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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第 三 章 一片幽情冷处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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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是姑妈做的主?我怔了怔,来不及回过味来,先忙于隐藏惊诧而迷惘的神情。但到底瞒不过我的姑妈。她挪了挪身子,趋前问:"妙莲,你怨我么?"

  我不安地站了起来,想解释,想谢罪,太皇太后却摆手示意我坐下。"她的美名已经远近传播了,不如此,我又能如何?"她直望着我,微笑依然,目光中却有更深的内容,"何况,皇上子嗣稀薄,为皇业计,我理应为皇上广纳嫔妃……"

  我不安地低下了头。子嗣、子嗣!我母亲又何尝没有提醒过我。但我并不那么着急,拓跋宏的恩宠使我自信于自身的处境,何况我风华正茂……如今,却低了头去,不堪承受这话中的分量。

  静了片刻。还是太皇太后先开了口,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妙莲,不要去介意这个。"我稳住急乱的心跳,举目望去。她的唇边有纵横的刻纹,硬朗而威严。"哪个皇帝不是如此呢?"她说。声音微微变了调,不是幽怨,而是一种漠然的恨意。

  我的姑妈,昔日的冯贵人,当年也曾身受的文成帝的三千宠爱。然而,又有了李夫人。那个国色天香的女子,本是永昌王拓跋仁的妾,永昌王犯了死罪,她和家人从长安被送到平城皇宫。颠沛流离,生死相别,竟不曾使她失了颜色。她杂在众多沦为宫婢的家眷之中,素服白面,犹如鹤立鸡群。

  彼时,文成帝恰在高楼之上,见而悦之,问左右:"这妇人美么?"左右咸曰:"是的。"于是,天子下楼来,李夫人便成了文成帝的新宠。

  我早已听得怔了。其实,姑妈幼年入宫,数十年来必有一番不足为外人道的辛酸。只是,如今的她,握生杀大权,掌家国斧钺,谁又敢想象她青春年少时的情爱呢?

  太皇太后已年届四十,昔日的美貌日渐消磨于纵横捭阖的周旋中,然而岁月却又赋予她另一种端庄宁和的气度。她的目光淡漠而自矜,声音却是柔软的,仿佛含着笑意:"可是,立谁做皇后,也不是皇上一人说了算,祖宗家法摆在那呢。"

  是的,祖宗家法。我霎时清醒,实际的胜负和现实的利害早已分明:最终铸成铜人,被文成帝立为皇后的,是我的姑妈,今日的太皇太后。

  我懵懵懂懂地想,铸铜人,显然不是那样简单。这其中的布置,是相当微妙的。而昔年的李夫人毕竟比不得自幼长于深宫的冯贵人。后来,李夫人生了皇长子拓跋弘,即后来的献文帝。太安二年,拓跋弘被确立为皇储,李夫人依祖制自尽,追封为元皇后。结局也不过如此。

  而在她殁后,已身为皇后的姑妈,抚养了皇太子拓跋弘,这是她日后临朝辅政的筹码。后来,在思皇后李氏自尽之后,她抚养了献文帝的长子拓跋宏;再后来,在贞皇后林氏自尽之后,她又抚养了拓跋宏的大皇子……

  有如坐朝听政般端直正肃,太皇太后继续说:"皇上的宠妃多的是,然而皇后却只有一个。妙莲,你是聪明人,不会执著于一朝一夕的得失吧?"

  我微觉悚然。前所未有的压力,骤然奔袭,迫使我舍下一些曾经执著的东西。但哪怕只是在心里舍下,也依然使我心苦。

  起身告退时,我才惊觉,额上、背上已逼出了薄薄的汗。仿佛曾激烈挣扎过。踱到殿外,却是云淡风轻。五月天,耀目的阳光拂了满身馥郁的花香。我忽然微微地笑了。沉静的面容,波澜不起,眸子黑幽幽地平视远方。冯妙莲终究还是冯妙莲。

  我和嬿姬,终究是要相见的。
  春日宴。

  在镜前踟蹰良久,我以一袭银白洒朱砂的复纱罗裙,束水红色对襟衫子。彼时,南朝女服多以对襟为美,已不大崇尚秦汉以来的右衽了。我在北朝,亦随了此风。腰间绯红色的丝带,一直垂到裙底,又被轻步玉阶所唤起的微风拂到了身后。我将三分之一的发丝分出来,挽一个摇摇欲坠的堕马髻,一对寸把长的紫水晶缺月发钗,从乌光水滑的发脚直垂下来,螓首轻扬之际,晃悠悠,衬得一张白面越发雍容矜贵。

  梳妆毕,登车赴宴,心中忽然一怔:不知那高贵人究竟生得如何美艳,又是如何装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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