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守护者(1)

　　①　战事

　　樱城北路立交桥下的一个洞穴里，蛇、鼠、人、猫、狗躲在一起，不断响起的爆炸声让他们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洞穴外，如此和平共处的情景，恐怕会持续到战争完全结束，多塔星人完全被打败之后。当然这是乐观的想法，也许下一秒就会有七维弹打进洞里来，大家同时灰飞烟灭。

　　②　童年

　　那一年我十二岁，本命年。都说本命年会有大事发生，但是我提心吊胆地从一月过到十二月，一直是鸟兽不惊，风平浪静。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的下旬，恰逢十年校庆，办完庆典之后我们放了三天假，说是三天假，其中有一天是周六，一天是周末，算起来等于只放了一天假。

　　放假之后我依旧得按父母的命令早早睡觉，早早起床，每天守着电视机，看葫芦娃大战蛇妖。其实对于已经上初一的我来说，这片子已经稍显幼稚，但是没办法，稍微成熟点的片子，爸妈都不让看。

　　葫芦娃播完之后，爸妈还在单位里加班，我肚子饿坏了，就去厨房烤了两块儿馒头吃，外焦里嫩的烤馒头一度是我童年的最爱，但是所有苦难都是伴着美好一块儿来的。每次吃完美食，我都要为肚子的撑涨感烦恼一阵子。两个馒头下肚，我被撑到了，时间也因此变得漫长起来。这时候我的小伙伴大救星童青然敲响了我家的门，很多年后的今天我回忆起那一幕，真觉得有些后悔，我应该装作没听见，早早地躲进被窝里睡觉去，那样也许她就不会出事。起码，不会因为我而出事。她找不到我了，也许就会老老实实地回家，等到第二天再来找我，时间差上一天，我们的人生就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③　童青然

　　我经常跑到童青然家里去看书，她爸妈常年在外地，只有爷爷一个人带她，爷爷又经常不在家，即便在家，对她也管得非常松懈，甚至鼓励她看各种书，所以她虽然和我一样大，知道的事情却比我多很多。

　　听到敲门声之后无精打采的我瞬间双眼放光，我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几乎是蹦着跳着去开的门。但是开了门之后我又立刻安静下来，童青然不喜欢那些大呼小叫的人，觉得他们轻浮没有文化，她之所以愿意和我玩，就是因为我在她面前非常书生气，说话也慢悠悠的，时不时还会说个成语什么的。这一点只有我爸妈知道我是装的，如果童青然再长大几岁，或许她也会知道我是装的，可惜她再没有机会长大，也就永远不知道我是装的了。

　　我曾经为这种蒙骗了她很久，最终她也没有发现真相而庆幸过。后来长大一些，又觉得也许她一早就知道我是装的，只是不想拆穿我，毕竟在那个年纪，如果不是很在乎一个人，谁愿意装呢？

　　其实我不仅仅是在乎她，我更在乎的是她家里那满满的两大柜子书，还有她爷爷留给她的各种吃的，有时候还会留一些钱。在她身边，我身心自由，无比愉悦。

　　但是十二岁那年冬天的下午，童青然来找我，不是去她们家玩，而是叫我陪她去海边。她想把她爸妈给她买的陪她玩的小乌龟和小金鱼拿到海边去放生。

　　那时候我特别不能理解，不管怎么说小乌龟和小金鱼是她爸妈送给她的礼物，不但能给她解闷，还是她想念爸妈时的一种精神寄托。为什么要放生呢？而且大海里那么多大鱼大龟，放回去它们不一定活得比在鱼缸里久。

　　但我忍住了问这些问题，因为童青然看上去很不开心，我就懒得再拿问题烦她，反正她决定的事情，我跟着做就行了，问多了没有意义，因为问了也还是得做。

　　于是我们就一人捧着一个小鱼缸，去搭16路公交车。我们所在的城市离海边很近，在公交车上就能看见海，下了公交车走上十几分钟的路就能到海边。

　　那天海风很大，平时海边有很多人的，可是那天连个人影也看不到，清冷的风裹着一个塑料袋“刷”地一下打在我脸上，我手上捧着鱼缸，只能晃晃脑袋，让风带来的塑料袋继续被风带走。

　　童青然走在我前面，已经快到海边了。我急走两步追上她，鱼缸中的水洒了出来，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已经到海边了。

　　童青然把鞋子脱了，将裤管提到膝盖处，竟要往海里走，我在后面喊住她，说：“水很凉的，而且搞不好水里有怪物。”童青然回头冲我一笑，说：“我只是想多送它们一程，你也一起来吧。”

　　小乌龟和小金鱼进入大海之后，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马上游走，而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像是害怕着什么一样。于是我就劝童青然说：“要不然咱们还是把它们捉回去吧，它们可能生下来就没见过海，进了海里也不知道怎么生存。”

　　“那是它们的事情，它们的命运应该由它们自己掌握，我们也只是给它们自由，不能干涉太多，就算等下遇到水怪被吃了，起码它们这一刻是自由的，那样就不算白活了。”

　　④　外星怪物

　　我和童青然站在水里，看看脚边的鱼和龟，看看远处的大海，在这样的季节，我们的举动显得非常奇怪，但是只要是和她在一起，我就觉得挺开心的。没有任何人打搅我们，但是我肚子不争气地饿了。

