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没有。我婆婆已经去世了。为了照顾她，我们一直也没要孩子。所以，现在没有什么拖累。如果我能得到这份工作，我一定会努力去干，一定把工作做得更好。请相信我。”我站起身来，向大家深深地鞠躬，以表我的诚意。

　　“你请坐下。”还是那男子说，“做得好和做得更好有什么区别？”

　　“我在原先的厂子里一直是先进工作者。我管理的仓库一直是零差错。”我说。

　　“好吧。这上面有你的联系地址，如果我们录用你，会通知你的。你回去等通知吧。”

　　“好的。谢谢。”

　　从屋子里出来，我觉得那空空的屋子远不及外面的空气舒心。于是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你怎么样？”后面的人走过来问。

　　“说是回去等通知。”我回答。

　　“都是这句话。” 那人失望地将脑袋一耷拉。

　　我离开这家公司，来到大街上。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辆，不知心中的这份期待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因为早上来得急，没有顾得上吃早饭，现在感觉饥饿难耐。到路口买了一个熟玉米，啃了起来。既然这个工作暂时没有着落，还需要再努力去找下一个。于是，我又坐上了公交车，把希望寄托到下一站。

　　我坐了近两个小时的车，下来又走了二十分钟左右，才找到这个所谓的汽水厂。

　　这是一家城郊生产汽水的小工厂，厂房简陋得只剩几根柱子，和几张板搭在一起，并且与自家的牛棚相连。

　　“我们这里的条件是差了一点，但是工作量不大。就是每天往外发货的时候，你点清数量跟车一起去送货，拿回来钱或者是收条就行。”一个农民模样的男人，一身汗水，满身酸气地站在那里。我伸头看了一眼生产车间，便跳也似的离开了。那些脏兮兮的容器，充满了我的脑子。在容器边缘爬行的蛆虫，仿佛就在我的嗓子里蠕动。我冲着路边的臭水沟干呕了好一阵，然后发誓：今后渴死也不喝饮料，特别是汽水。

　　晚上躺在床板上，望着窗外的天空，不知该想些什么。找到一份赖以糊口的工作，这已经是我最小的奢望，为什么还这样难以实现。

　　十天过去了。

　　天依然还是那样的炎热，我依然在找工作。我的工作依然还是那样没有着落。

　　我怀疑我的脸上刻着无能二字，或者是有弱智的标签。否则，为什么那么多的用人单位，竟没有一个愿意雇佣我呢？是命运安排让我这样历经磨难，进而考验我的意志吗？即使是这样，对于一个没有经济来源的人，对于一个即将没有饭吃的人来说，只凭坚强的意志能够将生命维持下去吗？

　　我身上的钱在交完了房租之后，也所剩无几。现在也只能维持十天的生活了。我不禁暗自忧伤起来。

　　我想拥有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可是我没有找到。我想挣得一笔可以维持生计的钞票，可我还是办不到。现实使我一筹莫展，时间在一刻不停地耗费我的精力。我的坚强和理智还能维持多久？我开始怀疑我生存的价值了。

　　到了该交这个月水电费的时候，阿香对刚洗完澡走出卫生间的我说：“你的洗澡时间要缩短，洗澡水要省着用，否则就不够我们两个人洗的了。我看这个月的水电费一定比上个月高。你找到工作了吗？不会像刚走的那个人一样，欠着水电费吧？”

　　“我找到工作了。在一家公司——我不会欠这些费用的。”我生怕她们担心我拿不出应交的费用，便违心地说。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望着深邃的天空，冥思苦想。这些天的努力毫无结果，我是不是应该重新审视我自己呢？在家里待了这些年，真的是与社会脱节了。现在各个单位的用人标准也在不断地提高。他们需要熟练操作计算机的人，这个我不会。他们需要有较高学历的人，这个我没有。他们需要综合素质及能力俱佳的人，这点我远远不够。那么，我得不到工作也就是必然了。既然这样，我就没有必要再这样盲目地找下去。我是不是应该自己为自己做事情呢，就像黄牙嫂说的那样，自己给自己当老板。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尽快地解决生存问题。那么，我又能干什么呢？我从来没有做过生意，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样做。再说，做生意也是需要本钱的，而我现在连生活费都快用尽了，哪来的本钱去做生意呢？又能有什么生意不会用太多的本钱呢？我辗转反侧地想到了深夜，还是没有得出答案。

