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听不见我的下雨天(5)

　　别跟我说这些，我不想听！我双手捂住耳朵，不受控制地使尽摇头，杨洋旋即坐到我身旁，用力拉下我的手，他说，我必须要把这些告诉你！因为他对你的爱已经无法自拔了！他知道你在这里后马上就过来找你了！

　　我的身体因为震惊而停止了挣扎，杨洋说唐草已经来找我了，他来找我了！

　　怎么可以？！杨洋，你知道的，我和他在四年前就分手了，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宛宁，你先冷静一点，我知道是唐草太冲动了，可那是因为他还爱你啊！只要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谁都阻止不了！刚刚我去你的宿舍找你时，管理大妈告诉我，这两天也有另一个男人在打听你的消息，我想，那个人就是唐草了。可是直到现在他都不肯接我的电话，我还不知道他究竟住在哪里。

　　什么？！

　　听到“管理大妈”四个字，我立即用手机拨打了她的号码。电话里，我小心地叮嘱大妈，如果有人再去找我，千万不要把我的住址和手机告诉他，大妈一直说“好好好”，也不再多问些什么。

　　我回头的时候，正对上杨洋深邃的眼。他不言不语，只是失了神般盯着我看，让我几近窒息，仿佛他即将洞悉我的一切，把我整颗心，把我全部的思想，都看得那么赤裸裸。

　　杨洋，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回去好吗？联系到唐草后，劝他跟你一起回去，千万不能把我的住址告诉他，也不要说我们见过面。

　　杨洋顿了顿，说好，你冷静点想想，我先回旅馆。说完便起身离开。

　　大厅里“哐铛”一声关门声刚落，米诺和苹果便簇拥着挤进门来，满脸疑问。我无助地看着她们，说唐草到这里来找我了，你们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们快告诉我！

　　米诺吃惊的“啊”了一声，焦急地向我询问到底怎么回事，还有刚刚的男人是谁。我一一向她们详细说了杨洋、唐草和我三人之间的关系，包括杨洋生日那天晚上，也就是初遇米诺的那一晚，我和他发生的事情。

　　她们俩听得一惊一乍，半晌过后，终于清楚了个大概。

　　苹果拍拍我的肩，说这种事我们还真不好帮你瞎主意，宛宁，这一次你真得问问自己的心，如果你还爱唐草的话，那么他来就是好事，只不过幸福来得太快，你霎时间有点接受不来，才会这么紧张，如果你已经放手不爱了，那这就有点麻烦了，我们得帮你一起想想怎么甩开他。我们俩先回房间了，好让你自己一个人有个安静的地儿。说完拉起米诺的手转身欲走，米诺却挣扎着朝我比手划脚，说宛宁你别傻了！那种男人不可能再跟你在一起的，他伤害过你！你就别再扭捏不安了，想个办法跟他一刀两断，让他死心啊！……

　　她们离开后，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脑海突然间一阵空白。

　　【2】我难过的是你在呼吸我呼吸过的空气。

　　我把自己的整个身体蜷缩起来，在这个逼仄而阴暗的空间里，我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听不见任何声音。

　　时间仿佛因为一切错综复杂的安排而瞬间崩溃，瞬间定格，了无声息。我全然丧失了记忆，思绪，呼吸，和心率跳动。

　　直到眼角的一滴液体顺随耳鬓而滑落下去，我才又活了过来。

　　四个春秋，这个男人无数次重现于我的梦境，无数次在心里面被我追念，而现在，他竟重新与我生活在同一所城市，呼吸我呼吸过的空气，仰望我仰望过的天。

　　我爱他。不论以前，还是现在，我从未对这个想法否定抑或迟疑过。我们曾有过那么多让人幸福得落泪的过去，起伏坎坷如果不曾到来，我想我们一定可以相牵一直前行。可是走到中途，这个如果它还是出现了。如果，没有叶思静。

　　我忽然想起人们经常问的一句话。

　　相爱的人，为什么总不能在一起？

　　此时此刻，我终于找到了这句话的答案。

　　因为彼此相爱的两个人，一方只顾眷念过去，一方却不经意四处留情。最后三个人的对决，如果不是全部阵亡，也会沦为两败俱伤。我只是不希望看到唐草受伤，才毅然决然选择退出战役，孑然一身逃亡。

