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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到了下午,我接到王警官打来的电话,说是晚上要请我吃饭,绝对不允许拒绝。我还没有来得及想他的真实用意,他像是生怕我找出理由拒绝似的,就急忙把电话挂上了。

  那么,好吧,今天能有一个人来分享我这么多的喜悦和快乐,也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但是,下班后我等了很长时间,也没有等到王警官的身影。最后我只好拿起那束玫瑰花,离开了诊所。我丝毫没有责怪王警官的意思,他没有如约而来,一定是有了重要任务。也许,他原先的爱人就是无法忍受这样的繁忙,和无序的生活方式,离他而去的吧。

  我独自一人来到了护城河边,静静地坐在那条石凳上。河面的薄冰已经融化,河边的柳枝已发出了新芽,万物的复苏,令人陶醉在这勃勃的生机之中。春意竟这样浓郁地扑面而来,让人禁不住地遐想那些美好的往事。

  我想起了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

  我和金耀坐在一条小船上,小船在这欢腾的护城河上漂流。没有船桨,也没有舵手,小船仍是那样的平稳、畅流。河的两岸开满了鲜花,花瓣随风飘落在船上,飘落在我们的身上,飘落在护城河面上。金耀紧握着我的手,轻声为我歌唱着《美丽的神话》。最后,小船在那条石凳前停了下来。我问:船也能在陆地上行驶吗?金耀摘下眼镜,用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说:当然。在我们的身边,奇迹总会发生。我们陶醉在这无比的幸福之中,这异样的兴奋令我激动,我被这份激情所惊醒。

  我记得金耀跟我说过,他也做过这样的梦。我们梦中的情景是那么的相像。这是我们的两颗心在宇宙中的交流吗?这是我们两人的心声在两个不同国度间的对话吗?那么,等到金耀回来时,他就能够看到这里的一切了。这里的一草一木,这里的夜空,还有这春意盎然的动人情景。我还会给他讲这里冬天的雪,秋季的风,那也是另外一种美丽的风景。我们还会一同坐在这条石凳上,回忆我们身边发生的这些难忘的事情。

  金耀,快些回来吧。把我们的生活再增添些色彩,再增添些柔情。不要浪费太多的时间,让时光这样白白地流走。

  一个月之后,我又接到了王警官的电话。他因那天的事情,郑重地向我道歉。正如我所料,他临时接到了重要任务,所以无法前来。我非常理解地回答了他。最后,他还是坚持要请我吃饭,只是不敢再随意提出具体的时间。这件事就这样搁置下去。

  接下来的两个月,一直没有了金耀的消息。我的心情由原先的喜悦和思念,逐渐变为担心和忧虑。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焦虑在日益加剧。

  于是,我开始不断地给金耀打电话。可电话总是无人接听,后来的回应便是关机,再到后来被告知此号码无法接通。我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原因,只知道这样一来,我与金耀就彻底地失去了联系。可是我很想知道他眼睛治疗的情况,想知道他每天的所思所想,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到我身边。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设想着目前的这种状况。他这样与我中断了联系,会是什么原因。首先应该是封闭式治疗与外界的隔绝,导致了我们联系的中断。当然这里面具有很大的强制性。但是我不相信,这么长的时间里,就没有一次可以与我通话的机会。即使没有,金耀也会创造这样的机会。其次,是这期间的治疗又出现了意外,或许是没有了好的进展,或许已经宣告失败,他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对人生感到了绝望。所以不想再继续我们的情感了。这是我最怕的结果。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呢?为什么金耀在给我报了那个喜讯之后,就没有了消息?是治疗到了关键时刻,诸多客观的因素不允许他与外界有丝毫的沟通?那么,对他的家人呢,不会像这样断绝了联系吧。对。去找他的父母,从他们那里一定能得到一些消息。

  于是,我失魂落魄地来到新康医院,怯生生地敲响了院长办公室的门。

  “请进。”一位男士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我慢慢推开门。

  只见一位老者目光炯炯,神清气爽,面容慈祥。黑发中间或几许灰色,但掩不住过去岁月的倜傥与潇洒。看到他我眼前一亮。金耀很像他,也许再过三十年,他就是这个样子了。

  “你找谁?”他微笑的时候,金耀就是他的翻版。

  “请问您是金院长吗?”我问。

  “是的。你是找我吗?有什么事情?坐下来说吧。”他离开办公桌,和我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我叫姜丽,是金耀的朋友。我来就是想问问金耀在美国治病的情况。”我的声音细小而缓慢,像是受到了惊吓。因为我实在害怕遭到他的拒绝,而断掉我得到消息的唯一途径。

  “是这样啊。”他笑了笑。“谢谢你的关心。他现在还在治疗阶段,因为这种病世界医疗史上是个空白,所以现在等于是边摸索边治疗。这就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准。而且,这里面牵扯到一些重要的治疗方法,或者是药物的名称及使用。也就是说,牵扯到一些商业秘密。所以他不便与外界联系。请你多凉解。”

