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初得子
第十三章 初得子
我在坤宁宫中的日子便这样一日一日地过去，腹中的孩子也就这样安然地来到了这个人世。
“芳儿，你看。”经历了那样尖锐的疼痛，我更加明白了作为人母的不易，我有些疲惫地睁开眼睛，看到了玄烨兴奋的神采，“这是我们的孩子，还是一位小阿哥。”
我看着玄烨怀中那个小小的婴儿，浅浅地笑了笑：“这又不是第一个孩子，你怎么还这么激动，也不怕别人笑话。”
玄烨将孩子递给站在一旁的一个嬷嬷，随后坐到我身边对我说道：“因为这是玄烨的孩子，与皇上无关，这才是我真正的长子。何况，为自己的孩子而高兴，谁会笑话。”
我看了看玄烨满脸幸福的神态，自己也不由笑了起来，心中除了初为人母的喜悦，还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情愫。孩子，额娘没有能力去保住你，但是……早早地离开对于你来说应该也是幸运的吧。不过，额娘会给你最好的一切，让你短暂的人生变得幸福而充实。
“芳儿，”玄烨温柔地看着我，“你先好好地休息吧，我要先回御书房了。”
我点了点头，玄烨离开后，坤宁宫便一直极为热闹，各宫的妃嫔都带着或真心或假意的笑容在我身边恭喜着、祝福着……
“皇后娘娘。”天下向晚，夕阳的余辉透过窗子漏入坤宁宫，留下点点余辉照在我的身边，金蝉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衣袖中拿出一封信，“这是奴婢刚刚收到的。”
我接过信，看着信封上那熟悉的字体，不由有些疑惑。这是纳兰派人送来的，自从舒穆禄·雪梅离开后，我们之间便再也没有了联系。
我打开信封，仔细地看着信中的内容。其一，无非便是恭喜我得到了皇子。至于其二，便也是我最为关心的事情，关于他和舒穆禄·雪梅。原来那日将舒穆禄·雪梅送离京城之后，她便和自己的婢女一同到了江南。纳兰明珠担心舒穆禄·雪梅的身份会影响到自己的家族利益，便一直难以接受现在的雪梅，重新回到京城的雪梅则是以庶福晋的身份暂时待在纳兰的府中。不过，他的阿玛纳兰明珠似乎是已经同意在这件事情不再被人注意的时候便为两个人成亲。虽然如此，但从字里行间还是可以看出纳兰心中的喜悦，毕竟此时的他可以和自己喜爱之人朝夕相对。
我笑着将这封信靠近了跳动的烛火，看着它一点一点被火焰吞噬，直至化作了点点灰烬。
“雪梅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的。”我看着金蝉有些疑惑的神态，笑着对她说道，“但是现在他们都很好，不必担心。”
金蝉同样浅笑着，我们都在为他们之间共同拥有的小幸福而感到开心不已。
“娘娘，如今小阿哥一直都很健康，皇上也十分喜爱这个孩子，您为什么还是有些担忧的样子？”金蝉看了看我的神态，疑惑地说着。
“没什么，但是你应该知道，在这宫中，有着皇上的宠爱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尤其是……他是皇后的孩子。”
玄烨，我在心中暗暗地想着，在寻常人家，父慈子孝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在帝王之家……玄烨的宠爱便成为了一个生活在这深宫中人的催命符。
父慈子孝？想到这个词，我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玄烨，此时的你又怎么会想到，在你人到晚年的时候，拥有着那么多优秀的儿子，可却没有一个人可以陪在你身边，让你感受到属于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甚至连你的死亡，都被后人猜疑着是否是因为你那极为出众的儿子……
“娘娘是担心有人会对小阿哥不利？”金蝉担忧地看着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是。
“但愿不会有人有这个胆量吧。”我期待着说道。
其实，一直以来没有人知道承祜真正的死因，对此更是有着各种猜测。不过我自己倒是希望承祜真的是因为急病而死的，起码那样我们都会少一些痛苦。
“娘娘，”金蝉看了看我的神态，又继续说道，“有一件事情一直没有告诉娘娘，”金蝉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在您怀孕期间，皇上又册封了一位贵人，而且晋荣常在为贵人。”
“贵人？”对于晋封马佳氏为贵人一事我倒是有所耳闻，但是对于还有另外一位却是从未听说，便疑惑地问道，“皇上新册封的那位贵人是哪位大臣家的女儿？”我想着，那个被册封的应该是那些还没有封号的秀女中的某一位吧。
“都不是，”金蝉有些不解地看着我，“其实被册封的不过是一位辛者库的侍婢罢了，不过是因为被皇上看上，才有机会飞上枝头，被封做了良贵人。”
辛者库？良贵人？我仔细地想着，此人应该便是未来的良妃，八阿哥的生母了。“你知不知道这位良贵人住在什么地方？”
“听说是先安排在了钟粹宫之中。”
“钟粹宫？”我淡淡地说着，钟粹宫的主位应该是钮钴禄氏，以这位新晋贵人卫氏的个性，不知她在那里是否会生活好。
“金蝉，叫上丝雨，我们一起去钟粹宫看看。”我起身对金蝉说道。
“娘娘，”见我来到钟粹宫，钮钴禄氏立刻迎了上来，“娘娘今天还真是好雅兴，怎么有时间到妹妹这儿来了。”
“本宫听说你这钟粹宫中来了一位良贵人，本宫便想要过来看看她，怎么，妹妹有什么意见吗？”
“娘娘言重了。”钮钴禄氏看着我，脸上似乎有些挂不住了。
我看着钮钴禄氏对我明显的不满，只是浅浅一笑，便带着金蝉和丝雨一同向良贵人的寝宫走去。
“皇后娘娘，”良贵人卫氏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我，“您怎么来了？”
“本宫在坤宁宫中闲来无事，便想要过来看看妹妹。”我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眼前这个温婉柔美的女子，不由有些感慨，这便是日后那个淡薄无争的良妃娘娘了。
“臣妾没有想到娘娘会过来。”良贵人的声音有一种她独有的温婉，后宫之中真是缺少这样一个温润如水一般的女子，这也难怪日后的八阿哥会成为人人称颂的八贤王。
“妹妹不必紧张。”我拉过良贵人的手，笑着说道，“既然来到这后宫之中，那我们便是姐妹了，日后还要彼此照顾呢。”
“娘娘言重了。”良贵人依旧是那般的柔和，她这样的个性倒是让我感到有些不适。这宫中的女子或是尖酸刻薄，或是八面玲珑，但是像她这样的女子倒着实是少见。
我不再与她客气，只是说着：“妹妹，本宫倒是想知道，你是怎么遇到皇上的？”
