:“其实没什么事,我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做错一件事……昨天晚上欧阳昕忽然来找我,大半夜啊,我当时脑子有点糊涂。”我叹气:“你们俩上床了不用说给我知道。”

  她大怒:“你不要乱说!他只是来问我件事。他问我那天晚上我们在‘宣元’有没有出什么事,我说好像也没什么,除了倾倾被调戏也就没别的事了。

  我还把那天我们聊天谈起他,你掀起衣服炫耀身上吻痕的事情也说了。”我立刻纠正她:

  “不是炫耀,是控诉。”她叹息:“我还不是看他那么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安慰他一下么。我可是特地没有告诉他傅辉为你出头的事,结果他还是一下子丢了魂儿似的,随即我就意识到我可能说错话了。”我赶紧答:“没说错什么,反正都是实情。就算说错什么,以咱俩的交情也没关系,我不是重色轻友的人。”

  挂了电话,我轻松很多。他终于想到那被调戏的女子有可能是我了,不知道石勇是怎么广为宣传那女子的风骚才让他迟迟没有往我身上想,还以为我紧抱傅辉只是为着爱意。

  当然,我毕竟还是瞒了他。好在这些已经不必去细细分辩,反正我们已经分手。我原本也想过去跟他解释一下,可是他这接下来的表现实在令我震惊。

  我一方面明白了他曾经对我多么耐心,另一方面也知道了我与他有着多么不同的人生观。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如此发泄的。

  日子依旧。欧阳昕再也没有负面新闻传出,他还专门解释了前段时间的失行,对记者们说是失恋了。他失恋还不是常事,哪年不失个几回?所以也没人放在心上。

  他人气依旧,继续出席大大小小的活动,参加形形色色的节目。

  我脾气依旧,继续编造各种各样的小说,涂画古里古怪的诗篇。

  很快傅辉出了院,而石勇则因故意伤害罪被判了刑。傅辉出院那天如遇大赦,叫大家一起出去吃饭。只是席间曹文、晓光和小衡依然对我如万年冰山,后来傅辉在背后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只说“你别怪他们”,就再没说别的。

  又为傅辉填了些词,有一首《五十九分的爱情》被自芳嘲笑,直言我应该分稿费给她:

  不记得是在何时遇见了你

  没想过以后的曲折经历

  但若用情

  就要情深似海

  五十九分的爱情谁会珍惜

  我就要你一心一意

  我记得是在何时爱上了你

  也不怕以后的曲折经历

  有情人

  情似海深

  我愿为你付出百分百的情意

  只要你永远与我在一起。

  有天看综艺节目,一个热辣的女主持一定要欧阳昕说出他一夜转战数女的秘诀。那天欧阳昕明显疲乏,有些心不在焉,他被那女主持绕得头晕,忽然就说了一句:“爱一个人到极处,就没有自己了。”那女主持听到这话顿时放弃了起初的话题,开始紧紧追住不放:“哪一个?是最近跟你合作的彭香吗?是《四时佳偶》中的季亭亭吗?”

  看那女主持还有继续数下去的意思,欧阳昕摇摇头:“不要猜了,她不是圈内人。”女主持清了清喉咙,一下换上了十分深情的面容和声音:“据我所知,你现在是孤身一人。那么,我想你一定很想念她,很可能她也正在想念你。

  而我们的《狗血明星会》节目是目前为止全国收视率最高的综艺节目,我猜想你的她可能正坐在电视机前,你不想借这个机会对她说些什么吗?”

  她的诱供显然起了作用,欧阳昕面容有些迟疑,却并没有立刻拒绝。

  那女主持立刻提点他:“你还爱她吗?”

  他说:“我曾经很爱她。”

  “那么现在呢?现在不爱了吗?”

