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情书制造
25. 情书制造
一颗钻石，胜过无数语言。
——路大维
新一期杂志上市了，最吸引眼球的自然是蓝小柔与艾为操刀的情书，各大网站纷纷转载，成为当日新闻热点，等于免费为《真爱》时尚版做广告。20万册一周之内销售一空，马可决定加印十万册，同时免费向酒店大堂和咖啡厅赠送。一时间，楚天爱与路大维的爱情故事炒得沸沸扬扬，成为众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身为故事主角，路大维还没看到杂志，他现在最关心的是“真爱传媒”上市的事，所以带着于莉飞到北京，拜访自己当年的部下、现在证监会任职的张树军。他让于莉在钓鱼台国宾馆定好位置，并准备了两份厚礼。一见面便奉上一份——一幅价值不菲的名画。
“老大，和我还客气什么！把我当外人了！”张树军假装生气道，一双眼睛却瞟向画卷，露出欣慰的笑意。
路大维看不惯他那副假模假式的样子，要是当年在部队，早一拳打过去了，但现在就是借他个胆也不敢！风水轮流转，如今人家是京官，在权力面前就得低下你高傲的头。
“哎，你现在才是老大，大权在握，我们真爱传媒可就靠你了。”路大维亲热地拍着他的肩膀，笑呵呵地说。
“自家人不必客气，兄弟愿尽微薄之力。”
“树军呀，当年我就看出你是块料，绝非等闲之辈，现在果不其然，皇城根下做官，多少男人的梦想啊，让你小子实现了！”
“唉，我算什么，不过是个按月拿薪的，还是你有眼光，专做热门生意。前些年报刊热，你做报刊，现在房地产热，你又搞房地产。这几年房价猛涨，你们房地产商日进斗金，数钱数得手发软，这哪是卖房子啊，简直是印钞票。”
“哈哈，托兄弟的福！树军啊，你知道我的为人，我是有福同享，不会亏待兄弟的。”
“张处长，”于莉在一旁恭敬地道，不失时机地送出第二份大礼，“我们公司开发了一处高档小区，路总特意给你留了一套海景房，工作累了去蓝城放松一下。”
张树军心中一动，他抬手搡了一下路大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大哥，你可别害我犯错误呀！”
路大维眯起眼睛，斜睨着他：“犯什么错误？我又没让你金屋藏娇，我是让你带夫人和孩子去避暑的。噢，对了，弟妹怎么没来，不是让你带她一起来吗？”
“她出差了，等下次吧。”
寒暄之后，宾主入席，尽享美酒佳肴，笑谈国事家事天下事，就是不谈公司上市之事。其实刚才寒暄之中，已经把主题抛出来了，双方心中都有数。
张树军来之前，早把事情掂量几个来回了，真爱传媒手续齐全，不存在违规，更谈不上违法，只是想提前审批，早日挂牌，这在他的权限范围内，不过是顺水人情，他本可以马上答应下来，但人在官场呆久了，难免有些城府，他满脸带笑，就是贵口难开。
其实他不说，路大维也知道，凭他们当年的关系，又有字画和海景房垫底，应该没什么问题。有些事不必非得亮在桌面上，都是场面上的人，能把握好度和量。
直到饭局将至尾声，张树军才表态，尽快审核，争取新年后挂牌，进入A股市场流通。路大维终于松了口气。
酒宴之后，便是夜总会，然后是桑拿，男人的夜宴三步曲，且越往后兴趣越浓，前面不过是铺垫，后面才是主题，于莉知道自己在不方便，所以宴席之后，便知趣地告辞了。
她回到下榻的北京饭店，估计路大维午夜之前回不来，便打开电视消磨时光，怎奈节目实在无聊，于是打开电脑上网，想浏览一下当日新闻，刚好看到网上转载的路大维和楚天爱的情书，不由一惊，妒从心起，心中恨恨地道：楚天爱呀楚天爱，你真是阴魂不散，人走了，魂还抓住我们不放！
出于女人的嫉妒，她气得把电脑关了，重新打开电视。各台都在演谍战片，自从《潜伏》走红之后，这类剧像肥皂泡一样冒了出来，铺天盖地都是。于莉本来挺喜欢的，比起那些粘粘乎乎、拖泥带水的家庭戏，她更喜欢这类情节紧张、悬念迭出的反特剧，看起来很过瘾。可此时却看不进去，她索性关了电视，走到窗前，望着霓虹灯下的长安大街，思绪纷乱。
