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裸婚年(2)

　　在艺术团结婚进行曲的演奏中，在拉拉队强力的鼓掌呼喊中，在晴天和唐宁一柔一刚的主持中，整个婚礼人人羡慕。

　　多年前，我们以为珠光宝气般风光的婚礼可以用一生怀念；多年后，我们会发现婚礼不过是两个人相爱的纪念，无关财富，无关排场。

　　晴天记得那个时候，宋妈妈逼着俊祥回去，逼着他们分手，断绝了他的经济来源，他们从大房子搬到一间小平房。

　　他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找了一家小公司养家，她在药店做店员，日子清贫却也快乐。他下班早，总是一回到家就做饭，再接她一起回家，每次发了工资买的第一件东西总是送给她的礼物，他把他们的照片做成电子相册说要永久保存，他们互相鼓励为理想奋斗。

　　那段时间，是她最幸福的回忆。无论做什么都有他陪在身边。一起回家，一起吃饭就是莫大的幸福。只是幸福总是太短，短得来不及回想。

　　宋妈妈找到她，十万块钱要她离开俊祥，她哭着祈求。宋妈妈说她是卑微的乡下丫头，儿子是龙不该困在破旧的小房子里，她只会影响他的前程，她什么也不是，只会拖累他。

　　她醒了，梦醒了。

　　一直以为爱情是一种感觉，惺惺相惜。原来，爱情有太多条件，禁锢了感觉。

　　和宋妈妈谈过话的那晚，晴天没让他接自己下班，一个人走了回去。那条路原本很短，却走了很长的时间。

　　回到家，饭菜已经在桌上，她看着心疼。他不该是为女人做饭的男人，他的未来应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那一刻，她忽然理解宋妈妈了。

　　他突然单膝跪下，拿了一朵楼下花坛里的红花，面包上的细铁丝绾成简单的戒指，对她说：“晴天，我们结婚吧！”

　　她的眼泪就忽然掉下来了。除了感动，更多的是不忍，是心酸。她不能牵绊他，不能拖累他。

　　“你就像一阵春风，吹进我的世界，我心里彻底的春暖花开。通信一年，相爱一年，我知道你为我放弃了很多，我都记在心里。虽然我们现在日子很苦，但是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没有戒指，没有鲜花，但是我有一颗想要爱你、照顾你、保护你的心。嫁给我，把你的后半生安心地交给我，我会爱你直到天荒地老！”

　　真的是心酸多过感动，流下的泪是真的难过。

　　“爱一个人就要学会放手，让他飞回属于他的世界。”宋妈妈的话在耳边越来越清晰。

　　原来，不知不觉她走进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而他也迷路了。是时候各自回家了。

　　她颤抖着接过红花，他给她戴上戒指，轻吻着她的手指。

　　她贪心地要再做一次梦，也用面包细铁丝绾了一个戒指，给他戴上。他说那是他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那天，她一夜未眠。抱着他结实的身躯，贴着他的胸膛，睁着眼睛害怕夜晚太短，白昼来得太快。

　　第二日，她发了一条短信：我们分手吧！她没有勇气当面讲出来。

　　只是他不信，把她堵在药店，追问个清楚。两人到了公园，她一咬牙，狠心地说出来。

　　她说她曾经也以为有了浪漫的爱情就可以不吃面包，可是现实没有面包就谈不起爱情。所以她选择了面包。她冷笑，“爱情，几毛钱一斤？”

　　可是，这一别，就是八年。

　　只是，那个没有证婚人，没有婚宴，没有亲友，甚至戒指都是假的婚礼，却值得她用一生怀念。

　　宋俊祥的绯闻又在传播，一大早就听到领班唠唠叨叨。

　　“我们总经理哦，据说又跟一个模特好上了，你说那些女人天天看杂志吗？她们就不介意总经理换女人跟换衣服一样？”

　　“晴天，我跟你说，找老公就得找踏踏实实的。你看我老公哦，虽然说挣不了大钱，但是对我很好。前些天又给我买了一个戒指，是金的，你看你看，闪不闪？”

　　领班伸出自己的手，在晴天面前晃来晃去。

　　“领班，还真亮，你老公对你真好，羡慕嫉妒恨。”晴天看了一眼，虽然不是行家，但是也看得出镀金和纯金的差别。但领班最喜欢听人夸她老公，不夸两句这一天肯定会没完没了在你耳边继续唠叨，直到你承认她老公真的对她很好。

