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穿好了衣服，又到处寻找能勾取出它的工具。忽然在阳台角落里，发现了一根小而细竹棍，于是抄在手中，将哭泣的眼镜费力挑了出来。夏霏也顺势拉开了窗帘，屋内恍然间便是一片光亮。

　　夏霏看到他的眼镜片上，满是细碎的赃物。

　　她拉开抽屉，取出了自己太阳镜盒子里的一块浅色条格眼镜布，递了过去。他站在窗前，便将眼镜放在嘴边，朝着镜片不停地呵气，然后用左手拿稳了眼镜架，右手将眼镜布搭撂在了镜片上，拇指按住一面，食指按住另一面，稳当了之后，两个手指借着潮气，同时向着一个方向画着圆圈。先从最上面的那一个镜片中间开始起，慢慢捻揉着，再向边缘处拓展，不停歇地擦抹着镜片，擦抹两分钟后，又换另一个镜片，如擦拭这个镜片一样的动作……

　　他忽然停止了手指捻揉，左手拿起了眼镜，放在远处，对着窗户亮处平视，然后抖落起眼镜布再去擦拭后，再拿起来对着亮处瞧一瞧，直到彻底干净透亮了为止。

　　伫立在桌子旁的夏霏，呆呆看着戴上了眼镜的他、又回身跪在床上整理被子的身影。

　　此时斜斜的阳光，撒满了铺着玫瑰花朵厚被的床铺……他不算很高的个头，身着白蓝格条上衣，深蓝色牛仔裤的身影，顺着光线不停地起伏着：他时而扭身折叠被子，折叠好了后，又抬起手臂，将花被平撂在了白墙壁与小床头的角落空闲之处；时而又低着头，抻了抻昨夜因洗澡被弄湿后，到早晨依然还有些皱褶的淡黄色浴巾，弄平整完了便折起来，成为一块方形椅子垫大小后，又铺放在了松软的白底红花枕头上。最后还嫌不平整，于是又抖落开成为一个窄长的条，用双手从内向外不停地拉抹着。

　　夏霏看着他在洒满阳光的床铺上那灵敏的身影，他的身量不过分高，也不过分矮。他跪在那里，一会儿起身，一会儿扭身，一会匍匐着向前，一会儿又会扭头向着她笑，她呆呆的两手相握，将十个手指不停地缠绕着，站在书桌这里的靠窗户处，微笑着与他交流着忽然抬起来的眼眸，生怕被错过什么而少了捕捉。

　　此情此景，她又一次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

　　自己二十几岁刚结婚时，鲜花水嫩的年龄，但却没有好的物质条件支撑。结了婚没有房子怎么办？租住在了东沽渔民村，那一年四季见不到阳光的小道房里。等着历尽艰辛拉扯孩子，不再租住在了渔民村，好容易熬了过来，贷款买了个房子没多久，还贷没多久，却也离婚了。唉，等离婚后的自己现在有了稳定住处，可却也没了大把青春……现如今，却巧遇到了正值青春的他。此时，他依然在她们昨夜弄乱的床上整理着被褥，已经快整理完了要收尾了，夏霏此时的这种幸福感，真是难以言表！

　　忽然间她又想起了什么，便凑近了雨冲耳边神秘低语。

　　“嗨！昨晚，我们是不是同时了？”没想到听完此话的他，顿时羞得满面通红。

　　他的眼睛，再也不敢直视了夏霏，迅速低下头去忍不住笑着。

　　此刻他将怀抱着正要摆放过去的大花软枕，遮挡在脸上，但又无法遮挡完整。他紧抿着嘴唇，整个跪着的身子，又一下子半扑倒在了床上，尔后迅速又将脸埋在了花枕头的宽边底下与床上，试图继续更严实的遮掩。可是，他的眼镜似乎很碍事，也稍稍阻碍着他的面颊与床铺枕头之间的过分贴切……因为无法更为贴切遮挡，总是留有缝隙。在阳光下，在她的注视之下，他的脸便更红了。

　　夏霏头一次知道，大男生也会有如此不好意思的时候。

　　也怪自己，怎么会突然间冒出这么唐突的一句？而且自己平素也是羞涩的。这究竟是怎么了？莫非又是因为这可怕的年轮？看着他那尽情羞涩的样子，又让自己再一次感觉到了，因为这年龄差、而产生的心里承受力也是有很大的差距。

