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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真相(1)

  因为用力过度而散落下来的浅茶色头发衬得她的脸庞更加俏丽,琉璃色的眼珠在阳光下闪着浅浅的金色光芒。而那抹笑容就像是春天里新叶萌芽般,充满了女孩子家少见的勃勃英气,一瞬间令世上阴霾消失无踪,天地之间豁然开朗。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悄然成长……

  那罗冷静下来后突然回忆起了父亲在世的时候,有次带她去街上观看来自安息国的杂耍。她记得当时就有只相当听话又聪明的猴子,还表演了不少精彩的节目。那个时候父亲曾和杂耍人聊了一会儿,好像就提到了猴子最怕什么……对了!确实有提到过!她心中兀自一喜,连忙问道:“莫离姐姐,请问宫中可有黑芝麻?”

  莫离点点头:“不久前倒是刚从大宛送来了一批黑芝麻。”大宛因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当地所产的芝麻是西域各国里最为上等的。

  “那就好。”那罗笑了笑,侧头又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莫离听完之后看了看两位王子,似是在小心征求他们的同意。安归不以为然地挑了挑唇角:“她想要什么,你去拿来就是。我倒要看看这丫头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莫离应了一声去准备了。不多时,她就拿了一碗黑芝麻过来,手上还提了个笼子,笼子里装着一只精神抖擞的野雉。见莫离拿了这些奇怪的东西,安归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正在等着她的下一步荒唐举动。而三王子则一脸莫名地看着那罗,不知道她到底想怎么样。

  那罗向莫离道了谢,接过碗抓起了一把芝麻就朝着那只猴子撒去!趁着猴子发蒙的工夫,她又使劲抛出了一大把芝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只猴子居然真被这些芝麻吓到了,慌乱地伸出爪子乱挠一气。当第三把芝麻落到它身上时,猴子终于尖叫一声从树上蹿了下来!

  就在猴子落到地面上的一瞬间,那罗迅速将那只野雉从笼子里提了出来,随即接过莫离递过来的刀,刷的一下手起刀落砍下了野雉的脑袋!只见一股鲜血顿时从野雉的断颈处喷了出来,有一部分血还劈头盖脸地溅到了猴子的身上,而那野雉的脑袋也正好滴溜溜滚到了猴子的面前!

  那罗的手法迅捷又干脆,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那只猴子傻傻地愣在了原地,双目无神,浑身颤抖如筛糠,显然是给吓坏了。那罗弯下腰,不费吹灰之力伸手将它整个提了起来,拍了拍它的脑袋。那猴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一改平常的嚣张气焰,完全就任由她摆布了。

  她转头冲着两位王子展颜一笑:“看到了吗?我做到了!”

  因为用力过度而散落下来的浅茶色头发衬得她的脸庞更加俏丽,琉璃色的眼珠在阳光下闪着浅浅的金色光芒,美得耀眼炫目。而那抹笑容就像是春天里新叶萌芽般,充满了女孩子家少见的勃勃英气,一瞬间令世上阴霾消失无踪,天地之间豁然开朗。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悄然成长……

  安归略略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了令人捉摸不定的神情。

  “三王子,你还要不要用针线缝上奴婢的嘴?”她微扬起了小脸,眼中闪过一丝孩子气的得意,那是她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展露出这样的神情。平常嚣张霸道的尉屠耆愣愣地看着她,居然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应。

  “怎么会想到用芝麻?”在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安归先开了口。

  那罗抿了抿嘴角,不慌不忙地答道:“回二王子,因为黑芝麻和虱子很像啊,猴子是很怕虱子的,那么多黑芝麻落到身上,它还以为是虱子就先慌里慌张地跑下树了。不过比起这个,猴子最怕的还是新鲜的血。所以奴婢就让莫离挑了一只野雉,故意在猴子面前放血,强烈浓重的血腥气就会吓到猴子,让它乖乖听话。你看,阿宝现在不是乖多了吗?”说着,她将猴子交给了莫离,果然那猴子还是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就像是个因被揍而变老实的孩子。

  “你小小年纪,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安归似乎有些好奇。

  那罗垂下了眼眸,低声道:“是奴婢过世的父亲说过的。”

  安归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神色,他自然知道她口中的父亲是何许人。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乌斯玛从不远处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她也没留意周围的情况,冲上前一把就将那罗拉住道:“快!那罗你快回去!你洗好的那些衣服全都被人故意弄脏了!赶快去重新洗吧!不然米玛女官怪罪下来你又要受罚了!”

  那罗气得直跺脚,也管不了那么多,和两位王子行了个礼就跟着乌斯玛飞奔回去了。

  莫离抱着阿宝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位王子殿下,想要离开却又不敢挪动脚步。安归侧过头瞥了一眼三王子,淡淡问道:“你打算饶了她这一回吗?”

  安归连问了两遍,三王子才蓦地回过神来,重重哼了一声道:“我尉屠耆也是说到做到的人。这次……就饶了这死小孩算了,算她走运!”

