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走。我带你去看那个本子。”李铭言笑着牵起我的手。

　　他将我带入房中，一样是极具男性特色的房间。简单的色调，利落的布置。他由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硬壳的淡粉色密码本。

　　这……就是我送给他的吗？

　　我居然一直以为我送的是蓝色的……我怎么会给男孩子送粉红色东西呢？也忒挫了！

　　就在我极度无语的时候，李铭言已经拿着本子走到我跟前。他拉着我在床边坐下，将本子递给我，眼里荡漾着异样的温柔情愫，“你看……”

　　我接了过来，半天不知道怎么开，他笑了笑，按下密码。然后打开来，摊到我眼前。映入眼帘的是极其稚气的字体。扉页中央用粉红色彩色笔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大字。下面是一行歪扭的钢笔字，“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第一。”

　　……这就是曾经的我写下来的？

　　在记忆里那么熟悉，那么鲜明存在过的东西，当亲眼看到时，竟是一阵阵难以置信的陌生感。眼前的实物似乎并未与我的记忆重叠，更未激起自己一直以为深藏在心底的涟漪……

　　我将笔记本继续往后翻，每一页都有清秀有力的字迹。断断续续，延续了很多年。有时候只是一句话，有时候是一大段字。但我没有具体去看，李铭言就坐在旁边，这么堂而皇之的窥人隐私可不好。

　　翻到某一页时，其中的一些内容不经意跃入了视线。

　　她还是走了。

　　这段感情对她来说究竟有多重？

　　难道那些山盟海誓都是假的吗？

　　还是这一切不过是我太认真？

　　我永远不会原谅她！永远永远不会！！

　　即使有朝一日她回来求我，我也不会再看她一眼！！！

　　无比用力的笔迹，甚至将纸张都划破。可见写下这段话的人内心是带着多么强烈的愤恨。

　　看日期这是四年前写下的。那时候的李铭言被人抛弃了吗？被谁？……难道是刘智慧？

　　“那时候我们大二。”李铭言笑着由我手中接过本子，目光淡淡的落在锋利的笔迹上，唇角也是淡淡的笑容，仿佛被岁月洗涤了千万次，只余下波澜不惊的沉静。“我和刘智慧上初中时开始暧昧，高一才真正在一起。高三为了升学，我们暂时分开。我们俩报的大学只隔着一条街。大一的时光很快乐，大二时，她出国了。我让她为我留下来，她拒绝了。她说爱情不是她人生的全部，她不会为我停下步伐，她要去感受外面的天空。于是，从此我断了跟她的联系。起初她每周都会给我发一封电子邮件。整整一个学期，我一直没有回过只言片语。再那之后，她没了任何消息。”

　　“……你后悔吗？”我不由得问道。

　　“后悔过。尤其发现身边很少有像她那样令我心动的女孩子。”他坦然的笑了笑，没有丝毫隐晦。“不过，毕业后就再也没有这种想法了。”

　　“为什么？”

　　“毕业后我就正式接手家族事业，我很年轻，需要学习的还很多，压力也很大，我已经没有时间和闲心去思考风花雪月的问题了。自从去年我爸住院，我的责任变得更重，很多事只有自己一个人应付。我爸是个骄傲的人，我不能丢他的脸。其实，之前也有不少人给我介绍女朋友。但我太忙了，对方都是一开始对我很满意，但在我一再忽略后选择了放弃。”

　　我实话实说的接口道，“你的确忙的有点过分了。我想女孩子都受不了那种冷落的。谈恋爱本来就是为了感受爱情。而不是像你那样直奔婚姻。”

　　“那你呢？”他看着我笑道，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我的眼，眼底星芒涌动。他伸手撩动我的发丝，微微倾过身，拉近与我的距离，柔声吐气，“你为什么受得了？为什么锲而不舍的跟在我身后？”

　　“因为……因为我……”我语塞了，不知该如何回应。李铭言异样温柔的眼神让我一阵阵不自在，快要低下头时，他托住了我的下巴，与我的眼相距咫尺，轻声道，“因为你很喜欢我，因为你一直一直在喜欢我？”

　　不等我回答，他拉近了那唯一的一丝间隙，吻上我的唇。

　　这个吻温柔辗转，我却没有丝毫感觉，瞪大眼看着他溢满柔情的脸庞……

　　他的人生和记忆都是与刘智慧联系在一起的，我只不过是一个观者。此刻，即使他吻着我，我竟也无法代入到他女朋友的位置中……

　　就像是那个本子……我一直记得我送过，我送的那么刻骨铭心，一直一直记得。但是，当它出现在我眼前，竟然完全没有激起心底的涟漪，没有丝毫与记忆重叠的追忆与兴奋。

　　这种感觉……反而是很惘然，很虚幻……很物是人非……

　　我有些不适的推开李铭言，低声说，“那时候我很可笑。你别介意。”

　　“不。你很好。”他握紧了我的手。“知道一个好姑娘喜欢了我这么久，我是舍不得放开的。”

