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九的爱情（2）

　　韩奕不得已，又走到走廊的尽头，透过窗子看外面的街道。椰子树的叶子还是那样的嫩绿美丽，轻微的寒意并没有让这南方的城市瑟瑟发抖。他在想，他的村庄，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呢？也许，在下雪吧，父亲和串门的邻居围着火炉喝茶，母亲和弟弟妹妹应该坐在烫热的炕上，讨论他现在的样子呢。

　　一瞬间，他感到很难过。他把脸紧贴在冰凉的玻璃上，使整个脸部塌陷下去。她在想，小九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小然又去了哪里？

　　终于等到一切结束了，小九走出那扇门，十分憔悴，她扶着墙壁慢慢向韩奕走来，偶尔抬眼看看他，随即又低下头。韩奕无法想象小九此刻的心情，只见痛苦蔓延在她的脸上，阳光都无法停靠。

　　韩奕背着小九下楼，在门外叫了出租。这算得上韩奕来乌石后第一次最为奢侈的事了。坐车需要花很多钱，但他还是执意这样做。回到家，他把小九安置好，出去买了一些水果和食物，他不知道她能不能吃这些东西，但他还是凭着自己的感觉这么做了。他想，小九也是一个人，出门在外也不容易。而恍惚间，他竟然觉得小九就是小然，他的心里隐隐作痛。

　　大宗真的在大家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间来了乌石。比他给苏武承诺的时间迟了十多天。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大宗来时，已经完全不是当初的那个大宗了，几个月的时间，让这个男人彻底改变了。他是自己开着车来的。一辆黑色的雪弗兰。

　　停靠在滑冰场的门口。他从车上下来，已是夜幕降临。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干练的年轻人，头发铮亮，衣服光鲜。大宗走在前面，挺起胸部，金黄色的金属链子在他的脖子间闪闪发光。他抽着烟，慢慢进入了三十六度。

　　三十六度一如往常一样刚刚开始营业，里面的客人坐了稀稀拉拉的三五个。南洋在调试音响。大宗一行进来时他毫无知觉。小九向南洋请了长假。他打电话总是关机，去房子里找她，可任凭他如何敲门，里面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隐约觉得小九在里面，却弄不明白她究竟怎么了。因而他的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却又不知道如何发作。心情很阴郁。

　　大宗站在南洋后面，看着他好一会儿，心情糟糕，这可是他曾经最好的朋友。他喊了南洋一声。南洋转过头来，看见了他。脸上露出略微的惊讶，但很快他就平静下来，像以前一样上去拍大宗的肩膀。而当他的手刚要伸出来的时候，大宗突然出手，想扭住他的胳膊。

　　南洋后退一步，大叫：“大宗，你要干什么？”大宗冷笑一声说：“别给老子装蒜。老子什么都明白。”南洋显得很无辜，他问：“到底怎么了？”大宗就指着南洋前进一步，质问他小九在哪儿？南洋向侧面横跨一步，说他也不知道。大宗就火了，大骂：“狗日的，干的好事。亏我还把你当朋友。”

　　南洋刚要辩驳，大宗就挥出一拳，他已经忍无可忍了，不想和他多费口舌。而这时，歌厅里坐着的那几个“客人”走了过来，不多时，门口又进来一群人，足有近二十个。黑压压地向大宗三人围拢过来。大宗真没想到，南洋已经做好了准备。

　　大宗环顾四下，那些人都用不屑的眼神看着他们。这些人中大宗认识那么几个，但之前交往不多。他在乌石的时候总是喜欢独来独往。他们向大宗逼来，圈子越来越小。有人手里拿着木棒，有人拿着啤酒瓶。大宗哈哈大笑，说：“没想到，你也长能耐了。”

　　南洋的脸略微一红，说：“你如果现在答应我们互不相欠，我就放你走。”他知道大宗是一言九鼎的人。大宗没说话。南洋又说：“你觉得你能赢吗？或者你觉得你能逃出去？”

　　而就在这时，大宗迅疾转身，三两下就把靠他最近的两个瘦瘦的年轻人打到地下。人群随即向外张开一点。一瞬间，圈子又迅速缩小。接着，他们的拳脚一起向他们三人袭来。任何人都小看了大宗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他们身手敏捷，并不像南洋请来的帮手一样不堪一击。他们背靠着背，一霎时就让几个人倒在地上，大声叫唤。

　　有人拿出一把尖刀，直接向大宗刺来，大宗飞起一脚，就把尖刀踢在地上。他一个反攻，抢起那把刀，刺在了南洋的大腿上。南洋大叫一声，跪到地上。其余人一看南洋倒地，都纷纷停下手脚，他们知道他们不是大宗的对手。几个人过来扶起南洋。