“是……”良贵人有些不安地看了看我，继续说道，“其实那日我本来是和几个姐妹一起在辛者库做工，正巧遇到了皇上身边的一位公公让我们帮忙处理一些事情，没想到皇上竟然会看到我。”
“本宫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看着她的神态，不由无奈地笑了笑，这样一个单纯而温和的女子，日后是怎样步步小心地在这宫中生活的？“只是这件事情本宫一直都没有听人说起过，难免有些奇怪，这才想要问问。”
“没告诉你，是因为你当时怀有身孕，免得你多心。”我的话音刚落，玄烨便出现在了钟粹宫。众人看到玄烨急忙请安。玄烨伸手扶起我，继续说道：“朕刚刚去了坤宁宫，但是坤宁宫的宫女说你到这儿来了，朕便过来看看。”
“听皇上这意思，不告诉臣妾是因为觉得臣妾我多疑善妒了？”我昂起头，瞪着眼睛看着玄烨，笑着说道。
玄烨看了看在钟粹宫中的我们，继续说道：“那倒不是，不过是因为那一段时间你的心情不是太好，朕便吩咐下去后宫的事情不必事事都让你知道，免得你多心了。”
“还不是那个意思。”我低下头，有些不满地呢喃道。
“你刚刚说什么？”玄烨有些玩味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刚刚一定是听到了我说的话，便急忙摇了摇头，连连说道：“没说什么，只怕是皇上听错了。”
一旁的良贵人笑着看着我们，而刚刚过来的钮钴禄氏则是一脸的不满。我看着她们二人的神态，不由笑了笑。
“皇上，你刚刚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皱了皱眉，想到了玄烨之前说去坤宁宫找过我，便问道。
“刚刚处理好政事，便想要去你那儿看看承祜罢了。”每每提及承祜，玄烨的脸上都会带着柔和的笑容。只有此时，我才会觉得他不再是一国之君，而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承祜刚刚吃了午饭，臣妾让照顾他的嬷嬷带他回去休息了，皇上一会儿再去吧。”我同样笑着：“这孩子若是睡起来，任谁都叫不醒的。”还记得，在现代时，妈妈便说过我小的时候是极为嗜睡的，没想到这承祜竟然也会这样。
“这孩子，”玄烨有些无奈地说道。此前他也曾经在承祜睡觉的时候去看过他，只是我们等了很长一段时候承祜才醒过来。
“一会儿朕跟你一同回坤宁宫。”玄烨看着我，轻松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随后又走到良贵人身边：“妹妹，本宫之前一直没有机会来看你，这一次见到妹妹，这才感觉到本宫和妹妹那般投缘，日后必然可以好好相处的。”
“姐姐说的是。”良贵人点了点头，对我回答道。
在回到坤宁宫后，我对玄烨说道：“这良贵人倒是温柔得很，有些不像满族的女子，不知道她……”
“她的确是满人，”玄烨淡淡地说着，“只是个性比较温顺罢了。”
“你应该比较喜欢她那样的女子吧，”我侧过头，看了看玄烨说道，“我们终究是不同的，我永远都没有她那样的性子。”
“你不会是吃醋了吧？”玄烨看着我，笑着问道。
“才不会，”我巧笑着说道，“你是皇上，这后宫佳丽三千，我若是吃醋，恐怕会被酸死吧？”其实我这话中还是有些许无奈的。自古以来，就算是杨贵妃，也没能让她的玄宗为她废除六宫。帝王之家中，所谓的一双人，也不过是现代那些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内容吧。
“又想什么呢？”玄烨拍拍我的肩，有些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我看了看玄烨的神态，继续说道，“其实只是想到了承祜以后的生活罢了。”
“以后？”玄烨疑惑地问道，“你有什么规划吗？”
“还说不上是规划，只不过是希望这孩子可以开开心心地长大罢了。”我有些无所谓地说道。
“有我们的宠爱，这个孩子怎么可能会不开心。”
“他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我看着玄烨，严肃地说道，“有时候我们的宠爱对承祜来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你不要忘记曾经的董鄂妃。”
“我从没忘记这些事情。”玄烨淡淡地说着，“但是我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孩子。”
我看着玄烨自信的神态，不免有些担忧。我不敢想象未来的某一天，玄烨该如何承受那份丧子之痛。
“如果有一天我先你一步离开，你会不会永远记得我。”我看着玄烨仔细的神态，有些严肃地说着。
“不会，”玄烨坚定地说着，“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可是我一定会比你先离开的。”我看着玄烨，强压下自己心中的酸楚，继续说道，“我可不想承受失去爱人的痛苦。”
玄烨看着我，有些爱怜地说着：“好，就让我来承受这些痛苦好了。”
“这可是你说的，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要记得我。”我有些任性地说着。
“好，好，好。”玄烨有些无奈地说着，“都依你，这可以了吧。”
“娘娘，小阿哥醒来，正吵着要额娘呢。”我和玄烨正说着话，负责照顾承祜的嬷嬷便过来说道。
我与玄烨一同去看望承祜，我看着这个小小的男孩正睁着自己大大的眼睛打量着这个世界，不由对他笑了笑。我小心地抱起这个孩子，对玄烨说道：“这孩子越来越像你了。”
“那他日后一定会是最聪明的那个。”玄烨逗着承祜，对我说道。
“你这是说承祜，还是在夸自己聪明啊？”我看着一脸慈爱的玄烨，笑着问道。
“都有吧，我的孩子必然会是最优秀的那个。”玄烨自信地看着小小的承祜。
“到时候就让这个孩子做一个逍遥的王爷怎么样？”我看着玄烨，认真地说道。
“为什么不是做太子？”玄烨将承祜放下，看着我问道，“你不希望日后可以拥有更高的地位吗？”
我摇了摇头：“我才不要，以后做皇上是很累的，看你就知道了。”我摆弄着承祜的小手，这个孩子看着我‘咯咯’地笑着。这样真好，我看着承祜，真的希望时间可以停留在此时此地，我们就这样淡然地度过余生。
“做个王爷也好，”听到承祜的笑声，玄烨低下头看着这个孩子，“起码这一生是自由的。”
我不再说话，转头靠进玄烨的怀里，低下头和他一起看着小小的承祜：“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真想看到我们的孩子长大以后的模样。”
“等他长大了，我们两个就都老了。”玄烨忽然轻轻地抚着我的头发，转头在我的发际上印上一吻。