　　也许连唐草自己都不知道，从他为了叶思静而背叛我们的诺言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在我和她之间，做出了抉择。

　　无论叶思静是贱人也好，傻叉也罢，只要在唐草的心目中，她所占的份量比我重，她完全可以一手遮天，而不费吹灰之力将我踢出界线，永生隔离。

　　这么想着，我却突然听见蔚冉从大厅里传来的歌声，汉堡包！大家来吃我刚买的汉堡包！还有那冰淇淋呀果缤纷呀牛肉串呀……

　　我腾地翻开头上的被单，胡乱用手扫掉脸上残留的泪水，试图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我抬头向天花板比了一个“YES”的手势，大声喊出：不能让一个唐草就把我如今美好的神仙生活打乱！友谊第一！为了“口水四人帮”，我一定要开开心心地继续我的生活！继续吃喝玩睡！

　　在我喊完这句话走出房间的时候，大厅里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蔚冉、米诺、苹果都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小伦也在，我想一定是乌鸦米诺叫他们都闭上嘴，才会把气氛忽然弄得这么尴尬。

　　各位美女帅哥，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我把右手挡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宛宁，你确定自己没事？米诺开口问道。

　　我双手交叉，说十分确定加十二分肯定，真的什么事都没有！总不能让一个唐草，就把我的生活弄得一团糟吧？

　　那……唐草怎么办？苹果挑挑眉毛，试探性地问。

　　我摇摇头应她，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

　　噢耶！咱们的宛宁又回来了！蔚冉，赶紧把你那“叉烧包莲蓉包”都给贡献出来，以包代酒庆祝宛宁终于想通了！米诺突然拍着手欢呼起来。

　　蔚冉腾出左手推了推米诺的脑袋，然后微笑着把右手提着的塑料袋递给我，说这里面全是美国的垃圾食品，正好让你借此发泄一下纠结的情感问题。

　　我在大口大口地咽下美食的同时还不忘朝小伦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保证我的笑容里绝对没有往日的敷衍和敌意。

　　似乎人在脆弱的时候，面对平时不喜欢的人总会放下那些无谓的排斥和戒备。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发现彼时小伦看我的眼睛里，也充满了善意。或者说是隐约的怜悯。

　　【3】心碎乌托邦PK幸福女人墙，action！

　　苹果忽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拖来一个行李箱，她把它放在沙发旁边，问小伦，这是你的吗？

　　小伦点了点头，蔚冉却帮她开口，说小伦她爸妈最近去外地出差了，也不知道这一趟要去多久，所以我想让她先在你们这儿住下。

　　不好意思，要过来打扰你们了。小伦适时地说了一句客套话。

　　米诺！你把房间腾出来给小伦睡吧！你和宛宁先挤一间。蔚冉忽然像个主子一样，指使着自家仆人。

　　啊！和宛宁挤一间房？！你有没有搞……那什么，小伦啊，那我的房间就请你先委屈一下，暂住吧！米诺话到一半又苦咽了下去，低头痛斥道，蔚冉他娘的想死是不是？

　　蔚冉在不经意间看到了米诺那张七孔扭曲成一孔的脸，霎时间连挖地自埋的心都有了。为了避免遭人谋杀，他在向我们交代完小伦要在这儿暂住的事情后马不停蹄地借机脱逃，逃命前还不忘和达令来个隔空飞吻，完全无视于我们这帮无辜群众，害我们仨个个都吐得死去活来，恶心了大半天。

　　米诺趁着这股恶心劲儿一溜烟滚到洗手间里，边滚还边拼命使眼色招呼我们也跟着进去。

　　一场迷你型秘密会议就此在洗手间展开。米诺压低声音，清清嗓子后开始发表讲话，现在的局势大家都清楚吗？看来蔚冉那小子这次是动真格了，把小伦都给召唤进来，这不明显将她当作自家媳妇儿了吗？