　　“我很喜欢那个本子，你知道吗？”他脸上扬起一抹愉悦的笑。“从小到大，他们给什么我都是对我的奖励，并要求我下次有更好的表现。我一直处在一个被期望的位置，被所有人引以为荣，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很累。真的很累……为了他们的光彩和颜面，我得坚持下去。考试不能考砸了，学习不能学差了，什么都不能落于人后。”他的目光转向我，声音变得低柔，“而你的那份礼物，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礼物。”

　　“你有没有想过是谁送的？”当他知道是我送的时候，似乎很诧异。

　　“想过。我起初以为是刘智慧送的，几番试探之后知道不是。不过我也没有再去追究是谁送的，留着那一份神秘和揣测在心里。有时候我甚至突发奇想，这是不是哪位小仙女送给我的。而她一直在暗中默默守护着我。呵呵。”李铭言略带腼腆的笑起来，“这种想法很傻气吧？到后来，有什么事我都习惯记在本子上，让仙女姐姐看到，让她听听我的苦闷和烦恼。因为我不能对别人说，他们都觉得李铭言是不会遇到困难的，李铭言面对一切都该是不费吹灰之力。”他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我心里也被牵动的有些酸了。

　　我一直羡慕优秀的人身上笼罩着的耀眼光环，却没想过，他们因为那光环，有了比常人更多的压力和束缚。而这些，他们只能自己去默默承受。

　　李铭言突然伸手将我抱入怀中。他细细摩挲着我发丝，笑着柔声道，“原来我的小仙女是你。是个一直喜欢着我的好姑娘。”

　　“你……不用因为这样就觉得应该弥补我什么……”面对他充满柔情蜜意的目光，我闪躲了。我垂下头低声道，“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刘智慧，你面对自己的心，好好的和她重新开始吧。”

　　“真心……”李铭言捏紧了我的手，声音变得低沉，“你要我说多少遍才明白？我喜欢的是你，不是刘智慧。我跟她之间都已经过去了。好吧，我承认，起初我也以为自己没有完全放下，但是……”他将我的手抓的更紧了些，甚至一把将我搂入怀中抱住，“今天的事，我得解释一下。因为不想刘智慧被无辜的牵连进来，所以我才……可是当我去找她后，想起自己把你留给陈耀天，心神一直不得安宁。我交代刘智慧要注意安全后就回头来找你了，可是你和陈耀天都不在。我给你打电话被你直接挂掉。”

　　“你给我打电话了？我还挂掉了？”我诧异的出声，颇有些不信的翻出包里的手机，查阅通讯记录。果然……李铭言打来过三个电话，都是未接。我恍然想起，我好像中途一直让陈耀天给我拎包……而或许他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上厕所或者干别的，根本不知道有来电，被陈耀天直接给挂掉了。

　　“虽然我很担心你，很想见到你，但是我不对在先，你不接电话我也可以理解。”李铭言无奈的笑了笑，“我决定等你气消了再来找你。可是，晚上时陈耀天突然给我打来电话，他问我，你有没有来找我。我这才知道，原来你一个人跑丢了。”

　　“于是你就找去了我们的小学？”我随之问道。

　　“嗯。”他点头。

　　“为什么你会去那里？”当我坐在那里时，真的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不为什么。感觉吧。”他朝我笑起来，露出整齐白净的牙齿，忽而又揉了揉我的发丝，笑着道，“或者这就是恋人之间的默契吧。”

　　恋人之间……的默契吗？

　　可为什么我觉得我们根本不像是恋人……

　　我决定向李铭言坦白我的感觉。我说，“其实我很累……累的渐渐看不清方向。有时候我也总在问自己，会不会我的方向根本就是错的？或许我不该追逐着你前进……不该执着于过去的感觉……”我抬起头，望进他清澈的眼底。“我已经不确定自己的心意了。我想，我们还是分……”

　　“不。”他出声打断我，眼神蓦然沉了下去。他以一种几近逼压的气势看着我，说，“是你先说喜欢我的，也是你追的我。你必须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我突然发现平日一派温润的李铭言，强硬起来几乎有着不可抵抗的巨大迫力。我甚至有些微微害怕了。就像是小时候那个威严的班长，当他沉下脸呵斥全班同学们，大伙儿连口大气都不敢喘。逼人的气势漫到延班里的每个角落，四下静的连一根针掉到地面都能听见。

　　“不要再提分手这两个字，我不爱听。另外，没有中途退出的玩法。”超低压的空气中，是他严肃而沉重的声音。我怔怔的瞅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我似乎自动进入了一个被管制的小差生的角色。

　　那时候，每当他号令全班同学，我就坐在角落里，默默的听从他的指挥，只敢偷眼瞄他，却全然不敢与他高傲凌厉的视线相接。

　　他忽而又缓下了神色，微笑着抚了抚我的发丝，将我揽入怀中，“真心，我突然觉得，我一直等待的人就是你。以后你再也不用追逐我的背影了，因为我会加倍的对你好，加倍的喜欢你。”他抬起我的脸庞，嘴唇轻轻触碰我的眉心，轻声呵气，“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