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让你过着现在这样的生活。我很愧疚，也很后悔。我想请你给我一次机会，来弥补我的过错。我的行为害了你，也害了我自己。我知道你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但生活也离不开金钱。我想在我有能力的情况下，尽量帮助你。使你生活的舒服一些，快乐一些。”

　　“我的快乐正是你无法给予的。”我坐在床上，感觉头脑一下子清醒了。

　　高明将那张卡放在桌上，深深地叹息一声，便走出门去。

　　“高明。等一等！”我这样喊道。

　　他又回到屋内。我将那卡片递给他。“拿回去吧。离开你之后，我过得很艰难，但也很充实，也不乏快乐。我相信，我还能得到一份我贯以向往的感情。那是真正的爱。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我还是应该感谢你的。你不用给我钱，我也不需要你的怜悯。”想到了金耀，我便有了一股急于与他相见的冲动。再这样下去，我的神经快要崩溃了，我快要失去自我了。似乎我们再不见面，就会导致一场天灾，这会成为我们今世的永别。这时我才发现，失去他，我真的无法生活在人间。我这才发现，我爱他，爱得那么深，已经到了不能自制的地步。我边收拾着东西，边对高明说：“谢谢你的住院费，我现在就出院。”

　　“你已经好了吗？那好吧。我去办一下手续。”他拿上那张卡，神情沮丧地离开了。

　　我急匆匆地离开了病房大楼，还没出医院大门，迎面竟然遇到金耀从车上下来，他的身边站着周司机。

　　“金耀，你们怎么在这里？是你哪里不舒服了，还是来看病人？”我跑上前来拉住他的手，欣喜若狂。

　　金耀也显得异常激动。“姜丽，是你吗？我们找了你一整天，终于找到你了。”他毫不掩饰见到我的这份惊喜。不，应该说是无法掩饰更确切。他握住我的手，握得那样紧，握得那样久。好像我们分别了一个世纪。

　　“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事。只是想找你。”他说。“不。我去你的住处找你。听邻居说你生病了，被120接走了。我真的很担心。也不知道你得了什么病，住在哪家医院。我和周司机就这样一家一家地找。你这是要去哪里，如果我们再晚来一会儿，是不是又要与你擦肩而过了。”

　　“是的。真的是巧呢。我只是有点头晕，住了这几天，现在病全好了，我现在就出院回家了。”我不无轻松地说。

　　“真的没事了吗？”他仍然不放心地问。

　　“真的。本来就是一点小毛病，不需要住到医院里来的。”

　　“那好。我们现在去吃饭。”他转身对周司机道：“小周，你回去吧。今天耽误你休息了。有她在我身边，你就放心吧。”

　　“好的。麻烦你了。”周司机看了看沉浸在欢乐中的我们，不无羡慕地笑着，离开了。

　　我和金耀来到不远处的一家酒店。

　　“我们是两位。请问有包间吗？”我问。

　　“有的。”领班把我们带进一间装修考究的小房间里。

　　“你点菜吧。今天我请客，祝你身体康复。”金耀坐在那里对我说。

　　“我看看有什么样的菜。”说实话，这几日住院虽然有高明的照顾，但并没有太多的食欲，也没有可口的饭菜。我看了看菜单，点了一个萦菜和一个素菜。金耀嫌太少，又加了两菜一汤。

　　“麻烦菜能上的快一点吗，我一天没吃饭了，真的有些饿了。”

　　等到服务员离开，金耀冲着对面的我说：“姜丽。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我顺从地坐到他的身边，他便握住我的手。

　　“你怎么一天也没有吃饭。”我注视着他英俊的脸庞，看着他开心的样子。

　　“听到你被120拉走了，我吓坏了。不知道你得了什么病。我们到那么多的医院里去找，都没有找到。你说我怎么能吃得下饭呢。”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谢谢。”我的声音虽然轻轻的，但这里面饱含了幸福。

　　他摇了一下我的手。“没有事就好。姜丽，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要发生任何意外的事情。否则，一定要第一时间，第一个通知我。”

　　“好的。我知道了。”我乖乖地回答。

　　他的脸上这才露出愉快的笑容。

　　“金耀，这几天你过得好吗？同学聚会开心吧。你们不是要出去玩的吗，怎么又想到来找我呢？”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只是在那里傻傻地微笑。

　　“你笑什么。为什么不回答我？”我被他的笑容所感染，愉快的心情溢于言表。

　　片刻，他说：“其实，我们今天约好去喝咖啡的。当然都知道我喜欢，才这样特意安排的。但不知为什么，我想到了你。而且心里一阵阵的发慌。好像有不好的预感。所以我没有去参加聚会，到你的住处去找你。果然，你生病了。你说我们是不是有心灵感应呢？”

