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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桌球厅 (1)

  那一根棕色的球杆就横在他们面前,他的手紧紧地勒在她的腰上,他急促的呼吸在她的耳畔辗转徘徊……“上白,我没忘,上白,我没忘……”

  婺城大学西门外有一条九折十八弯的小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这八个字的形容一点也不夸张。灯光明灭的KTV、烟熏雾缭的烧烤店、红粉菲菲的发廊、半开半闭的盗版书铺……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学生,最多的是情侣,即便是寒冬腊月,也丝毫不减人气,曾经……曾经她和他也是其中的一分子,夹着两袋糖炒栗子,盘算着今天晚上去哪里吃宵夜,下周去听哪一个名学者的讲座,如此等等。

  “上白,你们学校附近有没有这么热闹的街?”

  他帮她剥着糖炒栗子的壳,塞了一半到她嘴里,漫不经心地答道:“有啊,比你们的还热闹。”

  “那你一般去什么店玩?”她兴致勃勃地望着他,印象中他好像朋友不多,不知道……上了大学会不会好一点?像她就是,在梦泽镇常常有人背地里议论她的身世,暗地里说她是不能结婚的孩子,到了大学——到了大学,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交到新的朋友,每天都有新乐子。

  他撇撇嘴想了想,剥着糖炒栗子的手却一直没停住,往空中抛出一个栗子,然后张口接住,一边嚼一边笑道:“去啊,到KTV叫个小姐陪唱,去发廊洗个脚,到租碟店租两张片……”

  “江——上——白——,”看她气急败坏差点跳脚的样子,他这才揶揄地笑笑:“你知不知道你气呼呼的样子……挺可爱的。”

  她两眼冒火地瞪着他,他居然这样调戏她?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两个人之间,从她一个劲地逗他说话,变成他三言两语之间,就把她逗得心急火燎的?

  “逗你玩的逗你玩的,我们学校附近,你还不知道吗?鸟不生蛋的地方,除了几个桌球厅之外什么都没有,就算我是个大款啊,都没地方能花钱!”

  “桌球厅……你会打台球吗?”他点点头,她赖着他要他露一手,那条路上的桌球厅乌烟瘴气的,当然和现在的鉴心明珠不能比了,穿行其中的除了学生还有附近三三两两的社会青年,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踩了别人的脚。他要了最边角的一张台,上来便十分漂亮的清杆,赢得附近几张台上的人的连连掌声,她惊喜中还带点崇拜地望着他:“你台球也打这么好哦?”

  他眼珠子一转,斜着眼望着她笑:“想学吗?”

  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学费贵不贵呀,我可付不起!”

  他眼中闪烁着狐狸一样狡猾的光芒:“免学费,不过我授徒很挑剔呀,学不好会被赶出师门的,敢不敢?”

  她果然就上钩了:“像我这样的天才怎么会学不好?我怕我出师了以后没有你立足之地了!”

  “不后悔?”他突然问了一句。

  “不后悔!”

  他点点头,眼中的得色不言而喻,到前台叫了一个VIP间,这种阴暗晦涩的桌球厅里的所谓VIP间,其实就是一间有门的包房而已,“为什么要叫VIP间啊,价钱比外面贵好多哦!”

  “我上课喜欢安静一点,”他当时这样回答,不过后来他的说辞是:“很多人贼眉鼠眼的往你身上瞄你知不知道?我恨不得把他们眼珠子都给挖出来!”

  她得意洋洋地掂着一根球杆,学电视剧里的人耍酷,他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指点她:“身子弓一点,对……左手要握起来一点,想像你是握住一颗鸡蛋,对,留出那个空间,好……现在把球杆架在大拇指上……”

  他支着下巴在一旁懒散地教她,她一连击了几杆,也没有一个入袋,最后一怒之下竟然直接将白球打飞了,他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江上白,这是你教的不好!”

  “我还没开始教呢!”