大维一向是动嘴不动手，话匣子打开像滚滚江水滔滔不绝，可是一落到纸上就关闸了，什么时候写过情书？他虽然个性张扬，私生活却很低调，接受媒体采访总是三缄其口，怎么会要把这么私密的情书公开示众？最近他们常在一起，几乎无话不谈，这次来北京也是双宿双飞，怎么事先没向自己透露半点儿风声？
于莉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越发觉得有些蹊跷。她返回桌前，打开电脑，把情书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她敢断定，这不是出自路大维之笔，肯定另有其人。她赶紧打电话给他，手机响了半天没人接。她不死心，过了一会儿又打，这回终于接通了。她一反平日的谨慎，劈头就问：“大维，情书的事你知道吗？”
“什么情书？”路大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他和军子在KTV包房，一人怀里搂着一位美眉，正对酒当歌呢，所以没听到于莉的电话，还是旁边的美眉提醒他。包间里太吵，他去外面走廊接听。
“就是这期杂志刊登的情书，署你的名，是谁写的？”
“是——”路大维一时想不起艾为的名字，顿了一下道，“他们杂志社的人弄的。”
“你为什么让他们这么做？”
“为什么？为了辟谣。你又不是不知道，前一阵因为情书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这事已经过去了，你为什么又要伸头，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这——”路大维一时语塞，他想说，这不是我做的，是马可的意思，他要借此重塑公司形象。可又觉得难开口。于是道：“这是杂志社的事，有什么问题你去问马可吧，我不太清楚。”
于莉忽然像在迅速下降的电梯里似的，心里一阵发紧，“大维，我提醒过你，要提防马可，他和楚天承来往密切，说不定背后搞什么鬼。”
“能搞什么鬼？我看就是你整天疑神疑鬼的。”路大维生气地道，说完觉得态度有些过火，缓和了一下语气，“我就是提防他，才和你一起来北京，不让他参与上市的事。这是大事，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就让他管吧，你就别操心了。”
“可是——”
“我这忙着呢，有什么事回头再说。”路大维终于不耐烦了，不等她再说什么，武断地挂了电话，有些扫兴地往包间走。刚走到门口，电话又响了，他以为是于莉，烦躁地皱起眉头，不料却是方凯。
“大哥，见到军子了？”方凯知道他为上市的事来北京，他有400万资金在里头，自然十分关心。
“见到了，刚谈完，你就放心吧。”路大维信心十足地道。
“嘿嘿，我放心，当然放心。”方凯眉开眼笑道，“大哥，你现在成红人了，网上都是你的情书，谁写的呀？”
“你说谁写的？我的情书能是谁写的？”路大维大大咧咧的道。
“大哥，你别蒙我。你要能写情书，我就能写情史了！”
“你小子写吧，我让杂志给你开专栏。”
“大哥，说真格的，谁帮你写的？”
“你问这干吗？”
“我——”方凯顿了一下，实话实说，“不瞒你说，我这心里一直惦记莞尔，去她酒吧几次，不冷不热的，我想要不咱也来点浪漫，你那情书不错，告诉我谁写的，我借他笔用用，事成之后，一定重谢！”
路大维不觉有些好笑，“我就知道你小子没正事，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写情书呀。我告诉你，对女人来说，一颗钻石，胜过无数语言！”
方凯一拍脑门，对呀，莞尔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他们在日本的浪漫之夜，是出于商业目的，并非是女人情怀。对职业情人来说，最不能动的就是感情，一动就输了。这么一想，方凯不禁有些泄气，像莞尔这种女人是最难对付的，感情已经封存，动不了，如今又不缺钱，那么从何入手呢？