　　“啊。也许是有吧。”对于他的这个说法，我也感到很好奇。

　　“姜丽。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我已经习惯了你陪在我身边的生活。我们这样几天不见面的事情还是头一次。对吧。”他转过脸来，对着我。

　　我点点头。“是的。”

　　“这段时间我觉得很开心，也很愉快。你的感觉呢？”

　　“我也是。很高兴跟你在一起。”

　　他的手与我分开，然后放到我的肩膀上。“在医院这几天，是谁在照顾你呢？”

　　“高明。”

　　“是谁？”他的眉头皱了一下。

　　“高明。我的前夫。那天他找到我时，正好遇见我昏倒，就拨打了120，送我到医院。”

　　“是吗。”他的语气低沉下来。“他找你有什么事情呢？你们离开这么长时间，有过来往吗？”

　　“没有。只有那一次的邂逅。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卖花的经历。”

　　“那他又为什么来找你呢？”他这样说着，眉头拧得更紧了。“要知道，在这样大的城市里，找一个人有多难。他现在的生活不好吗？”

　　“是的。他跟小梅已经分居很久了。”我淡淡地说。

　　“你们这几天都谈些什么呢？”

　　“他问了我现在的工作和生活情况，还说了一些没用的话。”

　　我看到他的神情由喜悦变得凝重。“他是想要帮助你，还是想跟你重续前缘？”

　　“他想让我给他个机会，弥补他对我的伤害。还说只要我愿意，可以到他的公司里去工作。”我们的脸靠得那样近，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面部肌肉那细微的抽动。

　　“我们只有这么几天没见面，就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面对这个话题，我无话可说。

　　看到他这副激动的样子，我没有打破他的沉默，而更加的想知道他此刻的感受，以及他将要表达的心情。但是，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像是思想斗争得很激烈，像是在调整慌乱的心情，又像是在修复快要崩溃的神经。

　　“以后，不许这样久地离开——工作岗位。”他这样说，语气看似平和，也没有抱怨我的意思。但我觉得他明明是想说：以后，不许这样久地离开我。

　　紧接着，他换了个话题。“你的病真的好了吗？天天跟着医生上班，却病倒在家里，这纯粹是我的失职。”

　　“不。这只是我旧病复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我极力为他开脱。

　　“凡是病都有它的起因。我看，还是需要找一下它复发的原因。比方说劳累过度，心情忧郁，压力过大，睡眠不足等等。你最近就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吗？”他说这话时，用了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情。

　　“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我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想到，应该是那份对他的爱恋让我寝食不安的结果。

　　“不管怎么样，抽时间我再为你治疗一下。”

　　“不用了。有时间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拒绝说。“这几天我躺在病床上，也是很不放心你。没有我的陪伴，不知道你会怎么样。你那天摔倒的样子，让我心痛了好多天。”

　　“没关系。年轻人是不怕摔打的。只是你天天陪着我走那么多的路，很是辛苦。”

　　“不。我也年轻，也习惯了。”其实，我想说：我希望就这样一辈子陪在你身边。“其实，最累的还是你自己啊。天天都是这样上班、下班，很少能在家里休息几天。还要天天为那些病人做着这样那样的按摩。我看，不如你教教我。这样，我还可以经常地为你按摩一下身体，为你解除一些疲劳。对，我看这样比较好。”我对自己突然产生的这个想法感到很兴奋。

　　“不行。”他坚决地回答。“按摩的工作很辛苦。也正因为如此，才都是男人们在干这样的工作。你不要干。”他说话的口气，像是家长在教训孩子。

　　“我能干，而且也能干好。”我不服地说。

　　“能干也不许你干。你不是没看到，在那样热的天气里，为一位病人做完了按摩之后，哪个人不是一身的汗水呀。”

　　“可学会了按摩，也算是一门手艺呢。”我仍坚持道。

　　“好了，不要再提这个问题了。总之，你干好现在的工作就行了。”他的手在我面前挥了挥，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姜丽，这附近有没有手机大卖场？”放下筷子，他突然这样问我。

　　“不清楚。你问这个干什么？”我疑惑不解地反问道。

　　“我想给你买部手机。这样我们联系起来就会很方便。”他说。

　　“不。我不要。如果想要手机我自己会买的。”

　　金耀：“可是如果你有部手机，我们有什么事情会方便一些，我也不需要像今天这样满世界地找你。”

　　“我不喜欢手机，我从心里排斥它。”

