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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夕阳的光芒

  江紫末回到原来的位置,林艾馨正好提出回家,并邀请江美韵一同去。紫末与琳琅打过招呼,便跟随她们离开。

  而此时的家里,童自辉正陪父亲聊着枯燥乏味的经济话题,与其说是聊,不如说是听课。童仕昭在家里俨然是独裁者,他对儿子的设计师职业很是不屑,认为男人就该坐镇一方,运筹帷幄,自辉没能从政,是他一生的遗憾。

  他一直后悔当年让自辉去了国外,脱离了他的掌控,跟外国人学得傻里傻气,胸无丘壑,心无城府。他有时甚至想,自辉出国,就是为了把他这个当爹的脸面丢得更远一点。

  因此,他聊严肃的话题时,自辉若是略抒己见,他便气哼哼地打断:“你懂个什么?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手下管了几十号人,这些人现在都是头面人物。当年你爷爷没有任何背景,我下乡插队,白天劳动,晚上点着煤油灯学习。回城从一个小工人干起——”

  自辉低头看了看表:“童童放学了。爸,我回来再陪您聊天。”

  说着捞起椅背上的外衣,几步跨出书房。童仕昭意犹未尽地盯着儿子的背影,气哼哼地自言自语:“才说个开头呢,现在的孩子这么早就下课,谁规定的?蠢材!这社会是越来越没希望了!”

  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踱了几圈,小惠正好从门口经过,他忙指着她喊:“小惠啊,你来陪爷爷说说话。”

  “可我还要做饭呢?”小惠说完,又怕老爷子生气,于是说道,“您要不来厨房吧,我给您把摇椅搬过去,我边干活,边听您说话。”

  童仕昭闻言用手背挥赶她:“厨房?国家大事能在厨房那种地方说的?”

  “哦——”小惠傻傻地应一声,“那我去做饭了。”

  “去去去!”

  他气哼哼地又背起手,在书柜边走了个来回,不住地出言批评:“都是些什么垃圾书,《第五号屠宰场》,《猫的摇篮》——连本韩非子都找不到,读这些书的人有什么出息?”细看,他顿住脚步,还真从书架上找到一本崭新的《韩非子》,取出来看,扉页有一个紫色的印章,圈着两个清晰的字:赠品。

  内页的纸张簇簇新,边缘已经发黄,一看就是被束之高阁已久。

  他翻了两页,以前背得滚瓜烂熟,再看也没有兴趣,气哼哼地又放回原处。顺手取出旁边的小册子,却不是书,而是病历本,里面夹着杂乱的单据与检验单。

  他逐一看着,神情骤然一凛,夹住纸张的手指却在微微发抖。

  又重看了一遍,确认无误,他“啪”地合上册子,放回原处。再无心找个人来陪他聊天,沉思着在屋里踱了一圈又一圈。

  不觉已过了半小时,传来开门的声音,老人小孩闹嚷嚷地拥进屋来,只听到老伴儿的古怪笑声。

  “童童,奶奶给你买了好多衣服,你喜不喜欢奶奶呀?”

  “喜欢!”

  稚嫩的童声清脆悦耳,童仕昭扯了扯衣摆,恢复平常那严肃古板的神情,慢悠悠地踱了出去。

  亲家来了,他没像往常一样上前问候,傲慢地点个头,算是见过了。又瞥了眼紫末,脸立刻沉下来,目光里甚至带着嫌恶。

  江紫末对上那目光,以为是看错了,忙上前问:“爸爸一整天都在家里吗?”

  童仕昭冷哼了一声,背在后的手甩了一甩,便在沙发坐下。

  这很不礼貌,不但是江美韵面有怒色,童自辉母子也悻悻的,为他突如其来的冷漠感到不解。林艾馨走上前道:“老头儿,你没看到亲家来了吗?”

  “我看到了!”童仕昭抬了抬眼,气哼哼地回一句。

  “那你——”林艾馨可急坏了,老头儿这么不懂礼貌,真是丢了她的脸面。便伸出手来拽他,要他站起来招呼亲家。

  童仕昭甩开她,似乎意识到这样做确实不好,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指了指沙发:“请坐吧!”

