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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

第二十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

一个赌字,藏尽风云,有人来去坦荡,有人却机关算尽。有人豪气干云,一掷千金,有人却小心筹谋,惜本如金。富贵赌中求,多少人尽得头筹,却一朝颠覆,血本无归。又有多少人一夜翻身,看尽冷暖。长乐坊的“赌”闻名长安,无论是琴棋书画或者是诗词歌赋,都可以成为赌的一部分。赌场风云聚会,波澜万丈,输红了眼的依然可以气焰嚣张,赢了的更是得意洋洋。

能在长乐坊赌上一把,简直是我这个小偷多年来的终极幻想。马上,我就能在那个风云际会楼大展身手了!

“你把我的衣服都当掉了,还有心情笑得流口水?莫非……你是垂涎你未来相公强健的体魄。”

“垂涎你个大头鬼,谁说我垂涎你了?”我不过是幻想自己少年赌王的神采罢了。

“我有说你垂涎我吗?你就赖定我将来要娶你了?其实我吃亏点,把你给娶了也不是不行……”

“你你你你你——”曜一句话把我给噎了个半死,我满脸胀的青紫白眼直翻,没被他给气得双腿一蹬,当场毙命就算好的。

不过说句实话,这家伙身材还真不错呢。恩,体魄强健,好生养。我摸着下巴,打量着曜,目光一寸寸地扫过啊修长的身体,不停地点头。曜与我不怀好意的目光对视片刻,突然他打了个冷战,扭过头去。那表情仿佛我刚刚调戏过他一般。

“干什么发抖啊,是不是很冷啊?那我们去把你的衣服赎回来拉,给我两文钱。”

“你这女人没毛病吧,你耍本相公——”曜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拉着向当铺飞奔起来。

“喂,小饭桶,你一会儿当衣服,一会儿取衣服,是不是吃多了撑到了……”

“你很吵,跟着我来就好了!”我冲曜眨巴眼睛,三千两,我来了!

……

“什么,找不到我的衣服了?”

“不就是一件破衣服吗?”

“什么叫一件破衣服啊,那可是我太奶奶的太奶奶缝给我太爷爷的太爷爷穿的,它可是见证了我家上百年几代人刻骨铭心的深情哎!你说不见就不见了,这是我家的传家宝,你拿什么赔,你说你拿什么赔。你害我未来相公衣服没了,我怎么出嫁?嫁妆都被你个坏老板弄丢了。”那当铺老板脸青一阵红一阵的,我心里得意,找得到才怪,我当天就把衣服偷出来了,不过我身手利落,你没发现而已。

曜在一边极力地忍住笑,我死命地掐他免得他穿邦。

“是啊是啊,娘子,你拿不出那破衣服,我一定不会娶你的。”曜立刻会意,配合着我。我眼睛一瞪,心里暗想这男人太狡猾,好生养但是靠不住。

“我赔你们一条更好的……”

“三千汗渍,三千泪。三千补丁,三千盼。这件衣服三千金我都不换啊!”

“那你们想怎么样啊?”

“我不娶她了,你娶她就行了,嗷!贼婆娘你谋杀亲夫啊!”曜话刚说完,我就给了他肚子一拳,曜捂着肚子直跳,当铺老板的脸黑一阵白一阵。

“消受不起,消受不起。”老板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迫不及待地拒绝了曜,曜回头给了我一个眼色。

“看来除了我,真没男人敢要你了。”他的唇凑到我耳边,痞痞地说道,我拳头又挥出,这次被他闪过,老板的脸色更加难看,看曜的目光似乎颇为同情。

“要本姑娘算了也行,你再找一件‘三千汗渍,三千泪;三千补丁,三千盼’的定情衣服来,不然,我就跟外面人说,你们长乐坊的当铺,欺压顾客!”

老板脸色更为难看,为难地对着我们。如果不是他看不上我这破衣服,怎么可能把我的破衣服拿去扎院子里的拖把,那么容易被我偷了出来?活该瞧不起穷人,早该受点教训了。

“想当年,我太奶奶的太奶奶,一无所有,她用她全部的爱与思念,做了这件爱的衣服给我太爷爷的太爷爷。那成为他心中永远的温暖,啊……这样的感情……啊……这样的……”

“小姑娘,你别再‘啊、啊’地叫了,这样吧,这衣服我真的找不到了,你们在长乐坊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有,你绝对可以帮得上。我知道隔壁的棋馆也是你负责的。你要是让我们不花一分钱在里面下一天一夜的棋,我就算了。”我冲曜挤眉弄眼,曜伸出了大拇指。

……

“我说你怎么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连那个精明的老板都被你耍得团团转?什么三千三千的,还太奶奶的太奶奶,真是撒谎眼都不眨一下。”曜一路感慨,我白了他一眼,若不是我的鬼伎俩,他能这样大摇大摆进来下棋,哼,关键时刻,还是我厉害。

“我以前当叫花子的时候装可怜骗人钱……”

“什么?”