　　于是不由得她的面颊也因此而发烫。这发烫不全是来自于害羞，而是在他的面前，唐突了自己丢了分，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也担心为他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现在的状况，就像自己十几岁时，邻居大妈与母亲说话时，动不动便询问你家小女儿是不是来了周期一样。当时她在无意中偷听到这些个对话，简直无限窘迫无地自容，所以夏霏在小的时候，对年龄大的人，总是躲避得远远的，从来不敢和他们轻易说话。哪怕被年长的人们，将自己误解笑话成自闭症也无所谓！

　　这时，孩子已经穿好了衣服，欢蹦乱跳地来到了客厅。

　　夏霏和他走出了卧室，从客厅冰箱里提前拿出了金黄色香喷喷的无水蛋糕，带着筋儿的牛肉薄片，还有老火腿片……都是昨天就准备好的。熬一点儿小米粥，桌子中间再放上一小碟木耳榨菜，这就是一顿鲜美丰盛的早餐。

　　可是，小华非要说自己做蛋糕。

　　于是他自己跑到了厨房，拿出了自制蛋糕粉，撕开包装袋，抖落粉末放在了一个碗里，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了两枚鸡蛋，磕开之后，蛋液便如一团打不散的果冻，覆在了蛋糕粉上。夏霏一边用勺子舀着小米粥，一边看着孩子在沙发旁的茶几上操作的津津有味。

　　雨冲也紧紧盯着他，时刻准备着他哪里会有难题，然后大人便也好跟着一起上，来满足他的探索欲。可是，小华就是没有招呼大人，他一边忙着，一边随时拿起包装袋的说明，逐条研究着。下一步，他快速离开客厅去了厨房，不一会儿便拿来了一双筷子回来。

　　到了茶几旁，他用筷子将面粉和鸡蛋液活在一起，不停地搅拌着。

　　“不用放水吗？”夏霏问着。

　　“不用。”他严肃的表情很有把握地回答着。

　　眼看着，那些雪白的蛋糕粉成了一坨一坨的糊糊，而且变成了淡淡的黄色。他依然在不停地搅拌，于是糊糊渐渐均匀被打均匀了，最后也没有了小气泡和面疙瘩，只见他都弄好了，便将这只小碗放进了冰箱上头顶着的小微波炉里，又回过身子来拿起空空的包装袋，看了一眼后，便上前设置着微波炉的温度，然后一扭下面的按钮。

　　因为平素里总听母亲讲微波炉有辐射，他扭好了旋钮后，便一溜烟儿跑到了雨冲哥哥这里来躲避着。雨冲见他这一会儿像大人，一会儿又是孩子的原本举动逗得哈哈笑着。

　　孩子趴在雨冲的旁边等着时间，雨冲见状，“先喝点儿小米粥，怎么样？”

　　小华听了点了点头。

　　于是，雨冲将桌子底下的小圆凳子拿出来。但是，孩子却以怕辐射为由，便仍旧倚赖在雨冲的肩膀之处。雨冲笑着摇了摇头，于是将孩子拉起顺势搂过来在怀里，小华便可以坐在雨冲哥哥的大腿上，然后，他一勺一勺喂着孩子。

　　转眼二十分钟过去了，微波炉“叮零”的一声响，便停止了工作。

　　夏霏远远望去，那微波炉四周似乎有一缕缕白色的烟雾。

　　小华赶紧离开雨冲哥哥，跑了过去，彻底打开微波炉。他看了看碗里，开心地拍起手来。

　　“怎么样？”夏霏惊奇地问着。

　　孩子听见询问，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凑近微波炉里的蛋糕小碗近处，嗅了嗅。“妈妈，还是自己做得好！”然后，他将那只蛋糕碗，从微波炉里慢慢取出来，随着又有一阵白色的蒸汽烟雾跟着飘过来些许。

　　此时，雨冲和夏霏相互望了望，然后一起向右侧扭头看着小华的变魔术。

　　等他走近前，他们两个定睛一看：“哇！”不约而同叫起来。

　　白色硬硬的碗沿，挤着嫩黄色香喷喷松软的大蛋糕，尽管他们都吃饱了，但随着蛋糕飘出来的缕缕白雾，便摸了摸鼓囊囊的肚子，又忍不住再一次共享美食。

　　雨冲赶紧去了厨房，拿来了叉子。

　　他站在那里，将叉子插向了松软的大蛋糕，然后挑开来，一人分了鸡蛋大松软的一块。一边津津有味享受美食，雨冲一边赞着：“小华真了不起！小华长大了，居然还会做美食！厉害！”

　　小华被赞腼腆地笑了。

　　雨冲又将小华搂了过来，知道平素里的他肠胃不太好，于是，便用右手隔着衣服不停地按压拉抹着他的整个腹部。尤其在胃口处，来回反复地按压并且转着圈圈。

　　餐后，又是计划着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