“那等我们老了之后，你还会不会记得我啊。”和天下所有的女人一样，我也会问这样的问题，但我在意的不是他还爱不爱我，而是会不会记得我。
“你说呢。”玄烨忽然轻笑着说道。
“那位良贵人，”离开承祜后，我又一次问道，她的儿子是九子夺嫡中的主角之一，我自是对这个女子有些兴趣，“你究竟喜欢她什么啊，会在那样的情况之下看上她。”
“你真的没有注意到吗？”玄烨严肃地看着我。
我疑惑地摇了摇头：“发现什么？”
“其实良贵人卫氏虽然温婉动人，但是骨子里却有一股不服输的精神，那样的神态和你倒是十分相似，何况她还在辛者库中处处受气。”玄烨看着我，“对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那时候我便感到有些奇怪，那时的你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可是你的眼中却有着一种不符于那个年纪的忧愁；第二次，还是在相府，你的眼中依旧是那样的忧愁，可眉宇之间却多了一份淡然，我想知道，你究竟在担忧些什么？直到后来，因为鳌拜的事情你入宫来见我，那时我才开始惊叹，当时的你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可是却有着那样的通透和胆识，但是我一直想知道，你的忧愁究竟从何而来。”
“没什么，”我看着玄烨，“那一段时间我一直待在府中，因此而一直怀念草原的广阔和自由，因此才会有些无奈。”
“是吗？”玄烨似乎有些不相信，但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
“也就是说，你在那个时候便已经注意到我了？”我看着玄烨，笑着说道。
“所以呢？”玄烨有些疑惑地问道，“就算那个时候我注意到了你，那又怎么样？”
我看着玄烨笑着说道：“这就说明应该是你先爱上我的。”
“就算是吧。”玄烨看着我，严肃地说道，“其实那个时候我只是很想知道你心中究竟藏着些什么事情。若是说爱，应该是你入宫以后吧，你是我见过最为特别的女子。”
“如果有一天我和其他女子一样，为了争宠而耍尽心机和手段，你还会这么对我吗？”我有些担忧地看着玄烨，如是问道。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玄烨看了看我，又说道，“但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做的。”
不会？我扯了扯嘴角，扬起一丝无奈的笑意，也许是因为我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也许是因为自己早已知道了命运的安排，因此我才不会去过分她执著于什么事情，可我若一直都是赫舍里·芳儿的话，那么我想我也会和其他的人一样，为了这些所谓的恩宠而不择手段地去争夺着那些东西吧？
“好了，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玄烨拍了拍我的头，有些宠溺地说道，“你一天总是喜欢胡思乱想，不要为那些无谓的事情担心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其实我所担心的不过是自己未来的命运，原本百般期待着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回到属于我的那个时代，可是如今才发现，在这大清王朝，我已经有了太多太多难以割舍的东西。
我看着承祜一日一日地长大，咿咿呀呀地开口说话，蹒跚学步……这一切都让我感到了万分欣喜。
“妈咪。”一日，我在坤宁宫中哄着承祜玩儿，这孩子忽然开口说道。我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小男孩，他的那一句话叫得我心惊胆战，这承祜，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
正当我疑惑地看着承祜时，玄烨走了进来：“这孩子还真聪明。”也许是看到了我疑惑的神色，便对我说道，“是和硕恭悫长公主不知从哪儿学了些洋文，一时觉得好玩，便教给了承祜，没想到这孩子居然学会了。”玄烨赞赏地摸了摸承祜的头。
我看着这一大一小的父子俩，不由松了一口气，自己也不由笑了起来，穿越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都被我遇到。
“芳儿，”玄烨看了看我，问道，“听说你教了这孩子不少东西呢。”
我点了点头，笑着看着正由金蝉抱着吃东西的承祜，说道：“看来你皇阿玛是想要考考你了。”
听到我的话，承祜立即站起身，手里还拿着一块松仁糕，一路小跑着来到我身边，带着那稚嫩的童音咿咿呀呀背了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习相远，习……”承祜掰着自己肉嘟嘟的小手，拧了拧小眉，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额娘，不……不会了。”
“这孩子还小，”玄烨看着一脸无助的承祜，笑着对我说道，“你不必让他学太多的东西，慢慢来就好了。”
听到玄烨这话，承祜刚刚还拧成一团的小脸立即变得阳光明媚起来，“皇阿玛抱。”承祜连忙伸出胳膊像是撒娇似地等着他抱。
玄烨笑了笑，抱起了承祜，让他坐在自己的肩上。
我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哪里是我教的多，分明是这孩子自己记性好，什么东西都是看几遍就记住了，根本不用我多教些什么。”我说这话时，承祜正瞪着眼睛看着玄烨，似乎是在炫耀些什么。我笑着对他说道，“别骄傲。”还记得当年我上学的时候，自己的记忆力便比同龄的同学好得多，工作以后更是练就了几乎过目不忘的本领，没想到这承祜也是如此。有一段时间承祜闹得厉害，我便找了本《三字经》给他，没想到一段时间之后这孩子竟然可以背下来其中的一部分了。
听到我这话，承祜连忙捂着小嘴嘻嘻地笑着。玄烨有些赞赏地拍了拍他。
“我们的孩子必然是聪明的，只可惜……”玄烨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我看了看玄烨的神态，也知道了他在可惜些什么。
康熙九年五月，玄烨的长子承瑞得了一场急病，一直高烧不退，太医们想尽了办法，最后也没能留住这个孩子。经受自己的孩子早夭的打击，马佳氏因此大病一场，直到八月才算是康复了。而在此期间，玄烨又新册封了纳喇氏和郭络罗氏。后者，便是日后在后宫屹立四十年不倒的宜妃娘娘了。而纳喇氏也为玄烨产下了第三子承庆。只可惜承庆并非足月生产，从出生以来便一直体弱多病，也在今年四月早早地离开了这复杂的世界。如今玄烨只剩下了承祜，以及一个还未满一岁的女儿，对于承祜一直是宠爱有加。
