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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病痛的刺激 (1)

  童自辉唯一的好友淮扬自慢性工业中毒、被诊断出血癌末期后,受到巨大打击,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偶尔绷得太紧便会崩溃一次,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来。虽然这些举动不至于构成人身伤害,但总要把人吓到,如此一来,引起亲友近邻的抱怨。因为这个缘故,他的父母才同意自辉的意见,在自辉接受国内一家公司的聘请后,将他带回国,由自辉负责照顾。

  那天自辉没有去上班。他毕竟不是纪淮扬,不用做任何事,家里的财产也够他挥霍一辈子,普通家庭出身的自辉得工作。当天没去单位,一是约了紫末,二是淮扬的情绪也不稳定,半夜就起床了,一直就在后院里做模型。

  他自然也不能睡了,在后院陪淮扬一起工作到九点,才去买早餐。他想不到紫末会这么早来,也想不到老街的早餐店里偏偏那天客人多,店老板忙不过来,等了很久才拿到。

  到家听到尖叫声,东西都来不及放,便冲到后院一看,眼睛都瞪直了。

  淮扬揪着紫末的领子,脸部肌肉已经扭曲了,熬了半宿,布满血丝的眼球仿佛凸露出来,最骇人的是另一只手上还拿着焊头,尾部一根粗黑的电线连着轰鸣的机器。他一步跨上前,拉开淮扬。

  淮扬松了手,江紫末颓然靠着墙,四肢已经瘫软了。

  “吓到了吧,”他将她扶进客厅,触到微微发抖的手臂,内心感到一丝愧疚。

  江紫末见到沙发就扑过去,稳稳当当地坐住了,才腾出空来白他一眼,仿佛是在埋怨发生这么可怕的事,居然还问她有没有吓到。因她还在后怕,发不出声音,只好继续用眼睛瞪他。

  纪淮扬跟在后面进来,自辉明显地察觉到紫末的身体往里缩了一下。

  这时的纪淮扬情绪已稳定,又恢复他那如希腊神像般英俊冷漠的脸。

  “原来是你的客人,她没声音地走到我后面,我只不过是本能地揪住她而已。”他到对面坐下,这句话只是在对好友解释,但目光却紧紧地盯着紫末,表情傲慢,没有抱歉的意思。

  “谁说没声音,是你的机器太大声,听不见而已,”紫末愤慨地说,“我只是被桌上的模型吸引去的,想走近看看,你的反应却是想杀我——”

  “杀你不是不可能的事。”淮扬冷酷地抢过话,仿佛很不屑地睨她一眼,便站起来,去院子了。

  江紫末气得全身又发起抖来。

  目睹一切,童自辉心知要她来工作是妄想了,仍然跟她道歉,又向她解释淮扬偶尔会情绪不稳。

  “他说杀我不是不可能,要死的人就有权力藐视别人的生命了吗?”江紫末愤然问道。

  自辉当然要替朋友辩解,沉默了下,才低沉地说:“若他真是那样,早就可以杀人了,但他没有,甚至没有故意去伤害过谁。也就是言语上厉害——他这样经历的人,若到了这个时节还不能我行我素一些,难道要他憋屈着去死?”

  也许是他温和的语气里透出了悲悯,江紫末不那么愤怒了,表情也平静许多。

  “他需要发泄,”自辉又说,“可是不会伤害人,我了解他。否则我离他这么近,早死了百八十次了。在国外,也有人被吓到,这些人都害怕他,淮扬不想被关在医院里,我才会带他回国。所以,你相信我说的,他没有危险性。”

  过后,江紫末没有离开,也没有说话,抱着膝盖沉思。

  院子里的机器声又轰轰鸣鸣地响起,童自辉瞥了一眼庭院,回过头,江紫末也朝那方向看,目光对上,一个怜悯,一个矛盾。

  江紫末临走时把资料留下了:“我先试着来几天,你最好也在。”

  自辉想她答应是因为本身心地善良,抑或是她比一般人都勇敢,总之,这个结果让他感激紫末。

  “要加一倍薪水!”随后是这么一句,江紫末的脸凑近,“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的。”

  淮扬一贯不爱跟生人接触,雇个人在这里转来转去他不会乐意,更不用提让他负担薪水支出了。

  童自辉那时的收入虽然也不算低,一月六千,也是咬牙答应的。

  那时,童自辉想到这里不觉微笑,22岁的江紫末初生牛犊,一路扬着大旗,风风火火地闯入260号,几天后了解到纪淮扬也不过是个从不答理她的病猫,便逐渐占山为王,连暴躁的淮扬也对她束手无策。

  他没有告诉紫末这些事,她既然能记起别的,偏偏忘记了淮扬,或许是长久以来,潜意识早代她选择了遗忘。

  他亦是作如此想,假如他们能重新认识一次,他一定不会让她见到淮扬。

  时间过得太快,转眼他们已是夫妻六年,朝夕共处,不觉竟也都是快三十的人了。

  他的眼睛里浮现出许久未有的怜爱,情不自禁地轻按住她的发顶。

  他突然的触碰吓了紫末一跳,但对上他专注的凝视,虽然不明所以,心里却涌起了感动。也就任由他按着,任他的手指轻轻摩挲,像是皮肤上的毛孔一齐张开了,紧张刺激里冒出一丝兴奋的战栗。

  那手却突然拿开,规规矩矩地端放在桌上。

  气氛微妙而尴尬,江紫末伸手拿过他面前的酒,仓促地饮了半杯。

  “那时候你是个热心的人,”紫末说,“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现在也还是热心。”童自辉说。

  “你的朋友后来怎么样了?”