“哦,我说我以前叫那个名花旦花子教过我怎么入戏,装可怜,骗人钱的戏呢,是学得最好的。”

“看来你爹当初为了让你入宫,费了不少心思啊。”曜一声冷笑。

我心里一紧,突然觉得曜刚才的语气尖刻中带着疏离,我晃晃脑袋,一定是错觉。

“臭狐狸,你给我讲讲围棋……怎么样才算赢!喂,伙计,还不快上棋!”我拍着桌子喊道,明显就是欺负我,我才坐下,一群人就散开了。

咚!一本《围棋入门秘籍》丢在了我面前,一个胡子拉茬的男人在我对面坐下。

“小姑娘,咱们两都是被人歧视的新手,要不咱们先下一局。”

“好啊,请问你是哪路好汉?”

“对面猪肉铺子杀猪的。”

“呃——,英雄不问出处,下吧。”

我们一拱手,开始下棋。咱们两一边翻书一边下,我皱着眉头,咬着棋子,爆着眼珠,盯着棋盘,全神贯注,聚精会神,把对方杀了个片甲不留。

原来围棋的规则就是,尽量把对方的棋子清理出局。这简单啊,不就是弄走几个棋子么!

“喂,怎么一眨眼,我的棋子就不见了?”

“哪有,这个位置根本就没有棋子嘛!”

你要能看见我出手,那我就不叫妙手神偷了!我笑得更加地贼,斜着眼睛朝曜看去,曜已经挑了张桌子下棋。看对手大汗淋漓的样子,好像完全没招架的余地。

“哇哈哈,你输了!”我拍着桌子猛笑起来,几局下来,我完全不需要理会那该死的入门功略了,几乎我只要悄悄弄乱某个子的位置,就能将棋局风云变幻,让那些人莫名其妙地输得屁滚尿流。

“易醉扶头酒,难逢敌手棋。老夫今天算是开了眼见,居然有人能破我这残局。”这头我刚赢,就听见那边摸着胡子的老头发出感叹。看来曜又赢了一局!

对手换了几个,我手脚很快,来几个搞定几个。一边的曜早已经是杀出了条血路,居然赢得毫无悬念。那些自称围棋好手的人,全部都败在他的手上。

一天下来,我与曜居然没有失手。

我靠的是天衣无缝的老千伎俩,他靠的却是实打实的棋艺。

“哦……你原来……”

曜那边棋都下得没对手了,就跑来我这里看我下棋,他看我换棋心中明白了几分。

“你给我住嘴,不在棋位不谋棋正……”

“不在棋位?”曜笑得前仰后翻。“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本姑娘本来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我哼了一声。

“两位,坊主有请。”就在我和曜斗嘴的时候,一个童子模样的人,毕恭毕敬地对我们说道。

我和曜对视一眼,太顺利了吧!

……

在阵阵檀香萦绕中,我们步入了那个神秘的楼阁中。

“这位姑娘是……”

“我的尊姓大名叫玉扇儿,你快叫你家主人来见我吧。”我话刚出口,就听见旁边的曜噗嗤笑出声来。

“玉姑娘,请稍等。”

“尊姓大名叫玉扇儿的姑娘,别太猴急。”曜侧过身子,在我耳边嘀咕道。我倒吸一口凉气,刚想说什么,突然又想不起到底要说什么,真是的,每天和他在一起没被气得短命算我命大。

哇,好多吃的。我的手刚刚往桌上的糕点抓去,手就被曜给拦住了。

“注意形象。”他微笑嘱咐,我怏怏地把手缩回来,谁知道手刚缩回来,就看见曜的手伸过去,抓去糕点就吃。我瞪大了眼看着他,他却一脸无辜,仿佛自己什么也没做。

“你不是说要注意形象么?”

“你不觉得我无论做什么,都显得很有形象吗?”

老天,让我掐死他吧。为民除害,为天地立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你肚子疼吗?”

“啥?”

“你肚子不疼,干什么要握拳瞪目,一副如厕的表情啊?”

“如厕——,死狐狸,你给我等着。”我抡起袖子,拳头刚要挥过去,忽然,门边传来一声娇笑。

我和曜一起回头,只见一素衣女子倚门而立。正是那日在楼前见到的美丽女子,青丝高挽,云髻婆娑。

“幸因今日,得睹娇娥。眉如初月,目引横波。素胸未消残雪,透轻罗。”曜笑呵呵地说道,我拍着脑袋,他叽里呱啦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锦衣公子见,垂鞭立马,肠断知麼。某非公子自认是那肠断的锦衣郎?”那女子开口,声音如百灵般清亮。

“若有姑娘这样的国色天香,我就算做那呆公子又何……嗷,你这婆娘踩我干什么。”不踩死你,你当我是空气!哼!曜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转而又对着那个女人嬉皮笑脸,狐狸,臭狐狸,死狐狸,色狐狸,我心里骂了千句万句。

“公子真会说话,洛棋真是受宠若惊。”她水汪汪的眼睛朝曜望去,风情万种。

“洛棋姑娘,不知在下有没有福气,和姑娘下一棋?”

