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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的飞行总是让人昏昏欲睡,夏以蓝看完了所有下载的参考文献,揉了揉眼睛,打算关上平板电脑小睡片刻,却不小心点进了相册,里面存着她与Ken的合照。照片中的男人笑得风清俊朗,她笑容甜蜜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如同小女孩般露出幸福羞涩的表情。

决定重新回到法国告别过去的时候,她就把照片从手机里转存到了平板电脑里,床头摆着的那张合照也拿出来放进了钱包。她相信,以后,这个男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会越来越少,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她无奈地笑了笑,随手将平板电脑塞在一边,然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辰皓小憩了片刻,睁开眼睛,开始认真翻看带来的文件,明高的很多日常事务文件需要他签名才能最终生效。男人的手指白皙修长,指腹划过轻薄的纸页,有细微的触感,他看得很慢,不时蹙起好看的眉毛。手中的白色钢笔在指间打了个转,便缓缓签下他的名字。

李云皓。

明高集团年轻而神秘的董事长,传说中,鲜少在人前露面的商界翘楚,其实,是不能说话的。

收购明高的商业行为,是他与几个朋友一并完成的,其中以他的股份占得最多,所以被委任为董事长。

三年前,明高的生意逐渐上了轨道,他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于是,他开始逐渐退隐幕后,更多的事务交托给同伴以及妹妹李云娜出面处理,而他取回了当初Ken定制的香水瓶,返回苏州甪直的老家休养,直到半年前,他得知夏以蓝回国的消息。

其实,她不该回来的。那样的话,也许整个计划就不必残忍地从她开始了。虽然事实是,她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辰皓想到这里动了动嘴角,垂下眼眸掩藏眼中的伤感。年轻的空姐这时礼貌地走到他的身边,俯下身子对他笑道:“李先生,请问您还需要什么别的饮料吗?”

头等舱提供的咖啡和果汁都不是辰皓喜欢的类型,他从一开始就只要了一杯水,只喝了几口就放在一边。但不知道是因为航空公司真的服务热情,还是因为长相帅气而格外受到空姐的优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空乘人员主动过来询问,从饮料、食物、毯子到报纸杂志,应有尽有。

对于这些,辰皓一律以优雅得体的笑容作回应,偶尔在白纸上写几个字提出自己的要求,阳光温暖的帅哥本就受欢迎,再加上发现这一位貌似不能说话,更是戳中人内心最柔软的部分,所以空乘们以权谋私,对他的照顾越发殷勤。

第二天下午飞机降落在戴高乐机场,头等舱按照惯例率先下机,所以等到夏以蓝拖着行李箱走过漫长的廊桥时,辰皓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遥远的走廊转角。

深冬的法国,气温只略比北京高出几度,站在机场排队等出租车,夏以蓝捧着指尖呼出白色的气体,试图把冻僵的双手暖和过来。

在巴黎住一晚,第二天坐火车去格拉斯。

她曾经生活了整整四年的香水小镇,见证了那场灿烂如同午夜烟火的爱恋,回到爱情开始的地方,学会放下,才是真正的结束。

漫步在巴黎的街头,圣诞节刚过,节日的气氛却丝毫未曾散去。圣诞节对于欧美人来说,重要程度相当于中国人的春节,所以圣诞假期从12月底开始,一直延续到新年伊始。人们毫无顾忌地彻夜狂欢,喝酒、唱歌或者跳舞,甚至可以在拥挤的人群中与身边的陌生人拥吻,一切只要尽兴就好。

她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圣诞节,她与Ken也是这样手牵手挤进欢乐的人潮里,相视而望的美好在下一秒戛然而止,他们被迫松开彼此的手,各自被人群簇拥着,越来越远。

夏以蓝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比如他们被挤散的那一刻,Ken对她喊了些什么,他脸上的表情是慌张还是焦急,仿佛镜头回溯,时光流转,那一幕幕脑海中的定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全都变得模糊了。

她开始怀疑这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她是不是真的和Ken来过巴黎,又或者,Ken这个人,是不是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是她曾经努力地让自己记住这一切,不肯忘记,不愿放下,但此刻的时光如同经历三生轮回,一切恍如隔世,与记忆中的画面一一映照,虚幻得如此不真实。