  她终于问到了这个问题,童自辉从容地答道:“不久后死了。”

  在他说出这句话时,紫末的心还是狠狠地撞了一下,但她以为这是同情自辉的原因。

  “是吗?”她惋惜道。

  “紫末,”他突然扭过头,“我是个很平凡的人,一生所为之努力地就是守住自己的家,守住重要的人。无论你信与不信,即使有那么多变故,你依然是我看重的人。”

  江紫末愕然地望着他。

  “很晚了,睡吧。”

  他仓促离开。

  不久,传来门关上的声音,江紫末才如梦初醒。柜前的那一排小灯,依旧如许多双眼睛,幽幽暗暗地注视着她,仿佛把她心里的糟乱全都听进去了。

  江紫末睡了一觉后,心里跟无风的湖面一样平静了。没记起什么来,也没再跟童自辉闹不愉快。两个大人加一个孩子,还有一个半大的傻孩子,日子过得也还算其乐融融。

  江美韵选了个周末来看女儿女婿,不巧童自辉仍在外忙公事,临走前对紫末说会回来吃晚饭。

  慈祥的外婆来了,严厉的爸爸走了,剩一个软弱可欺的妈妈,童童便把他所有的玩具搬到客厅,仅是父亲给他的汽车模型就占了客厅的半壁江山,再加上玩具枪炮,一色整齐的迷彩人偶,足够他激战一个下午。

  高高的天花板回荡着激昂的童声:“撤到对岸!摆脱追兵,炸桥!”

  “轰!”刚架起来的玩具桥倒塌,桥上车辆尽数滚落,稀里哗啦!

  已被赶到卧室叙话的江氏母女又一次被打断了八卦,江紫末愤然起身,不顾母亲的阻挠冲进客厅,战争场面混乱狼藉,小战争犯童童像个巨人俯视着敌营,还手忙脚乱地给自己的营地放救护车,运送伤兵。

  “敌军将领”小惠趴在另一面,奋力抵着童童的头,也无法阻止她的城池一方一寸地被尽毁。

  江紫末见状怒不可遏,大喝一声:“童童,小声点!你影响到我跟外婆说话了。”

  “投降!”童童用威慑的气势命令小惠。

  “耍赖,明明是你输了!”小惠说。

  “投降!”

  “不!”

  “投降!”

  “死也不!”

  宁死不屈的小惠把童童的头又顶回去一分。

  像两只对峙的小兽,怒目而视,龇牙咧嘴,仿佛瞅准时机就扑上去咬对方一口。

  无人理会跳脚的江紫末,正要伸手去拎童童,江美韵却适时地出现,有外婆在,连童自辉都不敢随便动她的宝贝,更遑论身份“卑微”的江紫末。

  在母亲的瞪视下,江紫末赶忙收回自己的手,悻悻地又回到卧室去。

  “童童只怕他爸,一点都不怕我。”江紫末沮丧地坐在梳妆台前,右手无意识地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以前童童怕的是你,反而是他爸爸比较护着他。”

  “怎么会?”

  江美韵在卧榻上坐下:“现在说你也不会信,何况那时的我们。儿子天生是黏母亲的,你那时可真让童童失望!”

  “我做了什么事?你和童自辉都那么爱责备我。”

  正说到这儿,童自辉回家了,客厅里一阵糟乱声,料想得到是那个小坏蛋知道大祸临头,慌乱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江美韵不便再跟紫末说下去:“算了,但愿都是过去的事。你虽然是遭遇了一场大祸,可也算是重生一次,以后努力对童童好,对自辉好,便是你自己的福分了。”

  两人一同到客厅,童自辉眉头拧到一块儿,严厉地注视着儿子,不发一言。

  童童和小惠赶紧搬运玩具,江美韵担心外孙受责备,也加入进来一起收拾,这样一来,紫末也不能从旁闲看。不用多久,客厅恢复原貌,童童回到他自己那个小房间继续大战。

  江美韵动手准备晚餐,小惠和江紫末打下手。童自辉在书房看书,当然,这书看得不那么宁静,厨房砧板振动的声音,宝贝儿子震天响的吵嚷声,偶尔还有个人在门边探头探脑,以为他不知道——

  江紫末自那晚被童自辉暧昧地触碰过后,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不然,见不到童自辉时,她心里就很想见到;而每见到童自辉,心里又无端生出一阵奇痒,眼睛总不由自主地跟着童自辉的身影打转,十分想重温两个人独处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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