什么,他们还要下棋,看来这只狐狸看见美女就把我这个绝代佳人给忘了!我上前一步,悄悄地偏了点身子,挡住曜看她的目光,曜抓起我,把我提到一边放好。

“下棋?”洛棋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狠辣的戾气,充满杀气的目光射来,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洛棋奉棋如命,难道会和一个老千下棋?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吃了豹子胆敢在长乐坊出千?”

一道银光劈来,我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看见面前的女人突然翻脸,拿剑刺我。

“叫你闪一边,当心点。”曜低声在我耳边吩咐道,话音还未落,我已经身在丈外。

“姑娘连生起气来都这样的明艳动人啊。”

“油嘴滑舌,看剑!”

“女孩子动刀动枪的实在不好,特别是像你这样的绝色佳人,更不该和这些粗鲁的东西在一起,我帮你收起它们。”

我眼都没敢眨一下地看曜身形如影,出手如魅,嬉笑之间,已是兵器在手,佳人在怀。这这这……这画面也太亲热了吧。

“放开我!你这个流氓。”那女人倒在曜怀里,发出一声娇嗔。

“姑娘可真是误会在下了,我要是放手,你就要倒地上了。”

“你!”她又急又羞,脸上红得和刚摘下来的苹果一般。哎,看来被曜气死的不止我一个。

“按照长乐坊规矩,进得了这个楼的人,必须闯过三关。你要是闯不过,杀了我也见不到坊主。”

“我怎么舍得杀你呢,美人关,三百关也要闯。”

“三个赌局。文局,武局,生死局。”

“有意思,我和你赌。”

“不,是你们两都必须赌。任何一个人输了,都别想离开这长乐坊!”

“喂,我和他不太熟啊,我能不能不赌啊?”什么生死局,听上去好象很恐怖的感觉。

“赌就赌嘛,臭狐狸你干嘛一副凶巴巴的表情看着我。”我嘴巴一翘,我要文不能文,要武不能武,贪生又怕死,看来那个文局、武局、生死局都不适合我。

“文局,讲究的是清,雅。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可以开局。以客为先,你要选哪样?”这回死定了,好象没一样是我会的。能不能赌其他的啊?比如吃喝赌博偷东西?

“能与姑娘赌一局,赌什么都是开心的。姑娘尽管选最拿手的来赌。”臭狐狸遇到狐狸精就找不着北了。

“哼,语气倒不小,你可别后悔!请!”

案上清烟绕,帘内美人更妖娆。这女人把我们领到这雾气腾腾的地方干什么?再看曜,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东看看西瞅瞅,不知道在想什么。不大的房间内,古筝,琴,箫,一应俱全。最奇怪的是,面前还有一个浴桶,水面花瓣轻摇。

只见那洛棋摊开双手,两位婢女上来,为她宽衣。我和曜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气,她不会打算在这大庭广众下,洗澡吧?

“这次赌得可真值。”旁边的曜自言自语道,我又伸手去拧他,却被他乘机抓住。

“婆娘,下次咱们两也赌这个好不好……嗷……你是不是打人打上瘾了?”

一曲琵琶声响起,琴箫相和。洛棋已褪去衣衫,安静地步入水中。玲珑如玉的声响,是肌肤与流水的碰撞。

曲声悠扬,可却有那有别与其他乐器的声音如天籁响起。洛棋在水中舞蹈,肌肤激起寸寸水花,她……竟然以身体为琴,奏出那绝响江湖!

“公子,今日之赌局,赌的就是这三千花瓣。您猜,曲终之后,小姐击落的花瓣,是单数还是双数?”婢女端着盛满花瓣的托盘,继续往水中飘洒。一时间花香扑鼻,粉末飘香。空中旋转的花瓣,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繁花,美人,词曲相逢。难怪那么多天下名士,肯在此一赌尽千金了。

“不愧是长乐坊,赌局竟然如此雅致。”曜此话已不带轻佻,赞许之情流露言表。

“小绣湖上倒挂着那衰柳枯杨

镜花水月映射着粉黛与钗光

秣陵的烟雨分明清瘦你模样

而思念和着风雨慢酝酿”

歌声惊起涟漪,花落如雨。窗外喧嚣着惊世的繁华,而屋内,却是绝艳的赌局。不知何时,曜身边也多了一柄明琴。

“龙蟠虎踞铭刻着一时的名将

投鞭断流裂玉帛指名为建康

秦淮河泊的画舫

鉴证戈戟云横相继亡……”

曜弹指之间,居然与她的调子相成一曲。他轻声和着,洛棋眼中漾出惊讶的光芒,那惊讶之中还有惊喜与震撼。她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双眸之中居然含着淡淡的泪光。

“风流已碎成泥故都岸草迷

草木疑兵惶急飘零身如寄

是谁在金陵邑写下颓败结局

桨声灯影染污谁白衣”

一身如寄,他唱的可是他自己?虽是千金之体,却有家不能回,有国不可归。只能在这长安城外,求助于那江湖之士?

