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那天我没有上班，在院长的催促下，我把我那点少得可怜的家当从那间肮脏的屋子里搬了出来。我像躲避瘟疫般地离开了那里。

　　小区的这所房子不算大，但对于我一个人来讲，又显得过于宽敞了。那是一套两居室的屋子，墙面洁白无瑕，地面铺着木质地板。看得出是经过了简单的装修过后，还未曾住过的样子。更让我想不到的是，那里的家具及家用电器，甚至包括厨房用具都一应俱全。这使得我的生活质量有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改善。我没用太多的时间，便把整个房间收拾完毕。

　　晚上，躺在久违的席梦思床上，嗅着屋内那温馨的空气，我又找到了家的感觉。

　　因为昨天没有去上班，所以，今天我起了个大早，想提前到诊所去打扫卫生。现在住的这个小区离诊所只有两站路的距离。所以，到达诊所的时间比我预想的还要早了许多。

　　还没进门，我就听到电话铃声。

　　“喂。您是——”没等我说完，就听到了一个熟悉而亲切的声音。

　　“姜丽。我是金耀。你好吗？”

　　我一下子僵在了那里。这意外的惊喜令我浑身颤抖。

　　“姜丽，姜丽。你在听吗？你听见了吗？”还是那个富于磁性的声音。只相隔不到两天的时间，我却觉得有两个世纪一样的漫长。还是那个富于关爱的声音，虽然远隔千山万水，我却觉得近在咫尺，他就站在我的身边。

　　“金耀。你到达目的地了吗？路上都顺利吧？一切都安顿好了吗？那天我原本想去机场送你的，可发生了一点意外的事情，对不起。”我这样说着，委屈和激动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没关系，现在一切都好了吧。我在这里也都很好，你就放心吧。我的父母都在这里陪着我，过两天就住进医院，很快就会开始进行治疗了。姜丽，你现在在哪里，到医院的吗？”

　　“是的。我们这里现在是早上七点半。”我擦去遮挡了我的视线的泪水。

　　“啊，那是我太心急了。你来的真够早的。”

　　“金耀，谢谢你。谢谢你的玫瑰，谢谢你的手机，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我对手机已经没有那种厌恶的感觉了。我很喜欢那部手机。当然因为是你送给我的礼物。我已经搬到了绿茵小区，那里离这里很近，上班很方便。所以我才能来的这样早。”

　　“这样就好。能为你做点事情我很高兴，但不用客气。知道吗，离开你我很不习惯，我很想你。你收到那些玫瑰了吧。它们就是那个情人节的晚上，我从你手里接过来的。还记得我当时是怎么说的吗？我要等到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出现时，把这些玫瑰送给她。你那天抱着那样多的玫瑰，来到我身边。我可以想象，你当时一定像一个移动的花园。那些玫瑰新鲜而娇媚，高雅而浪漫。我把它们拿回来，全部制干定型，以保证它们本色及本质的永恒。现在你手里的那些只是我给你的一部分。这是因为另一部分要等到我向你求婚的时候，再送给你。”

　　我感到思念和爱恋从电话的那一端奔涌过来。

　　“姜丽，昨天在飞机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我和你手拉着手坐在一条小船上。小船在护城河上顺流而下，河岸两边开满了鲜花。迷人的玫瑰花瓣满天飞舞，花香四溢。我们陶醉在花的海洋之中，那是一个比天堂还要美的世界。那是属于我们俩的人间仙境，那是属于我们未来的美好时光。这是我自从认识你以来做的第一个梦。一个美丽的梦，一个甜蜜的梦，也是一个最终必将实现的梦。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吗？就是因为我太想你了。”

　　“我也很想你。”我被他的描述所打动。“我也希望早日实现我们的梦想。现在，只是希望你在那里一切顺利，早日归来。”

　　“我会努力的。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牢牢地记住我们的约定。”

　　“还有那首诗。”我认真地说。

　　“还有那幅画。”他的声音中也充满了激动和喜悦。

　　“还有那条裙子。”

　　“还有那双手套。”

　　“还有那副眼镜。”

　　“还有那些流星。”

　　“还有那甘甜如蜜的苹果。”

　　“还有那个浪漫的情人节。”

　　“还有那个美妙的夜晚。”

　　“还有那些美丽的玫瑰花。”

　　“记住这些美好的时光吧，我们的明天会更加美好。”

　　“我会记住的，我闪耀的金星。”我忘情地说。

　　“美丽的美女，就让我们热切地期待那一时刻的到来吧。”

　　“我期待，我相信。”我语气坚定地回答他。

　　“我期待，我相信。”他满意地笑了一声。“你该要工作了吧？好了，今天就不说了。我如果开始了治疗，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给你通电话了。不过你放心，只要有机会，我就会给你打电话的。你要记住，不管我在你身边，还是不在你身边，不管我给你打电话，还是不给你打电话，我一直在想着你。因为我的心中只有你。你要记住这句话，好吗？”

　　“好的。我记住了。”

　　“那么，别忘了随身带上手机，那样我们就可以随时通话了。”

　　“好的。从今天起，我永远不会关机。”

　　“好，今天就说到这里吧。姜丽，再见。”他的声音是那样的缠绵，而又那样的恋恋不舍。

　　“金耀，再见。”我说完了话，还是不愿挂断电话。

　　就在我们相互道别后那短暂的时刻，我听到金耀深情的一句：“我爱你。”