方凯不是遇到阻碍就罢休的人，相反，他是个登山好手，越是有险阻，越要肯登攀。他最喜欢登的是女人这座山。他想，莞尔纵是曾经沧海，但毕竟是女人，女人是感情动物，既然对男人不动情，这份情就会转移到别的地方，心有所爱，这是女人的特点，也是男人进攻的入口。
显然，她眼下最爱的是酒吧，酒吧是她的生存命脉，也是她的感情所依，那就从这下手好了。她离开蓝城这么久，毕竟人生地也不熟，如果自己出手相帮，让生意火起来，她或许出于感激，主动投怀送抱。如果这样还不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个釜底抽薪，弄点儿乱子出来，然后再英雄救美，让她乖乖就范。
方凯暗暗打定主意，第二天上午处理完公务，就打电话给蓝小柔，先是客气地致谢，说上期杂志做的广告效果很好，还想再做一期，另外快到年底了，想针对客户搞个联谊会，答谢一下，让她帮忙策划，选个合适的场地。
广告商主动上门，蓝小柔自然高兴，她中午有事，和方凯约好下午三点在高尔夫球场见面。
中午是和莞尔有约，情书策划取得预期效果，各方反响不错，莞尔更是大为赞赏，让小柔约艾为来酒吧，也给好好策划一下。
本来约好先去吃饭，再去酒吧，小柔怕时间来不及，打电话给莞尔，说先去酒吧参观，然后在附近随意吃点儿就行。莞尔就去酒吧等他们。她与艾为是初次见面，乍一见不禁有几分失望，这么年轻帅气，就是当演员，也是偶像派，很难成实力派，何况是策划，这可是高智商的活。所以多少对他抱些怀疑。好在她城府很深，并没表现出来。
莞尔带艾为楼上楼下参观了一遍，他看的很认真，不时问些问题，莞尔觉得他挺内行，不觉有些好奇，一问才知道，他在国外留学时在酒吧打过工。莞尔第一反应是：调酒师。不料他却说，是钢琴师。莞尔和小柔都很意外，不约而同把视线移向他修长而白净的手指。
“什么时候弹一曲，让我们欣赏一下。”莞尔笑着道，对这位帅气的策划总监来了兴致，觉得他身上有一种神秘的东西。说不清是什么，好似一杯不知配方、香淳诱人的鸡尾酒，又像是一曲没有乐谱、即兴演奏的爵士乐。
“好哇，随时都可以。只要莞尔姐愿意听。”艾为洒脱地道。
“现在怎么样？”
艾为爽快地点点头：“OK。”
他走到舞台中央的钢琴前，像正式演出一样，风度翩翩的冲她们行了个礼，优雅地坐下，先试了下琴，熟练地弹奏起法国国宝级爵士歌后Edith—Piaf的经典之作《玫瑰人生》，这首歌曾风靡欧美，有很多歌星翻唱过，历经半个多世纪，仍经久不衰。
中午的阳光透过窗棂倾泻进来，和音乐一起洒满房间，莞尔的思绪随着旋律流淌，一瞬间，记忆又回到从前。最初听这首歌，是小野丽莎演唱的，那时她刚到日本，正沉浸在甜蜜的恋情中。现在听来，恍若隔世，她情不自禁走到钢琴旁，跟随着音乐旋律，用日语唱了起来。
我看见玫瑰色的人生，
他对我说爱的言语，
天天有说不完的情话，
这对我来说可不一般，
一股幸福的暖流，
流进我心扉，
……
莞尔深情地唱着，那缠绵悱恻的声音，真有几分像小野丽莎。艾为被她的歌声感染了，一边弹奏，一边用英文与她配合演唱。
在生命长河里，
他对我这样说，这样起誓
以他的生命，
当我一想到这些，
我便感觉到体内，
心在跳跃
……
他那低沉富有磁性的男中音，与莞尔轻柔舒缓的声音形成对比，唱到最后一句，他用力弹了下琴键，向她投去会心的一笑，两人一起合唱：
把心灵交给我，我就拥有了玫瑰色的人生……
小柔惦记着下午的洽谈，开始没太在意听，但很快就陶醉了，歌声中仿佛散发着玫瑰的芳香，旋律中似乎跳动着幸福的暖流，她闭上眼睛，整个人像乐曲一样，飘忽不定，时而舒缓，时而踊跃，时而兴奋，时而惆怅。他们演唱完毕，她还沉醉其中，半晌才反应过来，兴奋地鼓掌。“你们俩配合得太好了，好像彩排过似的。”她由衷地道。
“是莞尔姐唱的好，可以上‘达人秀’去模仿小野丽莎，肯定能获奖。”艾为赞赏道。
“我是业余的，唱着玩，还是你唱的好，声音浑厚有力，颇有美国黑人爵士乐手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的风范，你肯定受过这方面训练。”莞尔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
