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据卷宗资料反映：本案自1995年11月2日发案以后，公安机关及时予以立案侦查，经过长时间深入侦查和取证后，先后于1995年12月25日作出了“关于林岱防卫过当的调查报告及处理意见”：后于1996年8月29日以“过失杀人罪”对被告人林岱提请逮捕；检察机关以“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批捕并起诉。显然，上述三份关于林岱行为定性的法律文书，随着时间的推移，性质是越来越恶劣，情节是越来越严重。对此本辩护人姑且不对这种人为的主观拔高做过多评说，但需要提请法庭注重的一点是，负责侦破本案的公安机关对被告人林岱的行为，始终客观认定其正当防卫的性质只不过因曾民的死亡，而认定林的行为防卫过当。

　　本辩护人认为：公安机关对本案的定性，显然较之起诉书的定性要客观得多。但是，即便如此，公安机关认定被告人林岱“防卫过当”、“过失杀人”的观点，仍有值得商榷的不当之外。其具体理由如下：根据我国刑法第133条之规定，过失杀人罪，是指由于过失而致人死亡的行为。此罪的构成，在其客观方面，行为人必须具有因过失而致人死亡的行为，也就是说过失行为与死亡结果之间存在着刑法上的直接的必然因果关系。这是确定过失杀人罪承担刑事责任的客观基础；在其主观方面，只能是过失，这种过失包括疏忽大意的过失和过于自信的过失。所以，过失杀人罪的本质特征是：行为人既没有伤害的故意，也没有杀人的故意，只是由于疏忽大意或者过于自信，方造成被害人死亡发生的结果。

　　这时，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的目光变成一只感激的手臂，伸向这个陌生的律师，这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的“稻草”。

　　她抬头朝我望了一眼，那双充满睿智的大眼睛流露出坚定而沉着的光芒。全场寂然。紧接着，她又继续为我辩护：

　　据上所述，本案被告人林岱在经过与不法侵害者激烈搏斗后，见本案死者曾民已倒在血泊中不能动弹，不仅没有弃之不顾，而是立刻拔打紧急抢救电话。此行动无论如何认定，在其客观上与死者之死无法律上的因果关系，在其主观上亦不存在过失，因而其行为依法不构成“过失杀人罪”。

　　3．被告人林岱的行为属正当行为，不存在防卫过当。

　　我国刑法第17条规定：为了使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正当防卫行为不负刑事责任；正当防卫超过必要限度造成不应有的危害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酌情减轻或者免除处罚。

　　据北规定，正当防卫的成立，必须具备以下五个条件：

　　必须是为了保卫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权利和其他合法权利，才能实行正当防卫。

　　必须是对不法侵害的行为人，才能进行正当防卫。

　　必须是对正在进行不法侵害的行为人，才能进行正当防卫。

　　必须是针对实施不法侵害行为的人，才能进行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不能超过必要的限度。

　　上述五个条件中，既有正当防卫成立的条件，也有正当防卫合法性的条件，行为人的行为符合上述五个条件，则其行为即使造成了正当防卫对象的伤残或死亡的后果，亦属合法的正义的不负刑事责任的应受到法律保护和支持的行为。

　　结合本案具体案情分析，被告人林岱的行为，究竟是正当防卫行为呢，还是非法加害行为呢？如果说被告人林岱的行为是具有正当防卫的性质，那么她的防卫究竟正当不正当呢？对此，本辩护人有理由理直气壮地说：“被告人林岱的行为属于并不过当的防卫行为。其具体理由如下：

　　本案案发当晚，被告人林岱，无辜遭到本案死者曾民的肆意污辱、殴打。据法医鉴定结论：“伤者林岱，左颈部锁骨处上方有散在的片状表皮剥脱和皮下出血；颈部喉结结节右侧有三处横条状表皮剥脱皮下出血；右上肢肘关节处及其上下方有散在分布的条状、片状表皮剥脱和皮下出血；右肘关节外侧有散在表皮剥脱和皮下出血；右腿髌骨处有散在的片状表皮剥脱和皮下出血。口腔下唇有多处黏膜剥脱，黏膜下出血。”

　　上述事实表明，被告不仅无辜遭到侮辱、猥亵。而且身体健康权利同样遭到了不法侵害，而这一不法行为加害人，正是本案被称为“受害人”的死者曾民。显然，被告人林岱，是本案的真正受害人，而死者曾民则是本案真正的害人者。

　　据上所述，被告人林岱的行为不仅不构成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同时也不构成过失杀人罪。该林的行为属于合法的正义的应当受到法律保护和支持的正当防卫。鉴此，本辩护人建议本案合议庭及审判委员会，据实依法对被告人林岱宣告无罪，予以释放。

　　法庭上一阵骚动。

　　我模糊地看到表姐和林老师眼里的泪光。

　　我之所以比较详尽地写下这段细节，是为了更深地感念那个叫罗志芳的律师。

　　我与她素不相识，但是她却用她的智慧和对相关法理精深的研究和深刻的分析，使抗诉人感到处处是陷阱，进退维谷，不能不败。从某种意义上，她缔造了我的再生。

　　我有多感激她，并对她怀着深深的感恩之情，这种感恩，丝毫不亚于给我肉身的父母，她让我赢得了自由、清白、公正与做人的权利。这与她尽职的精神和精彩的辩护是分不开的。

　　我不愿意去回忆那长长的一段地狱般黑暗的日子，它如同遥远的未来，好像从未发生过，一片空白。

　　2006年冬，我和表姐离开了那座城市，漂流到南方的另一个城市来。

　　我们在农民屋租了一间只有十平方米的房子，用省吃俭用的钱买了两部二手电脑，开了间新世纪广告创意设计室，进行电脑美术设计，帮人制作室内装修效果图、家私设计、卡通片的背景设计、广告设计、房地产公司的效果图、卫生学校的大门及进门后长六十米的浮雕。