　　第二天，我走出小区，脑子里还在想着昨天那个没有结果的问题。不经意间，看见迎面过来的两位女子边走边抱怨道：“咱们这片就缺少卖水果的，想买点水果还要走那么远。”听了这话，我恍然大悟。对，我可以去市场批发水果来卖，这个生意估计不会需要太多的钱。我可以从很少的进货开始做起。想到这，我便一阵兴奋地直奔水果批发市场。

　　因为没有交通工具，也没有太多的钱，所以我只批了一箱苹果，便回到了我所居住的小区门口。把箱子放在路边，打开箱盖，一阵苹果特有的清香扑面而来。这久违而又熟悉的气味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曾几何时，我是那样的喜爱它，每天的零食当中，它总是位居榜首。外婆常说，我拥有白嫩的皮肤和漂亮的脸蛋，全是它的功劳。我是那样地能吃，百吃不烦，百吃不厌。似乎从我身体内散发出的气味都与它相同。但这些天，我除了方便面之外，再也没有碰过任何水果。吃苹果也成了我的一种奢望。

　　我使劲地咽了一下涌上来的口水，蹲在旁边，等待着买主的出现。

　　路上的行人很多，熙来攘往地穿梭不停，但没有人注意到我和这箱苹果的存在。就这样又过去了一天。

　　“不要紧，也许明天就会有人要买苹果了。”在回家的路上，我这样安慰自己道。

　　第二天整个上午，还是和昨天一样，我的苹果无人问津。我不明白，品相这样好的水果，我都垂涎了这样久，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阻止了享用它的冲动。而那些经济并不拮据的人们，为什么竟能无视它的存在呢？在这炎热的天气里，它的水分是否会随着温度的升高，而散发到空气中呢？这样一来，消耗的就不仅仅是我的精力了，它会连同这苹果的重量一同被耗尽。想到这儿，一阵心酸使我的眼泪充盈在眼眶中。不行，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这苹果卖出去。我抹去眼泪，发狠地对自己说。

　　“这苹果是卖的吗？多少钱一斤？”

　　终于有人来买苹果了。我抬起头来，正待回答，但话未出口，便呆在了那里。

　　只见阿香和阿云站在我面前。看到是我，她们也着实吃了一惊。

　　“啊。我们还以为是卖苹果的呢。”说完，她们便像陌路人一般，匆匆离开，向马路对面走去。

　　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我不知该后悔，还是该自责。在生存即将得不到保障的时刻，尊严是否该放弃呢？

　　“是卖苹果的吗？多少钱一斤？”傍晚时分，我怀着沮丧的心情，准备收拾箱子回家时，一位年龄比我稍长的女子来到我身边。

　　抬眼望去，这位女子正是我身后化妆品店的女老板。

　　“啊。是是是。”看到终于有人注意到了我与苹果的存在，我激动地说了一连串的“是”。

　　看到我这样子，那女子笑了笑：“我看你在这里蹲了两天了，苹果还没卖吧？看得出你没有做过生意。”她说。

　　“是的。我这是第一次。你要买多少，我给你挑。”我说道。

　　“好的。”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箱子，“看来，你还真是从来都没有做过生意。”看到我一头雾水的样子，她接着说，“你看，你卖东西既没有袋子装，也没有秤，怎么卖呢？”

　　这时我才发觉，难怪这两天无人来买，我这样子的确不像卖货的。

　　“也幸亏你没有这些东西，否则，城管的人早就把你的苹果没收了。你这是占道经营，知道吗？这样吧，到我们店里来称吧，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我感激地说。

　　就像商量好了似的，自打她开了这个头后，又有几位在她店里买东西的顾客也围上前来。不一会儿，原本不多的苹果就所剩无几。

　　回到住处，我关起门来，数数手中的钞票，心中满是欢喜。批发这箱苹果的本钱已经到手了，剩下的就是利润了。明天把几只苹果卖掉，就可以算挣到钱了。虽然这点钱少得可怜，但也足以让我对未来充满信心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