“我很喜欢爵士乐，路易斯·阿姆斯特朗是我的偶像。”艾为笑着说，边说边站起身，环视着周围，将谈话转入正题，“酒吧面积这么大，只有晚上营业，利用率太低了。我觉得白天应该利用起来，中午也对外营业，可以增加中、西餐，当然要简单，类似咖啡厅的商务套餐，吸引周围商业楼、写字间的白领来消费。”
莞尔点点头，“我也想过，不过旁边有饭店、咖啡厅，会不会有冲突？”
“不会，饭店、咖啡厅不怕多，越多越聚人气，只要做出自己的特色就行，另外价位不要太高，毕竟是快餐性质，不能和主流饭店相比。”
莞尔点点头，艾为又继续道：“快到年底了，各公司搞联欢庆典，客户联谊之类的，你这场子大，既能会餐又能唱歌跳舞，让公关部和各公司联系，看能否包场。”
“对呀，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小柔急忙说，“今天方凯找我，说要搞联谊会，答谢客户，让我帮着策划，找场地，我看就选你这好了。”
莞尔抬眼看看她，没言语，又把视线转向艾为，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恨不得他那宽阔漂亮的额头后面藏着更妙的主意，能点石成金。
果然，艾为不负所望，他想出一个把浪漫变成财富的方案。
“莞尔姐，这里是商业繁华区，寸土寸金，所以一定要把时间和空间充分利用起来。我刚才看了，你地下一层面积很大，这么闲置实在可惜。”
“我原先想做慢摇吧或迪厅，又怕太闹了，来的都是少男少女，年龄层次太低，不符合现在的客户群定位。”
“蹦迪的人喜欢吃摇头丸，有的还吸K粉，容易出事，得和警方搞好关系，这挺麻烦的，还是算了吧。”
“那你觉得做什么好？”
“我想，可以做个‘情人吧’。现在生活节奏快，工作压力大，年轻人没时间谈情说爱，这就为我们提供了商机，‘情人吧’要为他们创造相识与交往的机会，而且与酒吧主题——Lonely很合拍，很多人因为寂寞才相爱，又因为相爱而更加寂寞。”
莞尔不觉心一动，她意识到这是个好方案——简单易操作，装修也省事。
“Good—idea，具体怎么操作呢？”
“具体怎么做，我还没想好，我刚刚想了一个广告语，Lonely——蓝城艳遇最多的地方。”
“打艳遇牌呀？”小柔皱了下眉头，“这有点儿颓废吧，容易引起争议。”
莞尔沉思着道：“争议才能引起关注，你们记不记得有本书，《天亮以后就分手》，是写一夜情的，当时有很多争议，结果一路热卖，挤进畅销书排行榜。”
“所以，我们就打艳遇牌，肯定会引起争议，这样媒体才会关注，采访报道，为我们免费做广告。”艾为颇为自信地道。
“好哇，到时候再搞些主题活动，把声势造起来，蓝城还没有‘情人吧’，我们算是第一家。”
“嗯，每逢周末放电影，做成情人影院，现在电影院装修豪华，可是没什么好片，电影票还挺贵的，我们把欧美的经典电影拿来播放，不收票，客人把买电影票的钱省下来，用来消费酒水，一举多得。”
“好的，艾为，你帮我好好策划一下，我这边找人装修，下个月就是圣诞节，现在流行过洋节，就那天开张吧。”莞尔兴奋地道。
三个人光顾聊了，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小柔抬手看了下表，吓了一跳：“哎呀，都一点多了！”
莞尔这才想起还没吃饭，不好意思道：“对不起，你们饿了吧，走，去洲际酒店，我要好好请你们二位。”
“来不及了，我们三点钟还有事，就在附近随意吃点儿吧。”蓝小柔说。
三个人去了旁边的上岛咖啡，各自要了份套餐，匆匆吃完，蓝小柔便告辞，她要和艾为去位于市郊的高尔夫球场。
莞尔执意要送，忙了一中午，连顿像样的饭都没吃，再不送送太不近人情了。
莞尔把他们送到目的地，小柔有些过意不去，客气地道：“我们和方凯谈广告与联谊会的事，你也认识他，反正都来了，一起进去吧。”
“我还有事，你们去吧。”莞尔连忙道，一踩油门，急速离去，飞转的车轮击起一片厚厚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