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九的爱情（1）

　　小九的麻烦接踵而至了。十二月的那天早上起床，她突然就呕吐恶心，乳房胀痛，浑身乏力。她以为是昨晚吃饭有问题，再加上昨晚喝了啤酒。因而没在意。直到吃早饭的时候，看见食物又开始干呕。她心里害怕，打算去医院看看。乌石的医院大夫太少，而排队看病的人太多，又多是熟人，小九就去了三元镇的医院。

　　她找了间僻静的地方，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坐在里面看报纸。她开了处方，让她去做检查，回来后，她看都没看小九，用平淡无奇的语气说：“你怀孕了。”

　　“什么？”小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着一定是医生弄错了。她还想再次请她看仔细点，可那大夫又开始看报纸了。良久，又抬起头来，见小九还愣在那里，就说：“和你一样的人多了，开始时都不相信大夫说的话。”她又用报纸遮住了脸，“还没结婚吧？”她的语气里满是鄙夷，冷冰冰的声音从报纸背后传过来，像是骂人。小九浑浑噩噩地走出来，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她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这时，苏武从走廊的左边过来了，看见小九，老远就喊她的名字。为了不让苏武有所察觉，小九站起来，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

　　苏武说他新领了几个人上来，正在体检。小九就强颜欢笑，恭喜他。苏武却叹了口气说：“现在领人不容易，大家都灵醒了。风险大，得钱少。”小九说：“差不多就行了，总比进厂上班的好。”苏武便点头坏笑。苏武刚要问小九在医院干什么，小九就又干呕起来。她起身向洗手间跑去，对着苏武挥了挥手表示再见。

　　苏武是何等精明的人，一看这情形就猜出了七八分。再说，他陪着做过流产的手术小姑娘已经超过了五人，这点经验还是有的。看着小九急匆的背影，苏武笑了笑。为了准确，他溜进刚才那个科室，以小九男朋友的身份，向那个女大夫问了情况。出来时，一脸坏笑。

　　苏武马上拨通了大宗的电话，阴阳怪气地问他什么时候回乌石。大宗说就这几天。苏武说：“我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大宗问是什么事，苏武迟疑了片刻才说：“你知道的，这个消息是我的朋友传来的。他得到这个消息冒了一些风险。朋友找了人才弄到手的。”

　　大宗知道苏武的毛病，没有好处的事他是从来都不干的。就问他要多少钱？苏武愣了片刻，就说：“两百块就可以了，无非就是请他们几个吃一顿饭。”大宗说：“只要消息有价值，钱你说了算。”他的语气满不在乎，与以前的处事方式大相径庭。

　　苏武知道，以前跟他谈钱，还没说出口，就被他骂个狗血淋头，纵然最后钱是一分不少。可他的臭骂还是要挨的。苏武对挨骂倒无所谓，他想，你喜欢骂就骂吧，只要给钱，骂什么都行，即使让他骂他自己，他也愿意。苏武就喜欢给大宗提供消息，像抗战时期军统的特务，根据消息的重要性，随口要价，大宗却是付钱毫不含糊的人，只要答应了，就一定会兑现。

　　当然，这也与苏武提供的情报及时以及价值有关。因而，他们还是无法分开，即使大宗再怎么瞧不起苏武，但他还是需要他的消息。现在，大宗如此口气，难道是有钱了，狗日的，不会是抢银行了吧。苏武心里一边嘀咕着。一边说：“小九怀孕了。”

　　“狗日的，哄谁呢？不可能。”大宗一听就咆哮起来。苏武把电话拿离了耳朵，他不想听大宗的气急败坏。

　　苏武说：“千真万确，你可得赶紧回来。”大宗威胁苏武不要说假话，又说：“你先查查，到底是谁干的。我非打折他的狗腿不可。”

　　苏武嘿嘿一笑，推诿道：“你知道的，办这种事并不容易。”

　　大宗就在电话那边吼起来了：“一千，一千块总行了吧。你把那个狗日的找出来。”