只可惜，我自己心中清楚，承祜这孩子……
我看了看坤宁宫外飘飘洒洒的雪花，又看了看承祜，柔声对他说道：“让丝雨姑姑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
再怎么聪明伶俐，也不过是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听到我的话后，立即跑到丝雨身边，抓住她的衣角央求丝雨带他出去玩儿。
“外面下着雪呢，”玄烨看着雀跃无比的承祜，不想让他扫兴，但还是有些担忧地说道，“我担心这孩子会着凉的。”
“丝雨自然有分寸，你就放心好了。”我看着坤宁宫院落中薄薄的积雪，不由有了一些感慨。我是在北方长大的，对于冬天的记忆最深的便是和几个邻家的小伙伴一起穿着厚厚的棉衣，在洁白的雪地上踩出一排排小脚印，或是爸妈带着我们几个孩子一起在家门前堆雪人、打雪仗……但自从去了南方上学之后，那洋洋洒洒的大雪便很少见了，即使是有，我们也没有了儿时的心境。
“小的时候，玛法带着我在草原上。到了冬天的时候，草原上便是白茫茫的一片，我便会和家里的哥哥，还有其他的几个朋友一起骑着马在雪地里奔跑着。”我看着外面正玩儿得开心的承祜，对身边的玄烨说道。那样子的苍茫的广阔，会让我觉得连自己的心境都放开了许多。
“等承祜再大些，我们便带他去南苑狩猎去，爱新觉罗家的孩子，一定要在草原上驰骋一番才是。”
我听着玄烨的话，不由皱了皱眉。看来，承祜是等不到他皇阿玛带他去草原的那一天了，如今已经是康熙十年的十一月了。我有些无奈地想着。
“芳儿，你的生辰又快到了，今年有什么打算吗？”
我摇了摇头，多年以来，千秋节时玄烨都会想尽办法帮我庆祝。“有哪个女孩子会愿意提醒自己又老了一岁的，千秋节的事情就让内务府随便办一下就可以了。”
又过了几日便是十二月了，再过几日便是千秋节，坤宁宫内一早便已经忙开了，各宫也都准备好了要进献的礼物。
千秋节那天，我四更天便已经起来了，我在金蝉和丝雨的帮助下挽起高高的发髻，戴上配应皇后身份的吉冠，金丝累凤，碧玉垂珠，两条明黄的带子从帽沿两边垂下，换上了平日里极少穿的朝服，层层叠叠的金丝银线串成一只展翅的凤凰。待装束好后，我便命人将所有需要的东西都摆放好了，待一切布置妥当后，天也大亮了，老天赏赐了我一个极好的天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宫妃们已逐渐到了，叩首祝贺，然后送上贺礼，因为是千秋节，这后宫之中能来的都来了。
“妹妹，良贵人怎么没和你一起来？”钮钴禄氏看着坐在一旁的纳喇氏问道，“大家都知道，你们一向要好的。”
纳喇氏眨了眨眼，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去钟粹宫找她的时候她便已经不在那儿了。”
“这位贵人的架子还真大，这么多人就等她了。”钮钴禄氏看了看门口，冷冷地说道，“也不知道是谁惯出来的，真是没教养。”
我瞧一眼西洋挂钟，开口说道：“时间还早，再等等吧。”随后我又看了看一脸傲慢的钮钴禄氏，“文妹妹，这良贵人可是和你一起住在钟粹宫的，她去了什么地方，你应该比其他几位姐妹都清楚吧？还有……”我顿了顿，又说道，“你对良贵人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不一会儿，良贵人便捧着一块叠起来的锦缎，来到了坤宁宫：“臣妾恭祝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愿娘娘年年有今朝，岁岁有今日。”良贵人行大叩之礼，“臣妾赶制要送给娘娘的绣品，所以来得晚些。”
“无妨，来了便好。”我宽厚地笑着，自从卫氏被封做贵人，我们的关系便一直不错，我也甚是喜欢她软弱却不失坚强的个性。
“是什么绣品要弄到这么晚，快打开瞧瞧，也让我们大家开开眼。”佟佳氏不阴不阳地说道。
“是。”良贵人欠身应下，随后与一个小宫女一同打开了这一绣缎，一只展翅在云间的凤凰便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色彩鲜艳，毫羽毕现，当真是活灵活现。而那凤凰身边一只只的鸟雀，五彩斑斓，那只凤凰凌驾于众鸟之上，傲视群伦！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掌声：“好一个百鸟尽出，俱朝凤来。”玄烨赞扬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中。
在殿内的所有人都起身走到中间向跨进门的玄烨请安。
“今日是你的生辰，不必多礼了。”玄烨伸手扶起我，语气温柔地说道。
“没想到良贵人还有这么好的手艺，怎么早没有展示给朕看？”
良贵人低眉柔笑：“臣妾这等微末的伎俩怎么入得了皇上的法眼？何况皇上若是早就知道了，那么便没有今日的效果了。”
“本宫不擅长刺绣，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照本宫那儿的花样帮本宫绣几个手帕，不知可好？”
“臣妾自当尽力。”
玄烨笑着拍了拍我，笑着说道：“皇后还是要好好和良贵人学学才是。”言罢，玄烨又低声对我说道，“他日也好帮我绣个荷包什么的，带着身边。”
言语间，杂耍的戏班子亦到了，今日的安排不只有杂耍看戏，晚上还有歌舞和烟花。
烟花在夜幕的背景下开始璀璨地绽放着。其实，从前我便喜欢躲在人群之中看烟花，那种稍纵即逝的美丽最是震撼人心。
随着烟花表演的结束，玄烨起了身，所有的人也都跟着站了起来。不想玄烨并没有走，而是打量着众人，随后说道：“朕今日便歇在坤宁宫了。”
我看着玄烨，笑了笑。我们在上面你一言我一语。坐在下面的钮钴禄氏都快把自己手中的丝帕揉碎了，就连在人前一向冷静的佟佳氏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
至于其他人，有吃惊的，也有真心高兴的，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钮钴禄氏和佟佳氏一样，至于神色还算是正常的只有良贵人一人了。
无论怎么想，她们还是要恭敬地向帝后跪安的。
那一夜，我窝在玄烨的怀中，和他说着自己心中的那些话。
“你究竟是怎么了？”玄烨轻抚着我的背，问道，“这一段时间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不知道。”
“不知道。”玄烨的手忽然一顿，有些疑惑地说道。
