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56、朱茜被辞退

　　周怡决定辞退朱茜，并让我开口对朱茜讲。

　　我艰难说：“周总，这样不好吧，她当初是我招进来的……”

　　周怡冷着脸说：“正因为这样你叫她走才合适，你可以说得委婉一些。”

　　“那……她要是跟公司提出补偿要求，我要怎么说？”

　　“补偿？她工作出那么大差错，公司没追究她责任就不错了！”周怡瞟我一眼。

　　周怡要辞退朱茜主要两个原因，一是朱茜在山东出差期间报纸广告上项目活动预告日期出了问题，好在是连续两版，第二天即做了更正。另一个原因就严重了，朱茜在未经公司同意的情况下，私自坐飞机返回厦门，她说她没办法继续呆在山东，她必须要回厦门一边上班一边照看她那住院化疗的父亲。其实这两个原因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最主要是周怡认为朱茜私自返回这一做法冒犯了她的权威，是对她这个总经理的蔑视！

　　朱茜是被我连蒙带骗招进来的，当时周怡开出的招人条件是必须两年以上工作经验，底薪2500块左右，还得能接受经常出差，奖金嘛，“说得灵活些，总之一年下来五六万是最少的，项目卖得好也有可能不止这个数”。但前后面试了近10个人，要么专业太差，只有这个来自江西师大中文系毕业又怡好有两年工作经验的朱茜，被我七八万的年薪忽悠得财迷心窍，拍着颤抖的胸脯上了贼船。朱茜工作积极，悟性也不错，山东因我坚决不去，就让她顶上了。没想到这一去公司就暂时不让她回来了。更不巧的是，虽然她的试用期早已过了，但因人在外地合同还没签，要是跟公司较起真来，对她是非常不利的。

　　现在我要跟朱茜怎么说呢？我真的说不出口，我也是一个臭打工的，同类相残我顾小北做不出来啊！

　　犹豫了很久，我终于把朱茜叫到外面走廊上。

　　我看着别处说：“小朱，这两天在忙什么？”

　　“没有具体事情，顾经理有任务吗？”朱茜审视着我。

　　我不敢看她：“哦，那个……小朱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我回头看朱茜的时候，发现朱茜脸色突然青了，她似乎镇定了一下，看着我轻声说：“顾经理……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避开她的眼神说：“小朱，你回来之前为什么不跟周总打个招呼呢？”

　　“我、我当时……顾经理你……”

　　“现在，周总要你……自动离职……”

　　朱茜一下子愣了，她咬着嘴唇说：“顾经理你们不能这样啊，你要帮我跟周总解释一下啊，我们俩还是老乡呢……”话还没说完，眼泪已经流出来了。

　　我感觉鼻子酸酸的：“好像已经决定了……”

　　“可是我、我已经跟苟总说过了，我爸爸从老家来厦门看病，我和我嫂子要轮流照顾他。其实我回到厦门，山东那些事情我通过QQ是完全可以做的，不一定要呆在那边的……顾经理，你们不可以这个时候开除我，你们不可以这样，我当时是下了很大决心才来你们公司的……”

　　“我完全理解，但这次主要是你没有尊重她，明白吗？”

　　“我明白。顾经理我求你了，你们不能开除我，求你了，我求你了……”朱茜说话声音越来越轻，咬着嘴唇一噎一噎的，她已经泪流满面。

　　最后朱茜掩面对我说，因为各种原因，她现在和她男朋友基本上分手了；加之这段时间她老爸来看病，几乎花光她的所有积蓄，她现在不能没有工作，现在已经快年终了，工作不好找。

　　我小心翼翼把朱茜上述情况对周怡说了，最后我说：“周总……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我们现在缺人，她确实是有事情……”周怡面无表情说：“她家里有事关公司什么事？谁让她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呢？小北你以后招人要那个点，不行的人千万不要再给我招进来！”

　　我彻底无语。

　　周怡说：“按道理你也有连带责任，这次我就不追究了。”

　　我再次无语。

　　最后周怡说：“她要是愿意留下来也可以，但必须长期外派！”

　　我把周怡的意思对朱茜说了，朱茜说她真的没办法长期外派。我说那你只有自动离职了。朱茜说那能不能让公司补偿我一个月工资，我为难说你连合同都没签，公司凭什么补偿你工资。朱茜听了又流泪了。我说有些事情当面不好说，要不你在Q上给她留言，把事情详细说明一下，看看能不能激起她的同情心。朱茜说好的。

