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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Chapter 27

  第 27 章 Chapter 27

  听了这话,杨克明显愣了一瞬,某种被哽住的感觉充斥着喉结,刚要开口就被娄澈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

  那首《你一路撞来,我一路拥有》的歌词,莫名的暧昧,莫名的露骨,杨克听的入了会儿神,卿卿听的呛了一口。

  恶狠狠的白了娄澈一眼,卿卿眼睁睁看着他掏出N97。

  这款据她称是N81大爷的手机,随意支开便是台小型电脑,典雅的白色与少量的黑,恰到好处的搭配出极致,强烈体现出一分钱一分货的真谛。

  娄澈接起电话,走到窗边。

  收回视线,百无聊赖的卿卿又注意到杨克拾起了打火机,熟练的拆了那包国产烟的包装,扥(dèn)出一根夹在食指与中指间,另一手大拇指顽皮的擦动打火机,在火花“嘶嘶”窜动的瞬间,他似是顿了一瞬,抬头瞅着卿卿,示意的做出询问的表情。

  “杨老师。”

  余光扫过娄澈,卿卿低声说道:“脸色灰白,唇色发紫,手指末端明显粗大……你有心脏病?怎么还能抽烟?”

  杨克又是一愣,扫了眼仍旧不动声色讲电话的娄澈,笑笑道:“甄老师学问做的挺大,还懂得望、闻、问、切?”

  “平时没事,闲着看看书。”卿卿眯着眼笑。

  杨克不嫌老土的说了一句俗语:“呵呵,据说天才都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勤奋。”

  卿卿眨眨眼,也回了一句俗语:“哪有什么天才?我是把别人喝咖啡的工夫都用在了工作上了。”

  被意有所指的损了一句,刚挂上电话的娄澈走了回来,抿了一口咖啡,脸皮厚的笑着接话:“说到哪儿了。”

  “在说剧本。”卿卿接腔。

  娄澈眨眨眼,拿起桌上的合约递到两人面前:“先回去看看,有问题可以再谈。”

  努努嘴,卿卿沉默,将合约放在桌上,双手环胸的回望娄澈。反观杨克,认真仔细的看了几眼,片刻后稍有醒神,弹弹裤子站起身,准备告辞。

  “有事联系。”

  娄澈笑着送杨克到门边,转身坐回时,有趣的瞅着眼睛一眨不眨的卿卿:“看什么?”

  “看你。”卿卿不闪不避的答,心里却道:“看我能不能看死你!”

  娄澈挑眉,卿卿歪着头笑:“短短十五分钟,拿走了一包烟、一只打火机,他有病?还是你有病。”

  卿卿指着干净的桌面,桌上的打火机与国产烟不翼而飞,烟灰缸依旧干干净净。

  娄澈的眼神变得更有趣了,卿卿自问自答:“你说过,低投放,高收入,方便客人,娱人娱己,你还挺会做人的。”

  五毛钱的打火机,随手揣进兜里一把,走到哪儿扔到哪儿,适合赠送,适合丢弃,适合便宜别人。而人的弱点就有记忆载体,凡是在一处占得便宜多了,心里自然形成条件反射,以后最被常想起的总是那些肯吃点小亏的人——也无怪乎像娄澈这样注重品质的人,会把玩一只塑料打火机。

  拿人手短,便宜占了迟早要还。

  在卿卿眼里,娄澈要不是早就调查过杨克,就是具备观人于微的优点。昨天在小酒吧,杨克也没有抽烟,手指也似乎对桌上提供给客人的火柴留恋许久——可能杨克根本不好这口,这种走到哪儿拿到哪儿的毛病,也可以被解释为是某种顺手牵羊心理病作祟,更可以被解释为是为了节约应酬时的必要开销的小心思。毕竟不管是在圈内还是圈外,习惯抽烟的男人总是比习惯化妆的女人多的。

  娄澈的笑容坏的找抽:“干嘛这么记着我说的话。”

  他的牙可真白啊,整齐排列的秩序井然,卿卿一边分析着,一边领受了娄澈的独到,在佩服他心思缜密的同时,顺便提起了另外一个男人。

  “钟擎,现在在哪家公司?南创?”