“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耸耸肩，有些无奈地说着。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承祜天真可爱的样子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记忆之中，我不知道未来的生活会怎么样。如果我就此离开，也许是幸运的，可是如果就此回到了现代，那么我该怎么继续生活下去？“如果我说，我知道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先离开你，那你该怎么办？”
“正如你所说，你的命多长，我的命便有多长。”
“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我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是皇上，怎么能为了儿女私情而置黎民百姓的安危于不顾呢。”
“所以说，为了大清的江山，你一定要多活一段时间才是。”玄烨笑着对我说道。
“看来芳儿还真的责任重大啊。”我看着玄烨，笑着说道。
这一段时间，后宫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以钮钴禄氏为首的一些宫妃结成一派，与佟佳氏一派两边明争暗斗，我倒是乐得清闲，整天一副看戏的模样，要么在坤宁宫中陪陪承祜，要么就是去钟粹宫和良贵人一同说笑。虽然钮钴禄氏对我一直有些意见，但我还是竭力维系着后宫之中这种微妙的平衡。
千秋节一过，因孝庄太皇太后“身疾特甚”，所以玄烨陪伴祖母前往赤诚汤泉（位于今天河北张家口市赤城县）疗养。我便带着承祜与良贵人一同在御花园中散着步，却“偶遇”佟佳氏。
“姐姐，”佟佳氏看着我，微微行礼，随后又起身说道，“姐姐还是喜欢在御花园中闲逛，这习惯一点没有变。”言罢，佟佳氏摸了摸承祜的头，又说道，“这小阿哥越来越机灵可爱了，日后必成大器。”
“承蒙妹妹吉言了。”我看了看似乎有些怕生的承祜，笑着对他说道，“承祜，这是佟嫔姑姑，你不认识了吗？”
承祜抬起头，有些疑惑地打量着佟佳氏，咬着自己的手指呢喃着：“佟嫔姑姑……”
我抚了抚承祜的头，对佟佳氏说道：“马贵人又为皇上生下一位皇子，你有没有去看看她？”
“妹妹这一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我便没去。”佟佳氏回答说，“本来是想着等天气再好一点儿时再去看看她的。”
“那也好，本宫这一段时间一直在照看着承祜，没有时间去看看妹妹。”我对佟佳氏说道，“到时候我们姐妹一同去看看她吧，良贵人你也一同前往吧。”
良贵人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妹妹，”待佟佳氏走后，我看了看良贵人，对她说道，“你在钟粹宫中住得怎么样？”我深知钮钴禄氏的脾气，自是有些担忧一向淡泊的良贵人，“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可以随时到坤宁宫来找本宫。”我知道，一直以来我对于身边的人都缺乏一种基本的信任，尤其是佟佳氏的事情之后，对于这些后宫中的女子更是备加留心。
“承蒙娘娘这么长时间的照顾，妹妹已是感激不尽了。”
我看了看如今的良贵人，此时的她已经不再像从前一样的羞涩，已经有了些主子的样子了。“对了，”我看了看她，说道，“本宫前些日子画了些花样，妹妹如果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帮本宫再绣些东西。”看到她点了点头，我对身边的丝雨说道，“丝雨，你去坤宁宫把花样拿出来送到钟粹宫去。”
“额娘，”承祜用力握了握我的手，用稚嫩的声音说道，“您答应过让丝雨姑姑陪我一起玩儿的。”
我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孩子：“你啊，整天只想着玩。这样吧，金蝉，你去送一趟花样吧。”如今已经是康熙十一年正月，我知道这一段时期比较特殊，自是不希望有什么不相干的人去坤宁宫。就连自幼交好的佟佳氏如今都可以与我为敌，我又怎么敢保证刚刚相识一段时间的良贵人不会有什么居心。
“既然娘娘都说了，妹妹自会全力以赴的。”
待金蝉回到坤宁宫后，严肃地对我说道：“娘娘，刚刚奴婢在钟粹宫中看到了文贵嫔和佟嫔娘娘在一起不知道议论些什么，看到奴婢后，佟嫔娘娘便先离开了。”
“她们的事情不要再管了。”我看着正玩儿得尽兴的承祜，对金蝉说道。钮钴禄氏原本是想要借我的势力来除去佟佳氏等人，但见在我这儿计划无法实施，自是立即调转方向，开始拉拢佟佳氏来与我抗衡。只可惜，她恐怕斗不过佟佳氏。
“娘娘，”丝雨带着承祜走了进来，对我说道，“小阿哥说他有些累了，想要先去休息了。”
我点了点头，示意丝雨带承祜先去休息：“金蝉，你说承祜日后的生活会怎么样？”
“如今皇上极为喜欢小阿哥，他日可能会让他继承大统吧。”金蝉看了看坤宁宫四周，低声对我说道。
“我的儿子，永远都不会做帝王。”我看了看金蝉，对她说道，“你应该知道乌雅氏吧？”
金蝉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何会忽然提到她。
“没什么，”我笑了笑，对她说道，“本宫本是想要给丝雨找个好人家的，但这丫头不肯离开本宫，这件事情日后再考虑吧。”我看着金蝉，对她说道，“日后若有什么不测，你便告诉皇上，本宫希望你可以去侍奉乌雅氏。”
我想着，金蝉的年纪也不小了，出宫也不见得会找得到什么好人家了，倒不如给她找一个可以依靠的大树，这乌雅氏虽然现在还只是地位低微，但我一直对她不错，这个人也很懂得知恩图报，何况她还是雍正的生母，日后金蝉的生活也该还是不错的。至于丝雨……我会尽量再想想办法去安排好她的。
“娘娘为何这么说？”
我笑了笑，说道：“这后宫中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你们这些宫婢反倒是自在些，日后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总会有人念在你是本宫身边的人而对你多加敬重的。”我无所谓地笑着。日后，丝雨若是真的不愿意离开的话，那么便让她留在胤礽的身边好了。
那天夜里，我一直心神不宁，躺在床上，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了。
“娘娘，”果然，三更天的时候，丝雨匆匆跑了进来，“小阿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发起热来，奴婢已经去叫了太医，可是……”