　　大宗说：“从今儿起，这个地盘就是我的。”那帮人默默地扶着南洋要走。大宗叫住南洋，从怀里掏出一沓钱，扔给他，“拿着钱走吧，别再回来了，歌厅我会看好的。”

　　当晚，大宗让苏武召集了所有的“苏生石”派的人来歌厅喝酒。裘少安约了韩奕。四五十个人在那晚庆祝大宗再次归来。大宗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

　　大宗命人盘下了歌厅旁边的三个店面，然后找人装修。他说他要开三元镇最大的歌厅。谁都不知道大宗哪儿来的那么多钱，也没有人对大宗表示质疑。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干大事的人。苏武算是最高兴的一个。他几乎成了大宗在乌石的经纪人。

　　大宗白天开车出去，晚上就和那两个人一起住在歌厅后面的僻静处，苏武为他们找的房子里，有时候，晚上也不在，总是很忙，很神秘。他把所有的事物都交给苏武来做，至于歌厅的扩展和装修，他从不过问。

　　以前跟着苏武的人，原本在外面混着，饥饱不定，生活拮据，抢劫的日子并不稳定，因而在几天内，他们都闻风而来，聚在苏武周围，听凭他的调遣。当然，苏武手里也有着大宗给的大把的钱。有时候，他更像是头儿。

　　韩奕按照小九的要求，在壹加壹超市附近为她租了一间房。那个地方距离泰安公司步行二十多分钟可到，如果小九不打电话来，韩奕一般不去那儿。韩奕觉得他只是帮一个有困难的朋友度过难关而已，并不需要花太多的心思。

　　小九又一次关闭了和外界的联系。不过，这一次，她是清醒的，除了一丝歉疚之外，她的内心并没有太多的悲凉。大宗和南洋决斗的事她听说了，而且也知道了结果。她不知道自己感情的天平要倾斜于哪一方，也许，这完全可以看做是一次自我放逐。

　　但孤独和无助还是紧紧包裹着她。小然走了，那个和她在乌石相依为命的女子突然间从她的生活里走掉了，成了一个谜，纵然她能够抵御任何伤痛，但那种通透的失落感还是让她想到了另一种未曾体验过的残酷。

　　小九此时就会想起韩奕，不只是他帮助过她。觉得他是一个能委曲求全的男子，而他却成了小九目前唯一值得信任的人，况且，他们还有共同的目标：找到小然。好几次，小九都想让韩奕来陪她说话，说说他和小然的故事，或者，他们一起说说小然，但每次冲动之后，她都强制自己放弃了。

　　苏武在一次中午来找韩奕。问小九的下落。他一上来，就有一种咄咄逼人的味道。韩奕对他这样的语气很反感，况且，小九嘱咐韩奕暂时不要告诉别人她的住所，她说她暂时不想见任何人。于是，韩奕摇头说不知道。

　　苏武就嘿嘿地笑了两声，说：“你知道的，是大宗要找她。”韩奕说：“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他突然在苏武面前态度强硬起来。在寻找小然的事上，他曾经一度还希望能通过苏武有所突破，纵然花钱再多也值得。但他现在已经对这个人不报有任何幻想了。因为他对他来说毫无作用。

　　苏武被韩奕激怒了，他没想到这样的黄毛小子，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真是反了天了。他说：“你最好想清楚，不然到时候你会后悔的。”韩奕没理他，就进了工厂。

　　韩奕知道要找小九的是大宗，以大宗目前在乌石的影响，韩奕心里多少有些顾忌。但转念一想，小九还很虚弱，她还没有做好应对大宗的准备，他只好独自承担下来。韩奕决定去找一次小九，把大宗找她的事告诉她，也好让她及早拿主意。

　　那个下午下班后，韩奕在对面的小超市里买了些日用品，就去找小九。韩奕刚过翠微公园，就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时看不清。韩奕停下来，不一会儿，裘少安跑步过来，右脚的鞋带拖在脚底下，在距离韩奕不足四步的地方，他的左脚踩在鞋带上，差一点就要趴下，韩奕一个箭步上去扶住他。问他要干什么，这么急。

　　裘少安没抬头，一遍系着鞋带，一遍问韩奕去哪儿。韩奕不想回答他，只说有事。裘少安却说：“我想跟你去玩。”韩奕一听就来气，他知道最近“鞋垫”部在赶制一批新货，每晚加班都会到十一点。

　　罗经理晚上亲自督阵，大家都不敢松懈，而且明文规定，凡是不加班的人都要扣工资。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不加班呢？韩奕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但他还是没有表露出来。只说：“今晚我有事，改日再玩吧。”

　　裘少安脸上挂不住了，刚想说什么，但韩奕已经转身走了。他没办法，愣在那儿，看着韩奕在拐角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