就好像只是一场梦,一场逼真而漫长的梦。

夏以蓝就这样安静地站在那儿,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清澈而忧伤地从众人身上掠过,然后长久地停留在一个地方。

欧洲女人多数身材高挑,金发碧眼,虽然天气寒冷但仍以短裙丝袜长腿示人。站在她们中间,夏以蓝觉得自己一米六八的身高都显得娇小了,她为了保暖穿了一件玫红色的羽绒服,短裤长靴,黑发略微散乱地披在肩膀上,一看就是典型的东方女子的装扮。都说物以稀为贵,很快就有人上前试图搭讪,夏以蓝只是后退一步躲闪,然后沉默地快步走开。

几拨还算斯文礼貌的搭讪之后,竟然来了一群满身酒气的醉鬼,其中有两个人手里还拎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啤酒,脸颊通红,目光呆滞,用打结的舌头傻笑着说起了英文试图与她搭讪。

夏以蓝侧头躲避,正想走开,冷不防一只大手从旁伸了过来,死死拉住她的胳膊!

“Come on,baby!”

抓住她胳膊的中年男人朝她挥了挥手中的啤酒瓶,一脸猥琐的笑,接着有人开始吹口哨,有人用法语大声说着调笑的话,夏以蓝全都听得懂,但并不想还口,只是手上用力,试图挣开那人的手,一边用法语字正腔圆地回了一句:“请你放手。”

那人笑呵呵地望着她,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他醉醺醺地抖着一身酒气往夏以蓝身上凑,夏以蓝将头侧开,一边忍不住用地道的法语骂了句脏话问候他全家。

她这一句声调不低,中年男人显然是听见了,脸上的表情顿时愤怒起来,将夏以蓝往地上一推,嘴里骂骂咧咧地挥手就要往她脸上抽过去!

夏以蓝一个踉跄,重心不稳摔倒在地,腰背被坚硬的地面硌得生疼,仿佛骨头都散架了一样,长发散落下来挡了半边脸颊,她眼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黑压压一片,挥了手臂正朝自己打来,下意识地紧闭了眼睛,抬手挡在头上!

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震得仿佛地面都在颤抖,夏以蓝睁开眼睛就看到那个刚刚还耀武扬威的男人现在正在地上爬,她心中一惊,抬眼就看到一只脚稳稳踩在他的后背上。

那只脚的主人穿着修长的黑色西装裤,从裤缝来看,很像是Armani这一季的新款。

湛蓝色的军装款式大衣修身笔挺,男人背对着她,只能看到他的指尖拂过袖口的银色纽扣,忽然重重往下一踩,夏以蓝仿佛听见了男人骨头碎裂的声响,又一声惨叫哀嚎尖锐刺耳。

不说话,但威严自在。

围观看热闹的人群顷刻间就散了个干净,男人坦然地转身走向夏以蓝,高高在上的架势像个来自东方武功高强的侠客。

夏以蓝抬手整理了挡在脸上的头发,见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停留在自己面前,她刚朝他伸出手,就惊讶地望着男人的脸叫出声来,难以置信地问道:“辰皓,怎么是你?”

辰皓目光一闪,脸上顿时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愕。夏以蓝怎么会在这里?

但他还是一把拉住夏以蓝的手,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你怎么……”

夏以蓝一脸疑惑地望着辰皓,辰皓也惊讶得要命,两人对望了一眼,眼神里瞬间闪过千言万语,在那一刻,他们发现竟然能看懂对方心里想要说的话。

关于遗忘,关于告别。

这时被打趴在地的男人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愤恨地大喊着,招呼朋友一起上前围殴辰皓和夏以蓝为他出气。

夏以蓝将意思听了个分明,心想辰皓就算再能打,一个人对付一群人总归是吃力的,这个情形怕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最合适了,于是一把拉住辰皓的手,朝他喊道:“他们说要一起上,快跑!”

