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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转身就是海市蜃楼(3)

  陈依茉原谅了母亲,因为她看上去惊慌得可怜,“我知道了,妈妈,我也爱你们。”她上前拥抱母亲,“你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知道自己错了。”

  母亲欣慰地拍拍她的后背,“妈妈相信你,不担心了,睡觉吧。”

  “晚安。”

  打发母亲走后,陈依茉的酒醒了,不得不考虑一个残酷的问题:自己将何去何从。要找工作吗?她不确定自己十分喜欢易城,如果没有张至源和那数百封信,她不会义无反顾地从纽约哭着回来。

  如今,爱消失了,这里于她不过空城,庞杂的楼群和繁华的物质文明,永远无法给心灵安宁,母亲仍旧希望她重拾半途而废的梦想,回到那个各色人种混杂的国度,重新开始,在博物馆、百老汇、游行、聚会、工作中逐渐展开生活,自得其乐,在闹市区中的一间小小的房子里建起只有自己的家。

  生活的本质就是孤独和平淡,好像一杯水,无色无味,却能养活生命。经历过爱情这场热病,她就像一只大脑受损的鸟,失去了判断飞行方向的能力,灵魂孤立,哪里都不觉得是归宿。相比逗留在不太欢迎自己的易城,靠风花雪月去排解忧伤,远走是更好的逃避。

  她决定走得远远的,远到没有回头的可能。

  次日,陈依茉起了个大早,7点准时下楼和父母一起吃早餐。自从张至源走后,她第一次和父母在早餐桌前会面。陈母以为她这反常之举,是为了报复自己昨夜失态的责骂,宽容地说:“你先吃我的那份,我再去厨房给自己做。”她有意回避女儿。

  陈依茉感激地对母亲点头,若无其事地拉来椅子坐下,自觉地重复她年少时的习惯,先把两片方包放进烤箱里,然后剥熟鸡蛋,再用刀子把鸡蛋黄挑出,夹入涂了奶油的两片方包中间,一份鸡蛋三明治就做好了,放在圆形的白色陶瓷扁碟里。她喝了一口牛奶,拿刀子把微微隆起的三明治压平,再切成四小块。坐在对面的父亲一直在阅读报纸,对她的举止漠不关心,女儿出生至今,他从未指正过她的生活习惯问题。

  “我决定回美国。”

  女儿果决的语气让陈父讶异,他终于把目光从新闻标题上挪开,注视她良久。“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吧?”他说,“我被你们的吵声闹醒了。”

  “没有,我们俩都很好。”陈依茉有些坐立不安。

  “茉茉,有些事我不想责备你,你才二十五岁,按这个社会衡量人的标准来说,还是个孩子。”陈父语重心长地说,“但是,对于出国这件事,我一再提醒你,不要欠缺考虑。来了回不去,去了就不要想回来。钱钟书说婚姻是围城,我倒觉得出国这件事,更像围城。所以,在未进城堡之前,你要慎重考虑。”

  “这些道理,我记下了。”陈依茉羞愧满面,低头吃掉餐盘中被自己摆弄得滋味奇特的三明治,扪心自问,回美国,真的不会再后悔吗?

  6.永别了,今生最爱的人

  来到雷合县,张至源的心变得宁静许多,大概是小县城偏远冷清的原因。在这里,没有图书馆、剧院、时尚影厅,人类的物质文明变得渺小孱弱,钢筋水泥的建筑畏缩于大山之间,不过是大自然的一小部分风景。

  雷合县是自然风景旅游胜地,从易城到县城的国道,有一段五十多公里的崎岖山路,被誉为世上最奇美的喀斯特地貌风景长廊,吸引全球探险者的目光。雷合县下面还有几个乡镇大搞农作物开发,尽管当下的县城萧条破败,却浑身透出生机勃勃的光彩,引来不少先觉者纷纷前来考察。

  新医院如同事们口口相传的那样,管理混乱,设备简陋,人手紧缺,工作的艰辛和阻力超出他的预想。张至源却很快适应了新环境,与同事关系融洽,深得领导的青睐,在女同事中人气很高,从大城市来的、正值婚龄仍旧单身的英俊男医生,是年轻未婚的女同事们暗恋的对象。

  很快,他的抽屉出现了一封字迹秀丽、语言婉约的情书。虽然对方没署名,但从行云流水、想象力丰富的特点去判断,她的文字好像在院刊里出现过。但他不再因此去浮想联翩,同事恋情的副作用之巨大,他终生难忘。

  在雷合县,除了应付几台手术和业务培训之外,医院已没其他事麻烦他,也无须像在易城那样,今天要给多伦多的医院写函件,明天要看一份加利福尼亚医院发来的医疗研究报告。

  他住在医院安排的单间宿舍里,一张书桌,一张简陋的老式小木床,自己添置了饭桌和书架,就组成了温暖安心的小空间。每天下班后,他在台灯下翻译出版社引进的英文著作直到深夜,等身体疲惫到大脑无力去想其他事时,他倒头睡去,结束这一天。