  “王妃那里自然有人整治这丫头,她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安归用略带宠溺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弟弟,那是这个世上唯一让他怜惜和在乎的人。除了弟弟以外的其他人,他根本就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我看那死小孩越被整治还越有精神,就跟那沙漠上的红柳似的,无论在怎样恶劣的环境下都能死皮赖脸地茁壮成长……”三王子的比喻似乎有点那么……与众不同。

  听到他用了死皮赖脸这个词,安归不禁哑然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别再管那些不相干的人了,王妃还等着我们去请安呢。”

  三王子点点头,朝前走了几步又嘟嘟囔囔道:“不过也亏这死小孩想出这种古怪的法子,你看现在阿宝好像是听话多了。”

  安归笑了笑,若有所思地望着尉屠耆的身影,一抹暗色的阴翳飞快地扫过他的眼底。

  那罗赶回去一看到现场惨状,气得直头疼。她清晨洗好晾起来的那些衣裳全被扔得乱七八糟,天女散花般落了一地。更可恶的是,上面还被踩了无数个黑色的脚印,映在浅色的布料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这根本就是有人存心找麻烦,不用说,一定又是处月女官指使的,这女人干这种下三烂的事情又不是头一遭了。

  乌斯玛忙帮着她将衣裳捡了起来,愤愤然道:“那罗,我看你还是告诉王妃吧。王妃她平时对你这么好,一定会为你做主的。这些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那罗摇了摇头,说:“不行不行。你忘记了吗?上次你告诉王妃我连着几天没吃饱饭的事,王妃不是将那些管事的宫女重重责打了一番吗?”

  “难道不对吗?她们这样欺负你,吃点苦头也是应该。”乌斯玛忍不住为她打抱不平。

  “反正……就别再多事了。她们又何尝不是为奴为婢,受人指使。况且,你不觉得每次王妃责罚她们之后,她们就更加变本加厉地欺负我吗?”那罗说着将衣服一件一件放进了大盆里,准备重新再洗一遍。

  “那罗你……有时候可真不像个孩子。”乌斯玛叹了口气,也就没再说下去,低头默默继续帮她捡衣裳。

  “我知道你的好意,乌斯玛,我也很感谢你,只是,有些事情或许并不是你我想象的那么简单。”那罗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和年纪不符的成熟,唇角的浅笑似乎有些无奈,“一个孩子,是无法在这里生存下去的吧。”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衣服不是早该洗好的吗!这里可不是你们能偷懒的地方!”就在两人说话间,米玛女官忽然幽灵般地出现在了她们面前。那罗抬头一看站在米玛身后的居然是达娜王妃,连忙就将乌斯玛拉了起来行了礼。

  面对米玛女官的指责,乌斯玛想要辩解什么但还是被那罗阻止了。

  “米玛女官,奴婢本来早已将这些衣服洗好晾出,只是刚才到这里就看到了这副情形。奴婢也不是很清楚,或许是风吹落的吧。”那罗并没有将这件事挑明,但也不想将全部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正在这时,其他几位宫女也过来行了礼,其中一位矮个子宫女迫不及待地开口道:“王妃,米玛女官,奴婢可以作证。奴婢亲眼看到她刚才故意将衣服弄脏的,一定是她偷懒忘了干活,于是才编些谎话妄图逃脱责罚。那罗她根本就是诚心偷懒,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姆塔,你别胡说!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乌斯玛气愤地打断了她的话,“那罗早就洗好了衣服,这些衣服也不知是谁给扔在地上,害得她现在又要重洗!我看就是你们在捣乱吧!”

  达娜王妃看了看那罗,眼底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光天化日在这里吵闹成何体统?衣服既然脏了,那么再洗一遍不就行了?那罗,你说是吗?”

  那罗赶紧点头称是,她心里清楚王妃这么说明显是在庇护自己。

  “王妃,您这不是偏袒她吗?奴婢记得上次玛拉尔不小心将王妃的衣服掉到地上,就沾了一点点污渍,您就责罚她整整跪了一天一夜,还将她的右手都打废了。这次怎么就轻易饶过那罗了?奴婢实在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姆塔一反常态地反驳道,完全不像她平时唯唯诺诺的性格。

  那罗不禁感到非常惊讶,在这里谁不知道得罪王妃的后果?她怎么会这么大胆?难道是豁出去不要命了吗?可是……这犯得着吗?

  果然,达娜王妃皱了皱眉,眼神瞬间变得冷若冰霜:“米玛,本王妃这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不懂事的东西了?”

  米玛女官立即会意,脸色铁青地厉声吩咐道:“来人,马上将这贱婢带下去!掌嘴掌到她懂事为止,再饿上她四五天!看她还有没有那胆子!”说完这些话她就转头去看王妃的脸色,想要知道是否揣测准了主子真正的心思。

  王妃的脸上一片漠然,不动声色地道:“这样的人也没有说话的必要了。”

  米玛女官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还是说轻了,忙连声附和道:“是,是,王妃,奴婢明白您的意思了,奴婢这就去办。”

  眼看着姆塔被侍从粗鲁地拖了下去,其他宫女都乖乖噤声了,但对于那罗的那股怨气无形中又增加了几分。

  那罗嗫嚅着说道:“王妃,您还是责罚奴婢吧,这件事……”

  “不关你的事,那是她咎由自取的。”王妃适时打断了她的话,“再说,这些宫人的贱命又怎么能和你比?你若是有个闪失,我如何和大王子交代?”