“我们去看看承祜吧。”我淡淡地说着，我知道自己留不住这孩子，便有些淡然地对丝雨说道，“如果承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自然是希望自己的额娘可以陪着他的。”
太医告诉我，承祜是因为日前的一次痢疾一直没有痊愈，这一次才引起了发热的。
我听后不由眼前一黑，如果那次承祜生病的时候我能多留点心，是不是这个孩子便不会离开了？
所有的太医都在竭力救治，但依旧没能帮我保住这个孩子。
那日承祜乖巧地握着我的手：“额娘，我觉得好累，好想先睡一会儿。”
我点了点头：“累了就休息吧，额娘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不要担心。”我看着一脸疲惫的承祜，心中有些不舍地说道。
我看着承祜，不知为何，自己也沉沉地睡了过去。待我再度睁开双眼，却看见了玄烨的担忧，丝雨和金蝉深深的伤痛，而此时的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便有些无奈地说道：“承祜这孩子，终究还是走了。”
“芳儿，”玄烨扶起我，有些悲切地说道，“我们都还年轻，一定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身体要紧。”
“一切都是命。”我淡淡地呢喃着。
承祜离开后，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只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我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太好。而且承祜机灵可爱的样子在我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这也让我再次想起了自己在现代的父母，他们养育了我整整二十八年，而我却忽然出现在了这大清王朝，我的父母又该如何去面对这件事情？
“娘娘，”丝雨看了看远方，对我说道，“是惠贵人和大阿哥。”
丝雨口中的惠贵人便是曾经的纳喇氏，此时的她已经为玄烨诞下了大阿哥胤禔，被晋为贵人。而未来九子夺嫡中的第一个主人公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看着那个机灵可爱的小男孩，我怎么也不敢想象，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因为自己几个弟弟共同的算计而被自己敬爱的父皇幽禁至死。
“我们走吧。”发现惠贵人没有看到我们，我便对丝雨说道。胤禔是二月出生的，那时承祜刚刚离开，玄烨难免有些伤心，自是不会太在意这个孩子，惠贵人也因此对我有些敌意。而我看到那稚嫩的胤禔，也难免会想到自己那短命的孩子。
丝雨顺从地点了点头，与我一同转身离开。
“娘娘，”见远离了那惠贵人的视线，丝雨这才有些无奈地说道，“您又何必要躲着惠贵人，我们又不是……”
“本宫不是躲着她，而是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我无所谓地说着。转眼之间已是康熙十三年年初，我在这大清王朝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既然已经知道时日无多，我又何必再去自找麻烦？我看了看丝雨，又继续说道，“你也知道，那惠贵人因为这两个孩子的关系对本宫一直是颇有微词的。”
“娘娘，还有一事……这一段时间良贵人和佟嫔娘娘之间似乎有了些矛盾。”丝雨无奈地说道，“以良贵人的个性，她是敌不过佟嫔娘娘的，我们……要不要帮帮她？”
“帮？”我侧过头，疑惑地说道，“怎么帮她？佟嫔一派的人本来便对本宫有些意见，难道现在我们还要招惹麻烦吗？这一段时间我们做的也够多了，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看她们各自的造化啦。”我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未来的良妃娘娘，接下来这后宫便是你们这些人的时代了，而我……又该回到什么地方，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娘娘，您这一段时间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丝雨看着我说道，“这不像是你的个性啊？若是从前，只要是娘娘觉得和自己性子差不多的人你都会十分热心的，可是这一段时间……”
“经历的多了，自然也就看得开了。”我看了看天边的浮云，对丝雨说道，“丝雨，你若真的关心本宫，那么便听本宫的话。”看到丝雨疑惑地点着头，我又说道，“你要记得，日后如果你不想出宫嫁人，那么便帮本宫照顾好未来的小阿哥，告诉皇上，不可对孩子溺爱太多，一旦孩子出了什么错，希望皇上可以饶他一命。还有……你要告诉皇上，他还会有很多十分出色的儿子，从此，忘了承祜。”
“娘娘，”丝雨有些疑惑地说道，“您先是要金蝉在康熙十三年六月之后便去侍奉乌雅小主，又让奴婢告诉良贵人远离文贵嫔，现在又这么告诉奴婢，这……”丝雨忽然严肃地看着我，“娘娘，你不会在打算着什么吧？”
“朕也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丝雨的话音还未落，玄烨便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你交代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一段时间，你的性子越发的寡淡起来，这可不是当年的赫舍里·芳儿了。”
“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
看到玄烨点了点头，我便与他一同走到了御花园的一旁。看着玄烨伟岸的身姿和英俊的容颜，我动容地扑进了他的怀中。玄烨有些手足无措地拥住我，低声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能一直陪着你，”我昂起头，对玄烨说道，“你知道吗？我可以放弃一切，却永远都舍不得你。”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玄烨严肃地看着我。