　　苏武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慌忙答应。

　　苏武立刻就找了两个在乌石鬼混的朋友，要他们打探小九前段时间和谁在一起。不多时，那家伙就回信说小九一直在三十六度歌厅，和南洋在一起。以苏武的判断，便认定了是南洋。苏武的情报总是这样得出的结论，当然也有出错的时候，但他却能轻易地扭转乾坤，化险为夷，这就是苏武的能耐。他对刚才回信息的朋友说晚上在老陕西餐馆见，然后就给大宗发了一条短信：南洋。

　　小九被这突如其来的结果吓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知道自己独自一人还无法承担这个糟糕的结果。尽管她做过很多危险的事，但现在想想，那都是她的一时冲动而已，真令人害怕。

　　她觉得必须要找个人好好商量才行。可惜小然走了，莫名其妙地走了，真他妈的不是时候。而找南洋，那说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事呢，也许，他还认为这是个好事，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住她，而不管大宗是不是来找他的麻烦。可问题的关键是，小九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留下这个孩子。尽管她很清楚，这本来就是一个错误，会毁了她的后半生，但纵然要做掉，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准确地说，小九需要一个帮她拿主意的人，她下不了决心接受任何一种结果。

　　好几次，小九都想把这事告诉大宗，她知道他有办法。但她还是忍住了，她难以想象大宗知道他们的事后会有怎么样的冲动。小九知道大宗的脾气，若是他找南洋决斗，南洋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而南洋却是那种带有痞子气的内敛的人，喜欢用头脑做事。倘若真正较量起来，大宗不一定就能在最后赢他。也许，就是两败俱伤。

　　无奈之下，小九想到了韩奕。不管怎么说，她觉得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韩奕来时，小九正窝在沙发里抽烟。她的脸色铁青，头发凌乱。一看见韩奕，竟然鼻子一酸。她想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好好地哭一场，可她不能那么做。韩奕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慢慢把她手中的烟抽掉。

　　他说：“别这样自暴自弃，好吗？”小九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说着，眼泪就流出来了。韩奕说：“别怕，有我呢。”

　　于是，周末，韩奕带着小九去了三元镇的另一家偏僻的私人医院。这是小九要求的，她真的很怕见到熟人，一旦有人知道了这件事，那后果是无法想象的。除了大宗的疯狂之外，事情还会像风一样迅速地传进她的父母那里，进而传遍整个村子。

　　乌石的消息总是这样快。有很多人在向家里打电话的时候，都很无聊，然后就找话题告诉他们的家人，举例子让他们明白乌石是一个怎样迷离的城市，好的和坏的并存。甚至有人为了在家人面前抬高自己，或是赢得家人的赞扬，则会编造一些别人的坏话来衬托自己的清白。

　　小九是个豁达的女子，但村子里的流言还是牢牢地束缚着她，她生怕有所闪失，不然，留下恶名的就不止是她一个，整个家庭都要背负上她的耻辱。那是隐藏得很深的无法摆脱的咒语。

　　医院的医生和病人都很少，光线很暗，散发着消毒液呛人的气味。韩奕为小九准备好了一切，然后在医院上下巡视了一番，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才让戴着黑墨镜的小九进了妇科的门。

　　韩奕站在外面焦躁不安地抽烟，他为自己可疑的身份感到可笑。说实话，他还不了解小九，也不清楚她因何会选择自己来帮她的忙。真是有点稀里糊涂的意味。他听见小九在里面和女医生交谈着的声音，然后预想着他们如何处理的过程。当然，韩奕对这一切并不感兴趣，甚至感到突然的厌恶，也许是有些痛恨小九的缘故吧。因而，他走到了走廊的另一端。

　　后来，出来一个女护士，口罩把面部遮挡得严严实实，她的眼睛盯着韩奕上下大量。韩奕觉得他就像是被审讯的强奸犯，灰溜溜的。她要求韩奕在合同的末尾签上名字，并且提醒他最好仔细看看。韩奕大体浏览了一番，发现全是些吓人的鬼话，医生拿这些来推卸责任，因而随手签了字。他又要抽烟，被女护士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