　　“哦，前台说一个客人吐了一地，我先过去了。”晴天拿了抹布找了个借口就开溜了。

　　林楠一袭天蓝色的长裙像一只骄傲的孔雀，穿了一双恨天高，鞋跟细得像根筷子，走进酒店就有一股秒杀全场的气势。

　　晴天拿着抹布出来，心被宋俊祥的绯闻搅乱了，一边走一边发呆。

　　谁知蓝孔雀的脚忽然崴了一下，和正在发呆的晴天撞在一起，晴天手里湿湿的抹布竟然贴在了林楠天蓝色的长裙上。

　　“你走路没长眼啊！”林楠火气一下子上来了，这可是限量款的，刚从法国发过来的，本来准备和宋俊祥一起出席一个活动的。

　　“对不起，对不起。”晴天头也没抬，赶紧道歉。

　　“你知道我这件衣服多贵吗？你一年的工资都买不起。”林楠气得嘴巴变形。

　　“对不起，我会给您洗干净。”

　　“洗干净？哦！天啊，你知道这是什么料子吗？天啊，天啊，叫宋俊祥过来。”

　　林楠抬头一看，这不是慈善之夜打碎高脚杯还故意勾引俊祥的服务员吗？不是被辞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又是你！”

　　领班看到这种状况赶紧报告贺家易，贺家易和宋俊祥两人一起过来了。

　　“怎么了，我的大小姐？”贺家易看到林楠对着晴天指指点点。

　　“俊祥、表哥，我的衣服，我们还要一起去拉斐尔的开幕式，这让我怎么去嘛？”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对不起！对不起！”晴天真恨自己，刚才发什么呆啊。

　　“小楠，算了，也看不出来。”贺家易劝着。

　　“夏晴天，调你到餐饮部是给你锻炼的机会，将来公司还要对你委以重任，上班的时候要精神高度集中，这么大的地方，怎么能撞到林小姐呢？！”宋俊祥摆出一副领导的样子，句句说得晴天无言以对。

　　“算了，俊祥，我看也不能全怪晴天。这两个人走路，撞到一起是有个过程的，有一方注意是完全可以避开的。”

　　“表哥，你怎么帮着外人！”林楠听贺家易这么说，气得一跺脚一扭头，生气。

　　“不管怎么说，她都有责任。何况这是进公司发生的第一件事故，还好今天是林小姐，如果是第一次来我们公司的客人呢？”宋俊祥继续说。

　　“宋总，是林小姐的高跟鞋太高崴了脚扑到晴天身上的。”领班看晴天一直道歉，宋总和林小姐还不依不饶，才不得不把自己看到的一幕说出来。

　　“是我不小心，如果我当时躲开就不会撞上林小姐。”晴天解释道。

　　“既然这样，晴天也道歉了，小楠你就消消气算了吧。”贺家易马上劝和。

　　宋俊祥刚才还理直气壮地找了个理由奚落晴天，却被领班一句话噎得说不出来。顿了会儿，他说：“夏晴天你去前厅拿个抹布做什么？”

　　“前台说一个客人喝醉吐了一地，有些不好清理，要我拿个抹布过去清理一下。”

　　“那还不快去。”宋俊祥命令地说。

　　“等一下。”贺家易拉住晴天，“我还有一些事需要你帮忙，刘领班安排其他人过去打扫。”

　　“哦，好！”领班赶紧应声。

　　“晴天，跟我来。”贺家易拉着晴天就要走。

　　晴天被贺家易拉走，似乎是被地主抢去的少女，毫无抵抗力。林楠看到宋俊祥眼神异样，嘴角的冷漠逐渐拉长，全身都在用力，似乎要把什么捏碎。

　　“慢着！”

　　突然，宋俊祥发出一声号令，晴天惊吓地站住，抽出被握着的手，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聆听教诲。

　　“把你的工作做完，家易的事我会找人处理。”

　　他的语言像冬天的空气，全身都能浮起一层寒气。

　　“我想让晴天做我今天的女伴。”贺家易微微一笑，这一笑足以融化冬天的寒气，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她不合适。”宋俊祥的话一如既往的冰冷。

　　领班看着宋总和贺总起了争执，害怕晴天再受委屈，赶紧提起嗓门对夏晴天说：“还不赶紧去工作。”

