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苏生石的消亡（1）

　　大宗终究还是出事了。

　　那个晚上，十点刚过，韩奕下班后，去了第二街的公共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乌石的街道一切如往常一样，逐渐噪杂起来。刚刚下班的人都一个劲地从苏奈尔大门里涌出来，像是北方夏天突然从上游汹涌奔来的河头，街道片刻就被塞满了，充斥着女子的清香，仍然有很多人守候在苏奈尔的对面，像韩奕当初一样的热切。

　　对于在工厂上班的人来说，他们一天里真正愉快的时间才刚刚开始。每个人都想在这短暂的两三个小时里挣脱一切束缚，让他们属于他们自己。他们尽力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比如结伴消遣，约会或是给家里报平安。

　　当夜晚的乌石回归自然的时候，一阵接一阵凄厉的警笛划破夜色，从泰安公司的门口急促地响过来，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竟然在苏奈尔门口拐弯，转入了第一街，声音顿时格外响亮起来。这无疑是惊动乌石的大事。因为他们至少三年间从未见识过这种阵势。

　　发生在乌石的事情已经不少了，小到盗窃抢劫，大到团伙斗殴、杀人放火。只要是在这个地方实实在在呆过两三年的人，什么样的阵势他们没有见过！但这些事通常都是由治保会来解决的。

　　事情的大小完全在于他们的态度和意见，有时候，杀人放火也不过是芝麻大点的事，有时候，抢到一只手机也能被判入狱。当然，这样的事，也大多都是他人传言。

　　六辆警车前前后后紧跟着挤进不算宽阔的第一街。街面上顿时拥挤起来，人群在惊讶中向两边闪退。警车顶端的报警器转着圈闪着红光，刺耳的响声传遍整个乌石。

　　人群骚动起来。街道两侧的小摊甚至来不及撤离，就被惶惶然后退的人群不小心踩翻了，前面的人踩着了后面的人，后面的人和小摊的老板大叫起来，有人在人群中大骂出口，怨声四起。

　　走在前面的警车开路困难。从窗子里伸出一个胖胖的警察的头，他拿着一根警棍挥舞着，不断地呵斥来不及后退的人，嘴里说着咿咿呀呀地说着“白话”。警车里有人用小喇叭大喊着：“让路，让路。”

　　警车慢行，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前方已经站满了从四处追赶过来看热闹的人，他们把旱冰场前面空闲的路面整个占据了，水泄不通。警车被迫停下来，当警笛和小喇叭以及那个胖警察的大喊无效之后，他们才放弃了继续坐车前行的意思。

　　大约一分钟之后，所有的警察全副武装，下车后，迅速地钻进了人群。瞬间冲出一条路来。然后，一股人紧紧地把三十六度歌厅包围起来，另一股人迅速地冲进了大门。

　　大厅内，客人寥寥无几。三十六度刚刚进入黄金时代。陪人跳舞的女子也还没有进入角色，有人才开始换衣服，涂抹打扮。音响师在调试音乐。几个男服务生坐在吧台前闲聊。

　　警察突然撞入，让他们措手不及。大家面面相觑，继而混乱起来，几个警察随手制止了试图逃跑的人，赶走了喝酒的客人，把那些值班的工作人员聚集在一起，命令他们蹲下。然后，封锁了歌厅的各个关口，有几个警察冲进了旁边的小包间。

　　苏武还在包间的沙发上睡觉，迷迷糊糊地就被一个年轻的警察按住，猛踢了两脚，等他醒过来就命令他双手抱头蹲在墙角。接着，各个角落里的人都陆续双手抱头被警察押在了歌厅的舞台上，一个警察让吧台上的服务员关了音响，打开了大厅的大灯。

　　其中一个队长模样的人大喊：“谁是负责人？”大家都噤若寒蝉，不敢回话。

　　苏武说：“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抓我们？”他显得怒气冲冲，这几个月里他的脾气长了不少。

　　那个队长模样的人大声呵斥：“还装什么？你们在这里进行色情活动，还涉嫌贩毒，你们会不知道？”

　　“贩毒？”苏武惊叫出声，大家都瞪大了眼睛。

　　队长厉声道：“搜！”

　　几个警察先是上来搜大家的衣服。几个小姐扭捏起来，一个警察大呵：“老实点。”另一些警察对歌厅的各个角落进行了地毯式地搜索。半小时后，警察们都来报告：“没有异常。”队长说：“带走，到局里再说！”

　　这时，苏武已经神气不起来了，他的脸上流着虚脱的汗，任由警察们推搡搜查。几个服务生冤枉地喊：“我们就是跑腿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那个队长模样的警察冷笑了两声。喊道：“收队。”一行人，包括小姐，服务生和客人在内大约四十多个，排成长队被押解出门上了汽车。

　　围观的人纷纷向前挤着，互相猜测着。有人发出惋惜的慨叹，有人暗自庆幸，各种声音像瓦斯一样凝聚成一团，等待着爆炸的时刻。

　　“知道为什么抓你们吗？”

　　“我们经营的就是歌厅，也是被人聘来的。根本不知道你们所说的色情啊，贩毒之类的……”苏武神情沮丧，万般委屈。

　　“没有色情服务，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小姐？”

　　“那些不是小姐，是我们歌厅的服务员。”苏武狡辩着。

　　“还狡辩！你以为我们分不清良民和小姐吗？”

　　“……”

　　“说，你们经营了多久了？”

　　“三个月吧。”

　　“你知道贩毒是多大的罪吗？”警察突然提高了声音。

　　“我们没贩毒啊！”苏武浑身开始发抖，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和贩毒纠缠在一起。

　　“认识这个人吗？”警察将一张照片递过来。

　　苏武一看竟然是大宗的照片，他说：“认识。”

　　“他就是我们在珠海刚刚抓到的大毒枭。你既然认识他，怎么能说没关系呢？”警察的声音冷峻了很多。

　　“我是认识他，可我……”

　　“你敢说你不知道吗？”

　　“……”苏武突然脸色苍白，浑身大汗。

　　“告诉你，像你这样的组织者，至少要判十年以上的。”

　　“……”苏武这才豁然明白，原来大宗一直在贩毒，怪不得他有那么多钱。他心里暗暗叫苦，后悔自己没有看清大宗的本身，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这样的审讯连续进行了三天。警察一拨接一拨地来。从不同的角度，提出各种问题，审讯不同的人。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他们才被告知和贩毒毫无关系。队长说：“从我们的调查得知，你们的歌厅并没有涉及贩毒，但的确存在着色情服务。我们将对你们处以两万元的罚款。”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但警察又说：“从今天起，我们将冻结大宗所有的银行账户，你们不能取出一分钱。”苏武一下子又沮丧起来，这几个月来，他把所有挣到的钱统统都存入了大宗的账户，他和小指等其他的工作人员都只是按月领取工资而已。

　　他照旧要把工资寄回家里去，他觉得把自己的钱留在身边几乎是没用的。他根本就不用担心每天高昂的日常花销，大宗都会给他报销，大宗说：“歌厅挣来的钱，都是弟兄们的，你苏武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当然，苏武并没有按照大宗所说的那样随心所欲，他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地拿自己应有的。

　　苏武根本就拿不出两万块。苏武把这事向警察说明了。那个队长说：“那我们只好拍卖歌厅了。”苏武无奈，只好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