  颔首,娄澈反问:“怎么提起他。”

  “没什么,少了个男主角。”卿卿垂下眼,端起果汁抿着,适时掩盖了部分表情。

  发生在臭水沟的污秽缠绵,若不找个内心阴暗角落颇多的人饰演,如何诠释出最全面的矛盾?思来想去,唯有钟擎。

  “我会安排。”片刻后,在深沉的打量中,娄澈似乎自己找到了答案,如是回答。

  卿卿很满意,后果很平淡:“另外,除非工作必要,我不想与此人有任何其他接触,当然,绯闻那些如果需要我配合,请提前通知。”

  娄澈的表情看不出喜怒:“看来你很介意钟擎。”

  “谈不上,我跟这人也不熟,但是工作嘛,有好有坏,人也是一样,我没必要跟钱过不去。”卿卿的回答不可谓不讽刺,公式化的语气不温不火,引得对面的娄澈皱起了眉。

  站起身,卿卿又道:“我也告辞了,甭送了。”

  按照小说定律,女主角背对男主角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的那一瞬,一定会发生点什么。果然,“嘶”的一声,站在门边的卿卿,蹙眉暗骂着金属门把,被指尖突兀触电的感觉闹出一肚子嫌弃。

  却不防身后突然靠近的一股温暖,在卿卿还来不及回身躲闪之际,已被瞬间困在门与那人中间。敏感的,背后一股电流划过,她知道除非是鬼上身,否则只有娄澈这厮干的出来……直到她握住门把的手被他握住,不禁自我催眠,这或许是娄澈想告诉她这门有电,小心使用的友好表现,也或许是他体贴绅士的要替她触电。

  但随即而来贴住她耳侧的低语,实在像是情人之间以门为着力点,执行震荡运动的前期表现,何其的不像话。

  “卿卿,你瘦了。”娄澈的语气听着不像心疼,但卿卿也听不出来别的意思,好在他们之间也不需要彼此心疼。

  卿卿应了一声:“饿的。本来以为吃不饱就没有力气减肥,现在才发现,有钱的会减肥,没钱的瞎减肥。”

  一阵轻笑,娄澈还挺懂礼数的:“欢迎回来。”

  未等卿卿开口,他又道:“但是别太聪明了,会让其他人萌生伤害你的欲望。”

  换言之,他不是其他人?

  懒得想各种真意,卿卿侧过头,以余光杀死娄澈的话,在下一瞬意识到这种姿势会产生多条颈纹的同时,又摆回原位,对着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太饿了,我得去‘馄饨侯’吃盘芥末墩。”

  未置一词,握着放在门把上的她的手,娄澈顺势把门打开。

  迎着男秘书宠辱不惊的注目礼,卿卿大大方方的走出办公室,瞅着男秘书一阵皱眉,回身幽默了一句:“长的是真的挺漂亮的。”

  转身,走到电梯边,卿卿满意的听到娄澈饱含笑意的声音:“以后甄老师来,都只冲咖啡。”

  离开CAB娱乐公司,站在路边,又冲着报纸摊的老板笑了笑,卿卿摸着兜里的四毛五,琢磨着是坐个地铁,出来再打辆摩的,还是倒两次公共汽车?根据本市惯例,地铁收费两元,摩的收费三元,这意味着下了地铁她必须跟摩的司机砍价五毛,还要排除部分以“油价上涨”为理由而改成收费五元的个别份子。眼下看来,坐公共汽车比较可靠,但经她低头看表的瞬间,已经料想到这个时段的拥挤度,足以堪比毕业典礼上的年级大合照。

  “甄小姐?”报摊老板走出几步,乐呵呵的上前。

  卿卿不明所以,在幻想此人是想找她要签名的瞬间,老板已从兜里找出五毛钱递了过来,乐着露出一口黄色的乱葬岗:“以后您来我这买报纸,全都免费送!随便看,千万别跟我客气!”

  事情的发展超出寻常的戏剧性,连娱乐公司大门口的报摊老板都这么会做宣传,独具慧眼,此处实在是人杰地灵。对于方才还陷入天人交战的卿卿来说,报摊老板的行为真是雪中送炭,完全违背了现代人的性格特点,只能用“人情世故”四个字加以解释。

  是以,卿卿欣然接过五毛钱,并对老板做了以后只来这家看报纸的口头保证。

  难怪有钱人的牙齿又白又整齐,心地好的人却都忽略外在了。

  对报摊老板摆摆手,卿卿心情大好的转身过马路,一面享受徐徐微风拂面而来,一面回忆着自己的牙齿是否整齐,却在此时,被一辆黑色轿车当街拦住。

  从自动车床里伸出个满脸褶子的脑袋,司机老王冲她使劲的笑:“甄老师,娄总让我送送您。”

  “您”这个称呼太严重了,目测老王五十开外还要做如是尊称,卿卿实在担当不起,只能从善如流的上车就位,又对呆愣的报摊老板挥了挥手,对娄澈口中曾提到的“还有一款黑的”深表赞同。

  老王还记得卿卿的住址,启动引擎时礼貌的问道:“您是回家,还是送您去馄饨侯?”