　　但是周怡根本没理会朱茜，连那一千多块钱的机票也没给她报销。朱茜胆子又小，自己不敢找周怡理论，只在我面前泪汪汪说：“顾经理你们这样太欺负人了。”我被她说的心里一阵难受，我拿出钱包说要不我先借你1000块好不好，朱茜说我不要你的钱，我是你招进来的，你去把我应该得到的争取过来就行了。我说我这个所谓经理处境没比你好多少呀，也许那三八开除你其实是给我一点警示，下一个走的可能就是我。

　　在我的劝说下，朱茜还是伸手接了那1000块钱，她说等她有了工作就会还我的。我说不急，愿你好运。

　　朱茜是哭着鼻子走的，临走那天她终于狠狠说：“你们这骗子公司！有一天我要去告你们！”

　　没有一个人理她。

　　57、不断地被骗

　　临近国庆了，国庆预示着秋天到了，可我顾小北收获了什么呢？

　　山东项目实现了开门红，一期均价原本预计只有6千的，却疯狂地卖到8千，不到一周几乎销售一空，现在提前推出的二期销售也非常火爆。加上老邱那个尾盘，公司到目前为止销售已经超过7亿，以这样的速度，再加上德成地产年底的两个项目，公司今年总销至少12个亿。我掐着手指头打趣对吴天敏说：“小吴，如果说按总销12亿来算，我们今年光奖金就7、8万了，一年下来至少12万啊。”小吴哼一声说：“小北你别天真了，12万？有个6万我就笑死了，醒醒吧！”我哈哈一笑说：“兄弟，我指的是理论上！”吴天敏说：“没错，理论上！做梦吧！”我叹口气说：“是啊，我们都在做梦。”

　　这段时间我和吴天敏走得比较近，今天他终于对我说出他的薪资了，他说他来时公司答应他年薪7万的，可是一个月以后，公司突然跟他说只能先给5万，其他两万年底再给，“当然要看你的表现了，也许不止7万呢。”小吴学着周怡的口气说。“他奶奶的，每月扣掉个税医保，真正拿到手的才3千多！”小吴愤愤说，“明年我要还在这边干，我跟她姓！”

　　我自始至终没有对梅佳提过朱茜的事情，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些对我有某种不祥预感的事情，我要让她感觉我在公司好好的。这段时间我和梅佳的关系，怎么说呢？上次我负气离开她家之后，她倒没有太生气，第二天我给她打电话主动道歉，她没有像以那前直接按掉，而是平静地接了。晚上我请她在一个偏僻的小炒店吃饭，还一起到一个同样偏僻的小酒吧里喝了点小酒，喝完酒自然就回到她的住处。没想到整个晚上没怎么说话的她上床后突然野性大发。从此以后，差不多每隔三五天我上她这儿小住一两个晚上。虽然我们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继续着这段地下情，却是没有任何进展，我们就像两条伸向远方的铁轨，看似已经相交，实则一直没有真正牵手。

　　现在我最关心的是销售抽成奖金。这天我看抽成方案几个老板就像打太极，你推过来我推过去，就忍不住就对梅佳说了。梅佳非常惊讶，她说你当初来的时候没跟他们谈好吗？我说当时老苟只是口头答应，说以后会有具体方案出来。梅佳说晕死了，这年头口头答应有个屁用！第二天梅佳给我献上一条锦囊妙计，她说小北不如这样，德成新天地是你们公司代理销售的，你让老苟跟老邓说一下，允许你按内部价先订一套房子，交两万块订金即可，现在房子3天一个价，过一段时间你再把房子转出去，也能赚个两三万。我睁大眼睛看着梅佳，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老苟答应给我的内部房我因为根本就买不起，我本来已经彻底不想要了，提都不想再提了。我掩饰说梅佳这事我也想过，可是他们允许吗？梅佳说这主要看你们老苟怎么跟邓总说了，我觉得是有可能的。

　　第二天我即找老苟谈了，老苟当即答应去找邓总打个招呼。但是客户内部认筹交订金那天，老苟又说邓总说不可以。我生气说苟总你不会没跟邓总说吧？老苟诡辩说现在找邓总的人太多，邓总干脆一个不答应。我火了，感觉新仇旧恨同时涌上心头，我说：“苟总我们是代理公司，我想邓总应该会给你苟总这点面子的。”老苟冷冷说：“小北你胡扯什么呢？人家是甲方！合同中有规定我们乙方不能借机炒房子！明白吗？”