　　听了这句话，我激动地闭上眼睛，那是为了将自己完全地沉醉在这幸福之中。我的大脑把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地复制在我的记忆里，记忆又一遍又一遍地让这三个字在我的耳边不停地回荡。

　　下次再通话，我也要这样对他说。我在心中这样想。

　　接下来的日子里，虽然金耀不在我身边，但日子过得也还算充实。每天我都会抽出时间去学习班，参加计算机的学习与培训。那段时间的生活显得平平淡淡，工作倒也顺顺利利，像是专门为了让金耀放心地去治病一样。

　　但是，这表面的平静仍然阻止不了我对金耀缠缠绵绵的思念。只要闲下来，我就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倾听手机的铃声，盼着金耀越洋电话的到来，更希望听到他病情好转的消息。

　　又过了三天，我对金耀的思念达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于是，一直等到深夜的我，禁不住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金耀，是我。你好吗？”

　　“姜丽。你好。我也正想要跟你去电话呢。只是觉得你那里现在是深夜，我想再等几个小时的。”显然接到我的电话，他也是惊喜交加。

　　“你这两天在做什么？”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和。

　　“这几天我在调整时差，接下来就要对我的身体做一个全面的检查。这也是为治疗过程留下宝贵的资料。姜丽，这个治疗方案是世界顶尖级的，所以我的治疗过程也是要在全封闭的情况下进行。我想，从明天起，我们就无法再这样联系了。不过你放心，只要允许的情况下，我一定会给你打电话的。你不要为我担心，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

　　“好的。金耀，你安心治病吧。我在这里一切都好，我会等着你的电话，等着你的好消息。”

　　金耀：“这样就好。我要去做检查了，那么我挂电话了。”

　　“好的。再见，金耀。”我的话音未落，就听到他那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当然那些外语我听不懂，只知道他打这个电话受到了严厉地训斥。

　　现在，我们非但见不着面，连通话的机会都这样少得可怜。这使我的忧郁加重了许多。我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夜空，在那里黯然忧伤。

　　这样情绪低落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可我觉得就像过了一年。

　　再一次接到金耀的电话，是在一个月以后的傍晚。

　　那天我整理完病床，刚要下班，手机又响了起来。

　　“金耀，我刚要下班，正准备关门离开呢。”我高兴地说。

　　“你每天的工作还很忙吗？”他的声音很平淡，让我分辨不出有多少喜悦的成分。

　　“和以前差不多。只是我每天要去学习计算机基础知识，这要占用我一部分时间。但是我觉得很充实，这样的学习真的是很有必要。”接到他的电话，我最想知道的就是他目前的治疗情况。但我不敢提及这个敏感的问题。

　　“这样就好。只要你觉得好就行。”他说。

　　“那么，你呢？”我小心地问。

　　“我——目前正在进行第一个疗程的治疗，还需要接受下面三个疗程的考验。”

　　“这种治疗痛苦吗？”从他的话中，我隐约感觉到他目前不佳的状态。

　　“还可以。这种病痛不像那些绝症的治疗，需要忍受极大的痛苦。但是，对于你的思念让我感到需要用很大的毅力来克制。我很后悔，当初怎么没有想到让你陪我到这里来呢？”

　　“你不要这样说。有你的父母陪在你身边，有他们的关爱，你是多么的幸福啊。”

　　“这一点我当然清楚。但也还是希望你能够在我的身边，这样就不会感觉时间是那么的难熬了。”

　　“金耀，你记住。我虽然没有在你的身边，但我的心始终跟随着你，陪伴着你。不管我在不在你的身边，不管我们通不通电话，我的心一直在想着你，因为我的心中只有你。”我重复着他上次说过的话。

　　“好吧。我记住了。”他的话音里又有了些喜悦。

　　“还要记住我们曾经的约定，不灰心，不放弃。”我像个大姐姐一样的鼓励道。

　　“嗯。不灰心，不放弃。我记着呢。”他也像个听话的孩子回答我。

　　“那么，让我们一起来接受命运的考验吧。”

　　“好的。我们当然是能够经得起考验的。对吧？”

　　“当然。”在最后道别的时候，我握住电话的手出了些汗，可还是紧紧地握着。“金耀，别忘了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会的。”

　　“再见。亲爱的。”我的声音虽小，但吐字很清晰。

　　“姜丽，你说什么？”我知道，他明明是听清楚了的。

　　“金耀，我爱你。”我满怀深情地对他说。

　　听筒的那边没有回音，但我知道，他也像我一样，正陶醉在幸福之中。那么，就让这幸福的时刻更加长久吧，就让这幸福的感觉更加的浓郁吧。我轻轻地挂上了电话。

　　就在临近春节时，我完成了计算的学习课程，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也悄然降临了。

　　那天，院长让我去给大家买些过节的食品。我带上钱，坐上公交车，直奔批发市场。因路面积雪还没有融化，所以乘车的人比平时多了许多，再加上购物的人们，车内就显得拥挤不堪了。等车开到第三站时，我突然发现，身上的钱不翼而飞。

　　“啊，我的钱！我的钱不见了！车上有小偷。”我惊慌失措地大喊着。

　　我的话音刚落，只见一位男子跳下车，朝着前方追去，嘴里还在不停地大吼：“站住！”

　　“小偷跑了，那个人追上去了。”车上的人指着外面，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