  “啊。知道了。前段时间我们还有联系的,最后的一次他告诉我们,他的治疗有了一些效果。我们还想问问现在的情况。但最近他的电话就打不通了。我们大家都很关心,所以我来过来问问。”

  “是啊。像他这种病,要想达到理想的效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他的叔叔在那里,现在他的情况都是由他叔叔转达给我们。我们虽然是家人,但也是不允许联系的。我们也很久没有通电话了。”他看了我一眼。“你是他的同学,还是——”

  “我是他的同事。我也在按摩诊所里工作。”

  “啊。是同事啊。”他像金耀一样喜欢微笑。

  “我只负责那里的杂活。”看到他这样的平易近人,我也放松下来。

  “也就是说你是为他们服务的。这样说来,你也应该对金耀有很大的帮助吧。”他的神情让我感到很亲切。

  “都是我应该做的。”有了金耀的确切消息,我放心地站起身来。“金院长,不打扰您了。”

  “好吧。有了新消息我会告诉你的。谢谢大家的关心。”

  走出院长办公室,我觉得身轻如燕。这些天困扰我的那些忧郁此刻荡然无存。想着金院长的话,我像是找到了可依赖的亲人,和强大的精神支柱。因为这样一来,我就等于没有与金耀失去联系。我还能和他的家人一道关注他的治疗,关注他的身心变化。当然也一定能有机会与他通话了。

  于是,在这样好心情的支撑下,我日日夜夜地期待着金耀的来电。

  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星期天,我本应该休息在家。但想到金耀我还是坐立不安。又等着手机来电,又怕他把电话打到诊所。于是我去了诊所,似乎这样才可以离金耀近些,才能让心灵得到安抚。一整天,我就那样痴痴地守候在电话机旁,手里紧握着手机,等待着那熟悉的声音的出现。直到快下班,电话铃声终于响了。但不是金耀,而是王警官的声音。他说今晚有充足的时间属于自己,所以一定要请我吃饭。眼看金耀的电话没有希望,开始郁闷起来的我也想找个人倾诉,便答应下来。

  按照约定的时间,我来到本市最大的火锅城。看到我的到来,王警官像过年一样的高兴,丝毫没有觉察我心中尚存的那份忧虑和期待。

  “姜丽,你今天能来我真高兴。我终于有了一次恕罪的机会。”王警官边为我倒酒,边说道。

  “恕罪谈不上。朋友之间能够在一起吃吃饭,说说话而已。”我勉强地笑笑。

  “那好,就算是你给了我一次表现的机会吧。”倒完了酒,他坐下来。今天他没有穿警服,而是一套深蓝色的西装,显得很标志,也很亲切。

  “这第一杯酒算是我对第一件事,向你郑重道歉。”他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你最近工作还忙吗?我看到你们诊所的牌子变了。”他热情地为我夹了一口菜,说。

  “是的。我们诊所已经附属为新康医院了。”

  “是这样。这对于你们来说应该是好事吧?”他举起酒杯,“来,再干第二杯。算是对我上次没能如约的处罚。”

  “谢谢。不必在意这些。”我只喝了一小口,便接着他刚才的话说:“我们现在除了基本收入没有太大的变化外,劳保福利这一块有了很大的改观。比方说,养老、医疗之类的保险,午餐、交通一些费用的补助等。”

  “这样真是不错。看来,新康医院纯粹是在帮助你们,是把这件事当做慈善事业来办呢。”他又独自呷了一口啤酒。

  “是的。新康医院的口碑一向很好。”想到金耀的父母被人这样夸奖,我也感到一丝的荣耀。

  “听说新康医院院长儿子就在你们诊所里,也是个盲人按摩师。”

  听到他这样谈论金耀,我感到很不舒服。“原先是的。现在不在了,他去国外治病了。”想到杳无音信的金耀现在不知怎样,我愁苦地喝了一大口酒。

  “听说他得了一种不治之症,目前世界上还没有治愈的先例。不过,他家经济上不成问题,去国外尝试一下也可以。总不能让这么大家业的接班人一辈子这样下去吧。”他喝完了杯中的酒,又打开第二瓶。“听说他这个儿子也不小了,到现在还没有结婚呢。依我看,像他有这样大家业的人,会有许多女孩子愿意嫁给他的。现在的人都是这样,就图钱。”

  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我把原本想向他倾诉的苦闷咽了下去。我不想让人感到我对金耀的一片真情,是建立在贪图那些金钱之上。但是,金耀会这样想吗?周围的人会这样看吗?他的父母也会这样想吗?我突然对这个从未想过的问题产生了极大的顾虑。

  “不应该这样说。不图钱财,只图人品和感情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我试图说服他的这一观点,也想为自己的行为做一下争辩。

  “不能说没有,但是只能说很少。”他一本正经地说。

  “我——”没等我继续阐述我的看法,一位年轻的女子站到了我面前。

  “请问你是叫姜丽吗?”那女子用算不上友好的口气问我道。

  “是的。我叫姜丽。请问你——”这女子我感到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我们见过面,就在按摩诊所。我叫汪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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