“卷轴里一脉春水泱泱向东去

而你长发被浸透却不露痕迹

铜镜里荡漾着你清瘦的细腻

琥珀杯骤然有桃花浮起

泪水浸泡过青铜氤氲成铜绿

而你倚在青楼上葬送了马蹄

那砚上相思着墨已化香雾云鬟尘一缕”

“秋江心正暮雨迢递恨难寄,朱雀桥提骑去辜负你美意……公子……”洛棋突然哽咽不再往下唱,曜手指在琴弦上也黯然地沉了下去。

“公子,请选吧。”

“好事成双,我猜是双数。”曜也不迟疑,爽快地报出结局。我眯着眼睛,正数着那花瓣数得头也昏眼也花。等下不会也这样来考我吧,我可算不清楚单数还是双数。

“公子错了,是单数。”

我心里一突,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吧。要死你死,别拉我下水。我悄悄地和他挪开了位置,幸好我和他分开赌。曜双眼弯弯,笑得更像一只狐狸,他那笑到深处的表情让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不,是双数。”

曜俯下身,仔细地拨弄开我的发丝。

“你漏数了这一片。”他从我发丝间取下一片花瓣,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这玩意藏我头发里的。看来这小子有做贼的潜力。

“洛棋愿赌服输。这里有黄金千两,公子可取金走人,大可不必冒险参加下一局。”

好多金子啊,黄灿灿的晃眼睛。我拽了拽曜的衣服,咱们走吧,有了这些钱不比当皇帝还逍遥啊。曜皱着眉头甩开我的手,仿佛受不了我那财迷心窍的模样。

“第二关吧,黄金千两,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这话说的真够欠扁的。我爱破铜烂铁,我啧啧地舔了舔嘴巴。

“公子请。”我刚要跟去,就被洛棋给拦了下来,她冲我怒目瞪了片刻。我吞了口唾沫,好,狐狸精,我不跟你凶。

“你还没赌呢。”估计是看不惯我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洛棋连说话声音都抬高了几分,眼睛更是看也不看我了。不过奇怪得很,这女人对曜的态度却是出奇的好。没了之前的冷淡,多了几分欣赏。我往曜身边靠了靠,不让她粘在曜身边。

“赌就赌,我赌画画。”为了不让这女人看不起,我拍了拍胸脯,画画,估计我只会画符。

“好,上文房四宝。”洛棋轻轻一摆手,四宝是什么宝?看着几个丫鬟在旁边忙乎,我心里暗叫完蛋。都怪自己不好好学,现在连笔都不会抓,不知道这女人打算怎么玩,别太丢人就行了。

“湖笔、徽墨、端砚、宣纸。”

“不用介绍那么清楚,我都认得。”我摆摆手,要赌快赌,说那么多我听不明白的废话!

“湖州白玉雕梅花羊毫笔、徽州紫玉光八棱墨、端石云龙随形砚、宣州泾县云纹纸,看到这些都忍不住要动笔了,姑娘请开口,要我们赌什么?”

“公子不必拐弯抹角地帮她,我和她赌,不是和你们赌。就赌我在一柱香的时间内,能画全这长乐风光!”

“你画?”

“我画。”

“太好了,不是我画就行了,哇哈哈……嘿……”我的笑声在曜的目光中嘎然,我连忙屏住笑。

她斜了我一眼,示意身边的两丫鬟点香,磨墨。

夜黑星如雨,灯如昼。洛棋落笔如神,手抬笔转间,已经是山河初现,乾坤入画。淡墨横扫,是远处的云印月,浓墨重彩是眼前的树成林。还有那远远近近的楼阁灯台,雕龙飞凤,都在那深深浅浅的墨色中呈现。纵览全图,长乐坊一览无余。苍莽稀疏,拖沓迤俪,旖旎绚目,这里有江湖的豪气,也有书生的文气,更有皇宫的贵气,她只轻挥一笔,就在那长长的宣纸上泼墨成画,炼就一派风光。

曜的瞳骤聚,深锁的眉头看不出他在考虑什么。伺候在两旁的丫鬟隐约露出傲色,显然是成竹在胸。我在一旁,不停地吹着那柱香,时不时地用眼睛瞄那女人的进展。

“哈哈,香烧完了不准画了!”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柱香明亮地红了一下,然后不甘心地灭了下去。

“吵什么啊,我们小姐的画也画完了。”那丫鬟好象一开始就对我站香边上又是扇又是吹的不满意,这次是翘着嘴巴用很鄙视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冷冰冰地说道。

“不是啊……好象没有画完。”久久不出声的曜突然说道,我心里一喜,这家伙是只狐狸,估计又耍什么阴谋了。

“什么?”

