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曾经深爱过(4)

　　三个多月，一部长篇小说顺利诞生，她又花上一个多月，细细地修改了两遍，投给满意的刊物，很快发表了，引起较大的反响。

　　她很快乐，他也向她祝贺。

　　本来，这部长篇写完，是计划休息一下的，等过段时间再写下面的作品，可是，一个悄然而至的作品骚扰得她心神不安，难以完全抛开。

　　她挣扎了许久，还是放不下，告诉他。他打电话对她说：“你放心写吧！其他的不用担心。”

　　她很感动，这个男人，真是太了解她了。

　　她整理好思绪，重新投入下一部作品。

　　这次，写得非常辛苦，多次欲罢不能。

　　作品里的人物与她发生纠结，她好像走进了作品的世界，她是其中一员。她在里面哭，在里面笑。

　　她一边敲打电脑，一边流泪。她觉得自己完全失去了，只剩下与她无关的一个人在按她心里想的敲打电脑，记录她的内心世界。

　　这部作品，写的时间较长，一年零三个月，写完，整个人都有些虚脱。写得太痛苦了，也写得太尽兴了。

　　发表后，声名鹊起，作品被读者、评论家广泛讨论。

　　她想与他一起分享这份幸福。

　　她悄悄地坐上回家的列车，要给他一个惊喜。

　　开门，家里悄无声息，他因公外出。

　　电话给他，回电说：三天，就会回来的。

　　第三天，却在回来的路上，遇了车祸，从此，阴阳相隔。

　　她怎么也不愿相信，他再也回不来了。

　　原来，她要和他生一对儿女，要好好地过以后的幸福生活，要尽情享受努力创造的未来。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她忽然泪流满面。

　　为什么那么急切地渴望功成名就？为什么不能多陪他一段时间？为什么不能先和他生个孩子？

　　她有些恨自己，怎么这样自私！

　　爱情和事业，哪个更重要？

　　都重要，哪个也不能荒废。

　　但是，生活是多面的，需要每个方向都有兼顾，追求事业，也不能忘了爱情，有了爱情也不能荒废事业。在专心于事业时，不妨匀些时间给爱情，享受两个人在一起的点滴时光。

　　夏日栀子花

　　他总会从她家的小院前经过，院子里种满了洁白、肥硕的栀子花，每次经过，都会嗅到那股清香，一直弥漫到很远。

　　那时候，他读中二，她比他大一级，在一个学校里。他经过她家院子，总会驻足停留一会儿，他细细地嗅那些香气，他更想等她出来，看到她飘逸的身影。有时，她会从楼上匆匆地奔下来，穿着有细碎花瓣的长裙，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扶着栏杆，那样子，真美。

　　她在学校里，是学生会主席，人长得美，成绩又好，上苍似乎格外垂青于她，老师同学也喜欢她。学校每遇活动，拿着话筒主持节目的，一定会是她。她甜甜的嗓音通过扩音器，在喇叭里传出，飘到很远，就像清香的栀子花一样四处弥漫。

　　他偷偷地爱她。

　　他总是喜欢在她家的院前小小地逗留片刻，除了看看栀子花，还有想看看她。但是，他们从未说过话，他知道她，她却从不认识他。

　　有时，他想，要是她有时间留在那片栀子花里，他一定要拍一张她的相片，那会是多么美丽的景致啊！

　　她后来考上了广州的大学，他也去了南京读书。不过，每当他回家，都会去她家的院前看看那片栀子花。

　　那年夏天，她出嫁，长长的迎亲车队排得令街坊邻居格外羡慕。他有莫名的忧伤，他不知她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对象，也不知她会嫁到什么地方去。他总会忧伤地想：她的未来会不会受到伤害，或者被抛弃？

　　那天，迎亲的车队开走好久了，他还站在她家的院前，盯着那片栀子花发呆。

　　不多久，这个城市拆迁，她家的院子消失了，一片钢筋水泥工地，高高的吊车，码得遍地的黄沙、水泥，那片栀子花消失了。

　　6年过去了，他每次经过那片地方，还会悄悄地驻足片刻，只是再也嗅不到清香的栀子花了。

　　一次，一位远方的朋友邀请他去游玩，不知为什么，他有些欣然地迫不及待地去了。好像这次游玩，是早就在等待的。

　　这座城市，有大片的栀子花，盛开的时节，令整个城市荡漾在栀子花香中，那些栀子花令他觉得很舒畅。

　　晚上，朋友招待，他怎么也不相信，她居然也在，比他记忆中的笑容更美。多少年不见了，他仍然能一眼认出她。她的丈夫是一家企业的老总，她现在办了一所私立学校，一切都不是他想象中的凄凉，她散发出栀子花的香味。

　　那晚，他喝了很多酒，却一直没有醉的感觉。她与他也喝了酒，那杯酒很奇怪，居然有栀子花的味道。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情经历，包括她，他们从不曾知晓他的暗恋与莫名的忧伤。