话音未落便拉着他往人多的地方跑去,辰皓立刻就领会了她的意思,紧跟在她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双手却一直紧紧握在一起。

夏以蓝想,这一次,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开手了。

三年前,她曾经留下无可挽回的遗憾,这一次,她不可以重蹈覆辙。

辰皓的手坚实有力,与她十指紧扣,温暖自掌心传递,仿佛有源源不绝的力量在血脉中缓缓蔓延。两个人一路狂奔,仿若一场逃离命运的冒险。

一直跑到一处僻静的街巷,夏以蓝转头看到并没有人追上来,这才放下一颗心,气喘吁吁地看向辰皓,见他除了有点出汗,脸色平静如常,只是目光闪烁,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忽然意识到彼此还牵着对方的手,于是不约而同地将手缩了回去。

夏以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一边擦汗一边抱怨:“哎呀,累死我了!怎么忽然有种亡命天涯的感觉啊!”

辰皓也笑了,笑容宠溺而释然,他抬手解开大衣的两颗扣子,随手弹了弹衣襟。

夏以蓝笑着笑着忽然平静下来,看着辰皓额角一颗汗珠闪烁着光芒缓缓顺着脸颊落下,忍不住一边抬手帮他擦拭,一边放柔了语气,道:“谢谢,谢谢你。”

辰皓的后背瞬间僵硬,他想不到夏以蓝会忽然做这样的动作,于是有些愕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身子往后退了退,侧头抬手自己擦起汗来当作遮掩。

衣袖银色纽扣的光芒一闪,忽然落入视线,辰皓惊愕地把手按在上面用力摸了摸,夏以蓝这才发现上面一颗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只剩下一截深蓝色的线头。

“咦?”夏以蓝反手抓住辰皓的衣袖,惊讶道,“扣子掉了?”

辰皓悻悻收了衣袖,一边整理头发,一边摆手做了个“没关系”的手势。

夏以蓝忍不住露出愧疚的神色道:“一定是刚刚打架的时候弄掉了,你的衣服有没有备用的扣子?”

辰皓认真想了想,然后拿出手机打了句:“我记得应该有备用扣子,好像是在家里。”

“哦,那就好,”夏以蓝笑眯眯地点点头,继续说道,“你记得回去要找给我,我帮你把扣子缝好。”

她说着小心地揪掉线头,然后轻轻用指尖蹭了蹭,一边念念有词道:“你看,这下如果不仔细看,应该是看不出少了一颗扣子,等回去缝上就好了,幸好有备用的,不然另配就麻烦了。”

辰皓忽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能顺着她说话的节奏轻轻点了点头。

她认真说话的时候,嘴角会不经意地浮现浅浅的酒窝,只是这会儿跑得头发乱了,乱蓬蓬得像个可爱的小毛球。

辰皓心中一动,抬手温柔地将她拉到身边,悉心帮她整理好头发。夏以蓝当场就脸红了,低下头没动,反应出乎辰皓意料地乖巧。

“你怎么……嗯,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以蓝小声地问,竭力低了头,不让辰皓看到她涨红发烫的脸颊。

异国他乡的重逢,不管是缘分还是巧合,此刻想来,心底都难以抑制地泛起深深浅浅的波动。

那也许就是心动的感觉吧!就如同三年前第一次见到Ken的那一刻,背后是格拉斯连绵成片的薰衣草花田,他缓步朝自己走来,笑得风轻云淡。

她仿佛闻到雪的馨香,混合着薰衣草的气息,就这样在她的世界里弥漫开。

这是,爱情的味道。夏以蓝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着,那是Ken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千帆过尽,物是人非,最终只有这句话深刻在记忆里,清晰如昨。

她的眼前忽然一亮,每个人都会遇到属于自己的那种味道,每个人都有资格去拥有属于自己的爱情味道。

Ken留下的Only Love,是他关于爱情的坚定信念,他留下的,不该只是一瓶香水,更是一种坚持寻找爱情的决心。

泰戈尔说,我听见爱情,我相信爱情。

每个人都对爱情充满了期待与忐忑,那么有没有一瓶香水,能让我们遇见未知而美好的爱情?

谢谢你,Ken,我终于明白了这瓶香水对于我的意义。

我会勇敢地放开过去,努力寻找下一段爱情。

“我想,Ken一定希望,我代替他,与过去好好地说一声再见。”

辰皓在手机上打了字,递过来给夏以蓝看,她认真看完,抬起头,目光坚定闪亮,朝他露出坚定的笑容。

“没错,我也是。”

夏以蓝笑着拢了拢头发,挺直了腰背,巴黎夜晚的风有些冷了,但她还是站得很直,目光飘向远方。三年前的那一天,Ken消失在了那条街道上,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辰皓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嘴角泛起一丝浅浅的苦笑。

重回巴黎,再次直面记忆深处不堪回首的过去,从没有想过,Ken和夏以蓝之间,竟然会有一场这样的告别……所以,他该为此唏嘘,还是叹息?