“这个,大小姐,你看那边墙上是什么?”

“什么东西……”

“苍蝇。”

“苍蝇?哪里来的苍蝇,怎么会有只苍蝇!”

“我刚刚把它钉死的。”

“你……”

“恩,我。”

曜一本正经地回答,那女人满脸涨的通红,不知道是急还是气。

“你生气起来的样子真迷人。”曜靠近她,赞叹道,她脸一红,羞怒交加。

“我来帮你画完。”见她生气,我心情格外地舒畅,我抓起那听起来很高级的毛笔,在那看起来很值钱的纸上,重重地画了下去。

“这一陀是什么啊?”曜拿起了幅画,真是可惜了那气壮山河的大作啊。

“被你钉瘪了的苍蝇。”

“恩,很形象。”那女子看着我们你一言我一语,默契搭讪,气得直跺脚。

“下一关,武局。”狐狸精不愿意和我们再纠缠下去,摆了摆手。

“什么下一关啊……我……”正在一边收拾金子的我被曜给强行拖开,有没有搞错啊,现在是我赢了,都没有决定权么。我不要闯什么武局,我要拿金子走人。曜冲那美女微笑了一下,然后很礼貌地说,小姐,咱们闯下一关。我被他捂着嘴巴,蒙着眼睛,连拖带拽地远离了金子。

曜冲那美女微笑了一下,然后很礼貌地说,小姐,咱们闯下一关。我被他捂着嘴巴,蒙着眼睛,连拖带拽地远离了金子。

“武局。十八般武艺,样样可设局,件件可下注。弓、弩、箭、矢、铳,戈、矛、枪、棍、殳、杵、杆、杖、棒、斧、钺、戟、剑、刀、鞭、锏、钩、镰、锤、拐、环、链、绳、套、镖,选你们熟悉的兵器吧。”

“弓、弩、箭、矢、……好像比那个十八般武艺多出了好多般……”我蹲在一边掰指头数数画圈圈,奶奶啊,要命!到时候我赌输了,不是要被捅成窟窿?这里件件都是要人命的东西,算了奉行我小偷的至高法则,打不过就跑!我转身刚想逃,又被曜给拽了回来。你这死小子,自己死就算了,还要拖上我。

“这次,你先来。你想用什么赌?”洛棋指着我说道,她满眼的不屑,我先来,算你狠!

“我一样都不会用,什么都不想赌。”我没好气地回答。

“你想赤手空拳,没问题。来人,设武局!”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赤手空拳啊……摆明了是想整我,刚才输给我她不服气吧。

“四楼有一锦盒,盒内有一柄折扇。如果你能在一柱香时间内找到锦盒拿到这柄折扇,就算你赢。而公子你……你是赌她赢还是赌她输?咱们两局并一局,如何?”偷东西?这么便宜我?这回可是我的老本行也,说到打架我打不过,但是说到偷东西,不是我吹啊……我要是偷不到谁还能偷到?

“这楼可不好爬,二楼呢是‘拿得到看不到’,三楼呢是‘看得到拿不到’,这四楼可就是‘看不到也拿不到’。请上楼吧!”

什么看得到看不到的,这女人说话都说不清楚,明知道我最讨厌咬文嚼字的。

“我买你赢,你可千万别输啊。”曜在旁边说道。

“你以为买大小啊!赶快把你的弹弹功教给我。”

“你以为是吃东西啊,吞了就能吸收,你先想想到时候咱们输了怎么耍赖再说。”

输!这家伙看扁我不会赢,我瞪了他一眼,昂首挺胸阔步,摆出英雄上刑场英勇就义前的伟大姿态,毫不留恋,定不回头,看也不看曜一眼地朝前走去。

我深吸了口气,晗星阁外,千里星沉云暮哀。正如同此刻的我,有金子不能拿还要去干老本行!

“从这里,就是通往二楼的路。”

“不是吧,这哪是路啊……喂……”身后一声闷响,我的声音也沉闷地被压了下去。

这是什么破地方?楼梯不像楼梯的!我看着一直往上延伸的一条铁索皱了皱眉头,算了,咱们小偷什么路没走过,不就是铁索么!她看扁我会退缩,哼,走着瞧!

我将衫子挽起,在腰间打了个结。这样行动起来也方便多了。踩着铁索,我一步步地朝上走去,其实平时我屋顶也爬过,树也爬过,所以走这种路,动作还是很迅速的。

不一会,我就到了二楼。光线突然地暗了下去,我眼前骤然地黯淡,有些不适应。我闭了下眼睛,再缓缓地睁开。这回完蛋了,我太久没当贼了,那些火折子什么的都没带……难道要我在这里学乞丐老头钻木头取火?没作案工具真是麻烦的事情!我骂骂咧咧地抱怨了几句,突然发现胸前隐约有光亮。什么东西!