　　我心有不甘，开盘当天我又找老苟。这时候的老苟因怕熟人找他打折优惠，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还谎称正在外地出差，其实他就像缩头乌龟似的呆在家里，用另一部手机遥控着销售现场。我打他电话说：“苟总，请你跟邓总再说明一下，价格按最新调整过的也可以的。”老苟说：“小北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要不你自己打电话跟邓总讲吧。”我抢着说：“苟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两个多月前你和周怡曾经亲口答应我说德成新天地开盘时会给我弄一套内部特价房的，你应该还记得吧？”我以为这下子应该把他给问住了，没想到老苟回答得很快，他说：“小北我是有答应过你，可是人家邓总没有答应你呀！”

　　放下电话我足足愣了两分钟。这******什么逻辑？什么叫做资本家？这就是资本家！什么叫做劳资关系不可调和？这就是热气腾腾的例子！

　　我憋屈到了极点，自己竟然这样被老板玩弄于股掌之中！我感觉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我找到梅佳说了老苟的嘴脸，然后说：“梅佳，你有没有办法帮我直接问下邓总，说不定邓总会给你面子。”

　　这是个敏感的问题。那天晚上我从梅佳家里离开后，梅佳曾在QQ里给我留言，她问我是不是怀疑她和老邓真有什么，她说她跟老邓纯粹是上下级，老邓只是工作上比较信任她而已，给她比较大的权限，而且这种信任和权限很大原因是基于苏总监，因为苏总监是另外一个股东的人，如此而已。

　　梅佳说：“我说我帮不上你，你也不会相信，其实我看你们苟总根本就没有诚心帮你，他如果真有——”

　　我打断她的话：“你自己有没有弄一套？”

　　“我和苏总监一人预留一套，其他售楼人员也都不允许，这次控制得很严格。”

　　我哦一声，说：“那算了，就当你没告诉我可以炒房一事。”

　　“这么说又怪我了？”

　　“梅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顾小北本来就是个倒霉透顶的人。这半年多来我一直想离开公司，到现在我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走了，这一年又等于白干了……”

　　“其实你那时候本来就不该回这种公司。”

　　“可是我根本没想到会这样！他们当时说得那么好，我根本没想到会被他们一步步骗到今天，并且越陷越深……”

　　梅佳呆呆地看着我，我知道她也为我感到憋屈。

　　梅佳说：“要不，我把公司为我预留的那套给你……”

　　我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梅佳。

　　梅佳深深地看着我：“我说真的，就怕手续不好办。”

　　我的心动了一下，我说：“那不行，那样会暴露你我之间的秘密。”

　　“也许可以办的，回头我找一下邓总。”

　　“不要，就是办得到也不要！我想到好办法了，我要再次跟公司借钱，我借3万块！现在项目卖这么好，他们没理由不借钱了吧？”

　　“小北你心态放平稳点吧，又不是以后没有机会了，不要太强求自己，不然你会活得很痛苦的。现在很快就到年底了，你要趁现在项目热卖让他们把奖金方案定下来，借钱这种方式不可取，这样对你反而不好。你想想，该做的事情你都已经替人家做完了，现在再跟人家谈条件，你还有资本吗？现在你只能顺着他们了。”

　　“我是没有资本了，但跟他们借点钱没有什么不好！明天我就去找老苟！”

　　“不可以！小北你不要傻！你这样他们会认为你是在逼他们！你要再容忍一下！”

　　“不！现在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们当初是怕我走人，为把我先稳住，就让周怡以什么抽成方案为诱饵，一步步和我周旋，把我吊住。现在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我的梦也终于醒了！我已经完全看破这种言而无信的骗子公司了！”

　　梅佳叫起来：“小北你让我对你说句心里话好吗？你为什么会混成这样子你自己想过没有？是你的性格！你的性格是你的最大悲哀！你有时候太直白了！你把他们每一个人都答罪了你知道吗？”

　　“梅佳你错了，不单单是我的性格，是他们这些老板实在太黑！但是我这次真的要主动找他们，我不能再被他们这样糊里糊涂骗下去！”

　　58、心碎的声音

　　第二天我填了张3万块的借款单直接找到了老苟，只要拿到这3万块，奶奶的就是叫我立马走人也可以！

　　我说：“苟总，我找李总监和苏总监了解过了，邓总他们这次内部购房是控制得比较严格。”

　　老苟警惕地看着我手里的单子，似乎意识到了我的目的，他说：“是啊，我也没想到，本来嘛——唉，只有看以后他们德成佳缘了——”