  他的生活里不再有快乐,但他不觉得这样的结果是一出悲剧,也不打算做出改变。他像蚯蚓一样无声无息地活在黑色的土壤里,没有期望,也不担忧,反而是身边关系要好的同事关心他的生活。

  中秋节前夕,大家都在做自己的节日计划,从易城调来的几个同事拼命地调班请假,希望能多争取些时间回城和家人团圆,唯独张至源没有任何行动,别人与他商量顶班的事,竟然还满口答应,这让同科室的老隋很疑惑。

  老隋是他所在科室的副主任医师,三十六岁,已有个七岁的儿子。听张至源说家里就父母两人,不必非要中秋节团圆不可,老隋还是不太理解,“看你年纪也不算小了,就没个女朋友什么的?”

  张至源讪笑,摇头不语。

  老隋误会成他还有点羞涩,大胆地说:“要不,我给你介绍?”

  张至源还是摇头,“刚到这家医院不久,什么都不熟悉,不想考虑这些事,等我能够独立手术后再说。”

  “工作是工作,”老隋坐下来开导他,“生活还是要过的嘛,我爱人的手下有个小姑娘人不错,她爸爸是政府里的人……”

  张至源立刻否决,“还是算了吧,老隋,咱今后不提这事了,好吗?”脑海里立刻闪现肖念雅的背影。

  “好,好,其实我不喜欢这样,”老隋难堪地笑,“我老婆那天来科室,然后拜托我给你说说罢了。”

  张至源见过老隋在信用社工作的妻子,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没责怪的意思。爱情像一场热病,曾经的痛不欲生不想再有,他也不相信还有谁能够激发出强大的能量,把泡在冰水中的木头点燃,再烧出昔日天真烂漫的火焰。

  他的心活在三千尺冰封之下,没有亮光,没有希望。除了上班和翻译稿件,他与远在北京的李雁秋保持密切联系,借此默默关心陈依茉的近况,就像过去她远在美国,两人无法联系时的一样。他已不能正大光明地直接去爱她,分手如他所愿,爱她,无怨无悔,当他发觉自己根本无法达成她的诸多愿望和要求时,他甘当战败者,给她自由和祝福。

  可是,分手三个多月,他没能从朋友圈中打听到关于她的一点消息。她的博客、微博停止更新,QQ头像永久性黑暗。她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许是把他给屏蔽掉了。面对这桀骜不驯的女孩,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又不肯把她完全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除掉,因为,失去她之后,他就真的成了一个麻木无情的植物人。

  奇妙又伤感的世界,他一次又一次做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努力,不过是在跟自己作对。终于有一天晚上,奇迹发生了,QQ界面上弹出李雁秋的信息:茉茉要回美国了,你们是不是出事了?

  张至源大惊,想不到李雁秋还不知道他们分手的事,他能想象到陈依茉的心情,她对此事肯定是恼羞成怒到不愿对任何人启齿。他回复她的信息:我们分手了。

  不会吧?李雁秋发了一连串的骷髅头表情。

  张至源:是我不好。

  李雁秋:她一点消息都不对我透露,太过分了。

  张至源:别为难茉茉了,好吗?她的心情我了解,是我对不起她。

  李雁秋:她还当我是好姐妹吗?又发了一个怒火冲天的表情。

  张至源:雁秋,你别生茉茉的气,你要是生气,就骂我好了。

  李雁秋:呵呵,你还是处处为她着想的嘛,怎么就分手了呢?

  张至源:我被调走了,现在雷合县的一家新医院工作。这里太偏远,就算她不嫌弃这些,她的父母也不会同意的。

  李雁秋:不就是一份工作吗?你不能反抗吗?大不了辞职不干咯?

  张至源:你在北京,远比在易城混的要洒脱,况且我的职业是医生,有些因素不得不考虑。茉茉一直是个养尊处优的女孩,就算她愿跟我来雷合县,也不见得能长久地待下去。既然结果都是分离,我选择短痛。

  李雁秋:唉……真是老天不长眼睛啊,你们曾爱得那么深,还是敌不过冷酷的现实啊!

  张至源:雁秋,拜托你一件事好吗?

  李雁秋:什么事,你说。

  张至源:不要把我们今天的谈话告诉茉茉,让她忘了我。

  李雁秋: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不过我可以答应你。茉茉要回美国了,我想她应该把这些事都放下了吧。

  张至源:我希望是如此,她是个坚强的女孩,一定会痊愈的。

  与李雁秋结束聊天后,张至源心痛了很久,他觉得,这将是最后的道别,此去经年,他们游向各自的彼岸,她过她的锦绣繁华,他听他的四季牧歌,天各一方,不再团聚。

  永别了,今生最爱的人。他独自望月,满腹言语化作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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