  “王妃……”那罗越发感到尴尬不安,这番话似乎更加深了其他人的误解。

  “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等会儿两位王子就过来请安了,米玛,扶我回去。”达娜王妃说完这话就转身离开了。那罗抬头环视周围,只见那些宫人们无不都用嫌恶的目光注视着她,仿佛只要靠近她就会招来噩运。

  当达娜王妃走远之后,宫人们渐渐散去各司其职了。其中一个宫女或许是气愤难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经过那罗身边时她一脚将木桶踢翻了。这一脚用力也不小,只见水花四溅,桶里的那些衣服又有不少掉在了地上。

  乌斯玛气得要和她理论,可对方冷哼了一声就飞快地跑开了。

  那罗蹲下身将衣服捡了起来,什么话也没有说。系在一起的茶色长发不知何时散开,落下来正好掩映住了她的半边面颊,令人无法看清她此时的神情。

  待那罗将全部衣服洗完晾出时,天色已经暗了。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正想回去休息,却看到米玛女官扶着姆塔往前走去。只见姆塔面色惨白,满嘴是血,显然是受了一番非人的酷刑折磨。

  那罗心里一紧,下意识地迈开脚步偷偷跟了上去。

  米玛女官将姆塔扶进屋躺下之后,幽幽开口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姆塔,我知道,这次是难为你了。”

  姆塔低低呜咽着,口中不停地冒着鲜血,像是要表达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你在宫外的母亲,我一定会派人去好好医治的。”米玛女官顿了顿,拿出了一方巾子帮她擦拭冒出来的鲜血,“你今天做得很好,这么一来,大家会更加讨厌那丫头,她在这里的日子也就更不好过了。”

  那罗在窗外听得心头一惊,那丫头?米玛口中的那丫头难道指的是……

  这时,从门的另一侧拥进来好几个归来的宫女,她们看到姆塔的这个样子顿时都吓了一跳,有两个胆小的还被吓得哭了起来。

  “米玛女官,这是怎么回事?”为首的处月女官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米玛轻叹了一口气:“你们也看到了,之前她顶撞了王妃,所以……她……现在不能说话了。或者应该说,她一辈子都不能说话了。”

  处月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上前捏住姆塔的下巴迫使对方张开嘴,这一看顿时吓得她连声音都走了调:“老天!她的舌头……被割了!”

  这句话传入耳中,那罗只觉得一股寒气蓦地就从背脊后冒了上来。尽管见识过王妃的心狠手辣,但这几个字听起来还是那么心惊胆战。

  房间里顿时变得一片死寂。宫女们垂首各怀心事,俨然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突然之间,一阵抽泣声打破了这份异样的寂静……原来是那位之前踢翻木桶的宫女,她压抑着声音哭了几声,忽然拖长了音调愤慨地哀声道:“这一切都是那个丫头的缘故!都是她害的!你们还记得吗?上次也是因为她的缘故,我们都被重重责打了一番!我看再这样下去我们一定都会没命的!”

  她的话仿佛引起了大家的共鸣,这个矛盾立即被转嫁到了那罗的身上。众人在为姆塔感到悲愤的时候,也对那罗滋生了更多的仇视。

  “是啊,王妃这么偏袒那罗,以后我们的日子不是更难过了吗?”

  “我们一样都是奴婢,为什么我们的命就这么贱?”

  “我看她就是故意报复我们……”

  “她一个小孩子就有这么多心眼……再这样下去还怎么得了……”

  米玛女官叹了一口气:“唉,其实王妃也知道你们委屈,只不过……她毕竟曾是大王子那里的人,王妃也不愿意卷入这些是非之中,只求平静度日。而且这次你们做得也太明显了,王妃她没法不管啊……”

  处月立即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心里微微一动,脱口道:“难道王妃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做得不明显……那么……”

  米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可没说过这话。”

  处月弯了弯嘴唇,和米玛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又沉声对着其他宫女道:“你们也都听见了?那么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那罗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对话,脑海里突然回想起古丽曾说过的话,“你以为王妃没有责罚你很幸运吗?今天要是她责罚了你,那对你来说才是幸运的。”恍惚之间她只觉得突然醍醐灌顶,所有的不解和疑问在一瞬间豁然开朗。为什么王妃一直对她格外亲善?为什么总是不合情理、不分场合地偏袒她?这一切,此刻终于有了答案——好一招借刀杀人的厉害招数。

  厉害得——让大王子抓不到任何把柄。

  果然,王妃还是一直讨厌着她的。

  那罗有些无力地倚靠在窗下,用力握紧了胸口的那颗孔雀石。此时,天际的星辰已经渐渐升起,而她的周围却被浓浓的黑暗所笼罩着。干燥的空气中带着一丝森森的凉意,让人觉得格外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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