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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同船共渡(1)

  1.许贺的婚宴

  直到国庆,张至源回了一趟易城,目的是参加许贺的婚礼。论交情,他们也是朋友。当初在精英夏令营认识许贺,只源于他和陈依茉同校,为了从他口中套出点消息而主动与他搭讪。后来,林百图去英语实验学校插班,就跟他喝过一次汽水,踢过一场球。大学后许贺考上天津的大学,来北京游玩时专程去大学里找过他,还在他的宿舍里借住了一夜,之后联系甚少。

  收到请柬时,林百图打电话给张至源,希望张至源能替他代封红包,因为他刚购买了旅行团的“双飞美国游”,长假七天和女友逛一逛当年梦寐以求的淘金地。在电话那头,林百图唏嘘不止,“想不到那个文弱小眼镜捷足先登了,都赶在我们前头完成婚姻大计划了。”张至源觉得林百图也该结婚了,他们俩门当户对,感情四平八稳,只少那一纸婚书做证明。

  乘最后一趟班车回到易城已深夜10点。在家里睡了一觉,次日下午4点,整装赴宴,目的地是江滨路上的一家四星级酒店。透过车窗眺望黄昏里沿江长堤上的风景,感觉一切如故,唯有记忆不死,在心中莺歌草长。一对对情侣畅游于江边的绿林小道,手牵手,正重复着他们当初的甜言蜜语。

  尽管认为自己是情感风暴中留存下来的人,在他人的幸福背影中,他还是禁不住想起她,结痂的伤口还是会痛,甚至在每个亮起红灯的路口,都希望那些横过眼前的人群里,有一个美丽而熟悉的侧脸匆匆掠过,他会去追她,山穷水尽、天涯海角都不怕。

  事到如今,怎么还能有这样的期待呢?他责备自己。在绿灯亮起的时刻,汽车开动,夹道而起的棕榈树不断后退,迎接他,也在恭送他,去往人生的另一个境界,不论未来是好是坏,虽记忆如昨,她已是曾经,这座城市在雾霾似的余晖里隐约浮现一种沦落美。他告诫自己,今后没事少回来,少去触碰那些如海如绸的忧伤。

  在酒店前下车,一眼就见白纱的新娘和黑色西服的新郎,幸福地站在大堂门口,热情接待每一位到来的宾朋。张至源过去与许贺握手,许贺兴奋地与他拥抱,新娘在一旁又是递烟又是给糖,按规矩,他把两只红包放在伴娘的托盘里。“老林正在美国,来不了。”张至源向新郎解释,“他托我代劳。”许贺没一点遗憾,笑得红光满面,“成功人士嘛,可以理解,你里边请,先喝点茶水抽根烟,有空了找你叙旧。”然后把他交给接待员,“小弟,带这位老同学到‘精英席’。”

  起初,张至源还不懂所谓“精英席”是什么意思,待他被接待员带进一个大包间,看到里面坐着当年主持精英夏令营活动的苏珊老师和几个学员,这才明白过来。苏珊老师除了变老,一样的发型和金丝边眼镜,他主动向老师伸出友谊之手,并与在座的几位已想不起名字的同学握手。苏珊老师疑惑,“你是……是不是那个竞赛冠军?”

  “苏珊老师,您好!”他说,“是我,张至源。”

  苏珊老师感叹道:“要是在大街上遇到,真的认不出来,都长成英俊小伙子了。”

  张至源刚坐稳,陈依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珊老师,好久不见!”

  苏珊老师站起来迎接客人,欣慰地说:“哦,我的美利坚玫瑰,我们又见面了。”她们热情拥抱,关系要好的样子,很显然,精英席上在座的诸位,她才是苏珊老师的骄傲。

  苏珊老师邀陈依茉坐在自己身边,用关切的声音询问她最近的情况。张至源就在她们的正对面,虽然想克服紧张的情绪,但似乎没有成功,不由自主地缩成一只地老鼠,不敢正视她。耳边全是她的声音,哪怕是一声咳嗽、一次转身,都能引起联想。

  听到苏珊老师的话语中有邀请陈依茉到她所在英语培训机构里当教师的意思,他激动地在心里祈祷,她留下来,最好留下来……

  如果她留下来,张至源的心变得躁动,她留下来和离开,对于自己又有什么不同呢?他偏偏有种奇怪的愿望,希望她能留下来。

  这时,他发觉,自己根本就做不到不再爱她。

  2.你骗我

  酒宴刚进行到一半,还没等新郎新娘来敬酒,陈依茉就先辞退了,说还有其他事等着她。张至源不辞而别,悄悄跟她到楼下,在酒店大门外叫住她。

  陈依茉没料到他会跟踪自己,像见了蟑螂似的眉头拧一下,毫不理睬地走了。他追上去,小跑到她面前拦住她,只见她的眼神火怒,那样子好像要把人吃掉的兽类。

  张至源很害怕,但他不想失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轻轻地牵起她的手,却被无情地甩开。他说:“给我一个机会,我们谈一谈好吗?”