  “您是叫谁坐呢?”江美韵怒气冲天地问。

  不识抬举,爱坐不坐!童仕昭想着,也不再去招呼,自己又坐下了。

  林艾馨气得不轻,不只她,屋子里的人无一不对他投去恼怒的目光。江紫末又窘又恼,心里怨恨公公行事举止太过分,又因不想让自辉为难,所以亲妈受了冷落,却不敢吭声。

  自辉对父亲尤其失望,平日在家里总对他和母亲刻薄也就罢了,如今面对着外人也这般不可理喻的态度,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从先前的震怒中回过神来,童仕昭见这僵局,其实心中已有悔意,他这样的人,应当是要不动声色的。然而,一想到这对母女的欺瞒,他的心又有所憎恶。可恨的还有他的儿子——儿子,居然心向外人,糊涂!

  无论如何,仍是先将他们对付过去,确凿以后,再对他们发难也不迟。

  他心里斟酌着,摆出一副笑脸,起身乐呵呵对江美韵道:“亲家,你不能怪我没招呼你,实在是自辉不懂事,翅膀硬了也就嫌弃我们这些老人。这不,下午好难得同他说说话,他的态度可是厌烦得很。我在气头上,也没顾到礼貌周全,你就不要跟我计较了。”

  他突兀地转变态度,所有人均是一愣,但大家的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场面不至于难堪下去。

  江美韵笑着说:“原来是这么回事,说什么计较,只要不是我得罪了你,紫末不孝顺,我就安心了。”

  童仕昭心里冷哼着,回头再跟你扯皮,表面仍笑着敷衍:“不怪就好,不怪就好。”

  一家子放松下来,围桌而坐。只有童童心里还有点阴影,相较于爷爷奶奶,他更爱经常可以见到的、并宠溺他的外婆。爷爷给了外婆难堪,他幼小的心灵里便纠结了一个疙瘩,同情外婆,对爷爷不满,甚至觉得爷爷变了个人,像是书里狰狞可怖的妖怪。

  但童童并不是一般小孩子,面对害怕的事物他不会退缩。他为外婆不平,心理的天平就暂时倾向外婆那一头,便乖巧地依偎在外婆怀里,似是给她安慰。

  “童童,到爷爷这里来。”童仕昭说。

  江美韵见孩子不情愿,便推了推童童说:“去吧,外婆要去厨房帮忙。”

  说着起身,江紫末一同去,林艾馨不愿坐享其成,也跟随其后。

  童自辉去了书房,客厅就只剩下爷孙俩。童仕昭开始跟童童讲古代忠孝的典故,大都是些耳熟能详的,但这样的故事不刺激,不新奇,很难使想象力丰富的孩子听得有滋有味。

  厨房里飘出油炸的香味,童童坐不住了,明亮的黑眼珠转了几圈,对童仕昭说:“爷爷,咱们来玩游戏,谁赢了,就听谁的话。”

  童仕昭讲得唾沫横飞,兴头十足,被打断心里十分不悦,正欲训斥,转念又想,要能说服人,尤其是小孩子,他要玩游戏便陪他玩,赢了再教训他,想他会心服口服。

  “什么游戏?”他问。

  “您把手摊开。”童童说。

  童仕昭依他说的摊开手,童童随手抓了两把瓜子放到他的掌心里嘱咐:“要握紧哦。”

  童仕昭一粒不漏地握紧,面上不屑,心里得意,这有什么难的?他一双大手连小孩的一把瓜子都握不紧吗?以为是童童跟比谁握瓜子握得多握得紧的简单游戏,不是吗?小孩子也只能玩出这种游戏来,不值一哂。

  他等着童童的两手也去抓瓜子,却见童童举起一只手:“好了,我们来玩剪刀石头布——”

  童仕昭的脸上从未出现过如此错愕的表情,不待反应,童童已经出了“布”,“耶,我赢了——我不要听故事,爷爷,我去厨房了。”

  他迈开小腿跑到厨房,童仕昭仍愣在一处,怎么回事?他刚刚被自己五岁的孙子耍了?

  许久才回神,他气哼哼地把瓜子扔到桌上,又觉得跟五岁的小孩子生气有失长辈的身份,还唯恐给家人知道自己被孙子耍了,便一粒一粒地把瓜子捡进小篓子里。悉数捡完,桌上留有一根短短的头发,他顺手拾起来,细软的发丝在夕阳的光芒下泛着金色,应该是童童刚才掉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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