　　“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你还是不能接受它？”金耀像是对我很同情。

　　“是的。它对我的刺激太深了。看到它我就会想起那些让我痛恨的事。”

　　“那好吧。等过段时间再说。我想给你买手机，也只是觉得通讯这么发达的年代，联系很重要，这有利于我们相互间的沟通。”他理解地握握我的手。

　　“有距离才需要手机。我们以后天天在一起，永远不分开。所以也就不需要它来为我们服务了。”我说。

　　“你说的也对。但愿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发生。”

　　那天我们的那顿饭吃了很久，到最后那些饭菜所剩无几。我们是来这里最穷的客人。我们这样自嘲说。

　　出了酒店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金耀像是不想我们太快地分开，又提议去喝咖啡。于是，我们一路聊着走到护城河边。

　　“姜丽，你今天穿的什么衣服？我给你买的裙子你穿过没有。应该是没穿过。是嫌不好看吗？还是不合适？”依在河边的石栏上，金耀这样问我。

　　“没有。裙子很好看，也很合适。就因为它太精美，太漂亮，我才感觉平常的我、平常的日子、平常的场合根本就配不上它。”

　　“啊。有这么好吗？听你这样说，我更想看看你穿这裙子的样子了。”听到我的赞美，他显得十分高兴。“但衣服就是给人穿的，也不能总是放在家里呀。这不成了浪费了吗。”

　　“当然，我会穿的。只是要等到特殊的场合、特殊的日子我再穿它。”我看了他一眼，近似调皮地反问他：“说到浪费，我倒要问你一句。我给你买的那副手套呢？你也从来没戴过。难道是被你遗忘了，还是不知丢到什么地方去了？虽然它不是很贵重，但也够得上温暖吧。”

　　我看到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腼腆。“我——也还没舍得戴呢。”他说这话的声音很低，但我还是清楚地听到了。于是，一种备受青睐的喜悦涌上心头。我禁不住紧握了一下他的手，算是对他的感激。

　　他像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头昂了起来，微微地笑了。

　　“姜丽。知道我这两天在想什么吗？我想，到了年底我就休假。你陪着我去旅游。我们去西安，看规模宏大的秦始皇兵马俑，去山东蓬莱，看虚幻缥缈、超脱凡尘的海市蜃楼，去西藏，看气势雄伟、气贯苍穹的布达拉宫，去苏州，看精致淡雅、自然写意的园林。这样好不好？”他兴奋地说。

　　“好啊。只要你愿意，我就陪你去。”

　　“那好。咱们一言为定。”

　　我觉得幸福就在眼前，在向我招手。

　　晚上，我神采飞扬地回到住处。阿云、阿香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们用异样的眼光盯着我，对于那天被救护车带走的我来说，今天的神情令人难以置信。

　　我的房间里有了很大的改观。床上增加了一床厚厚的羽绒被，上面盖着一张青花瓷兰的床罩，素雅大方。一看便知是高明的杰作。因为他最知我的喜好。墙边立着一个印有太阳的收纳柜，里面挂着我仅有的几件衣服，和两件新大衣。床头边有一个红色的取暖器，那圆圆的罩子发出晶亮的光芒。墙角那些裸露的电线被隐藏在白色的插座后面，透明的窗玻璃前垂着紫色烫金的窗帘。门旁有一箱苹果，那股悠悠的清香，弥漫在静静的空气中。那只悬在上面且落满灰尘的灯泡被白色的节能灯代替，它发出的光具有那样强烈的穿透力，像是能照到人的心里。整个房间洁净明亮，也不失华丽，像是请专人设计整理过一样。我这才明白，高明在医院期间那些次的短暂离开，都是在为我做这些事情。我不知道该怎样来评价他的行为，但我知道无论他怎样做，我们都无法回到过去。他在我的生活里已经彻底退出了，我的心中也无法为他留上一席之地。

　　阿云和阿香在屋子外面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最后阿云站起身来，发出一声长叹；“唉！走吧。咱们也去找个男人来，为咱们花钱买东西。”

　　阿香应声起身，故意冲我道：“是啊。是不能老这么在家里待着。也还要学会装装可怜。”她走到我门前停了下来。“这下有家用电器了，电费一分也不能少了。”说完，跟阿云甩门出去了。

　　无视她们的存在，对于我来说，早就习以为常。所以她们的一切行为，我不作任何反应。这样，直至她们终止对我的挑衅。我有足够的耐心。我的收入在慢慢地增加，等到可以重新租房子的时候，我就立刻离开这里。

　　睡前，我又开始憧憬与金耀去旅行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