“我知道你不会，我也不想要离开这里。”我暗自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严肃地说道，“其实是老天一定要我离开你，我们谁也改变不了。就像我本就不属于这里，本不该认识你；就如同我即使知道，却还是保不住承祜一样。我们都是凡人，斗不过上天的安排的。”
康熙十一年，我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承祜身边，即使是他的日常起居也有丝雨和金蝉无微不至地照顾，可没想到即使是那样，我们还是没有能力护住这个孩子，而这一切只是因为那看似已经痊愈了的痢疾。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玄烨疑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还记得吗？从一开始我便一再地告诉你‘浮云难蔽日’；我说过，康熙六年七月，你一定可以亲政；还有……我无福去享受一个女人最尊贵的地位。”
玄烨点了点头：“我当时还问你你为什么会那么说。”
“如果我告诉你我早就知道这一切一定会发生，你会相信吗？”我看着玄烨，有些担忧地问道。我知道，我的经历即使是放在现代也还是匪夷所思的，何况是三百年前的大清。“玄烨，其实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你的，这一切都是命，我们强求不得。”
“所以你这一段时间总是把我推向其他人？”玄烨用力握了握我的肩，说道，“你以为你那么做便可以让我在失去时不会那么痛苦吗？”玄烨看着我，有些气愤地说道，“你觉得我还可以放下你，去安心地接受另外一个人吗？还是在你芳儿的心中，玄烨不过是一个薄情之人？芳儿，你一向聪明，这一次为什么会这么糊涂！”
我窝在玄烨的怀里，对他说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你知道吗？很小的时候，阿玛便告诉我，如果知道无法得到，倒不如从未拥有过，那样离开的时候便不会有痛苦。”我抬起头，看着玄烨继续说道，“你知道吗？额娘走后，阿玛再也没有从前的斗志了，我不希望有一天你也会变成那样！”
“不希望？”玄烨握着我的肩，手上不由加大了力气，“已经动了情，即使现在发现，你觉得我们还可以抽离吗？你的阿玛做不到，我更做不到。”
我暗暗咬了咬牙：“玄烨，你可以答应我吗？”我看了看玄烨，还未待他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会离开这里，那么请你忘记我，这后宫之中还有很多女子在等待着你，不要让那些清秀红颜就这么在宫中默默看着自己三千青丝变白发。”
“芳儿，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会离我而去，那么我不会再记得你。”玄烨认真地说道，“倒是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不会再有爱！”
我皱着眉，看着玄烨的神态，一时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那一日我与玄烨聊了很久，我也终于解开了自己的心结，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未来的结局了。在这仅剩的一段时间里，我不会再为自己的事情而伤春悲秋了。
“姐姐，”当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坤宁宫中响起的时候，我便知道，有些事情果真不是我想要逃避便可以的，如同我对玄烨的感情，也如同佟佳氏，“好久没有见到姐姐你了，不知道这一段时间姐姐过得如何？”
“是妹妹你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到坤宁宫来了，至于姐姐我……一切都好，不劳妹妹操心了。”我看着有些消瘦的佟佳氏，严肃地说道。不知道为何，不久之前，图太医在太医院中服毒自尽了，那一段时间佟佳氏也是意志消沉。
“是啊，从他离开之后，我便再也没有离开过永和宫。”佟佳氏有些无奈地说道，“姐姐，我知道，是我害死了他，他是一个御医，而我却逼着他为我做那些伤害他人的事情，还有那几个无辜的稚子……我早该知道，他不会为了我们的感情而一再伤害他人的。”
佟佳氏有些悲切地说道，我看着她，握着椅背的手不由一再攥紧，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承祜他们这几个孩子的死果然与你们有关？”
“承瑞……”佟佳氏呢喃着，“当初是我喂他五石散来诬陷姐姐的。当时图太医便告诉我，给那么小的孩子喂食那些东西，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命！可是为了那些所谓的利益，我没有听他的。没想到皇上对你的信任那么深，也没有想到，正是因为那件事情，承瑞的身体便一直不好，最后才会……至于承庆，当时纳喇氏极为受宠，我真的有些看不过去，便在她怀孕的时候做了些手脚。可是，姐姐你相信我，承祜的死与妹妹真的没有关系。承祜那孩子，妹妹也是十分喜欢啊。”佟佳氏深深地吸了口气，继续说道，“之前妹妹一直认为只有我在后宫拥有更高的地位才可以保证佟佳氏一族的荣华富贵，才可以让他在太医院中平步青云，可是原来他要的根本不是这些。他的死让我看清了很多事情，可是同时，妹妹的心也已经死了。妹妹不想再争些什么了，因为他离开后，我知道，我已经没有必要再去争些什么了。”
“现在才知道，应该还不算晚。”我看着佟佳氏，面无表情地说道。
“已经晚了，”佟佳氏悲恸地说道，“他已经走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我不应该让他帮我的，只要他还活着，那我便还有一个念想。”
听完佟佳氏的话，我这才明白为何图太医在太医院可以平步青云了。我伸手抚向自己的小腹，不知不觉间，那里已经孕育了另一个生命。我笑着对佟佳氏说道：“妹妹，本宫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争些什么，而且我希望你可以知道，日后，本宫这位置必然是你的。”我看了看佟佳氏有些疑惑的神态，继续说道，“康熙十三年了，这一段时间天气变化比较大，你自己注意一点身体吧。图太医的事情你也不要太过伤心，免得有些人因此而大做文章了。还有，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你要记得和钮钴禄氏好好相处，对你会有益处的。”我顿了顿，又说道，“这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唯一能告诉你的东西啦。之前说了那么多次……这一回我们的姐妹情分是真的断了……”