　　听罢，苹果点点头说，咱们最好把小伦当自己人看待，未来蔚冉如果真把她给娶进门了，说不定我们和她还算“妯娌”呢！

　　我们仨强行压抑自己即将为人“嫂子”的兴奋心情，推推嚷嚷地挤出洗手间。一看小伦正坐在沙发上，赶紧嬉皮笑脸地迎上去，争着抢着把她的行李搬进米诺的房间里。小伦顿时觉得受宠若惊，连声喊着“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我们却依然满腔热血盛情难却，就差称小伦一句“弟妹”了。

　　本来一只手就拎得动的行李，愣是让我们仨用六只手给抬进米诺的房间里。小伦随和微笑着向我们道谢，没想到三位姐姐不但人长得漂亮，还这么热心肠呢。

　　我和米诺苹果眼含热泪，三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心里由衷地喊了一句：瞧弟妹说的，这才像人话啊……

　　弟妹，你说你咋就这么有福气呢。米诺躺在原本属于自己的床上，眼望天花板，不知道是在羡慕小伦拥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男人，还是叹息自己即将把房间拱手让贤。

　　一想到米诺要真正牺牲一次舍己为人，且为的不是“贤明之人”而是蔚冉的“贤内助”，我和苹果也都因此感到无奈惋惜。

　　弟妹？小伦困惑地看着米诺，忽而又大概清楚了她的意思，脸颊刹那间燃烧起两朵祥云。

　　米诺姐，我想把这个挂在房间外面。小伦打开行李箱，拿出一块做工精致的木牌匾，上面用可爱圆滑的字迹镌刻着：幸福女人墙。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明明知道我林宛宁如今在感情上的处境是一片狼藉，居然还用这五个字来刺激我？！她小伦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我在心里恨恨地想，牙齿磨得咯咯叫，我问小伦，你还有这种东西吗？

　　小伦旋即又从行李箱中摸出一块几乎相同的木牌匾，唯一不同的是，那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这块牌匾你要是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上面可以刻上自己喜欢的言语。她边说边把牌匾朝我递来。

　　正好！苹果，帮我拿只钢笔来！我士气如虹地伸手比划，钢笔刚出现在我眼前，我二话不说，拿起笔就将心里所想的五个字一气呵成。

　　心碎乌托邦。

　　顿笔时我情不自禁地在心中呐喊：心碎乌托邦PK幸福女人墙，action！

　　米诺和苹果一直盯着我手中的牌匾，许久之后纷纷抬头为我拍手叫绝。失恋过的苹果忽然双手作揖表示要加入到我方阵营中来，米诺也以“一直为没男人敢追而心碎“这种滥理由嚷嚷着要入盟。

　　小伦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我面露喜色，忽然感觉人气高涨的滋味那叫一个爽！就连走路的步伐都情不自禁地迈大两倍。按米诺的话说，这叫“得意忘形脚步轻盈”！回到房间时，苹果也一下来了兴趣，说，我家宛宁啊，自从吃了一种叫做“得意忘形”的灵丹妙药之后，好家伙！这腰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如今她走起路来，一个大迈步顶平常俩小跨足！

　　此刻我内心的小恶魔早已欣喜若狂地雀跃起来，这就是小伦以“幸福”欺“心碎”的下场！这是一场单身女人和有夫之妇之间的残酷较量。第一回合，拼人气！心碎乌托邦PK幸福女人墙，“乌托邦”队获胜！

　　正当我们三个臭皮匠在房间内商量着用什么特别的方式欢迎“诸葛亮”小伦入驻时，大厅里又响起一把阴魂不散的声音，喂！怎么都不在啊？我有钥匙落在这儿了！咦？这是什么？幸福女人墙？

　　我们马上闻声而至，刚出门就看到蔚冉站在小伦的房间门口，用手把弄着她的那块木牌匾。

　　瞧瞧你家媳妇儿，就那个甜蜜劲儿，可羡慕死我们了！米诺使劲强调“甜蜜劲儿”这几个字，只有我和苹果才听得出这丫头又在跟他唱反调了。

　　蔚冉一眼就瞅到我房门外面的异常，边凑过来颇有兴趣地把弄牌匾边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媳妇儿外面挂着“幸福女人墙”，到你们这儿怎么就成“心碎乌托邦”了？

　　这时小伦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指了指自己的那块牌匾，又指指我们的，问蔚冉，这两个名字好听吧？都是我们自己给取的。