  陈依茉扭身背对他,闭着嘴忍住怒气不说话,一心想逃,但又不知逃向哪里。

  张至源在她身后内疚地说:“我以为能够忘了你,以为现实的重重困难能让我的爱死得彻底,可是,就在刚才,我们相对而坐的时间里,我觉得,曾经的顾虑并不重要,我曾担心和害怕的,其实都不该是问题。那些梦想,那些人生奋斗的目标,”见她没有一丝缓和的神色,张至源忧伤极了,“茉茉,其实你才是我的最终理想。”

  眼泪已在陈依茉的眼窝里打转,但她还是不愿原谅他。

  她从皮包里抽出手机拨号码,然后用一种与对方熟络的语调说:“我在酒店门口,你什么时候到,尽快,风好冷。”她麻利地挂了电话,藐视地斜眼看张至源,“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你走吧。”见他一动不动,没要走的意思,她补充道:“我的男友过来接我,等会他就到,别妨碍我行吗?”

  “你已经有新的生活了?”张至源如遇晴天霹雳。

  “不可以吗?”陈依茉傲慢地说,“我被你甩了,还要我傻傻地在原地等你吗?”

  “你没去美国?”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为什么我要逃到美国去,我走了你就安心了,对吗?”她盛气凌人地说,“张至源,你听好,今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不要再让我见到你。”话说完,她昂首挺胸地走到马路边等车。

  她那么仇恨、那么生气的样子,让张至源很心痛。他悄悄地跟上,站在她身后说:“能听我做个解释吗?”

  “没必要了,”她哀伤地说,“你快走吧,别影响我。”

  “我爱你。”他固执地说,“初恋终止一生。”这一刻,心里有个誓言像旗帜迎风升起,他决意等她,等到她老了之后倘若孤独,等她在幸福中辞世,他去参加她的葬礼。他要像一只沉默而耐心的蜘蛛,等待,如同大海的温柔,没有经历过人潮起落的人不会懂。见她一直不转头,他的眼睛湿了,“ANoiseless Patient Spider it’s me……”

  她低下头,冰冷地留下一句“You are lying to me”厌恶地匆匆而去。

  这时候,他不愿放过她,第一次如此厚颜无耻地纠缠她。就算没机会相爱,也执意要她谅解自己犯的错。如果她不原谅他,他一辈子灵魂难安,苦苦维护那点颜面和自尊又有何用呢?

  就在这时,一辆银灰色豪车从身后徐徐开过,在她前面停靠,车窗摇下来,没看清里面的人。陈依茉快步绕过车头拉开车门,车子默契地开走。

  望着他们的尾尘,张至源觉得自己是个傻帽,为什么要等到这一刻才觉悟,等自己全想明白时,一切都已来不及。为此,他懊丧地用脚踹了马路边的一棵洋紫荆,竟有几朵玫红色的花瓣冉冉落下,凄美了他的心境。

  见不远处停着一辆在路边待客的的士,张至源不肯罢休,上去对司机说:“追前面一辆银灰色奔驰。”司机苦笑,但还是执行了。出到大路口,目标茫茫,大千世界不见其影,司机又问:“该往哪个路口去?”

  张至源失望得心力交瘁,声音低低地说:“去翠湖,翠湖东面的佳慧小区。”

  今夜,是最后的机会。也许,这一生,仅今夜了。

  陈依茉虽然成功地甩掉了纠缠,心绪却糟乱如麻,对什么都没兴趣。她像一块被泪水浇头的苔藓,无力地挨在副驾驶的座椅上,若不是赵勋在身旁,她只想放肆地大哭一场。

  车厢平稳而安静,赵勋用余光观察陈依茉,早就看出她有重重心事。“刚才那个是你什么人?”他似乎猜到了什么。

  “读托福时的同学,”陈依茉掩饰地说,“没想到在婚礼上碰到,趁机解决一些当年的纠缠,都过去了。”

  “他是你的初恋?”成熟男人的目光很敏锐。

  “你竟这样认为?”陈依茉轻蔑地反问,“像吗?”