  他走上前来,站在她身后,弯下腰去,左手握住她的左手,帮她收拢手掌。他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她脸刷的就红了,他的手比她的要大许多,手指洁净修长,几乎整个儿包住了她的手,她的心嗵嗵嗵地跳了起来,一双手不知道要怎么聚起力气,整颗心都跟着颤起来了。

  “专心一点,”他提醒她,她脸上却红得更厉害了,大冬天的,她脸上竟一阵阵地发热,连耳根子都燥热难当,恨不得要烧起来了。

  一定是VIP间开了暖气,不然也不会要价这么高,她暗暗地想着。

  他又伸出右手,指点她瞄准,一杆便将一个纯色球入袋,她才欣喜地想要跳起来,才发觉……他竟整个儿圈住了她,他身上带着淡淡的味道,像是咖啡的味道,又不太确切,她只觉得很好闻,好像要醉在他的怀抱里。

  她的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差点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他是教你打球而已,他是教你打球而已,她这样不断的麻醉自己,努力的说服自己镇定镇定再镇定,试图从他手里脱出手来。谁知他手上的力道一点不松,他弓着腰,从她身后整个圈着她,温热的气息喷到她的耳边,连耳朵都觉着痒痒的,热热的:“我问过你的,你说……不后悔。”

  原来……他问的后不后悔,是这个意思……

  “你经常这样教人吗?”她有些试探地问道,他会这样教别的女孩子吗?

  “傻姑娘……,”他得意地在她耳边说道,温热的气息直接将他的话送入她的耳中,那声音中带着一丝宠溺,又透着一丝得意,就好像……猎食的狐狸得手之后的那种感觉。

  “傻姑娘……,”一声呢喃在她的耳边辗转,她分不清那是现实还是回忆,只知道他宽阔的手掌握着她的手,修长的十指抚着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她一触即脆的心。

  顾锋寒突然急促地放开她,猛地一抬身,差点让她撞上球桌,他急急地走到窗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背着她,她看不清他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放开了她,更不知道在耳边萦绕不绝的那句话,究竟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仅仅存留在她的回忆中。

  她还来不及想太久,桌球室的门便猛地被踹开,踹门进来的是凌千帆,那张桃花脸上此刻阴云密布,和他一贯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形象极为不符。顾锋寒仍是背着身,连头也没有回,凌千帆的目光在他的背影和苏晚的泪眼中梭巡片刻,沉声道:“阿寒,你跟我出来一下!”

  顾锋寒这才转过身,跟凌千帆走了出去,经过苏晚身边时,她看到他脸上又挂着万年如一日的似笑非笑,唇角又讥诮似地微微弯起。

  “阿寒,人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我承认,当年是我姑妈对不起你和江阿姨,江阿姨的死我也很遗憾!这么多年来你对姑父跟对仇人一样,我都可以理解也并没有过问一个字——可是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所做的事情,都不闻不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锋寒拉了拉被凌千帆拽成一团的衬衫领口,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尽是漠然:“你何必替我操这些闲心呢?你这么有空,不如多管管你自己的事情,你到婺城来是为了什么,我什么时候问过半句?”

  凌千帆按耐下心中的怒气,皱着眉道:“OK,我是多管闲事,你以为我愿意?你好好地和Angela过日子有什么不好?我虽然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可这是你自己带回来的,你又把她扶到那么高的位子上去,既然这样你们好好过日子不成么?就是我这样的也知道什么叫朋友妻,不可欺——你不要告诉我说你和那位苏晚苏小姐纯粹是工作伙伴!你们一晚上眉来眼去的以为我是瞎子吗?”

  “朋友妻不可欺?”顾锋寒好像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一脸讥讽地看着凌千帆,毫不留情地说道:“第一,方非尽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第二,我没有欺负她,我保证——,”他一字一顿,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从今以后,她对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出于她的自愿!”

  “你!”凌千帆差点丧失风度和他拳脚相向,他这话什么意思?方非尽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那明摆着是说既然不似乎朋友妻,那他下手也就没有一点愧疚了?凌千帆忍不住一脚踹在放茶水的案几上,不甘心地问道:“阿寒,我知道你一向的原则,姑父当年对不起你和江阿姨,你对他怎样我都认了,可是方非尽和你一点过节都没有,你究竟为了什么要这样和他过不去?”

  “一点过节都没有?”一抹嘲讽的笑容从顾锋寒唇角蔓延开来,他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不错,他是和我一点过节都没有,那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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