　　蔚冉笑着在这两块牌子之间看来看去，最后视线定格在我的房门上。他用右手食指抚摸着下巴说，心碎乌托邦……好名字！很怪很牛叉！

　　小伦嘟囔着嘴看他，说，“幸福女人墙”不也很好吗？

　　你没看过一部叫做《奋斗》的青春励志电视剧吗？那部片子忒红忒精彩！“心碎乌托邦”这响当当的名字就是从里面出来的。蔚冉越说越投入，一旁小伦的脸色却越发红润。

　　我的心又忍不住欢呼起来。第二回合，比知名度！心碎乌托邦PK幸福女人墙，“乌托邦”队再度取胜！

　　等到小伦的脸彻底变成猪肝色的时候，还是人如其名、同样气色红润有光泽的苹果挺身而出打圆场子。她走到小伦旁边，顺势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说，好了好了，按我说，这俩名字都不错！各有各的特色！不过咱们今天不是来评论别的，就小伦入驻咱们“城堡”一事先简单庆祝庆祝！大家鼓掌欢迎小伦加盟！

　　我和米诺特捧场地鼓起了掌，蔚冉反应过来后也啪啪啪把手掌拍得倍儿响。

　　【4】巨蟹的第一门功课，就是要学会放弃。

　　晚上躺在床上，我的身体被米诺那双得39号鞋子才穿得下的巨型脚占据了一大半。这爷们自己头发一沾到枕头立马倒下就睡，还不忘有规律地打着呼噜为我唱摇篮曲。我被这家伙折腾得没有一个舒服的姿势可以安心睡觉，耳根也不清静，索性起床想倒杯水喝。

　　软绵绵的沙发微微下凹的时候，我看到小伦半睁着眼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像一个不倒翁似的，摇摇晃晃来到我面前，她慵懒的身体顺势倒在我的腿上，见我愣着没有动，她才安心地合上眼睛。

　　我低头看着小伦眼皮底下那些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抱怨，你这样，让我怎么睡啊……

　　原本以为她已经沉睡过去了，在我自言自语过后，小伦却挪动嘴唇问我，宛宁啊，他背叛你的时候，你难过吗？

　　当时我正端起一杯水仰头喝着，被小伦突然一问，我的手竟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水滴溅到我的脸上，可是很快被我擦拭干净了。包括眼角那无法名状的液体。

　　嗯，那一瞬间，我……我不知道你懂不懂那种感觉，很疼很疼。可是当我知道他是因为前女友而背叛我们的诺言时，我没有哭，一点儿也没有想哭的意思。真的。

　　我的视线忽而定格在一个极为隐匿，只有心才看得到的地方。手开始不听使唤地在小伦的发梢里持续打圈圈。我知道，自己只有在回忆一件事，抑或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做出这个不费思绪轻而易举就能做出的动作。

　　小伦依然没有睁开双眼，只是淡淡地说，你没有哭，可是你的心，在流血。

　　小伦说话的时候，我一直看着她的脸。她云淡风轻的表情，就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说梦话，语气自由，随意，字字却无不击中我心。

　　我的脸忽然写满忧伤，小伦看不到，却可以听见。我说，我觉得，人生惟变，每个人出生而来，似乎注定要为身边的每一个人做出自己的改变。小伦，你知道吗？为了我的外婆，我不敢在她面前轻易流泪，为了我的爸妈，我在他们面前再也没有叛逆过，为了唐草，我难过了伤心了掉眼泪了，也不敢让他看见，让他听见……

　　我哽咽着，像是在喃喃自语，小伦却打断我的话，她说，宛宁，我知道你还放不下他，你一定还很想他，可是你知道你们是不可能再在一起的，他已经有了另一个她，你别总让自己那么狼狈，那么累，现在你要做的，就是从你们的世界里走出来啊……

　　我点点头，看着她说，嗯，我懂。我是一只螃蟹，也是时候藏进自己的保护壳里了。

　　螃蟹……你是巨蟹座的么？蔚冉也是，我曾经看过很多关于巨蟹座的分析，你知道吗？星座书上说，巨蟹的第一门功课，就是要学会放弃。

　　学会放弃。

　　放弃。