　　“我们回去吧，吃点东西然后玩俄罗斯方块吧。”童青然家里有两个游戏机，一个是专门给我买的，但是我也不敢带回家。

　　“你看那是什么？”童青然指了一下远处，我看到一条丝带状的东西，像蛇一样但是比蛇细很多，而且是亮闪闪的颜色。

　　“是谁丢的丝带？我们赶紧回去吧，不然等会儿真遇到水怪就麻烦了。”我想起在新闻里看到人在水库里玩被水怪拖进水里的事儿了，身体跟着一哆嗦。正要拉着她转身走，那丝带状的东西突然就到了我们跟前，我只是觉得眼前晃了一下，它就消失不见了，速度实在太快了。与其说我们被惊吓到了，不如说是被弄懵了，想着这是什么玩意儿啊，茫然中我们下意识地往岸上走。

　　到了岸上，我才发现小腿在流血，很细小的一个伤口，血缓慢地流着，不觉得痛，但如果不管，一直流下去也不是办法，周围也没有可以用来包扎的东西。我一脸无奈地看了看童青然，不看不要紧，一看吓我一跳，她一改平时和和气气的表情，双眼放光，嘴角甚至流出了口水，我顺着她的眼睛往下看，正落在我的伤口上。

　　“我听说唾液可以止血，我帮你止血吧。”说完童青然就蹲了下来，趴在我腿上，贪婪地吸吮着，像小孩吃奶一样，我起初还觉得有些疼，后来渐渐地觉得身上没有力气了。等我醒来的时候，童青然已经不见了，周围漆黑一片。

　　⑤　灾难

　　可能是因为摔倒的时候姿势比较难看的缘故，我嘴里灌了不少沙子，把嘴里弄干净之后，我大声喊童青然的名字，回应我的只有涌动的海水声，我沿着岸边跑，借着一点点星光，寻找她的身影，可惜摔了几跤，跑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她。

　　我回忆昏倒前遇到的事情，觉得万分诡异，尤其是她蹲下帮我止血时的表情，像是被妖物附体了一般。再看我的伤口，已经结痂。

　　那条带状的水怪会不会咬了我一口之后，钻到了童青然的身体里了？我想起了小时候在池塘里遇到的蚂蟥，可是蚂蟥没有那么长啊，难道是海中巨型蚂蟥？越想我越害怕，索性往岸边的公路上跑去。

　　因为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带着侥幸的心理，我跑到了公交车站台那里，祈祷自己还能赶上最后一趟车，我想去童青然家里看看，如果她没有回家，我得叫更多的大人来找她才行。

　　可惜等了许久，路上也没有一辆车经过，空旷得可怕。我只有沿着路走，路灯还亮着，把我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许多年后每当我看到我的影子，就想起她对我说过的话—影子也不会一直陪伴你，有光的时候它会出现，当黑暗出现，它会躲得远远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得我心烦意乱，但是竟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饿。我一脚踢飞路上的石子，竟能飞到半空，击碎路灯。这诡异的一切更让我恐慌，我奔跑起来，直到眼前开始出现熟悉的街道。但街上依旧无人，只有街灯亮着，房舍里都不见灯光出现。

　　好在童青然家我已经去过无数次，轻车熟路，她家在三楼，我扶着墙走到门口，想要敲门，却发现门开着，喊她的名字，没有回应，喊她爷爷的名字，也没有回应。

　　我只好往自己家跑，一路上都没碰到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诡异的一切代表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我真希望能碰到一个人，拉住他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去哪儿了。真希望爸妈在家里等着我，哪怕是拿着板子等着我，我宁愿挨一顿臭揍，也不想像只呆头苍蝇似的乱撞。

　　家里果然没人，我哪儿也不想去了。我脱了衣服，洗了个澡，然后上床睡觉，我想等我一觉醒来，一切就会变得正常了。可是洗完澡躺在床上我一点儿困意也没有，精力前所未有的充沛，这感觉让我难受极了，于是我穿上衣服，打算到广场上看一看，也许那里能遇到练气功的老人。

　　我推开家门来到街上，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隐约可见街上有什么东西在移动。我一开始以为是人，走近一看，竟是一只只奇大无比的老鼠。“这么大的老鼠，能咬死人吧？”我心中暗想，背上一凉，正要躲起来，它们就发现了我。

　　我撒腿就跑，边跑边往后面看，它们果然追来了。好在我精力充沛，眼看就要把它们甩掉了，这时候我看到眼前不远处也有一群这么大的老鼠。我急忙停住脚步，与此同时，后面的老鼠也追了上来，我被一群老鼠围在了中间。

　　小时候我曾经和一群小伙伴去掏老鼠洞，一只只粉嫩的小老鼠被我们当作战利品送给大人，而残忍的大人，看着没毛的小老鼠，第一反应是拿烟头去烫它们。

　　如今我被一群老鼠围在其中，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想求它们别拿烟头烫我，尽管它们手里并没有烟。

　　老鼠们越围越近，我一咬牙，打算拼了，这时候突然听到“唰”的一声，离我最近的两只大老鼠的脑袋齐刷刷地从身体上掉了下来，紧跟着是其他老鼠，都被斩了头。但是却没有看到是谁动的手。

　　我正诧异着，身后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傻瓜，你还愣着干吗，快跟我走。”

　　回头我就看到了浑身是血的童青然。当然都不是她流的血。在去防空洞的路上，她告诉了我她离开沙滩后发生的一切。

　　在她低头帮我止血的时候，我突然昏了过去，与此同时，一条丝带状的东西通过我的伤口进入她的嘴巴进而控制了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