“为什么要这么说？”佟佳氏有些疑惑地说道。其实我们一再说从此不再往来，可是却又都放不下这么多年的交情。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情。”我看了看佟佳氏，没有再说些什么，“既然在这宫中，这些事情迟早要面对的，与其当断不断，不如……”
“姐姐，我们可不可以像入宫以前那样相处，我真的很羡慕你和良贵人的关系，当年的我们也是那样的。”
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但是姐妹……”我没有再看她，独自回到了内阁，只是在佟佳氏黯然离开之后，我才呢喃着说道，“如果我们还能够再相遇，我还是会把你当成我最好的姐妹。”
“娘娘，”丝雨笑着对我说道，“这一段时间皇上可是天天都来坤宁宫，这后宫之中已经有不少人气得脸都快要绿了。”
我看着丝雨笑意盎然的神态，拍了拍她的肩，继续说道：“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在后宫之中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吗？”
丝雨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奴婢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你以后一定要注意这些东西。”我看看丝雨，语重心长地说道，“本宫担心日后没有人再提醒你这些事情了。到时候你一定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本宫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学会保护好你自己才是。”
即使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么说，她还是认真地点点头：“娘娘，太医说这一段时间你可能就快要生产了，一定要注意身体，不然到时候会有些问题的。”
我点了点头：“丝雨，你记住，待本宫快要生产的时候，无论如何一定要让皇上到坤宁宫来，你一定要记得。”
我看着丝雨，严肃地说道。玄烨，我一定见到你最后一面，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诉你。
那日，那种熟悉的撕裂感又一次回到了我的身边，我看着这个刚刚出生的孩子，虚弱地对玄烨说道：“日后，不要对这孩子宠爱太过，还……还有，希望你可以帮我……保护丝雨和金蝉。她们是我在宫中最为亲近的人了……我……不能……”我有气无力地说道，感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抽离。
“雯雯……芳儿……”似乎有许多不同的声音在叫着我，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飘浮着，看着玄烨悲痛的神态，看着哭倒在我床前的丝雨和金蝉，看着坤宁宫中众人深深的悲切，我极力地希望自己可以回去，可是似乎有另一种力量将我越带越远，自己便失去了意识。
“雯雯，雯雯，你终于醒了。”当我再度醒来，看到的竟是满目的白色，还有爸妈红肿的双眼和憔悴的面容。殷紫雯，已经多久没有人叫过我这个名字了？
“妈，我昏了多久？”我有些疑惑地问道。
“雯雯，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两个月了。”妈看到我醒了，激动地说道，“你出车祸之后，医生都说你的伤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可是你迟迟……”妈妈看着我，不由得又落下泪来，“孩子，你知道不知道爸爸妈妈多担心你？”
“好了，雯雯已经醒过来，你也不要伤心了。”爸妈的声音在我耳边依次响起，可不知为何，自己的脑海中涌现出的却是那严厉而又不失慈爱的玛法、温柔如水的额娘……
两个月？那么我在大清生活的那二十年真的只是一场梦吗？那些在我脑海中清晰的记忆真的不是真实的吗？我伸手摸向腰间，明确无误地摸到了一只长命锁。我疑惑地拿出那只长命锁，不由感到一阵眩晕。“遇难呈祥”这四个字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在那里，有一只一模一样的长命锁，在那个精致的荷包之中被我一次又一次地放在手中把玩。
“雯雯，这是我和你爸在过来的时候看到的，知道你一直喜欢这些东西，我们便买了下来，希望可以给你带来一些好运。”妈妈看到我的神情，对我说道。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我笑了笑：“爸，妈，你们放心，这个长命锁一定会给我带来好运的。”
出院后，我看着镜中那熟悉又陌生的容颜，现代的我也一样很漂亮，但是眉宇之间有的不再是那份坚毅，而是一种属于现代女子的妩媚和干练。
重新开始工作，身边的人都说我有了很大的变化。曾经的我可以为了自己的原则拍着桌子和社长对峙，可如今却收敛了曾经的那份桀傲不驯，开始变得圆润起来了，或许和自己记忆中的那段回忆有着一些微妙的关系吧？我总是这么想着，在我的记忆中，那一段时间的宫廷生活已经深深地改变了我。
可是命运却总是喜欢捉弄着芸芸众生。当我以为自己会渐渐忘记那些不知是否是真的记忆时……
“殷紫雯，对吗？”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声在我身后响起，“我是新来的发行部主任，艾轩烨，请多多指教。”
我回过头，看着那个如同沐浴在阳光中的男子，给他一个干练而灿烂的笑容。或许，有些事情真的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你好，”我伸出手，对他说道，“我们杂志社的很多事情还要靠你们发行部呢？以后还要多交流才是。”
我看着他，同时想到了那个今天一早调来做我的助理的女孩，那个叫思雨的女孩，还有眼前的他。
那日，初冬的阳光透过一旁的落地窗，暖暖地照在我们的身上……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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