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知道又过了多少天，总之，今天是个星期三，夏霏忽然有些想他。

　　于是，便为他发着短信试探着白天联络一下。说实在的，她还是第一次有了大白天就主动联系的想法。以前即便有，她也会在心中暗暗告诫过自己，别太认真，千万要平静，尽量淡然处之，千万别陷进去，要保持头脑冷静。尽量让这段爱情静悄悄的来，冷静静的走。

　　“小华今天去基地了，两晚上都不回来。冲，忽然间感觉好孤单，好不习惯！”

　　趁着幼儿园孩子们午睡，刚刚写完教案做完手工的夏霏，为他频发短信诉说着，并随着噘起了红嘴巴。

　　“啊？那今天我去陪你吧？不过要等很晚的。”他马上积极而又迅速地回应。

　　夏霏顿时豁然开朗了起来，敢情约会就这么简单，只一条短信，就如此轻松搞定了。

　　于是，她便紧盯着幼儿园小朋友午睡房间的墙上，挂着的大钟表，大钟表“嘀嗒……嘀嗒”不紧不慢地晃悠……自接到了那条要来陪伴的短信后，她便骚乱不安起来。怎么光看到钟表上红色的秒针凌乱地往前奔着，但就是不见时针动，她真想上去掰着时针快点儿走一走。但她又忽然想了想，怎么自己哪一天也没有过分和墙壁上挂着的这个钟表较过劲呢……今天这是怎么了？于是，她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面颊。

　　难道他今天要来的消息，这么能霸占自己的心吗？

　　内心骚乱之余，她很想稳一稳心神平静一下自己。对了，教案和手工已经完成了，那几个大灰狼和小兔子的头饰都已经做好了，系好了橡皮筋也涂好了色，现在手头基本没有事情了，如果做些什么忙碌起来，也许就会对稳定心神有所帮助。试试吧，不试又怎么会知道？

　　于是，她一扭头，看到了保育员正在耐心地削着苹果。

　　反正也是无聊，越等待反而越会心焦。夏霏便凑了过去，顺手挪一把小椅子坐了过来，动手帮着保育员削起了苹果皮。只见保育员，左手拿好一枚挂着水珠的大苹果，拇指捏着上面的凹处，其余四指将之扶托着稳稳地摆端正后，将水果刀扎在凹处，然后转动左手手腕微调苹果的角度，三转两转，右手也跟着三扭两扭配合着……顿时，一条一米来长的苹果皮，便迅速垂到了腿上。

　　可夏霏削着削着……苹果皮就从半截子断掉了。

　　于是她不甘心，又拿起第二枚红苹果继续削，可依然还是断了皮。此刻的她还想拿起下一个红苹果，但一看盆里，居然空了。为什么相同的时间内，保育员一气儿削了二十几个大苹果的皮，可自己只削了三个？

　　夏霏看着空盆，摇了摇头很无奈的样子。

　　好容易挨到了两点半，起床的音乐声轻缓响起，老师和保育员们便忙碌成了一团。一会儿帮着孩子穿衣服；一会儿帮着女孩儿，把散乱的头发重新扎好；一会儿帮着依然还没怎么醒盹的发呆孩子系鞋带；一会又帮着将个别穿错的裤子找回来。

　　还有一个小朋友，午睡经常尿床。由于他睡觉过于实在，这次照样也没有被饶过去，他依然是尿床了。尽管在头睡前有专人负责盯紧他提前排尿，但还是不行。因为每天尿床，保育员都托自己家的亲戚，找来洗浴中心客人躺下搓澡时用的、身底下铺的一次性塑料布。塑料布从中间裁开，可以分两次使用。先拿一块为他垫在褥子上，褥子上再垫个小毛巾被，哪一次尿湿了，都换洗晾晒毛巾被，还有每次他的衣服也总是饶不过去的。

　　于是，今天保育员拿着男孩子每天都给带过来的衣服，不停地抖落着……一边换着，一边小声儿嘟囔着。

　　十五分钟内，几十个小朋友便都已经来到了活动室，他们围绕着坐成一个大大的圆圈，稳稳等着等待老师和保育员端过盆来分发水果。刚要分发水果，忽然，夏霏和保育员总嗅着屋子里有股子怪味。

　　保育员便问：“谁拉裤了？”许久，没有人回答。

　　于是保育员又喊了一嗓子：“谁拉裤了！”

　　小朋友们听了各个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满脸的无辜，可谁也不说是自己。

　　最后保育员又喊：“谁拉裤了赶紧站出来，如果不站出来就是说瞎话，说瞎话就会长大长鼻子！长了大长鼻子就会被大灰狼叼走！永远见不到妈咪！”

　　夏霏听了吓一跳，面对孩子们信以为真那一双双惊恐的眼睛，便想制止住保育员吓唬孩子的行为。但还没等制止，恰巧，邻班的赵老师已经分发完了水果，发现少了两块儿，于是想来夏霏的班里要两块苹果。