  欧阳昕想了很久,说:

  “爱是一个相互的交流,不是一个人的。”他看着镜头,眼神中那一刹那的黯然,让我心痛得抖了一下。

  不过,这都与我无关了。我们已经分手。

  自从与欧阳昕分手之后,我和自芳在一起的时间明显多了。她说失恋时正适合写情诗,于是挑走了我写的一首由《古艳歌》化出的《白兔》。本来是该给傅辉唱的,可是这一首,我一直不好意思给他:

  我是那只等你的白兔

  总也不见你回顾

  我在河西等了千年久

  为何你还不肯回头

  看我一眼

  我的要求并不多

  纵使你有新鲜绿草地

  纵使你有孔雀抱在怀

  你也该知道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从你决定离开的那一天起

  我在等你看我一眼

  我在等待你的回顾

  一只孤单的白兔

  每天望着自己的影子问候

  我曾唱错一支青涩的歌

  难道你再也不打算原谅我

  我今天还唱着这支歌

  为了让你知道我心里还是那时一般热

  我等你等了千年久

  我一直在等着你回头

  我就是那一只还在等待的白兔

  为何总也不见你回顾

  这首诗刊登后即被盛夏集团购买,接着被欧阳昕唱红了。情人节前满街都是兔子造型。

  歌曲的MV做得很有意思:一只小兔子在雪地里渐行渐远,镜头反反复复照着它的脚印。本来是很伤感的事情,可是那兔子的爪印画得很可爱,整首歌无比温馨。

  后来的拍摄花絮出来,才知道那是欧阳昕画的造型,一时fans疯狂,纷纷称赞他多才多艺。不过也有记者当面责难:“兔子抱着的那团青草画得很不像。”欧阳昕问他:“你是哪里人?”那记者一愣答道:“A城。”欧阳昕点点头:“那不是青草,是一种南方蔬菜,‘蒌蒿满地芦芽短’,说的就是它。传说兔子吃了它就能成仙。”

  我看到这段电视访问时,冷笑一声。偶像就是这么捧出来的,不知道他背后做了多少功课才随口说出了这几句,还让人以为他真的博学多才。

  他在镜头前无奈笑笑,指指宣传画上的兔子:“这只兔子就是因为吃了这种菜成了仙,再也不理原来那只了。”

  柔情幽默又博学,在场众女全部为之倾倒。那记者赶紧为大家探路:“你是不是喜欢吃这种菜?”欧阳昕皱眉,我立刻又哼一声,喜欢吃芦蒿的人,如我,听到都会流口水。他很勉强地说:“这种菜很健康,还有一个名字叫‘瘦人草’。”为着这句,芦蒿在A城很是风行了一阵子。我倒是个受益者,随处就能吃到了。

  傅辉约我们在情人节的中午聚餐,因为晚上都有活动。他亲自打电话给我,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到。我到了之后才知道为什么。

  傅辉身旁跟着一个温柔可爱的年轻女孩,他介绍给大家说:“丹丹,张丹,我们张总的女儿,从小就认识,没想到现在长得这么漂亮了。”张丹席间更是不停“我爸爸”怎样怎样,“我爸爸”如何如何,一副被宠坏的小女生模样。没办法,有人就是命好。

  席间另外三人对我的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晓光更是直接说:“小衡这个人脾气太差了,我脾气也不好,倾倾你别往心里去。”

  我有什么可往心里去的?看到傅辉牵着另一个女孩,难道我还有什么可以再往心里去的?

  我匆匆忙忙吃完午饭就回去了。回到家里开始哭,于是拎起话筒,给我的第一号倾诉对象何自芳拨电话,然而电话接通的瞬间我还是挂掉了。她听了太多我和傅辉的故事,已经到了厌倦的程度,何况她也不是傅辉亲友团的。

  我的第二号倾诉对象是老妈,可是她接起电话后我却忽然哭不出了,因为她开始唉声叹气:“今天是情人节,你却要一个人过。其实今天不要紧,关键是以后路长着呢,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啊……”我急忙转而安慰她。

  挂了电话我又开始自己哭。我一向不肯让自己哭太久,想不开跳楼了怎么办?我打开手机,把通讯录上的号码一个个看过去,想了半分钟后,拨了欧阳昕的电话。

  我很久没跟他联系过,他也没有找过我。现在应该是大家都已经冷静下来了吧。褪去了最初的新鲜好奇,和那被掩埋的感情,我依然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朋友,一个值得信赖的故人。他于我,已经不再是光鲜的新衣,变成了旧雨知交。

  既然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痴缠,我反而没有了压力,而且很想念他。

  是小欢接的电话。她跟我说,欧阳昕正在拍戏,问我什么事。我又看了一眼我拨的号码,确定是欧阳昕的手机而不是他助理的,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于是我说:

  “就是随便聊天,他忙就算了。”赶紧挂了电话,把号码也删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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