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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时间真有些晚了,于是他们又向着车站方向走去。

  美好的一天,这么快就被消磨饴尽了。

  “冲哥哥,我还要你陪着我,我不要你走。”孩子依然缠着雨冲。

  夏霏听了抽出空来,便着急地偷偷用眼瞪着孩子使着眼色,暗暗示意着他收回话语。但他不但不收,还又在一旁拉起了雨冲的袖口,“冲哥,再玩儿一会,我们一起去沙坑,我们一起玩沙子。”

  一听非要他陪着到红海园小区再玩一会儿沙子,夏霏真怕影响他的行程,毕竟天色已晚,而且他单独一人赶回市区会需要很久。

  接下来,她便坚决阻止,“小华,很晚了,咱们还没有吃饭,改天再玩沙子,好吗?”夏霏又一次压迫着,想再一次让孩子收回话语。

  但没想到雨冲却点头答应了孩子。

  十分钟后,他们一起横穿过着小马路,雨冲紧紧领着孩子的小手,夏霏拉着孩子另一侧的手臂。不一会儿就到了小区的沙坑旁,雨冲与孩子都跳进了沙坑,一起玩儿起来。他蹲下后,用手指抠出下面掩藏着的很多湿沙子,然后不停地拍打着。

  不一会儿,便帮孩子塑造出来个小桥。但孩子连头都没有抬,他在湿沙子中急急实现着自己独立的幻想意愿。所以,冲哥的小桥无论多么精致,似乎也并不符合他的设计思路。于是,在无奈之余雨冲便跳将出来,和夏霏站在了沙坑旁的围栏处,一起看着孩子蹲在那里如泥瓦工般忙碌不停。

  闲暇之余,他放眼望了望小区的高层不禁感慨,

  “如果这楼房再粗钝些就好了。”

  “为什么呢?”夏霏问着。

  但她忽然想起了雨冲租住的玫瑰花园小区,里面似乎就是那种最古老的电梯高层,整体结构便如他所说的那样——四面都是楼房圈着,然后围起来的中间却是空的。如果人们从电梯里下来进入自己的家门,似乎这一楼层的人,都必须要在围起来的内侧通道里转着圈圈。

  不过那种高层结构,从外观上看,确实能给人视觉上的稳固感。

  而不像红海园的高层,像一根香,像一根葱,更像一个单薄的拔火罐向上直直的立着,总让人莫名其妙担心它早晚有一天,会突然脆生生地拦腰折断。所以细想起来,对于他所说的话也不难理解。

  “就是看这高层太细。”他补充着说。

  夏霏点了点头,毕竟也有同感。

  于是她说,

  “其实我最喜欢六层砖混了,但是现在居住那些低矮的楼房,简直是一种奢侈,开发商都在精打细算占地面积啊。”他听了不住地点头。

  “以后我想去外地出差,争取个机会。”

  “什么?”夏霏问着。她都怀疑了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自己的高谈阔论见解,怎么会惹来他如此的总结语?于是她顿感疑惑茫然。

  “去广州!”他淡然而又漫不经心继续肯定地说。

  “去广州?怎么又想起来这个了?”她反问了一句,但心里却极不舒服。

  夏霏心想,早不说晚不说,自己刚有点习惯接受他,怎么偏偏就说去广州?况且自己那么艰难的给了他机会,难道他就如此轻易的说走就走吗?

  此刻,她想起了自己过去在品味人生时曾经写过的、被发表在杂志上的一首短诗:

  “轻易地去恋爱,轻易地去舍弃,一切都是那么轻易;轻易地去承诺,轻易地去食言,一切都是那么容易。轻易地去分,轻易地去和,一切都是那么薄情寡义。”

  是啊!没见面时,他说自己还小,结婚不着急。他还说要陪伴自己会很久的。莫非以前的所有承诺到现在,都成了无凭无据的一纸空谈?一切都简简单单随了轻易,容易,还有薄情寡义?自己带着那么大的希望幻想与他开始,如果早知道这一段的情感,仅是见了三次面的话,那夏霏宁可什么都不去开始,宁愿与他什么都不要去发生!也不要让自己原本已被伤害过的那颗心、伤口上再来撒一把盐。

  想到此,她的脸越来越阴暗了,明显有些垂头丧气了,并且瞬间眼睛里闪动着委屈懊悔的泪水,似乎找到了一种如此嬉戏玩笑之后,得意洋洋一笑而过的被欺骗玩弄感。

  “去了广州补助高啊,每个月还可以多挣一千块钱。”

  说完他望着高远的天空,但却并没有关注到夏霏的眼睛。

  “可是,你老家是河北青县的,去了广州,回家探望父母不大方便啊!”夏霏羞于往自己身上拉扯,于是只能如此连珠炮一样反对地说,“你想想看,因为那一千元,每个月回老家探望又不方便,多挣的一千元、又会因为路途而带进去几千元花销都不止呢!”