　　赵老师是一位老教师，地道的天津塘沽人。

　　她有着高高的个子和白净的面颊，平时笑起来牙齿是黄色的。她总是留着齐耳短发，说话从来都是喜欢快言快语直来直去的，而且平素里很少有笑容。但她有着多年哄孩子的经验。

　　听说年轻时候的她，因为国家的社会运动，被下放到过偏远山区去务农。等政策改变，辗转反侧回城后，她便在塘沽农村的一个乳品厂找了份工作。听说塘沽农村的这个乳品厂很大，而且旁边还有着很大的一个农场。等八十年代末随着国外企业进入中国市场，似乎国内企业很受冲击，于是效益日益亏损。乳品厂便开始实行减员增效，一直到倒闭解散了，赵老师也自然没有了工作。后来又辗转反侧，她便来到了幼儿园里面来上班，开始先当保育员，后来经过培训又当了教养员……

　　再后来便总是当启蒙班的老师，因为她对工作积极肯干，踏实耐心，擅于带领新人熟悉业务知识，所以现在一直是启蒙班的组长。这一晃时间匆匆如流水，她至少也在幼儿园里工作近二十几年了。

　　此时，保育员在活动室里的几嗓子询问，她也都听见了。

　　于是，赵老师快步来到了夏霏的班级，冲着保育员高举起右手示意着不要再喊了，也示意夏霏别说话。

　　只见她快速站在小朋友面前，轻声说了一声，“全体小朋友，起立！”

　　于是，所有的孩子们，便都是个顶个拔直了小腰板儿。

　　“好，我听说夏老师班级的小朋友们个个棒，我来数一二，小朋友们就开始给赵老师来个小白兔跳跳跳！好不好？”

　　“好！”

　　小朋友们齐声喊着，他们巴不得比赛跳一跳呢，毕竟顽皮是他们久久隐藏按压于心底的天性。

　　赵老师把双臂迅速抬起，连续两下手掌向下压，并喊了声：“一、二，开始！”

　　赵老师随着喊了一声，自己先领头跳了一下。

　　接下来便轻轻喊，“一二、一二、一二……停！”接连跳了二十几下，不知道赵老师发现了什么玄机，忽然间迅速喊了一声停。

　　“哦，好！小朋友们都很棒，请坐！”赵老师边转身离开，边喊了一声保育员。

　　于是她们两个离开了活动室，快步来到了走廊里。赵老师俯身趴在紧紧跟过来的保育员耳朵那里，小声说，“应该是靠左手数第四个小男孩，他应该叫王信。”

　　只见保育员现出半信半疑的神态，赵老师又说：“你就听我的，悄悄把他叫出来，保准没错儿。”保育员便进了屋把王信喊了出来，凑过去闻了闻，果然是他。

　　保育员立刻招呼着王信，拿着自己盛放换洗衣物的小书包，赶紧去休息室等着她。

　　保育员佩服地看了一眼赵老师，并询问秘诀。

　　赵老师小声儿说：“喜欢蹦蹦跳跳，是小孩子的天性。刚才我见所有小朋友都蹦的欢，争先恐后而且很开心。但唯独发现他不动。”

　　赵老师停顿了一下，于是又俯身叮嘱着：“还有遇到这种事情，小孩们也有小心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当着那么多人，以后千万不要大喊着询问。越大喊大叫，越不会好意思承认的，以后一定要注意孩子的心里承受能力。”

　　保育员听了，频频点头，赶紧奔到睡眠室，给王信更换衣服去了。赵老师也急匆匆在夏霏端着的水果盆里，拿走了两块苹果回了启蒙班。

　　此时，孩子们早已经吃完水果喝完了水。

　　在活动室里，又是夏霏带着小朋友们拍手跑跳着，听着欢快的音乐，尽情地玩着歌表演——“小板凳，摆一排，小朋友们坐上来，坐上来呀坐上来，小火车跑得快，我当司机把车开……”

　　夏霏暂时先当火车头，她想在孩子们熟悉了这首歌曲后，选唱得好、表演好的小朋友来当火车头。

　　当小朋友们知道自己也可以争当一次火车头后，他们学习时的劲头便是更足了。

　　转眼又是欢快的一天，直到最后一个小朋友被家长领走了，夏霏才又忽然间想起了雨冲和她的约定。唉，还是忙碌着好，注意力一转移，发觉这时间过得好快，而且不会很难受的。今天不是孩子去基地学农，雨冲要来陪伴自己吗？

　　她渐渐恢复着记忆，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振奋起来并掏出手机。

　　果然有新的信息，赶紧打开，看到雨冲已经从单位里出来的消息，她温馨幸福地笑了。进了更衣室，她脱下幼儿园老师规定穿的藏蓝色西服套裙，换上自己早晨上班来时穿的长裤和风衣，拎起白色小皮包旋即走出了活动室，在门口和看门的大爷打着招呼，便疾步走出了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