我伸手探向怀里!夜明珠!话说我带着这东西一个多月都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这样一个宝贝了,此刻我才真觉得这破玩意是个宝贝。我欣喜地探入怀里,取出了夜明珠,周围如同被撕裂的黑网,光亮猛然地散出,就好象戏台的幕布一般拉开,眼前的景物一件件清晰起来,视野也越来越广。幸亏只是一楼到二楼的铁索“楼梯”比较难爬,上了二楼就是平坦大路了!

“哇……奇形怪状的都什么东西?”

我面前有刀有剑,还有匕首,顿时所有的东西都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发出白茫茫的光。这么多破铜烂铁,还随地丢,挡着本姑娘走路。

我一脚踹一个,把那些刀刀剑剑的东西给踢了出去。本以为这里会有什么机关之类的,结果看来看去就是这些破东西。拿得到看不到,我看是看到了也不想拿才对。

我绕过那些兵器,往三楼走去。二楼通往三楼,不是铁索,是楼梯。不过那楼梯位置很隐蔽,要弯过一个拐角。这格局我以前在长安一家镖局偷东西的时候见过,不过那家镖局的楼梯是藏在一个空心的墙壁中,要靠壁画上的机关才能打开墙找到楼梯。不过这里这么容易就找到了,机关都没有,太便宜我这个惯偷了。顺着楼梯往三楼爬,越往上,眼前的亮光就越来越甚,到最后不用夜明珠也能看得清楚了。

这个就是看得到拿不到的三楼?什么宝贝是看得到,拿不到呢?我环顾了下四周,这都涂了些什么东西啊?

在四周的墙上,不是图就是字。这不是欺负我不认识几个字嘛?我仰着脖子,看了看那墙上的图案。那些图案全部都是人形,动作奇怪,神态更是古怪,我一时好奇,照着他们的动作比画了下,没一会儿,就觉得头胀脑晕眼昏花,胸口闷得快胀气,连气都喘得不顺畅了。糟糕,这图有古怪,一定是那可恶的女人设下陷阱来害我。

我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不再看那些图啊画啊的一眼。

看得到也拿不到的就是这些画?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玩意呢!没意思!

我不去理会那些图画,抓紧时间朝四楼走去。可三楼的格局怪得可以,房间套房间,走来走去都是房间,到处都是看得人晕晕的壁画,怎么找都找不到楼梯。难道是和镖局一样,有机关?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一副古怪的人物画上,这画真面熟,和上次那镖局藏着机关的画一个样子。我笑得嘴巴都快歪了,连忙跑过去冲着那人物画的眼睛就是一顿乱捅,果然,身后一声闷响,墙裂开了个口子,通往四楼的路就在眼前。往四楼走,光线又开始暗了下来,不过没关系,我有无敌夜明珠。

“这任务也太简单了,侮辱我的聪明才智!”我取下头簪,找到锦盒,用我的无敌开锁功,三下两除二地将锁打开,拿了扇子就走人!

……

“半柱香都不用,任务完成,大功告成!”我得意洋洋。

“怎么可能,江湖的高手都走不出……”

“当然可能,高手看见天下一等一的兵器,停下来鉴赏,留下来挑选的不少,肯定会耽误时间,可偏偏她不识货,把上等的神兵当成是破铜烂铁。至于到了三楼,满墙的内功心法,诗词歌赋,无论文人、武人,都会被其吸引。可她呢,不懂文,不能武,自然就直接当没看见这些图和字啦。至于为什么她那么容易开了锁,估计是她运气好吧。”曜在一边慢吞吞地评论。

“你们不过是侥幸闯过前两关,可接下来未必运气那么好了。来人,生死局!”

我和曜对视一眼,听上去这个赌局很不简单,不是生就是死,赌什么?

丫鬟悄无声息地端上了三杯酒,我心里疑惑,这都是玩什么呢!

“赌局,赌得再大,不过是黄金白银,全是身外物。而真正的赌者,却是一局定生死,赌的是命。这里有三杯毒酒,只有一杯是没有毒的。你们两挑两杯喝吧。是生是死,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喂,只有一杯没有毒,不是我们两要死一个?”

“长乐坊规矩,愿赌者服输。若是你输不起,那么不用赌了。哪里来回哪里去,坊主不会见你!”死狐狸精,拽什么拽!我扯了扯曜,示意他放弃。曜却轻轻推开了我的手。

“好酒。”曜想也没想,拿起一杯就喝。

“死狐狸,没义气,居然先挑……”我咬牙切齿瞪着他,我的娘啊,我能不能不赌了?