　　“德成佳缘就算了。其实前几天我另外看中了一套房子，是海沧一个项目的一套二房一厅，首付也才10万多一点，挺适合我的，不知道公司能不能支持我一下……”说着我把借款单放在他面前。

　　老苟脸不改色，他甚至没看借款单上多少钱，即微笑着反问我：“小北你觉得海沧适合你吗？那么远，上班来得及？”

　　“是不太理想，可是现在不买以后就更买不起了。主要是价格我可以接受，70多平方米30万左右，户口也有了，幼儿园小学什么也都有，就是首付不够，公司这次一定要帮忙一下。”然后我假作轻松笑笑。

　　老苟这才拿起借款单看了看（话到这个份上，他不得不看了）：“3万块就够了是吧？没问题呀，不过你还是要先让周怡签下，还有余总也要签下。”

　　“苟总能不能您先签下，我再给他们补签，我挺急的，怕过两天又涨了。”

　　“公司流程是这样，只要周怡和余总签了，我没意见。”

　　我悲哀地想这会不会又是托辞，我说：“苟总您是董事长，既然您没意见了，就请您先签下吧，我希望公司能帮我圆了我的买房梦。3万块其实不多，现在我们公司几个项目总销售都已快10个亿了，若按照苟总您当初说的，我的奖金早不止3万了，到时候抵掉就是了。”

　　“我都说了没问题了你还担心什么？你是公司中层，公司该帮忙的还是要帮忙的，对吧？本来这次就是要为你争取的。”

　　“要不您现在就给周总打个电话？”

　　“我会跟她说的，你先去找她吧。”

　　我咬牙切齿走了出来。

　　周怡一整天都在销售现场，第二天我才在她办公室里逮住她。她不像上次那样阴着脸，而是荡一下酒窝笑着说：“小北你目前又不是马上要结婚，这么急买房子干什么？你可以再等等嘛，等德成佳缘开盘再考虑嘛，到时候公司给你弄一套合适的不是更好。”

　　周怡一开口我即明白她已经和老苟串通好了。

　　我感觉自己泪都快流出来了，我说：“周总，我是和苟总商量好了的，他说他那边没问题，他要你先签他再签。”

　　周怡微笑说：“没错啊，可是我们这边的财务状况他又不太清楚。”

　　“怎么会这样，苟总都同意了的。”

　　“小北你应该知道，我们运佳企划这边财务是独立的，他们运天地地产多久没打款给我们了？”

　　运佳的财务状况老苟会不知道？老邱那边前不久才打了50万代理费过来，运佳怎么会没钱呢？

　　我没有和上次那样即黑着脸转身走人，而是面带微笑说：“周总，前不久邱总刚转来50万，公司应该没那么紧张。这是我第二次跟公司借钱，如果我有其他办法，我也不会麻烦公司。我希望周总能帮我圆了我的买房梦，周总应该知道我是多么希望在厦门能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哪怕这房子地段偏些，面积小些……”

　　“这我完全理解。小北你还年轻嘛，为什么不再等等呢？我建议你干脆再等一两个月，等这次新天地的代理费结到了，我们公司就有钱了，然后那时候德成佳缘也差不多开盘了，你在岛内买一套小点的，这样不是更好吗？”

　　我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借款单，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生气，生气是没用的，我只是个打工的，本来就是任人宰割的！我现在是低声下气求人家帮忙！

　　我没有放弃最后的希望：“周总，要不你和苟总再商量一下……”

　　周怡说了声好的，转身时却又加了一句：“希望你能理解。”

　　我回到自己位子上，盯着借款单发呆。

　　下午我找到了老苟，老苟说：“是啊，我没到这段时间周怡那边情况这么糟，周怡简直是乱来，一点财务管理都不懂！”

　　我一怔，他们又演双簧了！！

　　我盯着老苟故意问：“周总怎么乱来？不是刚转来50万吗？”

　　老苟掐掉烟头，似乎非常懊恼的样子：“她不懂财务管理。小北，首先公司不是不借钱给你，这点你要明白。另外我觉得周怡说的其实是对的，你干脆再等等，等到公司把新天地的代理费结到一部分了，你也有奖金了，然后你再买德成佳缘的，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我能再说什么呢？一对珠联璧合的太极高手！我在心里狂笑两声，算了，碰到这么抠的老板，自认倒霉吧！

　　我牙关咬得嘎嘎直响，我知道，那是我这个可悲的打工仔心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