“我明天要去格拉斯,你要不要一起去?”

夏以蓝拍了拍辰皓的肩膀,侧头问他,辰皓点了点头,格拉斯原本就在他的行程之内,只是没想到,一个人的旅行终究成了两个人的相互陪伴。

火车从巴黎开往格拉斯,日车的车程大概要五个半小时。

一路上夏以蓝百无聊赖地拉着辰皓说起陈年往事,有些是关于Ken的,有些是关于她自己的,当你能够从容平静地与另外一个人谈起你曾经深爱过的那个人,意味着你已经从心底放下了这段感情。

辰皓听她用浅淡却温柔的语调缓缓说着,看起来平静自如。但是三年前她遍寻不见Ken的时候,谁又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有多么悲伤呢?

我多么遗憾,你最悲伤绝望的时候,不在你的身边,让你独自一个人面对巴黎寒冬的风雪,寂寞孤独,无依无靠。

但是光阴已逝,一切无可挽回。接下来的路,我真心希望你能找到那个能给你幸福的人,陪你一起走下去。

因为我,已经给不了你幸福了。

辰皓心里这么想,在旁边一直默默地听着,不时用手机打上一两句话作为回应。夏以蓝说着说着,抬头就看到辰皓的眼中隐约闪着泪光,似乎是有些悲伤,只是他的神情依旧透着温暖灿烂的劲儿,所以仿佛这悲伤也变得明亮起来。

她于是笑着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那只是一个安慰的吻,退开时夏以蓝笑盈盈地看着他,对他说:“别难过了,我没事,这是给你的奖励。

说着仿佛小孩子般俏皮地挤了挤眼睛,先是从口袋里摸索出一颗巧克力放到他的手心里,又摸出一颗巧克力撕开包装纸塞进自己嘴里,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感谢你昨天救了我,又愿意陪我去格拉斯。”

辰皓眨了眨眼睛,重新露出宛若阳光般的笑容来,巧克力确实是会令人觉得心情愉悦的食物,舌尖化开略带苦涩的甜蜜,渐渐变成柔软的香气,萦绕在口腔中挥之不去,仿佛情人间甜蜜的亲吻。

夏以蓝于是也跟着笑了,弯起一对清澈的眼睛,嘴角的梨涡清晰可见。

跟辰皓在一起的时候很平静,也很温暖,夏以蓝拉着他,絮絮地说起和Ken在格拉斯一起生活的日子。格拉斯连绵的薰衣草田,山间清澈的泉水,盛放的鲜花和幽静的村镇,还有他最拿手的香草煎三文鱼。

“哎,你会做香草煎三文鱼吗?”

夏以蓝拍了拍辰皓的手臂,辰皓垂下眼眸沉思了片刻,抿着唇摇了摇头。

“我不会做饭的。”

他在手机上打了字给她看,夏以蓝嘟嘴“哦”了一声,悻悻地说道:“我还以为你甜品做得这么好,做菜也应该不错的。”

辰皓连忙摆了摆手,无辜地摸着自己的鼻子,笑得一脸淡然。

不经意移开的目光里,透着些许的掩饰的意味,夏以蓝并没有察觉,只是自顾自又接着说了下去,那些细碎得仿佛鸡毛蒜皮的小事,此刻说起来也觉得有了趣味。

火车一路奔驰,驶过繁华的城市,然后是开阔的田野,天空湛蓝澄澈,飘着朵朵白云,悠静高远。

夏以蓝不知道说了多久,终究困倦到沉沉睡去,侧头歪在辰皓的肩膀上,呼吸均匀,梦里仿佛遇见了思念许久的那个人,露出浅浅的微笑。

辰皓转头注视她许久,目光依依不舍,却又不敢打扰,于是只能用脸颊轻轻地蹭了蹭她的头发,弯起嘴角,明媚的笑容夹杂着些许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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