  面对沉默的雨冲,她又着急补充着。

  最后他又皱着眉头想了想,点了点头说,“嗯嗯,说的太有道理了。想想也是这么回事,确实被带进去很多钱。算了,那就不去争取了。”

  说完满脸释然的他说完后,又跳进了沙坑,和孩子尽情玩了起来。

  真是说者无心,但听者却是那么有意,莫非自己又想多了不成?看着眼前津津有味玩沙子的雨冲,顿感他只有简单而没有复杂,于是此刻又怪自己对年轻的他,太多心多想多虑了。

  想想他最后的这句话,夏霏总算稍稍心安了些。

  夏霏转过头去,那落日已经没影了……真的有些晚了,而且估计至少有六七点钟了。她便果断地喊着雨冲和孩子,向着轻轨中心走去。三个人一路前行,孩子手中依然不舍得放下雨冲为他摘到的梧桐果,夏霏手里拿着被卷起的风筝。

  足足用了半个小时,他们才走到了会展中心车站旁的永旺超市二楼。

  她选了那家以往带孩子度周末,经常光顾的桃花屋。他们三个进去落座后吃着套餐,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了。面对着明天还要上班而且远住市区的他,夏霏明知不舍,但天色已晚,又能怎么样呢?

  出了桃花屋,再左拐前行十几米之处,便是欲奔向一楼的电梯。通过大厅远处的大玻璃窗,雨冲看到了已经黑了的夜晚。尽管繁华之处有灯火通明,有闪闪烁烁,但,天黑了就是黑了,便总让他感觉不安。

  因此,他对夏霏不安地说“要不,我送你们回去吧?”

  夏霏听了一愣,本来是送他来车站,没想到雨冲反而在临行前,总是不放心她还有孩子。于是,心里便蓦然升腾一股暖意。

  “但,哦,不了,不了。”

  她忽然又想到,自己是常年在这地方晃荡的,所以会感觉什么都习以为常,无论白天黑夜的,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下,怎么能让他再来回送呢?况且他可还有很长的一大段路要赶。于是,心底的那份感激,令她慌乱;心底的那份忧心,令她又轻而易举去狠心拒绝;心底的那份难以割舍,又令他茫然而若有所思,所以才产生着拒绝语言的重复。

  夏霏将他送到了轻轨车站,乘上电梯进了站台,孩子抢着为他投币,买了票。

  “我送你们回去!”雨冲不放心的又一次争取着。

  但这么晚了,夏霏怎么能忍心这么做呢?她听了继续摇着头……难分难解的眼神,看着他迈入了驶向市区方向的进站口,孩子也目送着他缓缓走向了楼梯。

  不知小华想起了什么,他忽然向着雨冲的方向奔跑了过去……在楼梯口侧处站好,用力举起纤细的胳膊,隔着护栏,将热乎乎的小手伸了过去。此时正在踩踏进站楼梯的雨冲,也弯腰蹲下了身子,伸出大手紧紧握住他的小手……隔着楼梯与护栏的间隙,夏霏看到了雨冲的手,雨冲的脚,和对着自己永远微笑着的那一张脸。

  轰鸣着声响,车已经到了。

  那双紫色的运动鞋和藏蓝色的裤脚,也渐渐掺杂并消失于台阶,那杂乱无章的脚步中去了。

  孩子和夏霏只能从车站出来,漆黑的夜里,只有远处的灯光在不住地闪动。回过头,有众多建筑物遮挡着,令自己无法再看到那辆疾驰而远去的,让人揪心的轻轨。

  此刻在她的心中,顿感空空而又茫茫,于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间染满他气息的空卧室里多待,哪怕只有一分一秒钟。夏霏草草收拾了一下碗筷放进厨房,好歹做着洗刷。来到了客厅检查了一下冰箱,迅速断电后背起书包,领着孩子乘上出租车,不到十分钟,便匆匆进了塘沽区的家门。

  “滴滴……”短信的提示音。是他的?夏霏的心头掠过一阵惊喜。

  “亲爱的到哪了?好不放心。我已快进入了市区。”

  “噢,放心吧,我已经进了家门。”她赶忙回复。

  “好快!”他感叹着。

  雨冲大概一直到晚上九点,才下轻轨,转乘最后一班公交车、终于顺利进了玫瑰花园小区。此时他早已神情疲惫,盥洗了一下便倒头睡去了。夏霏和孩子也早已同样疲惫不堪。这个夜,又是她多年来睡得最香甜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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