“她这杯,我也替她喝了!”曜紧接着拿起另一杯酒,一饮而尽。狐狸精震惊地看着空了的两个杯子,难以置信地望了望曜。

我心一紧,若这三杯酒中只有一杯是无毒的。那么他一口气连喝两杯……不是死定了?我担心地看着曜,曜的目光出奇地温柔,就好象窗外被天色漂染过的月华般宁静。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他知道我受不了激,他知道我好强爱面子,他知道如果狐狸精嘲笑我不敢赌必定会喝了面前的毒酒,所以,他……替我喝了?

夜,深而沉。晗星阁清幽的烛火,在远处长乐坊不眠的喧嚣的映衬下,更加的黯淡惨然。淡蓝色的月光,显出一抹妖异。曜的脸色在这月光与烛火的印照下,变幻莫测。

“可以让我们见坊主了吧。”曜不紧不慢地说道。

“曜,你没事!”看见他没事,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相公我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有事?我怎么舍得你守——守寡……”曜突然涌出一口鲜血,脸上轻浮的笑还未隐去,一丝痛楚又浮现。他猛地扶住我的肩膀,巨大的压力让我肩膀一疼,几乎要蹲下去。我见他极力克制,仿佛要将全部的力气落到我身上才能支撑,心里顿时慌了。我连忙扶住他,他顿了一顿,依然在笑。

“臭婆娘,你把解药拿出来,不然我拆了你长乐坊!”我见曜吐血,心里着急,指着狐狸精大骂起来。

“愿赌服输,虽死莫怪。”狐狸精洛棋冷冷地说道。

“我就是死也跟你拼了!”我卷起袖子,却被曜给拉住,他死死地拉住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看着我,摇头示意我不要冲动。

“你有一个机会,你赢了,可以请坊主赐解药。”洛棋在一旁提醒道。

对!曜帮我喝了另一杯酒,我第三关算是闯过了,我可以要求坊主赐解药!

“别去!扇儿……你听着,无论如何要他带你回长安……让他护你万全……只有他可以让你平安活下去……”

“谁说的,不回长安怎么了!就算到外面要饭,我自己也能活下去。我让他给解药救你,这什么无聊的破关,咱们不闯了……”

“你还不明白么,他们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你。你必须回长安,回你父亲身边,这样……这样……这样……就没人可以伤害你了!”

“不!不回去!我才不稀罕那个什么坊主呢!他有办法让我回去,我自己也有办法!要走一起走,你休想丢下我,自己留在这里勾引其他的女人,我不准!”

“傻丫头,不准……我就……不勾引……就是了……虽然……虽然我吃亏点……你哭什么……”曜伸手抚过我的脸,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留满面,他轻轻地用手指擦去我的泪,艰难地笑了一下,可他刚刚抽笑,又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谁说我哭了,我玉扇儿怎么可能哭。咱们两闯了那么多关,金子没拿到,坊主没见到,我这不是想着就觉得亏么……”我虽说不哭,鼻子越是酸得厉害,我不知道那伤感的源泉是那里,只是觉得难受,恐惧。长这么大,我第一次如此地害怕过,就好象心中有一把刀,生生地要将生命中的一部分给剥去……

长这么大,我第一次如此地害怕过,就好象心中有一把刀,生生地要将生命中的一部分给剥去……

“哭也没用,这毒半个时辰就会全身发作,回天无术……”狐狸精冷冷地说道。

“你吵什么吵啊,我知道没得救了,现在不是在听他交代后事么……”我吸了下鼻涕,用手揉了揉眼睛,凶巴巴地冲洛棋骂道,骂完继续抱着曜哭。

“你们拿了解药走吧。”狐狸精看不下去我凄惨哭泣的样子,将一个碧绿色的瓶子放到我面前。

“让我见坊主,我还——没死,你——不能更改规矩。”曜挣扎着冲洛棋说道,他眼中带着少有的固执,落在我肩膀上的力道更大。

“你居然……连命都不要?”狐狸精有些意外,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曜一眼,咬了咬唇,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灯烛。烛光柔和却缥缈,仿佛曜随时会断线的生命。

“服下解药,随我去见坊主。”狐狸精叹了口气,将解药给曜,然后朝身后一幅丹青走去。她启动机关,身影已经消失在丹青之后。

“这解药药力太冲了,一点也不好喝。你说她是不是被我的无穷魅力吸引,然后深深地爱上了我,所以不顾坊主责罚,就把解药给——,嗷!死女人我还没复原呢,下手这么重,想谋杀亲夫啊!快过来扶相公一把!”

扶你,我踹死你!害我哭得眼睛都肿了,他居然有心思想着别的女人,哼!