　　晴天拿着抹布，战战兢兢地从宋俊祥身边走过去，不敢看他，匆匆走掉。

　　一场战争就这样平息了。林楠不满意地撅着嘴，好像抹布是呕吐物一样，嫌弃地用纸巾擦拭着衣服。

　　“俊祥，我觉得应该把晴天调回去，这个工作根本不应该也不需要她来做。”贺家易又一次提出自己的意见。

　　“我说过，过段时间会调她回来的。”宋俊祥对贺家易几次三番的意见置之不理。

　　“调？调到哪里？她连这个都做不好。上一次打碎高脚杯，这一次撞到我。我看啊，你们公司的制度还应该再严厉一点，你这个人事主管该检讨一下了。”经过刚才的事林楠对贺家易诸多不满，现在他又替晴天说好话，更激起林楠的不满情绪。

　　“让你做这些，你也做不来，说不定比她还差。”贺家易反驳。

　　“你居然把我跟她比！”林楠不服气。

　　“人家晴天可是X大的研究生，你当年是没考上才选择出国留学的。”贺家易还要揭林楠的短。

　　“俊祥，你管管你的员工！”林楠开始向宋俊祥求助。

　　“好了，以前你们两个不吵架的，别因为这点事伤感情。”宋俊祥对贺家易总是护着晴天有些不满，好像自己的东西被人盯上了，心里不爽。

　　此时的晴天蹲在地板上不断擦拭被吐得很脏的木质地板，虽然对宋俊祥那样说自己有些不能接受，但转念一想，当年的伤害也许对他还有影响，这是自己必须承受的。用力地擦，不管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夏晴天，你是最棒的！”她默默对自己说。

　　忽然领班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很着急的样子，“晴天，不好了。你手机响了，我看一直响就替你接了，你家出事了。”

　　只见晴天有些懵，身体一软，差点没站稳，“是不是我姐姐？”

　　“你姐晕倒了，在医院。”

　　晴天扔了抹布衣服也来不及换，一边向外走一边祈祷不要出事，不要出事。

　　“我姐姐怎么样了？”晴天一见到高博就问，只想知道姐姐的情况。

　　“和上次情况一样，本来是有好转的，但是现在检查发现……”高博吞吞吐吐。

　　“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晴天感觉有些怕，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这是她不能承受的。心里一千次一万次地念着“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有恶化的趋势。”

　　全身瘫软，是她没照顾好姐姐，是她不够好。她一下子就崩溃了，眼泪一滴一滴地滴下来，她咬着嘴唇，可是牙齿在打战。

　　“都怪我，都怪我。我早就该给家里请个保姆的，或者早就该搬家，姐姐一个人在家怎么能行。”她不能原谅自己。

　　“不怪你，这是照顾得好也未必能避免的事，你不用自责。”高博不忍看着晴天如此责难自己，只能这样安慰她。

　　“我去看姐姐。”

　　见到姐姐，脸色显得苍白，没有精神。但是姐姐对着她笑，还没等她开口，姐姐就说：“没事，就是老毛病，我现在挺好的。”

　　“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放下你不管了。”

　　“净说傻话，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姐没事！”

　　“姐姐！”叫出姐姐的时候晴天已经无法克制地哭出来，姐姐的故作坚强，让她更加自责。

　　“我没事，你忙你的，工作要紧，你现在跑出来不会有事吗？你刚进公司，不要犯错。”晴雨担忧妹妹的工作，让她赶紧回去。

　　工作，无休止加班的工作。晴天并不是怕吃苦，并不是想偷懒，只是这本不是她应该承受的。这个时候她应该下班了，她应该在家里照顾姐姐，这个时候他们一家人应该吃过饭看着电视聊天。可是，宋俊祥，他偏偏不放过她，非要这样折磨她。每一次折磨，晴天的心就多痛一分。何以浓烈的爱会成为深深的恨？

　　怪自己，走得这么不干脆，在他心里插了一把刀。只是他不知道，这把刀早在自己心上刮过千万次，就是凌迟也没这么痛。

　　姐姐故作坚强的脸在她面前越来越清晰，他和她早就断了，他和她早就不可能了，他和她又何必这么互相折磨。让自己难过，让他难过，又伤害了姐姐。

　　“姐姐，我以前太像你了，不管什么都忍受着，现在我要保护你，我会坚强起来，也会强大起来。放心，没有人能打败我，我们会过上好生活。妹向你保证。”晴天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