  清清嗓子,卿卿说她要回家,然后在欣赏电台里播出《迷途羔羊》插曲的同时,接到了一通来电显示为“猪”的电话。

  她机械性应了一句:“喂,钟擎。”

  老王善意的跳低音量,但卿卿却难以遏制小人之心的猜测,揣摩老王是否有意偷听他们的谈话,所幸也刻意降低声量。

  《迷途羔羊》里为杀人犯临死前赎罪那幕的配乐,正如火如荼的奏着,火上浇油的达至高潮,电话那端的钟擎八成是听到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缅怀的陷入沉思了。

  卿卿撇撇嘴,不得不在钟擎沉默不语的空挡,提醒道:“有事您请说?”

  钟擎一愣,语气干涩:“我以为,你原谅我了。”

  “谈不上,客气了。”卿卿打了个哈欠,醒了个大早实在萎靡不振,但她很无耻的将原因归咎于钟擎的无聊电话。

  “娄澈说,你的……剧本,找我当男主角。”

  钟擎能说出这句话实在不容易,突破面子、自尊的壁垒,还要立刻修饰刀枪不入的脸皮厚度,才使得这句话听上去有点人的味道。

  卿卿对着后照镜露出一口白牙,可惜不太整齐:“没错,挺适合你的,不找你我还真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最主要的是,演技妙的找大牌,可惜大牌要价也高,她人微言轻,又被半年来的省吃俭用磨练出抠门吝啬了,所以找一位既能被压价又能被压榨,还能满足个人报复欲的人选,唯有钟擎。

  穷人翻身了,怎么能不欺负人呢?

  “我还以为……你原谅我了。”钟擎自动倒带重复对白的毛病又犯了。

  透着车窗,看着“馄饨侯”的门脸从眼前溜过,卿卿心情额外的烦躁,也顺便带进了语气里:“我不想弄些文艺的词儿好像演言情剧一样,还得喝您一杯赔罪酒。事实是,我的不留情面、小气记仇,可以帮你省下多余的行为,还能充实你的钱包,指不定还能因为臭水沟的地点独特,给你拿个电影奖呢。”

  没褒只有贬的话,夹枪带棍的讽刺了钟擎一把,也逗乐了偷听的老王一把。

  卿卿冲着后照镜翻了个白眼,不等钟擎回答就挂了电话,顺便关机,在目的地又刚好到达的同时,片刻不耽误的说了句“谢谢”,抬脚下车,悠哉游哉的回到了小公寓。

  走到厨房,冷了一上午的炸豆腐孤零零的正冒着油花。

  低头一闻,卿卿立刻恶心了一把,又冲着昏黄的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暗暗下定下决心等有了钱绝对不再买这家的早点。

  公寓门口的唯一早点摊,种类齐全,味道各异,天天有“吸溜”豆腐脑的捧场顾客,几次三番的诱使卿卿也要买一碗尝尝——可惜,是馊的,直接造成了卿卿改吃炸豆腐的决定,一次买两碗,当场干掉一碗,带回家留一碗,打着既能睡个回笼觉,晚上起床还不用发愁饭辙的主意——可惜,也是馊的。

  一拍脑门,卿卿顿悟了。

  同一家新鲜出炉的豆腐脑都能当场变质,她又岂能高要求一碗放了一上午的炸豆腐?就像是逐渐在变质发酵的她,已经学会欣然妥协于被生活强 奸,又怎能还揣着高尚的情操鄙视已经学会享受的旁人?

  她应该羡慕、嫉妒,甚至是求师,面带微笑的挣钱,卑鄙无耻的欺骗,顺便麻木不仁的欺压后起之秀,以及还没适应社会的菜鸟们,绝不放过任何一个逮住羔羊往死里折腾的机会,以满足自己愈发不平衡的变态心理。

  这种醒悟太对了,太及时了,完全符合大多数人认同的真理。

  对着那碗炸豆腐,卿卿笑的额外真心,静静地,还听到了钞票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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