  “瞎猜的,你别认真。”赵勋假笑,直接把话题转开,“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送我回家可以吗?”陈依茉精神不佳地说。

  “要不我们去酒吧散散心?”他建议。

  “有些累,改天好吗?”她心不在焉地说。

  赵勋明显感觉到她心情不爽,只好遵照她的建议,往翠湖方向开。他们俩交往不深,这是第五次见面,谈不上什么感情。赵勋是陈父的在读博士,比她大整整九岁。他是陈母推荐给陈依茉的二十多位年轻有为的贵族青年中,她觉得还算可以的一位,只因在接人待物方面,他有些神似张至源。当她说赵勋还行时,陈母对他赞不绝口,年纪轻轻就管理一家注册资金千万的公司,总代理进驻易城的各种电子信息品牌。

  赵勋又总让陈依茉想起罗蒙,他们俩在一定程度上几乎相似。

  由于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赵勋在她面前姿态卑微,对她处处忍让,谨小慎微。他非常喜欢她,美丽,高贵,留洋经历,外国文凭,有这样伶牙俐齿的贤妻辅佐事业,与国外的大公司交涉就不会缩手缩脚了。虽然她的脾气有些急躁倔强,但对于有一定阅历的赵勋来说,只是一些小瑕疵,不至于严重到难以驾驭的地步。

  在陈家父母的默认之下,赵勋大胆地追求,由于工作忙,他只好借助电话、鲜花、礼物、情书等东西传情,每天都有快递来敲她的家门。陈依茉对他不冷也不热,如果他来找她,也不会排斥,反而渐渐认命。因为她在一次手机自拍中,发觉花容憔悴,年华消逝。

  她的又一场恋爱,就这样在推推搡搡中进行。毕竟有了经验,她完全没了遇见罗蒙时的好奇感,也没了和张至源时的全心全意,反而像盼望阴雨天快过去的不耐烦。但她没因此拒绝赵勋,因为他的一再强调未来,她也逐渐打消了去美国的决定。母亲突然放弃了做了大半辈子的移民梦,展开双臂欢迎她留下来。

  陈依茉的内心,其实是非常矛盾的。失恋后,她的人生目标不再清晰,对什么都不热情,看什么都不起劲,甚至有一种得过且过的心态,飘萍似的随波逐流,被波浪推到哪里算哪里。

  但在今夜,她只想回家,因为受伤了。明知不必这样为一个发誓不再见的人难过,却情不自禁。回想刚才的对话,她为他的表白感动,也为自己的任性后悔,也想打电话向他说对不起,但她有预感这个电话会打到天亮都不肯放手,他就是有那种魅力,让她一见欢喜,欲罢不能,不知不觉地又创造了一个爱琴海神话。

  爱的帆船已触礁沉船了,重整旗鼓,又怎能是曾经的锦帆兰舟?就此,她甚至失望得不愿去想他,当他是宴席上的酒后狂言。

  3.结果

  回家的路上,陈依茉一直在思考张至源的问题,车突然停了下来,思绪断了,扭头看窗外的风景,她才发觉自己到家了。听到车门锁弹开的声音,她扭身去拉门柄,赵勋却说:“你等等,我替你开门。”然后迅速下车,转到车子的右边,这是他第一次替她开车门,在微弱的光线中,她觉得他就是罗蒙,只差那张脸没有锋利的轮廓。

  她轻轻下车,很懂事地说:“谢谢你,赵勋,工作这么忙还送我回家。”

  “今晚本想约你出去玩的,”赵勋不介意地笑了笑,“明天早上有朋友约我去打高尔夫,你有没有兴趣?”

  “明天你还有假期?”她诧异,在印象里,他重视事业,终日像个铁人一样工作,对自己和未来有着极高的抱负。就这点,他简直与罗蒙如出一辙。

  “我没有假期,除了工作其他时间都用来陪你。”他说。

  “你也蛮会说话的。”她的语气很淡,其实对这种奉承话厌恶至极。

  赵勋却不解风情地说:“只要你开心,摘月亮的事我都愿意去做。”

  陈依茉索然无味地笑一下,“反正我明天也有空,你来接我吗?”

  赵勋说:“当然,我们8点见。”转到驾驶室门口目送她而去,然后安心地拉开车门钻进去。

  赵勋走后,陈依茉的心情更沉闷了,无力地挨在院墙上,回忆张至源之前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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