　　他再回到自己的城市，觉得阳光遍地，栀子花芳香依旧。

　　他不再觉得她家的小院里那么多栀子花被损坏，只是移到了遥远的城市，就像她嫁到了远方，香气也会在记忆里氤氲浮荡。

　　瞬间

　　说不上有多爱他，只是，到了现在这个年龄，再也不能寻寻觅觅地找下去了，她眼看着许多朋友因为太挑剔，把自己找成了剩女。

　　她和他在一起，平淡，他就像一架稳妥的机器，设置好了程序，有条不紊地向下进行。两个人，总是她问他答，简洁、干净，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愿说。

　　有时候，她也懂得他的稳重、向上，却怎么也找不到爱的感觉。两个人，就像两条铁轨，并列着，却不懂得交集。

　　她想：如果要有更好的选择，她一定不会跟他在一起。

　　现在，两个人却要这么僵硬地纠缠在一起。她觉得心真冷。

　　那天，她陪他一起去看房，婚房。

　　他看中了一套，指给她看。她没有觉出什么好，没有回应，就把目光向别处扫过去。

　　她无意中瞥见一套房，结构、户型、卧室朝向，都符合她的喜好。她望着愣愣地发呆。

　　他看出了她的心思，与售楼小姐说，“把这一套房的资料拿给我看看！”他拿过资料，交给她手里，“你再细看看，要是没问题就定了！”那一刻，她觉得内心泛起了一丝涟漪，这是从未有过的。她明白：他非常在乎她的感受。

　　出售楼处，他驾车与她往回返。她与他讨论房子问题，琐碎，却温馨。

　　她说：“房子客厅的墙壁要做彩绘，卧室里的墙要涂温馨的颜色，吊顶的灯最好是能旋转的……”

　　他说：“你觉得好就可以。”

　　她略有些撒娇地说：“你也提点意见吧？”他没想到她会这样与他说话，神情不由一愣。手里的方向盘随即偏了，有一辆逆向行驶的车呼啸而过，瞬间，他飞快地拨转方向盘，一声巨响两车相撞。她醒来的时候，在医院里，她急急地问：“他人呢？”

　　她不知道，在即将相撞的那一刻，他就忘了自己，他只想她能活下来。

　　处理交通事故的警察也觉得奇怪，一般的事故，司机的紧急关头，会本能地寻找自己逃生的机会，而他却把机会给了别人。

　　她知道：他是爱她的。非常非常的爱。只是他不喜欢表白，那份爱藏在他的内心深处。

　　人生是由许多个瞬间组成的，有的人可以天天说爱你，却在瞬间把这一切抛到九霄云外；有的人从不开口说爱，却会于瞬间给你惊心动魄的宣誓。

　　因为爱情

　　她一直以父母的爱情为骄傲，在他们恩爱的环境里顺利成长。

　　母亲慈祥，父亲和蔼。他们相敬如宾，在她的记忆里，他们从未吵过架，如胶似漆的模样令熟悉的人羡慕。

　　看着他们恩爱的样子，她倍感幸福。

　　某天，母亲突感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患了病。

　　父亲形影不离，对妻子照顾有加，看到父亲花白的发，在病房里走动，她不禁泪水盈眶。从父亲细小的动作里，她能感受到父亲对母亲深深的爱。

　　母亲的病情一天天加重，先进的医疗技术，并不能挽回母亲健康的身体。直到有一天，母亲撒手离去。

　　她从来不曾想到，母亲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他们。年迈的父亲瞬间苍老了许多，她也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痛中。

　　她劝父亲不要一个人待在家里，多参加一些外面的活动，散散心。

　　父亲开始学着接受失去老伴的生活，慢慢地与一些其他老年人多了交流的机会。

　　没有多久，父亲和她谈心，吞吞吐吐地对她说：想再找一个老伴。

　　她听了，心里有伤感。母亲才走几天啊？在她心中高大的父亲，就会如此抛弃多年的夫妻情感，另觅别人，她难以接受。

　　父亲没有再提，依然一个人进进出出。她以为父亲不再提此事，就会忘了那个人。

　　有一天，她看到，在小区里散步的父亲，身边多了一个伴，明显比父亲的脚步健硕，搀着父亲在花坛边散步。

　　父亲的脸上有笑容，这是母亲走后很长时间没有露出的，她的心隐隐地疼了一下。

　　她站在一侧，看他们慢慢地向远方走去。

　　从内心里，她无法接受别人代替母亲的位置，可是看到父亲一个人孤苦的身影，又会有些忐忑不安。

　　有一天，她从一本书中读到一则爱情故事，心忽然释然了。

　　母亲离开了，再也回不来了，父亲还在，他能快乐，就应是她的快乐。

　　那天，她和父亲讲了，请他和那个阿姨一起吃饭。父亲脸上显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惊喜。

　　女儿真的懂了父亲的心。

　　爱情，是在活着时好好相爱，生离死别，苦苦相守的已不是爱情。

　　看到父亲和那个人快乐的笑容，她也觉得开心。

　　西边的天空，有一对鸟在飞，展开的双翼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美丽。

　　她觉得父亲好像又变得年轻了，脚步也轻盈了起来。

　　她想：母亲若有知，一定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