　　当然，这些业务是逐步逐步多起来的。

　　这天晚上，我和表姐睡在房间上面的阁楼里。表姐在昏暗的灯下剪剪裁裁，做着她幼年做过的玩具娃娃，这些小玩意儿是准备明天挑到学校去推销的。

　　表姐有一双灵巧的手，会布艺、竹艺，她扎着编着名种各样的小动物：小狗熊、小猫、小狗等，还有可爱的小情侣。

　　我坐在窗前，望着眼皮底下窄窄的喧嚣的街道，真是不敢相信，眨眼之间我已到了另一个地方。

　　世界女子网球冠军格拉芙说：“如果不再和任何人交谈，该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我只想在世界上任何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她甚至想到退休以后进行整容，那样就不必生活在众人的注目之中。

　　我曾经那么沉湎于一种孤独幽静的生活，但残酷的生活，现实的生存需要，使我不得不换另一种面具生活。我讨厌与人交谈，可现在不得不与各种人交谈。我感到无奈又迫不得已。

　　我关上了窗子，一点儿也不想听到外面的声音，一切触景生情的事物已经远离了那座城市。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生意出奇地清淡，我心里一下子莫名其妙地难受起来。

　　表姐每日早出晚归，收获却不大。

　　这天，表姐犹犹豫豫地说：“生意不好做，这样下去，我们连本钱都会亏掉，早上房东又在催交租金了，我今天去了一间大学，艺术系招人体模特，我想去做临时模特，以解燃眉之急，你打理店子，起码租金可以挣回来，你看怎样？”

　　她一手摸着布娃娃，一边很感慨地说：“好不容易从以前的日子里熬出来了，现在我们再也不用担心这，担心那了，可是……唉……”

　　她说话的神隋仿佛将要永远失去什么似的。

　　为了分散她的忧虑，我说：“万事开头难，我就不信我们的命就是这样，面包会有的，鱼和熊掌也会有的，只要我们不要失掉信心，努力就会有希望，虽然与梦中的劳斯莱斯无缘，但作为现代女性，我们按自己的方式生活，这是我们要的生活，对吗？”

　　表姐进厨房弄晚饭去了，我走进厨房，站立在门口一动也不动，这些天来一直觉得心神疲惫得很。

　　“怎么了？”表姐问。

　　“现在，我们是相依为命了，我们俩要打起精神，一切又将重新开始。”我感慨万千地说。

　　“是啊，我什么也不怕，最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不就是没有钱吗？可两个大活人总不能坐着等吃吧，明天，我去试试。”

　　“你只能做临时的。”

　　表姐点头，我感到心里踏实了许多。

　　又一个月过去了，一算账，不赚反亏，我心里既着急又难过，没有朋友，没有固定客户，铺位又不是旺区，我几乎丧失圆梦的信心了。

　　这天，店里来了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他问可不可出效果图，我满口答应下来，他说你能不能快点。我说，你什么时候要我就什么时候可以给。我按照他的要求，连夜赶了出来。第二天当他来时竟惊奇地说，他跑了几个地方，制作的效果图都不理想，而且时间长，没想到小小的店子竟能又快又好地完成产品，真是不可思议。

　　临走时，我嘱咐他介绍些客户来，按比例提成给他。他婉言谢绝了，他说他是市建委的，以后可把属下房地产公司的业务介绍过来。

　　就是这一次，挽救了我的信心，接了几档生意以后，店里的生意开始稍微好转，我开始用这笔钱在报刊上做广告。

　　谁知情况并没有如我想象的那样，这使我坐立不安，不行，我必须主动寻找争取客户。

　　第一次去的是一间化妆品公司，我把设计好的广告样本放在手提包里，很幸运，刚好遇到一个老板。她看了我的广告设计，很感兴趣，一个劲儿地说有创意，不到一个星期，生意就谈成了。

　　和客户较量的过程是一种快感。想想看她原来不想做广告，可是你同她说着说着，就动心了，那感觉太好了。

　　当我有了一些固定的客户之后，就疏于抛头露面了，我把那些拿到的名片，回家整理和分类、分析，对成功率较高的，不断地去争取，我把我和表姐设计出来的样本不断地寄出去，为自己设计一套生动的广告，推销自己的产品。

　　这个月，我们接到了几桩化妆品广告设计和药品广告设计。

　　这段抛头露面的日子也是我永生难忘的，为了联系客户，我也见过不少白眼，有好几次，当我推门进去，一屋子人，我向他们自我介绍，人家都瞪着眼睛看着我，不理我，不搭茬儿，那时，我真恨不得地下有个洞钻进去。

　　有时，在人家的门口转好多圈，总是不敢进去，的的确确，假若让我现在去敲门，我还是挺害怕的，只是挣到的一些钱把这一切冷落都化解了。

　　从此，我的产品无所不及，我开始了不停地设计生活，而且，这种生活一发而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