长乐坊的构造,可谓层层错错,我跟着狐狸精绕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坊主所在地。

“目前,闯过长乐坊三关之人只有四个,你们就是其中两个。”一个声音在晗星阁内回响,显得有些空洞。我只觉得这个声音耳熟,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穿过恍惚的月色,我看见了那个黑衣男子,隐于那一片漆黑中。

“第一个闯过三关的是令狐云,当初这个连剑都不敢拿的孩子,为了为死去的父母报仇,愣是连闯三关,喝下这剧毒之酒。你说我是不是该实现他的愿望?”那声音妖冶地在楼阁中回响,我看见曜身形一震,仿佛他说的话有多么不可思议。

“你是说……当年……当年,那事情其实是你……”曜连声音都在颤抖,我也跟着紧张起来,当年啥事?

“三年前锦风镖局总镖头令狐风因得罪崆峒派而惨遭杀害,他幼子令狐云偏爱诗书,从不习武,却在一年之后提剑上崆峒,十步杀一人,见影不见形,崆峒几乎灭门,中原武林因此受重创。使得南疆望月楼和漠北凌霄阁地位更加巩固。难道,那个让他瞬间变强的人……就是你!”

“第二个闯过三关的是洛棋。二年前她还是峨嵋弟子,因为救了一个被江湖唾弃的邪教之人,弄得峨嵋那些老太婆要清理门户。我刚好路过救了她一命,她却感激在心,闯三关只为见我一面。这个要求简单得很,却有人愿意为此付出性命,所以我留她在身边。”

“去年峨嵋掌门静眉师太之死,也是你所为?想不到,中原武林的两件憾事,都是你做的!”

“中原武林?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至于这中原武林会有什么影响,不在我考虑范围内。你们今天冒死闯关,必定有事相求,你们想要什么?”那人轻蔑一笑,随意地问我们。

“我要回我们平安回长安。”曜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要——”我要黄金万两,我要吃无数顿红烧肉,我要长安西街卖臭豆腐的人天天在我面前摆摊子。

“那愿望我留着,等以后想好了再说,你先带咱们回长安好了。”留着,等什么时候我想出了比红烧肉更诱惑的东西再说吧。

“长安?这个要求可真不简单。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可是希望你永远都回不去呢。若你愿意,本可以在这长乐坊安安全全地过一辈子,你连命都不可以不要也要回到那个纷争之地,为的就是那一点不甘心吧。我猜对了吗,秦王殿下?”

淡淡的竹香,萦绕不去。那如三月繁花般妩媚的声音在那清淡的气味中一字一句落下,如雷在耳,惊得我心猛地一跳,扯出一种生疼的错觉。天色渐明,那黑衣男子轮廓也更加的分明。如鬼魅般的面具下,他深邃的瞳,带着哀伤的气息,勾出一种缠绵的魅惑。他的指间如满月般盛开着的正是那一朵——优昙婆罗。

昙花,青白绝世。

男子,妖冶无双。

竹香,心静所思。

晗星阁外点点晨辉透过青灰色的天空一洒而下,阁内的一事一物也慢慢清晰起来,简洁的布局,清净明宁,恍如置身阿兰若处。

“星释!”我突然记起了那个神秘的男子,脱口喊出他的名字。

“可爱的姑娘,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他口吻轻佻,却不似曜般温和,多了一股咄咄逼人的诱惑。我看向曜,他的脸色很不好,似乎隐藏着一股子怒气无处宣泄。见我一愣愣地望着星释,他一把拉过我,把我挡在身后。

“一眼就识破我的身份,长乐坊主名不虚传,失敬失敬。”曜不像之前般期待,反倒多了一些戒备。

“秦王殿下少年风流,谁人不识?论文,有当朝大学士做外公,论武,你又师从‘力拔山河、统令70万禁军’的十王爷皇甫忠义,论地位,你母亲端敏皇贵妃苏娘娘可谓宠冠后宫,满朝文武都要给你三分薄面,不是么?”星释慢慢说道,他明明是在夸曜,为何曜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呢?

“殿下何必如此戒备?你说得对,星释不过一个江湖人士,即便耳目众多消息灵通,也不会对朝廷构成威胁。若是殿下信得过在下,在下倒很愿意替您效劳,替您扫平障碍。”

“你有多大的把握?”曜锐利如刀的目光看向星释。

“这棋呢还没开局,怎么知道对手有多少分量?有赌,未必输。”星释微微颔首,笑容中满是深意。

“我不打没把握的仗,我只要赢,不要输!”

“大丈夫,许死不许败。输不起的不止你一个,我也不能输。”

“你是朋友,还是对手?”

“是伙伴。”

“好,我信你。”

“你只能信我。”

我在旁边闷得快翻白眼,这两个家伙打什么哑谜?我咳嗽了两声,示意他们别再说下去了。

“喂,说了半天你能不能带我们回长安?”

“我不但要带你回去,还会跟你回去,我可爱的玉小姐。”星释眼中光彩回旋,如流光宣泄。那是不容拒绝的深邃,不可觊觎的骄傲。

曜看着我,安慰似地冲我点了点头。他看向窗外,那是长安的方向。我们流浪这么久,终于要回去了。花花,草草,瓜瓜,果果们,你们老大我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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